欢颜茫然道:“不知道呢,如果鬼魂也有脉息,或许可以一试。”
萧寻悄悄在滴汗,决定从此后一定要小心珍重自己容貌,万万不能在死前毁容。
生前试药,死后试刀,听着忒惨了点……
叶瑶道:“还有一件事,是关于楚楠、楚瑜兄弟的。楚家于我有养育大恩,有些误会,我一直想解释清楚。可惜楚楠病逝后,夏家派去的人他们连门都不让进。这次我去吴都,本想亲身找楚瑜把有些事说清楚。谁知锦王不喜他,仿佛这些年一直和他作对,生生地把他从相位赶走了……虽未完全失势,却给外放到荆南当什么观察使去了,早已不在京中。若有机会见他,你帮我解释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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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帘人悄悄,花影碎,月痕深(一)
这些日子欢颜朝夕侍病,叶瑶病入膏肓,时常和她讲起年轻时的事,故而当年之事尽知,却倍觉母亲可怜。
其实叶瑶和夏一恒真正相处的时间,只有短暂的两年。
叶瑶拖着大肚子回京后,便再也没见过夫婿;而夏一恒甚至始终没见过自己的亲生女儿,连思忆都无从思忆。
两年的相知和相守,二十余年的分离和寻觅,最后得到的,只是一座冰冷的墓碑,一幅不会说话的画像。
她还有小白猿相伴,还有萧寻这样的挚友相帮,并且知晓她心里始终放不开的人,正在同一个天空下安然地生活着乎。
而叶瑶夫离女散,真的是在越来越深的绝望里跋涉了整整二十年。
但这一刻,这个濒临死亡的女子居然笑得很是开怀。
欢颜觉得这世界亏欠她的太多,她却觉得上天给予她的够多冗。
她道:“人活一世,如果能轰轰烈烈地爱上一场,便不算白活!何况我终究找到了他,我终究有你送终,哈哈!”
欢颜想哭,又不敢,咬着唇道:“娘,我希望你长命百岁陪着我啊!”
叶瑶却道:“那可不成。再老我都不敢照镜子了,我怕你爹爹认不得我……”
她本是回光返照,一气说了这么多话,声音便又低了下去。
欢颜惊慌,忙拈了一片老参,正要送到她唇边,叶瑶忽然坐起身来,似怨似喜地看着她身后,嗔怒道:“看什么看?才不过二十二年没见,就认不出我了?你个混蛋,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解风情的,还不带我走呢!”
欢颜、萧寻都是一惊,忙回头看时,身后哪有身影?
只有敞开的门扇被夜风吹得“吱呀”一响,关了下,又弹了开来。
而叶瑶已一晃身倒在床上,眼底明亮的光采慢慢消逝,然后渐渐阖上。
她的唇边,竟漾着罕见的温柔笑意。
极幸福,极甜蜜。
就这样,永远地凝固于那张美丽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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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母女团聚,却这么快阴阳相隔,欢颜自是悲伤。好在此时她到底不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甚至想觉得孤单都不容易。
叶瑶既是大将军“易无欢”名媒正娶的夫人,便是蜀国的一品诰命夫人;何况如今又是当今太子妃的母亲,更该厚葬。
此时国主萧旷已向吴国奏明易无欢就是夏一恒,景和帝本就敬重夏一恒,当然不会追究,反下旨优加抚恤。萧旷不但追封易无欢为宜城侯,叶瑶为宜城侯夫人,更亲自前往将军府祭祀,柳后更是牵着欢颜的手低低劝慰了好些话儿。
这对蜀国最尊贵的夫妻显然不知道儿子儿媳至今有名无实,的确已将她当一家人看待。
尤其柳后,因叶瑶在她前来探病时屡次说起欢颜柔懦好欺,还真怕人欺负了她,每次到太子府时,必把几个有品阶的护卫和管事们唤过去疾颜厉色吩咐一番,警告他们不得因欢颜父母俱失、在朝中没有根基便看轻她。
护卫和官事们嘴里不说,心中却各自腹诽。
谁敢看轻太子妃呢?连太子妃养的小猿猴都成了太子府最招惹不得的大爷了!
即便小白猿打碎了什么古董玉器,都得默不作声地小心翼翼收拾了去,唯恐声音大了,惹了这小太岁不高兴,又到太子妃那里示委屈,只怕太子就得受委屈了!
萧寻最近很是繁忙。
除了岳母大人的丧事,朝内外也有诸多事宜劳心。
内忧庆王虽已解除威胁,清理余党和笼络人心也是必要的功课。
而内忧之后,终于又添了外患。
近来边境不靖,闵西居峌王自刺杀蜀太子失败,自己便怀了鬼胎,即便萧旷遣使只指责左相金柬不忠不义,也不敢再和蜀国亲近,一边虚与委蛇,一边却已在和闵东狄王和解。
再则蜀国连着数任明君躬行俭约,轻徭薄赋,可谓国强民富,连边境城镇百姓都过得甚是丰裕,不免让苦寒之地的狄人眼红。
几处部落见居峌王渐与蜀国不和,也便大了胆子领骑兵***扰劫掠蜀民,甚至与蜀国边境驻军起了冲突。
若闵西、闵东狄人正式结盟,吴国尚有对敌经验的临邛王慕容启坐镇边关,而蜀国自易无欢逝后,年轻将领虽多,但似乎暂时还没有哪个足以担纲起主帅的重任。故而狄人很可能放弃攻吴,集中精力抢掠富饶的蜀国。
一旦战端开启,不论胜负,必定生民遭难,血流成河,甚至可能国力受创,委实不是萧旷父子愿意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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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从宫中回来时已经很晚,他却不肯回猫眼楼,依然到凤仪楼来,悄悄唤人洗浴收拾了,蹑着手脚走入房中,也不敢点灯,正要寻了自己卧榻躺下时,那厢欢颜已道:“阿寻,你回来了?”
萧寻见她没睡着,虽是奇怪,却也欢喜,便掌了灯,走到她床边看向她道:“又在熬夜看书了?这会儿还没睡着。”
欢颜睡意朦胧地说道:“没有。只是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事似的,想睡却睡不着。”
萧寻抚一抚她的面庞,柔声道:“又在想娘亲了?”
欢颜自是也不敢让母亲知道他们有名无实,故而叶瑶在世时,萧寻一直随着欢颜唤娘亲,这时说起娘亲来,倒也极顺口,欢颜也未觉出什么不对,蹙眉沉吟片刻,终于想起来了。
“啊,对了,我傍晚时让他们预备了酸梅汤,熬制时加了几味药材,更可除热送凉、消食合中。我喝着味道不错,所以让他们用冰镇在那里,等你回来喝呢,谁知你这时候才回来!”
萧寻闻言,忙过去找时,果然找到一盏酸梅汤。冰块早就化了,但碗盏却还沁凉的。他喝着时,入口果然有股药味,好在被梅子的酸甜味盖住,味道居然还不赖。
一盏下去,那股清甜的滋味仿佛沁在了心里。他笑盈盈地走过去,将双手支着竹簟,倾下身来问欢颜:“你一直睡不着,便是为等我回来喝你的酸梅汤?”
欢颜呆了呆,“没有吧,只是睡不着……”
这样说着时,她后知生觉地发现有点不对。
萧寻已经洗漱过,换了件极薄的短褂,露出坚硬的胳膊和结实的腿;她穿的丝质小衣虽把她裹得严实,到底是炎炎夏日,质料也很单薄。
近日大约吃得太好,她的身材丰满了好些,此刻他和她靠得这样近,胸。膛几乎挨到了她的胸,腿。部和他相触的地方,感觉得到他肌肤的炙。热……
好像不大妙……
她刚想推开她时,萧寻已是一笑,忽低了头,亲在她额上;未等她反应过来,唇已下移,非常准确地印在她的唇上。
两人身子都是一颤,萧寻再忍耐不住,伸手压住她试图过来推拒的双手,用力地吮住她,肆意的品尝着她唇齿间比酸梅汤还要清甜的滋味……
欢颜也慌乱了。
他的唇明明是沁凉的,带着酸梅沁人心脾的清香,却也莫名地让她脸颊窜烧,甚至浑身都开始发烫……
她自小生得美丽,诸公子都爱围着她打转。十四岁似懂非懂的时候,只因许知言赞一声许知澜好,便糊里糊涂接受了他的表白,糊里糊涂被他抱过吻过,总算还记得许知言提醒过她女孩儿成亲前得自重,相恋三年没被他将身子占了去;
她原以为男女之间便是这样的,男子索取,女子奉献,卑微地让男子从自己的身体上觅得快乐。
直到那一天,她还没从自以为是的失恋阴影里走出来,她刚经历了地狱般的囚禁,许知捷正在嫌弃她脏,连她自己都在恐惧着可能经历过的事;她明明正在惊怕羞惭之中,却因许知言的轻轻一吻,身子立刻软了,天地却立刻亮了,亮得满眼都是那个温雅洁净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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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暂时是三天两更,更两天隔一天的样子。横竖我都是固定在凌晨更新的,大家白天忙完了过来瞅一眼,有新章就是更了,没新章就是不更了。
(据说,月票咖啡神马的,我不张口是木有人记得给我滴!这是真的吗?)
二十四帘人悄悄,花影碎,月痕深(二)
原来亲吻时女子也能有这恍若置身云端的快乐,原来女子也能因这快乐激动得浑身颤抖发烫,迫不及待地渴望着和对方靠得更近。最终曾劝她自重的男子试图打开她的身体时,她几乎没有犹豫地选择了承顺。
他都不自重了,她当然没必要自重。她理所当然地追逐着他带给她的一切愉悦,哪怕那愉悦最初只能在痛楚里寻觅。
如今,那种渴望依稀又有点儿回来了。
和许知言在一起的那种感觉……她的心里骤然间痛得像被人抽了一鞭子,用力地挣扎起来,拿脚去踹他大胆抬到床沿的小腿。
萧寻很快松开了她,并站起身来乎。
欢颜又是委屈,又是羞愧,拿枕头甩向他,哭叫道:“你出去,我再也不想见你!”
态度蛮激烈的,不过并没有放毒蝎子咬他,——而萧寻已确切知道,欢颜并没养毒蝎子,但的确养了好些能把人折腾得半死不活的蛊虫,却比蝎子厉害多了。
不过,再不见他什么的,这惩罚好像不比毒蝎子轻…冗…
他痛苦地叹了口气,“小白狐,你还怪我?你在酸梅汤里放了什么?”
欢颜不由止了哭叫,答道:“我没放什么,就几味清凉解暑的药。”
萧寻道:“怎么可能!我怎么喝了后跟被下了媚药一样难受!你看我以往对你这般无礼过吗?必然是你用错药了!”
“是……是吗?”
他以前的确还算规矩。难道真是酸梅汤的问题?
欢颜擦擦眼泪,爬起身来去检查盏中酸梅汤的余沥,又去察看傍晚用剩的药材,再去翻古藉……
料得她一晚上都不会睡了。
而萧寻也顾不得她,推开。房门出去,飞扑往楼下。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冷水浴啊冷水浴!这欲。火焚身的天地啊,这欲壑难填的世界啊……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得了不。举、早。泄之类的毛病,绝对是因为这只小白狐!
夏欢颜啊夏欢颜,真有铁杵磨成针的那天,吃亏的还是你呀!
呵,你以为你还逃得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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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萧寻从竹榻上醒来时,正看到欢颜熬得通红的眼。
猛地想起昨天的事,萧寻心虚,急急披衣准备逃走时,欢颜说话了。
“下回这些汤点我还是不去乱改的好。”
萧寻听出点蹊跷,侧头看她。
欢颜沮丧道:“怪不得你那样,我也觉得有点不对。我加的那几味药虽没问题,但酸梅汤中所放的桂花和其中一味合食,的确有强肾益气的效用。虽无法和那次咱们所中的媚毒相比,可你年轻力壮,又许久……”
她涨红了脸儿,到底不便再说下去。
他从初春起便和她日日相处,待升太子妃后更是寝于一室,当然知道他从不曾碰过女人;她也历过男女之事,眼见得连许知言那样冷淡自制的男子,在情到深处时都是那般难以自制,作为女人堆里长大的萧寻,稍给一刺激便克制不住便是意料中事了。
并且,不知不觉间,她开始有些愧疚和感激。
她并不是傻子,当然明白他如此行止,只是为了向她表明他对她的诚意。
他因她已付出得太多,她再也不能欺骗自己,认为他的心意只是他的事而置之不理。
她已占了他太子妃的名份,这蜀都上下无人不知道她是他的妻子,她却从未尽过妻子的义务,还给他吃壮阳的食物……
欢颜斟酌许久,道歉道:“对不起,阿寻。”
萧寻大出意外,只差点没把肚子笑破,面上却诚恳地说道:“没事,下回煮酸梅汤时别放那味药就成!”
欢颜道:“好!”
萧寻便拍拍她的肩,“快睡去,瞧瞧这眼睛跟兔子似的。”
不过看着居然有几分俏皮。
料得欢颜愧意犹存,他凑上前,却在她的面颊轻轻一吻。
欢颜愕然。
萧寻已飞奔跑开,笑道:“不能怪我,是药性未除,药性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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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时候,闵西、闵东的狄人果然结盟,北疆虽未有大的战事,但入七月后,几乎每三四日便会有小股狄兵滋扰边民的消息报来;问责居峌王时,居峌王则认为是一些部落因为气候原因衣食无着,生计成了问题才做出这些极端举动,请求蜀国赐些粮米布帛等物,让这些部落衣食不愁了,自然不会到蜀境劫掠。
于是朝中对于是和是战,顿时议论纷纷。
此时吴国对日渐强大的蜀国已经颇是忌惮,近月又遭受了数十年不遇的洪灾,江左主要产粮地区倒有过半地域颗粒无收,未必有能力也未必愿意再帮助蜀国抗御狄军。狄人也是应该想到这一点,才敢下口咬蜀国这头大肥羊吧?
萧旷、萧寻父子都是战场里拼杀过的,自然不愿忍让;但他们到底要不要在没有吴国支持的状态下打一场无把握的战役?
这日萧寻议事完毕又已很晚,回府却意外看到他们的房中还亮着灯,不觉精神一振,便加快了脚步。
推开门,里面一个十五六岁的绝美小姑娘迎过来,向盈盈一礼:“太子!”
萧寻有些傻眼,以为自己是不是疲累过度出现幻觉了,小心翼翼退出屋去,将上下左右一打量,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屋子,才进去问道:“你是谁?怎会在这里?”
小姑娘怯怯道:“奴婢叫阿紫,是太子妃让奴婢过来侍奉太子……”
“她人呢?”
“晚饭后好像……往那边去了!”
萧寻举目看时,正见到亮着烛光的猫眼楼,不觉气往上涌,咳一声便下楼去,径奔猫眼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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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了侍者,知她果然在猫眼楼以往他住的房间。过去推门时,却从里面反闩着。
二十四帘人悄悄,花影碎,月痕深(三)
“也许每天对着你,看别的人都没感觉了吧?”
这一点,欢颜表示同意。
“所以,以后咱们别老在一起吧,你或许就能留心到其他女孩子的好处了……”
萧寻捏紧拳,“到了如今,你还是心心念念只想把我赶得远远的,塞到别的女人那里去?我跟那姑娘睡一床,你便那么开心?”
欢颜一晚上都坐立不安,勉强躺在床上更是翻来覆去,如今见他质问,更觉底气不足,好久才道:“不知道……不过一直这样……总是不好。母后前儿还在我跟前感慨,说没孙子抱……何况你一向有姬妾服侍着,忽然那么久没人侍奉,只怕对身体也不好。犴”
叫一个比自己还年轻娇美的女孩儿去服侍他,其实她也疙疙瘩瘩的,莫名其妙地堵得慌。仿佛是只属于她的一样宝物,不得不拱手借给了他人,甚至可能再也要不回来的那种借……
可萧寻从来不是她的宝物吧?
她不能因她的自私误了他的生儿育女的大计,甚至损了他的身体…蛰…
她垂着头,绞着襟袖,好容易说完,只觉屋子里气氛沉闷得可怕。
萧寻也没有说话,甚至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在听她说话。
忽然间,她的下颔微疼,却是被萧寻拿手抬起,正对着他的面容。
他的眉眼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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