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花颜:风华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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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鬓花颜:风华医女-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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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颜带了小白猿和大黄狗独乘着一辆车。

她习惯了每天睡到日上三竿,今日一早被叫起了床,便有些禁受不住,此时正抱着膝倚在车里打盹,神色更觉萎蘼。

许知捷打开车帘看着她模样,倍觉心酸伤感,低声叹道:“欢颜,我已特地拜托过萧兄,他也已答应我,一定会善待你。你也需保重自己,一定要好好的,知道么?”

欢颜弯弯唇角,答道:“五殿下也一定要好好的……我知道五殿下向来对我好,我却总是连累殿下。可惜我这辈子,大约没有机会再报答殿下了!”

许知捷眼睛便湿润了,“我对你好时,我自己也开心得很,谁希罕你报答来着?你放心,我有机会一定去蜀国看你,或者……萧兄再到咱们吴国来时,也可以带你过来。总不至后会无期。”

欢颜有些失神,“嗯,也许……还有机会吧!”

许知捷也不敢久呆,再深深看她一眼,正要转身跳下车时,忽觉旁边有人。

抬眼看时,许知澜骑于马车,正默然看向车内,黑眸沉郁,再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许知捷下车,他拨转马头道:“五弟,回去吧!”

许知捷看他背影,忍不住哼了一声,低骂道:“负义薄幸,装什么深情!”

可转头一想,不论是他还是许知澜,甚至许知言,如果有哪一个称得上深情,欢颜又怎么会远嫁他方,再难相会?

他们无奈,欢颜却无辜。

这样想着,他顿时无限气沮,转身上了马,垂头丧气地一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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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天色愈加阴沉,沿路的桃杏被恻恻冷风吹得一地狼藉。

远处的栖云山倒还青翠,只是山顶被大团云霭笼着,看着有几分飘缈。

过了栖云山,便可弃车行舟,改行水路,沿清安江一路而去,若是顺风,十余日便可到达吴蜀边境。

料得晚间或明日可能有雨,此行女眷甚多,萧寻怕在山间被淋住,也不急着赶路,已先行遣人到临近栖云山的一处驿馆把住处安排妥当。待他们申初左右到达时,已有驿官在馆外迎候。

下了马车,欢颜跟在聆花等人身后正往前行,忽觉前方廊下有人影一闪,飞快藏到一旁房内,身影似有些眼熟。

而阿黄已经欢快地叫了两声,摇着尾巴往那边挣去。

欢颜猛地悟出是谁,松手便放开了牵引阿黄的绳索。

阿黄立刻窜了进去,亲昵地呜呜出声。

欢颜走进去,便看到拍着阿黄脑袋一脸尴尬的成说。

他是许知言的亲信侍从,在万卷楼外值守的时候多,常和阿黄厮混在一处,自然熟识。他的轻功再好,身法再快,却逃不过阿黄的眼睛和鼻子。

欢颜笑道:“成大哥,怎么看到我跟见了鬼似的直躲?”

成说忙笑道:“欢颜姑娘说笑了,我怎会躲着姑娘?只是忽然看到有女眷进来,自然要避一避,若非看到阿黄,再不知道萧家的女眷。”

“萧家的女眷……”

欢颜重复这几个字,语调间不知是在嘲讽还是在自嘲。

成说垂头,不敢接话。

歌管酬寒食,奈蝶怨良宵岑寂(六)

欢颜便问:“成大哥怎么会在这里?”

成说道:“哦……我……我路过。”

欢颜向外瞥了一眼,“路过?你向来随侍在二殿下身边,不离左右。你路过,难道二殿下也路过了?”

成说吱唔着答不上来。

欢颜细里一想,心却揪紧了,“原来二殿下就在栖云山附近散心?他……也在这间驿馆?”

成说慌忙摇手道:“没有,没有,二殿下刚走……”

“走哪里去了?”

“哎,小姑奶奶,你饶了我吧!若是二殿下知道了……”

“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我已是萧家妇,便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自有萧寻处置,总和他无关了……”

身后便传来萧寻幽幽的叹息,“小白狐,这时候想到我了?茕”

帘影一闪,萧寻已踏步进来。

成说忙俯身见礼,再不肯多说。

萧寻道:“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都是截了口的闷葫芦。闷死别人不打紧,不怕二殿下自己闷出病来吗?”

成说低叹不语。

欢颜已转头看向萧寻,“你知道?”

萧寻抱肩道:“我也是刚知道。锦王昨晚就在这里休息,大约有些累了,天色又不好,今天就没出去,一直呆在这里。后来听说我们会过来,因我们这里人多,怕驿馆容纳不下,便带人去凝香小榭去了。呐”

“凝香小榭?”

“是……慕容家在栖云山的别院。”萧寻有些不忍说了,“该是东阳郡主陪着锦王一起过来的。”

“东阳郡主……”欢颜笑了起来,“他有东阳郡主做伴,我也便放心了!”

萧寻猜不透她说的这句话有几分出自真心,默默看他一眼,转头问向成说:“锦王去了凝香小榭,成侍卫怎么还在这里?”

成说道:“我原也跟过去了,到了那里殿下说落了件东西在这里,遣我回来取一下。”

“哦?什么珍贵物事,要特特遣了成侍卫回来拿?”萧寻笑道,“慕容家的别院,不缺寻常用的东西吧?”

“其实也不是什么珍贵物事,只是我们殿下性情古怪,有些贴身的东西,只喜欢用自己随身带的吧?”

他说着,已从袖子里取出一样物事。

却是一把梳子。

很寻常的桃木梳子,梳身雕着一枝杏花,一对白头翁。

如若有幸,愿今生共白头。

欢颜记得,当日管事捧着一大盘梳子,让她这个府中红人先挑时,她一眼便看中了这把。

接到让她陪嫁入蜀的圣旨时,她正在锦王府里用这把梳子为许知言梳着发。

他素衣大袍,安坐窗下,如玉面容恬和安适。在她一下一下慢慢梳着他那黑发时,时光忽然间如此地平滑而悠然,让她一瞬间陷入迷惑,以为她能陪着他永远那样舒缓地看着窗外春去春来,花开花落,直到指间发丝成雪。

杏枝犹在目,白头相望已成大梦一场。

她不记得她什么时候弄丢了它,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捡起了它。

也许,就在美梦幻灭的那瞬间。

她不想放手,却无意间丢弃;他想放开,却无意间拾起。

欢颜拿着那梳子定定地看了许久,吸了吸鼻子把它放回成说手掌间。

她道:“成大哥,这梳子不吉利,让殿下丢了,另换一把吧!”

“是,是,我一定转达姑娘之意。”

成说如蒙大赦,忙向萧寻告退离去。

甫踏出门槛,欢颜又叫住他。

“再告诉他……我喜欢梳子上的那对白头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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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时辰还早,驿馆内先奉上了茶点给众人食用。

大约刚接待过当今二皇子,糕点大多精致,茶也是明前新茶,倒也可口。

萧寻吃了点东西,看夏轻凰陪着聆花说笑一阵,转头却发现欢颜不见了踪影。

慌忙丢开众人,顺了驿卒的指点去找时,走到东南角的一排青砖房屋前,却只看到了在房屋前团团乱转的大黄狗。

“阿黄,你主子呢?”

他踢踢它的胖屁股。

近日欢颜心情不佳,阿黄的胖屁股老是受累。如今见萧寻也来踢它,不满地呜呜两声,才仰起粗脖子,蹦跳着往屋顶看。

萧寻抬头时,正见一角熟悉的衣带被大风带起,高高地飘过屋脊。

他一惊,忙飞身跃上屋檐,踩着瓦片过去看时,欢颜正在屋顶的另一面,沉默地冲着一个方向凝望。

他忙坐过到她身边,笑道:“看风景呢?栖云山风光不错,我刚到吴都便赏游过。不过这样的天气……实在有些煞风景。也不见得怎么好看,风又这样大,你爬这么高,不怕白白给吹得着凉了?”

她便笑了笑,容色便如浮于月光下的雪白菡萏,美丽而虚恍,宛若隔了层纱,又像是伸过手指一戳就破的梦。

她道:“阿寻,他就在那里。”

萧寻脸上的笑容便顿住。

他不知道自己该笑得更璀璨些,还是该黯然神伤地走到一边去。

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唤他阿寻。

如此亲昵的称呼,在连她自己都不经意时,便这样自然而然地唤出,竟让他不由地心舒神畅,五体通泰。

可这个称呼后,她在告诉他,他在那里。

她的知言,在那里。

歌管酬寒食,奈蝶怨良宵岑寂(七)

她甚至指点着继续告诉他道:“从那条路过去,再往东,再转过左边的山道向上走,会有个主屋是绿琉璃瓦的大宅院。他就在那里。”

她必定仔细问过驿卒凝香小榭的方向茕。

在这样两面临山的陌生小镇,连房屋都格局不一,又是看不到日影的阴天,她所指的方位居然半点没错。

萧寻好一会儿才道:“小白狐,你有时候还是挺能认路的。”

欢颜抱着膝,长发被风吹得扑到萧寻脸上,绸缎般柔柔的,软软的,微微地痒。

他很想伸出手去,为她拢一拢发。但他隔着缭乱的发丝看向她,终于没有伸出手去。

那张看似平静却恍惚的面容,仿佛会因任何极细微的动作而崩溃落泪。

小白猿仿佛感染到主人的情绪,难得的没去跟阿黄炫耀它能随主人爬到屋顶的绝技,围在欢颜身边不安地转来转去呐。

欢颜道:“阿寻,他明知我们会从这里走……你说,他是想送我们一程吗?或者……他想离我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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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近些,更近些。

从今一别,各自踪迹杳杳,再难相见。

他该想着送送她,就像她的确感觉出……

这一刻,他离她很近,很近。

却看不到他的容貌,听不到他的声音,握不到他温暖的双手。

她深深地呼吸着,嗅着空气里的芳草青香,想着许知言也正不远处,嗅着这样的空气,泪水忽然间再也止不住。

她慌忙擦去,平静地说道:“他想离我近些,更近些。只因他知道,从今后我便离他远了,更远了……也许永生永世,再不能见一面。”

萧寻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强撑着。那嗓底的沙哑听着让人着实心疼。

他叹道:“欢颜,时至今日,一切随缘,更好。”

“一切随缘?就是让我心甘情愿地认了命,跟你到蜀国去度过下半辈子,从此再不能看他一眼?”

“未必。五殿下也说了,或许他们会出使蜀国,或许我会带你来吴国,只要有心,总还有机会相见。”

“那时,我是他人妻妾,他是他人夫婿。便是越得过路上的千山万水,越得过心里的千山万水吗?”

萧寻不能答。

何况欢颜口中的他人,指的正是他。

唤他唤得再亲切,她心里与众不同的那个人,始终不是他。

而欢颜望着那边蒙蒙的山,眼底渐渐泛出异常乎常的灼亮光彩,坚定得出奇。

“萧寻,我想去见他。你不要拦我。”

萧寻凝视着她,慢慢地笑了笑,“嗯,我不拦你。你也知道的,我从未勉强过你做任何事。”

“嗯,谢谢你。”

欢颜笑着相谢,只是堆上笑着的同时,也有泪珠从颊上滚落。

她赶忙低下头,又要去擦泪时,萧寻的袖子却抬得比她还迅速,飞快为她擦了泪,轻笑道:“不用谢,你只需记得,你永远有我这个朋友。你如果累了,如果支持不下去时,我会借你肩膀靠上一靠。”

欢颜点头,然后望着他,微微地红了脸。

“现在可以借吗?”

萧寻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肩。

欢颜果然将头靠了上去,脸埋在他的肩窝里。

天始终没有下雨,但半晌之后,却有什么打湿了他的肩膀。

他听到她压抑得几乎微不可闻的泣音:“萧寻,其实我怕得很。”

他笑着拍了拍她,“别怕,退一步……你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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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寻将欢颜带下屋顶时,她眼圈红红的,神色却已平静许多。

萧寻一边令人备马,一边向她笑道:“我也有桩东西要给他,正好请你顺路带过去。”

欢颜问:“什么东西?”

萧寻返身回去,不一时捧来一个长长的包袱。

打开看时,正是许知言的琼响宝琴。

他道:“前儿锦王生病,我过去瞧他,不慎把他的琼响跌坏了,因此带出锦王府请名匠修理,到临走时才修好,谁知忙乱中放在自己车上,竟给忘了。如今……也该完璧归赵了!”

欢颜一抚琴弦,听得熟悉的音色在指间淌出,顿时展颜,“这的确是他至爱之物,一时半刻也离不开。若你真的带走了,只怕他会派人赶到蜀国和你讨要呢!”

萧寻含笑不语,心却沉了沉。

是许知言亲手割弃了自己最爱的琼响,将它砸碎于地。

他仿佛又听到许知言喑哑着在说道:“自古知音稀,千载一绝弦……”

弦绝心碎,声声沥血。

那个目盲心明的男子,很清楚他未来面临的是什么,欢颜未来面临的又是什么。

而欢颜……

她也该清楚她不顾一切找回去,会给许知言或她自己带来多少难测的风险吧?

可她依然做出了这个选择。

想到许知言身边,还有正牌未婚妻在,萧寻不知道该去佩服她的勇敢,还是嘲笑她的愚蠢。

但他终究什么也没有说,替她包好琴,看她重新梳齐了长发,便令人牵来了马。

他问:“如果他留你,你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欢颜答道:“若他留我……我就不回来了!”

“小白狐……可你还有一堆嫁妆在我这边呢!如果你不回来,不是让我占了大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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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事改,三春秾艳,一夜繁霜(一)

“就是那些衣裳和那些破铜烂铁吗?我不希罕,留着你赏人吧!我带着我的阿黄和小白就成。”

“留给我赏人……”

萧寻拍拍阿黄肚子上的大肥肉,慢悠悠地笑道,“说得我就是个俗得不再俗的俗人,不知多希罕你的破铜烂铁……”

欢颜一呆,忙拍拍他的肩,说道:“没有。其实我很希罕那些破铜烂铁,只是带着它们,毕竟行动不便。”

她说着,便又踌躇茕。

萧寻只觉她拍他肩膀的动作,实在和他拍阿黄肚子的动作差不多,都是出于下意识的安抚和讨好。

什么时候,他沦落到和狗一样冀盼他人安抚的地步了?

他吸了口气,站起身踢了踢阿黄,说道:“懒货,该起来了,你姐姐喊你一起出发啦!”

阿黄伸了个懒腰,摇着尾巴甩了甩毛,顿时一身肥肉乱抖。

欢颜正在发愁,闻言便瞪他,“你才是它哥!”

萧寻嘿然笑道:“我是它姐夫!呐”

未待欢颜发怒,他又已叹道:“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欢颜默然望着他,再无半丝愠意。

许久,她轻声道:“萧寻,对不起!”

萧寻大笑起来,伸手便在她脸上重重一捏,高声道:“小白狐,什么时候跟我这么生分?当真想伤我心来着?”

欢颜揉揉给捏疼的地方,看他满面的明亮笑容,便觉得笑不出来,“真的伤你心了?”

萧寻笑道:“心这么容易给伤,我岂不是早就千疮百孔了?看你们这些女人,做事婆婆妈妈的,看着真是厌烦!我让人送你过去吧!”

欢颜凝眸看他,好一会儿才道:“谢谢。”

萧寻便拍拍手,招呼海沧蓝、大卢过来,令他们亲自护送欢颜过去,自己牵马送到驿馆外。

小白猿见得出门便兴奋,吱吱乱叫着,已先于欢颜一个箭步跳上了马,在马鞍上挤眉弄眼翻跟斗,为自己的轻便灵巧自鸣得意着。

萧寻不做婆婆妈妈的事,但把欢颜扶上马后,又忍不住婆婆妈妈了几句。

“呆会如果下雨,记得穿上蓑衣,后面的包袱里有。”

“哦!”

“如果雨大时,记得找地方避雨。”

“我知道。”

“还有……”

欢颜垂眸看他,“还有什么?”

萧寻向她粲然一笑,“如果到亥初还不回来,大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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