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他果然令宫女倒了酒来,满饮三杯,才和许知言打了招呼,退回自己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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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言见他走了,才问道:“刚谁给你气受了?”
欢颜瞪了萧寻半晌,答道:“也没什么。刚等醒酒汤时遇到这个浪荡子,拌了几句嘴。”
“萧寻?他不敢吧?你给他气受差不多。”许知言啜着醒酒汤,慢慢道,“你便欺我看不见,信口胡扯吧!”
欢颜嘀咕道:“我哪有?你不信便算了……”
她这样说着,声音却低了下去。
许知言笑了笑,也不再追问,只沉吟着说道:“聆花既然亲自过来解释,毒药之事,你也不要再耿耿于怀。”
欢颜冷笑道:“二殿下,你信她的话吗?”
许知言不答。
欢颜便有些灰心,黯然道:“我便知……若是她开了口,旁人便只会听她,只会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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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六)
聆花虽是深得宠爱的太子义女,如今更是钦封的公主和未来的蜀国国母,却一向温和谦顺,连对府中婢仆都是和颜悦色,素有贤德之名;而欢颜身为一介侍婢却得众公子另眼看待,受她帮忙接济的人虽多,但心怀妒嫉不平背后嚼舌根的却也不少。
萧寻、聆花虽已定亲,但算来两人应该没见过几次,如今见两人争执,萧寻竟也一眼便认定是她无礼取闹,更让她心绪低落。
许知言沉默片刻,慢慢将喝了一半的醒酒汤放下,缓缓道:“忍一句,息一怒,饶一着,退一步,未必是输。”
欢颜眼眸中有什么闪了一闪。
许知言继续道:“言轻莫劝人,力微休重负。欢颜,我只信你。但这世上聪明人太多时,便只有糊涂人能活得更久些。”
他向她举起了酒杯,轻笑道:“我希望你活得长长久久,便能长长久久地伴着我,然后……找到一个可以和你长长久久快快乐乐携手一生的人。”
欢颜心头渐渐漾过暖意,伸手接过他掌中酒杯,将美酒一饮而尽。
新纳的几名宠妃正在轮流给景和帝敬酒。
章皇后心不在焉地坐着,留心到这边动静,附耳向景和帝说道:“皇上,知言似乎很喜欢那个丫头。”
景和帝醉眼惺忪,含糊道:“那便随他喜欢吧!古古怪怪的性子,至今不肯娶亲……先纳几个姬妾在屋里也好。”
章皇后笑道:“既然皇上也有此意,何不趁着今天高兴,把她许给知言?”
景和帝哂笑:“皇后,这些许小事,你拿主意便成,何必问朕?”
章皇后连声应了,目光投向席上已喝得醉意醺醺的许知捷。
这几个月许知捷常鬼鬼祟祟地跑慈恩寺去,到底是求的什么佛,听的什么经,别人不知道,难道她这个做母亲的还会不知道?
若是她出面,他这犟脾气发作起来,只怕又惹是非。
可若是不理,他满心只想着这丫头,指不定会坏了大事。
偏生许知言虽百般维护这丫头,却毫无将她收房的意思,否则他早就该近水楼台先得月,又怎么会轮得着许知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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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锦王府后,欢颜便将自己原来在聆花院中的箱笼卧具搬入万卷楼,住入楼上辟出的暖阁中。
此时诸皇子均已搬出,年幼的随母入宫,年长的分府另住,原来的太子府完全变成了锦王许知言的地方。
他并无妻室,欢颜和他朝夕相处,极得宠爱,虽是侍女,地位却是超然,比原来更加自在。她听了许知言的劝,再不去查探当日她房中致马癫狂的毒药是谁嫁祸,但她心生芥蒂,也再不可能与聆花和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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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七)
好在她只在医理上用心,除了给人治病,寻常时候都只在万卷楼中研习医书,连原来养的小白猿都带到了楼中豢养着,再不会和聆花有太多交集。
许知言性情孤僻,行止不便,年后只往宫中和外祖家道了贺,便继续过他深居简出的生活。朝臣知他性情,也不敢过来打扰;兄弟中只有许知捷常来看他,——却是呆在欢颜身边的时候多。
这日已是正月十四,欢颜正在窗边用她的红泥小茶炉泡着茶,忽听得楼下有人喧闹说笑,院里养的猎狗阿黄上跳下窜汪汪不绝。小白猿听到动静,丢开爪上的果子,攀到窗棂上往下观望。
这来的便不会是熟人了。
欢颜正猜疑时,知言的贴身侍女宝珠已走上来禀道:“殿下,萧寻萧公子来了!”
许知言正在案边理着琴弦,闻声道:“也不是外人,快请上来!”
宝珠应声下楼,不一会儿便听得笑声朗朗,却是宝珠引了萧寻踏上楼来,一路笑道:“一盏茶,万卷书,加上红袖添香,仙猿相伴,二哥这日子,真可比神仙了!”
欢颜不觉翻了记白眼。
他倒不认生,和许知言才见了几面,便自顾哥哥弟弟唤得亲切了。
许知言浅浅而笑,说道:“萧兄快请坐。宝珠,看茶!”
萧寻一眼看到欢颜爱理不理的模样,却似给阳光直照到心底般通透爽亮,笑道:“原来我的救命恩人也在。欢颜姑娘,这些日子潜心医书,医术必定更上层楼了吧?”
欢颜自顾泡着茶,也不理他。
小白猿难得见到生人,好奇地绕着他走了两圈,像在品度眼前男子的来历。
萧寻谄媚地冲它笑笑,说道:“你是小白吧?听欢颜说你很听话,关键是试药试针时很配合……”
想到小白的命运,同病相怜感油然而生。
他示好地伸出手,打算摸摸它的头。可惜小白猿毫不领情,警惕地看着他的笑容。忽见他的手伸来,立刻跳跃着闪过,爪子已迅捷如电抓向他那张自负英俊无比潇洒无双的白皙面庞。
他身手高明,自是不会让白猿抓着,但疾身避开时还是吃了一惊。
更可恶的是,这白猿虽未继续攻击,兀自弓着身子向他龇牙咧嘴,横眉冷对,一脸的敌意。
萧寻苦笑道:“小家伙,就和我养过的那只小白狐一样,把我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这下便换成欢颜对他横眉冷对了。
若不是许知言在场,说不准又会从袖子里掏出蜈蚣蜘蛛之类的向他展示一番。
萧寻冲她一笑,退开两步,白猿也才慢慢踱回到窗边,依在欢颜裙裾旁,立时换了副俯首贴耳的乖巧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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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八)
萧寻便觉得这白猿真的和他太像了,——给欢颜拿来当试验品,还能这么欢天喜地,他和它是不是一样的……贱?
许知言侧耳听着动静,摇头叹道:“萧兄莫怪,这丫头和这畜生都被我们兄弟宠坏了,没规没矩的。——可曾去见聆花?”
萧寻听得他把欢颜和白猿并举,得意地向欢颜扬了扬眉,才笑道:“刚已遣人进去问候。母后听说亲事议定,遣人送来一批上等蜀锦给公主做衣裳。萧寻不敢怠慢,因此一收到立刻送了过来。”
欢颜抿紧唇盯着他,正用乌漆描金茶托端了两盏茶走过来,先奉了一盏给许知言,又去取另一盏。
萧寻一边道谢一边伸手去接另一盏时,手指明明已碰着瓷盏,欢颜却轻巧地端了那盏茶从他掌边滑过,径自走了开去,很是惬意地自行饮了一口。
萧寻伸在半空的手顿住,已是傻了眼,叫道:“喂,你……”
许知言目不能视,也猜到必有蹊跷,皱眉道:“怎么了?”
萧寻恨得牙痒,却只得咳了一声,说道:“没什么,只觉过了一个新年,欢颜姑娘出落得更漂亮了!”
许知言不置可否,低头啜了两口茶,猛地悟过来,抬头问道:“欢颜,萧公子的茶呢?”
他听力灵敏,心细如发,听不到萧寻喝茶声,再忆及方才情形,倒也推测得十分准确。
欢颜瞪了萧寻一眼,答道:“殿下,宝珠已令人备茶去了。我不知道他来,刚只为殿下泡了一盏茶。”
许知言淡淡道:“那你现在喝的,又是什么?”
欢颜一呆,再不晓得他是听到了自己的喝茶声还是信口逛她,端着茶盏一时没能答话。
许知言愈发肯定,脸色微微一沉,将手中茶盏磕在案上,说道:“自己去管事那里,领上二十鞭子!”
萧寻一惊,忙笑道:“二哥别误会,欢颜只是开玩笑。”
窗边恼怒瞪他的,除了小白猿,还有他的小白狐……
同时招惹了这两只好像不怎么好玩……
他站起身,快步走到欢颜身边,接过她手中的茶盏,说道:“她的确只泡了一盏,刚见我过来,已经赶着又泡了一盏。这不是么?”
他走回案边,低头细细一品,便赞道:“好茶!是最上品的明前碧螺春吧?泡茶的水也轻,是东城的惠泉水吗?听说宫中所饮茶水都是那边汲来的。”
这茶却是欢颜喝过两口的。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嗅着茶水,却是眉眼弯弯,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再不知是回味茶香,还是感觉她唇舌间留下的气息。
欢颜涨红了脸,更是恼他轻浮,但眼见得许知言已经动气,也便敢怒不敢言,只将一双明珠般莹亮的杏眼狠狠地剜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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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九)
许知言神情稍霁,这才微笑道:“不是惠泉水。这丫头也爱品茶,闲来没事最喜欢弄些新奇玩意儿泡茶。——这是隔年的雪水吧?”
欢颜瞪着萧寻,好一会儿才答道:“并不是一般的雪水。前儿在东山住时,禅房前有株绿萼刚开花时遇到雪天,我取的那花蕊上的雪,好容易才收了一小瓮……”
她盯着萧寻手中茶盏,神情间颇见惋惜和痛心之色,分明是认为这好好的茶给萧寻喝了去,简直是糟蹋了她的心血……
再好的茶水,萧寻也开始食不知味。
当初似真似假的表白,还真让他顶了个轻浮浪荡子的帽子无法翻身了?
如今便是想辩解也无从辩解。那晚许知澜的模样固然不像放弃,便是许知捷、许知言只怕也各有想法,便是欢颜终身未定,也绝对不会容忍他来染指。何况他即将迎娶聆花,和她误会重重心结难解的宁远公主聆花……
他叹道:“原来是梅花上的雪所泡,怪不得入口虽香,喝了后却一股子的凉意直往上冒,让人沉不下心来。”
欢颜盯他一眼,说道:“公子错了!梅实味酸平,可除热解烦,静心解毒;梅花则可开胃散郁,生津活血。梅花上的雪所泡之茶,只会让人愈发地沉心静气……只是若有人天生的心浮气躁,便是喝再好的茶也是无用。”
许知言皱眉。
萧寻忙笑道:“姑娘不愧是当世女华佗,居然连我心浮气躁也看得出!上回我受人暗算中毒极深,亏得欢颜姑娘救治才捡回一命。但也不知是不是余毒未清,的确时常不适。今日过来原就想请欢颜姑娘再帮我把把脉,瞧瞧有没有方子可以调理。”
许知言便轻笑道:“既是如此,欢颜,快去为萧兄诊诊脉。”
欢颜只得应了,坐到跟前听脉片刻,很不给面子地径直说道:“萧公子脉相平稳,心跳有力,身体应该十分健康才对。”
萧寻只觉她的手指滑腻如脂,所触之处莫名地微微酥麻,连心跳都不由跟着剧烈,想心跳无力还真不容易。他暗自诅咒一声,说道:“并非每日都不舒服,只是偶尔会气促心悸,四肢绵软。”
“偶尔?”
“嗯。”萧寻含糊道,“这一两个月间,总有那么几天觉得不适吧……或许还有余毒未清?”
欢颜凝望着他那张秀逸不俗的面庞,忽粲然一笑,“我明白了!我这便去开张方子,公子回去每日煎上一剂服了,调理两个月应该便不妨事了!”
她的面庞与萧寻近在咫尺,此刻笑容璀璨,绚烂之极,竟让萧寻目眩神驰,却油然生出种危险感,忙敛了心神,口中道着谢,心里却暗自盘算着,无论她开什么药,他绝对不会沾上一滴。
他活得好好的,犯不着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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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书名,我当然知道是原来的好。其实我也很头疼耶,想书名真是件很痛苦的事有木有!
☆、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十)
欢颜遂到一边开药,萧寻却品着茶与许知言闲聊。
欢颜从小与许知言、许知澜等温文沉稳的男子相处,很是厌恶萧寻那副轻薄浮滑的模样,何况这一生最困窘无助最伤心难堪的时候都给萧寻看了去,虽然有过一段交往,却巴不得离他远远的→文·冇·人·冇·书·冇·屋←,省得常因他想起那些伤心事。但她也知道萧寻文才武略俱是不凡,绝非寻常那些不学无术的贵家公子可比。此刻见他与许知言提起琴棋书画,居然也能侃侃而谈,风雅不输名士,倒让她刮目相看。
一时方子写好,欢颜送到萧寻跟前,眼见得许知言杯中茶水喝去大半,犹豫了片刻,到底重新烹了茶,为二人添满。
萧寻接过茶盏,黑亮的眼眸弯了弯,神色间的意味不知是得意还是感慨。
但他依旧如常向许知言说道:“久闻吴都元霄节闹花灯最是热闹,小弟正预备前去游赏一番。”
许知言微笑道:“聆花从小进府,很少有机会出门。如今眼看着就要远嫁蜀国,萧兄不妨带她同去赏灯,彼此也可多多亲近。”
“这……”萧寻犹疑道,“宁远公主并非寻常人家小姐,何况男女内外有别,恐怕多有不便之处……”
“哦,是我孟浪了!”许知言也不在意,温和笑道,“听欢颜提过萧兄一些事,原以为萧兄是个不为俗礼所拘的风流名士,原来却是位因循守礼的端方君子。”
萧寻一呆,再不晓得这是在损他还是赞他。转头去看欢颜时,她却已走回窗边喝茶看书,连瞧也不瞧他一眼。
这小狐狸到底在许知言跟前说他什么了?
许知言看着温和,可话语间不冷不淡的嘲讽意味和欢颜简直如出一辙……
他终究干笑着说道:“宁远公主高贵娴淑,天下知名,萧寻怎敢等闲视之?”
许知言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修长的手指缓缓在琴弦拨过,几个音调缓缓流出。
仿若不经意,却如一道剔透清泉,潺湲自心田滑过。
萧寻已是眼睛一亮,“《平沙》?”
“萧兄好耳力!”
许知言微讶。
他正在理弦,心有所思之际,指间不自觉地划了几下,连他都不曾留意自己弹的是哪支曲子,却让萧寻一语道破。
“这琴也非寻常,应该大历皇帝时,卫道士所斫的古琴琼响吧?”萧寻微笑,不觉摸向腰间玉笛,“闲来我也爱玩这些。不过我更喜吹笛子。”
他的笛和剑也不是凡物,和部属会合后,自然早早遣人赎了回来。
许知言笑意漾开,素袖忽动,十指拂弦,便有琴声宛转,悠扬荡开,却是声清韵雅,令人闻之心舒神畅,正是一支《平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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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十一)
萧寻听得出神,不由地取了玉笛放到唇边,顺着曲调而和,果然相依相辅,如见风静沙平,云程万里,长袖临风之际,宛然觉鸿鹄之远志,舒逸士之心胸。
欢颜开始还埋头看书品茶,懒得再瞧萧寻一眼;待琴笛相和,却觉心胸涤荡,神魂俱杳,如秋日临荷,惊鸿照影,飘然有凌云之气。
白猿也不再瞪萧寻,聚精会神地听着音乐,好像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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