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还是多谢二位相救之恩!”梁问天行礼,而后又道:“此外,梁某还有一事想要请教华小神医。”
华霜连忙摇头:“请教不敢当,而且这小神医也不要再叫了。我叫你梁大夫,若你愿意,你也可以叫我一声华大夫。”
梁问天从善如流:“是,华大夫。”
此时,马车内传来清澈如泉的一声:“有什么话,上车来再说吧。梁大夫也一起上来吧。”
苏晨:“是,公子。”
梁问天一愣,这马车内说话的人是谁?怎么苏少唤他为公子?
华霜:“请吧,梁大夫。反正我们也要去济恩堂一趟,你就和我们同乘一辆车吧。”
“多谢。”梁问天再次行礼过后,方才心情忐忑的在华霜和苏晨之后上了马车。
见到车内的那人之后,梁问天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好一位芝兰玉树贵公子!恐怕就算是珠玉在侧,亦难掩其华。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风采的美男子!华美非凡之余,又带着一种刚毅洒脱,让人一见之下。就忍不住被其风姿气度所深深折服。
苏晨:“这是我家公子。”
梁问天忙着局促行礼:“见过公子。”
萧念:“梁大夫不用多礼,请坐吧。”
梁问天忐忑不安的坐下了,虽然马车内很宽敞,可是他还是觉得气闷,气短。
马车缓缓走了起来。车厢内,几人都感到了微微的摇晃。
华霜见梁问天实在紧张,就主动问道:“梁大夫,刚刚你说有事要问我,不知道是什么事啊?”
梁问天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恍然道:“是……是这样,我想请教华小神医。关于半夏药征的判别问题。”
华霜听后,当即了然,于是她就笑道:“是不是关于张学彬一案中使用的竹叶石膏汤。要不要减去半夏一事?”
梁问天点头:“相去不远。我只是觉得不解。《伤寒论》第三百一十三条中,‘少阴病,咽中痛,半夏散及汤主之。’半夏散及汤中的半夏、桂枝均为辛燥之物,后世医家认为此方可以治疗咽喉疼痛、语音不出。这其中的奥妙我百思不得其解。加入半夏的药征是咽喉疼痛,语音不出的话,那么张学彬小儿一案中,我的方子中有半夏,就是不妥的?”
华霜:“的确不妥。这个案例中,你加入半夏。轻则令患者声音沙哑,重则令患者失声。不过好在你用量不大。后来只所以出事,也是因为刘云开从中作梗的缘故。梁大夫。敢问你在行医时,有用过半夏散及汤治疗过咽喉疼痛,语音不出吗?”
梁问天摇了摇头:“没有过。对于咽喉疼痛,我一般考虑桔梗甘草汤加元参,石膏等药。如果没有太阳表证。就在辛温解表的基础上加以上方药。”
华霜想了想,肯定道:“你的诊治方法没有错。在没有太阳表症的情况下,能够使用辛温解表的思路去治疗咽喉疼痛的人已经实属不易了。”毕竟,像兰姨那样,能用大黄附子细辛汤治疗咽喉疼痛的医者实在是寥若星辰。
“华大夫,我能够理解运用辛温解表的思路去治愈有太阳表征的咽喉疼痛的病症,但是却难以理解用半夏类方去治疗咽喉疼痛,语音不出的病症。这个问题憋在我心中实在苦闷,还请您为我解惑。”梁问天用一种万分虔诚的目光看着华霜,丝毫不觉得像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请教有什么不妥之处。毕竟,眼前这个孩子是拯救了金陵无数人的小神医,并且刚刚亲眼见识到了他在公堂上的卓然风采,此刻,在他的眼中,华霜早就不再是个孩子了,而是一个他不得不仰望的神人,传奇!
华霜在心中整理了一下,而后直接答道:“以咽喉疼痛、语音不出为主症的疾病,除了比较罕见的种类以外,常见的一般有两类。一类是普通的咽喉肿痛,如甘草汤证,桔梗汤证,猪肤汤证等,没有半夏的方证。其病症的特点有咽喉红,痛而不肿;另一种是有隔阻、梗塞的咽喉痛,如苦酒汤证、半夏散及汤证等,其特点是咽喉肿痛而不红。”
她把咽喉疼痛一分为二,泾渭分明,使得梁问天脑海中原本模糊的概念清晰了起来。
原来半夏类方去治疗的是疼痛而不红的咽喉疼痛。张学彬小儿在诊治的过程中一直哭闹,所以,他当时并没有去看孩子的咽喉,可是根据那孩子的嘴唇红肿的程度,就应该排除使用半夏的可能!
可是梁问天转念又一想,条文中并没有说的这样明确啊,眼前的华小神医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敢问华小神医,您又是如何得知半夏类方治疗的是梗塞、阻滞的咽喉肿痛呢?”他看向华霜,眼神中满是疑惑和不解。
华霜笑了笑,这些都是兰姨交给她的呢。
“我是通过对苦酒汤证、半夏散及汤证、射干麻黄汤证、麦门冬汤证、半夏厚朴汤证的条文分析而得出来的结论。”华霜觉得口干,就倒了一杯茶,先是递给公子,然后是苏晨、梁问天,最后给自己倒了一杯。喝过之后,她继续道:“苦酒汤证出现‘咽中伤。生疮,不能语言,声不出者’;半夏散及汤证出现‘但咽中痛者’;射干麻黄汤证出现‘咳而上气,咽中水鸡声’;麦门冬汤证出现‘火比较,逆上气,咽喉不利,止逆下气者’;半夏厚朴汤证出现‘妇人妇人咽中如有炙脔者’。通过对这五个方证的比较,就能从字里行间中捕捉到咽喉部症状的诸多细节和特征。”
说道这里,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低头喝茶。留出时间,让梁问天自己去思考。
苏晨在一边摸了摸下巴,心道。怪不得这次的事情一出,公子就要把华霜带出来。原来不知不觉之间,这个小丫头的医术已经进益的如此高明了!恐怕就算是怀叔亲自出马,也至多就是这个水准了吧?
梁问天先是蹙眉,而后细细琢磨。忽然他抬起头,眉宇之间豁然开朗:“我懂了!‘炙脔’言其形;‘水鸡’言其声;‘生疮不能语言声不出’言其痛楚之状;‘不利’言其有所障碍。综上所述,便能总结出,它们的共同特点是咽喉部肿。肿,一般是有形的,我们可以看到。也有可能是无形的。病人自己感觉到有肿,但是大夫在外面看不到,就好比‘炙脔’。总之。它们一般肿而不痛,如半夏厚朴汤症,射干麻黄汤证、麦门冬汤证;如果咽喉因肿而痛,就会出现苦酒汤证与半夏散及汤证。”他脸上透着喜色,之前所有的紧张和局促都一扫而空:“华大夫。我说的对吗?”
华霜:“对极了。梁大夫果然高明,一点就透。”
“在华大夫面前。梁某惭愧之至!”他汗颜的低头。人家读《伤寒论》,他也读《伤寒论》,可是人家十几岁小儿读出来的东西,他却十几年都没有读出来,还要靠人家点拨才能顿悟。还有比这更惭愧的吗?
“对了。”梁问天猛然又想起了一个问题,忙问道:“对了,刚刚我们所谈关于半夏似乎遗漏了一点,那就是咽喉红不红的问题?”
华霜:“咽喉红不红的问题,《伤寒》条文中没有提及。但是我的师傅告诉我说,一般咽喉红的时候,是要慎用半夏的。”
梁问天又道:“那如果在遇到小青龙汤症的病人时,如果有‘口渴’就要小青龙汤去半夏。小青龙汤证中存在‘干呕’症状,那是不是意味着‘口渴’与‘干呕’同时出现的时候就不能使用半夏?”
苏晨在一旁听得有些无聊了。这个梁问天,真是要把天都问烦吗?果真人如其名!区区一个半夏而已,他竟然牵扯出这么多的问题!哎,看来自己果然不是做好大夫的料,否则怀叔也不会一有了华霜就把他这个预备弟子给彻底放弃了。
华霜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反而,有个人能跟他这样的讨论医理心得,是一件让她万分欣喜的事情,所以此时看着梁问天,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口渴与呕吐两个症状相伴出现的时候,仲景是特别的注意。甚至对它们出现的先后都有讲究。譬如《金匮要略?呕吐篇》云:先呕却渴者此欲解,先渴却呕者为水停心下,此属饮家。一般说来,口渴与呕吐同时出现的时候,就要先考虑是水饮作祟,是茯苓症、白术症、一般不用半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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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本来想存稿,奈何从早晨起来就眼睛胀痛,心慌,后来一量 ,知道是血压高上去了。以前我的血压只有低,这还是第一次高上去。结果难受了一整天,直到吃过晚饭后才好转,将将码了一章!
呜呜,存稿,我哪辈子才能有攒下存稿?
第三十九章 苏晨自罚()
这一路行来,华霜与梁问天人相谈甚欢。
不知不觉之间,马车已经行到了济恩堂。
梁问天意犹未尽的下了马车,其实关于半夏,他还有很多问题没有和华霜探讨切磋,只不过机会有限,虽然话说完,但是他也只能在心里道一声可惜了。
因为今天梁问天也算是受了惊扰,所以就先告辞回家了。
华霜和萧念苏晨下了马车之后,直接去了二楼怀叔的房间。
此刻,那个白须老者已经不在了,只剩怀叔一个人手执书卷,神态安然的坐在书案后面。
“怀叔。”萧念轻唤一声。
而后华霜和苏晨依次给怀叔见礼。
怀叔放下书本,温和的笑道:“回来了?事情处理完了?”
萧念答道:“没完,只不过是告一段落而已。”
几人坐定之后,苏晨和华霜便一唱一和的把堂上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怀叔。
怀叔听完之后,问向萧念道:“公子,你对此事如何看待?”
萧念:“那刘云开应该是受洛家指使的。我们济恩堂初到金陵,就挤垮了城东城西的两药铺。虽然没有明言,可是私底下却有不少人都知道,那两间药铺是洛家的产业。”
怀叔又问道:“洛家在金陵经营百年,各种关系盘根错节,早已根深蒂固,家大业大。区区两间药铺,公子何以断定此事就是他们做的呢?”
萧念笑着答曰:“据我所得的消息,这两间药铺,一直都是由洛家的三少爷洛九清管着的。”
苏晨恍然:“哦,我想起来了!上次在洛府赏菊,就是这个洛九清对公子您口出不逊。”
“他之所以对我怀着敌意,就是因为知道我是济恩堂的主人,而他手下的两间铺子刚好被我挤垮。洛九清本来就是个不受宠儿子。那两间药铺是他在洛家争取到的为数不多的权力 之一,失去了这两间铺子,不光让他在家人族人面前丢了大人,更让他从此不受重用,成了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所以他心中有忌恨,也是情理之中的。”萧念神情淡然,语调温和。
华霜在一旁安静的听着,没有插一句话。不过她的心里却在想,那个洛家果然没安什么好心。上次赴宴赏菊的时候。那位洛夫人和她的几个女儿就想着要为难她和兰姨,不过兰姨聪慧又有见识,硬生生的扭转了局势。让那几个不安好心的洛家人失了颜面。当时她还想不明白洛家究竟为什么那么做,如今看来,洛家从一开始就把济恩堂和抱绿山庄视为敌人,所以上次的万菊宴之所以请他们,想来就是为了试探虚实。
怀叔:“那公子现在要对付洛家吗?”
“不。”萧念摇了摇头:“洛家的势力有些复杂。我还没有完全掌握。在不了解对方的前提下,我是不会贸然动手的。况且,洛家不过是个小角色,还不值得我们为其牵扯过多的精力。”
苏晨有些不忿:“不过这个洛家总是在背地里动手动脚的真讨厌,而且,这次被他们暗害的事情就这么平白无故的算了吗?”
萧念忽然觉得身旁的华霜似乎过于安静了。于是就问道:“华霜,你代我回答苏晨的话。”
华霜一愣,没想到萧念会点名让她说。其实她还是觉得公子他们说的事情离她有些遥远。不过既然萧念问了,她想了想,索性就答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哈哈哈!”怀叔欣慰的笑道:“苏晨,看到了吗?华霜一个女儿家,还比你小。都如此沉稳谨慎,我要是你啊。早就休得无地自容了。”
苏晨脸色涨红,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答话。
萧念解围道:“有道是虎父无犬子,苏晨性子刚烈,只不过是肖父罢了。”
怀叔:“非也非也!他老子可是地地道道的有勇有谋,否则又如何撑得住西南那一片天?”转而他又严厉的对苏晨道:“既然你父亲把你交给了我,你又是自幼跟我长大的,我就容不得你那毛毛躁躁的性子!别总把自己当成孩子看,苏晨,你今年也十三岁了,不小了。你要知道,你爹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开始上阵杀敌了!”
苏晨恭敬的站起身,对着怀叔行了一礼:“怀叔,是我毛躁了。以后我定当引以为戒!”
怀叔认可的点了点头:“那你说,这次我该如何罚你呢?”
苏晨皱着眉头想了想,似乎做了一个万分艰难的抉择,最后咬着牙道:“我禁足两个月,每日抄袭兵书和佛经,除非我的心不再浮躁,否则,绝不踏出院子一步!”
“好,就依你所言。”怀叔笑的很欣慰,看来这次这个小子是真的往心里去了。“苏晨啊,莫要怪怀叔对你太严。”
苏晨抬起头,直视怀叔:“我知道,爱之深,责之切。况且,我是跟在公子身边的,如果这爱浮躁的毛病改不了,早晚有一天会害了公子。”
“你知道就好。”怀叔站起身,走到苏晨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小子最恨抄书,如今竟然自己能提出抄书来,真是让他喜出望外。
萧念好笑的扯了扯华霜的手,在她耳边说道:“看来这回苏晨被你刺激的不轻……”
城东,洛府,书房。
洛青城听完了手下人的禀告,脸色不变的就摆了摆手手,示意其退下。
书房的门被从外面带上。一片水蓝色的衣角从屏风后划过,而后洛夫人秀丽的身影显现出来。
“老爷。”她轻唤一声。
啪——
洛青城将手中的镇纸扔到了墙上。他额上青筋曝气,眼中是浓浓的暴戾之气。
洛夫人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身旁,柔声劝道:“老爷莫要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这个逆子!真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洛青城咬着牙,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洛夫人轻叹一声:“老爷别跟九清那个孩子置气了,毕竟他不是从小养在咱们身旁的。”一边说着,她一边轻柔的拍着他的胸口。
洛青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失望又愤怒道:“贱人生的果然就是不行!斌儿就不说了,从来都不让我这个做父亲的费心,还有严儿……总之,只有九清这个孽障,我真是恨不得没有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儿子!”
“老爷莫气了,要怪,就怪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教导好他。”洛夫人脸上露出悲切的柔情。
“不,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这世上再没有人能比你做的更好了。”洛九清抓住自己夫人的手,语气无比感激:“当年的事都是我的错。”
洛夫人心中冷笑,当年的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不过,她面上仍旧维持着一个温雅贤妻应有的谦虚与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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