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奴婢来给您送茶。”宵露站在门口,有些迟疑着,不知该不该走进去。
萧念:“放下吧。”
宵露将茶放到萧念的书案上,她拿眼睛一扫,结果却发现萧念的书案上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天色晚了,公子要不要就寝?”她尽量学着华霜那种语气,以为这就是萧念喜欢的样子。
萧念没有答她的话,而是直接道:“出去吧。没我的吩咐不许进来打扰。”
宵露咬了牙嘴唇,眼泪险些不争气的掉下来,不过转而她又想到,自己不能这么轻易的放弃,她好不容易才逮到一个机会近到公子身前伺候,怎么能这么轻易的退出去呢?
想到这里,她把眼泪逼了回去,又笑着道:“公子,您要是还不想睡,奴婢给您读书怎么样?这些日子奴婢学了不少字,您想听什么,奴婢可以读给您听。”
哐啷——
温热的茶水被掀翻在地,茶碗的碎瓷散落一地。
华霜的屋子就在萧念书房的隔壁,本来她正在安慰熏风,可是听到这动静,马上从房里跑出来,一边往书房赶,一边想,该不会是公子跌倒什么的吧?
可是一进书房,她就看到宵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而萧念则是沉着脸坐在书案之后,地上的茶水和瓷片分外狼藉。
“滚出去!以后不要让我再听到你的声音!”
宵露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连华霜也被萧念那冰冷的语气吓得打了个寒颤。
苏晨此时也听到动静走了进来,他是何等聪明的人,光看情况就能猜到大概发生什么事了。他二话不说,直接拽起地上的宵露,退了下去。临走,还给华霜递了一个眼神,示意她好好安抚公子的怒气。
华霜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的弯下腰,将地上的瓷片一点一点的捡起,尽量不发出一点儿声响。说实话,自打到了萧念身边,她还从没见萧念发过这么大的脾气。真是不知刚刚宵露究竟做了什么了。
寂静中,华霜只听到萧念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随后就听他道;“不要用手捡,用笤帚扫出去吧,当心割伤了手。”
“是。”华霜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然后退出去那笤帚,等到把一切都打扫完,华霜也没有再进书房,而是安静的站在门口等。
约莫又过了半刻的时间,萧念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此刻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一如既往的温和平静了。
他走到华霜跟前,伸出手,然后华霜乖巧的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他的大手里。
回到卧房之后,她帮萧念铺好床铺,又伺候他更衣,然后服侍他躺下。
“公子早些安睡吧,我先退下了。”
“等等。”萧念扯住了她的小手:“我睡不着,去拿《道德经》来读给我听。”
华霜点头:“好。”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轻柔脆嫩的声音带着难掩的稚气拂过萧念的耳畔,让他心内紧紧残留的一点怒火被彻底熄灭。
华霜一边读,一边在心里想着这《道德经》的含义。从字面上来看是说,“道”如果可以用言语来表述,那它就是常“道”,而“道”是可以用言语来表述的,它并非一般的“道”。“名”如果可以用文辞去命名,那它就是常“名”……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道来道去,名来名去,她头都晕了,怪不得公子每次睡不着都要听道德经呢,原来真的可以催眠!
读着读着,连华霜自己都困得不行。她的小脑袋不住的往下倒,每次她又都惊醒,然后抖擞精神继续读,最后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萧念床的旁边。萧念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刚好被她的小脑袋压上,一时间,他有些怔住,随后他抽出自己的手,坐起身来,轻轻的下床,将她抱起来,安置在床上……
第二天一早,缩在被窝里的华霜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暖暖的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
睁开眼,看着床帐顶上的花纹似乎有些不对劲,她换床帐了吗?
眼睛蓦然睁大,她一回头,便看到萧念单薄修长的身姿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他的腿上披着一条薄毯,头枕着胳膊爬在书案上。
一丝慌乱和愧疚在华霜的心里划过。她昨晚是怎么回事?怎么莫名其妙的就睡着了?她是丫鬟,是来服侍公子的啊,可是现在竟然是她睡在温暖舒适的大床上,而公子则委屈的窝在椅子上。真是该死该死,她大概是天底下最最失职的丫鬟了。
她坐起身,掀开被子,刚一动作,那边的萧念就醒了。
“公子?对不起,昨晚我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萧念脸上含笑,将双手举过头顶,结结实实的伸了个懒腰,全身的骨节发出细微的响声,看来这椅子睡起来真是着实的不舒服:“无妨,偶尔换换地方睡也很新鲜。你还小,熬不住困了是常事。下次要是困了,就提前和我说,省的你一个劲儿的瞌睡。”
华霜跳下床,走到他旁边,万分愧疚道:“公子,你再去床上躺会儿吧,我一会儿打了水,服侍你洗脸。”
晨曦中,苏晨看着华霜娇小的身影从苏晨的屋子里走出来,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不过随后他快步上前,低声问道:“怎么样?公子气消了吗?昨天究竟是因为什么事啊?”
第四十五章 济恩堂()
华霜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怎么,宵露没有说吗?”
苏晨的脸色沉了沉,对华霜这种态度似乎不是很满意:“华霜,你是不是很不喜欢宵露?她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吗?”
华霜的心里窝着一股火,一下子就被苏晨的话给顶了起来,不过对着苏晨,她还是发不出来,只能冷声道:“她得罪我的地方多了,只是不知道你问的是哪一件?”
苏晨有些吃惊的看着华霜:“所以你就到公子面前说她的坏话?”
华霜气的脑海发白,险些晕过去:“我去公子跟前说他的坏话?她以为她是谁,值得我去刻意跟公子提她?”
苏晨见华霜真的生气了,也知道自己的话的确有些莽撞了,当即放软了语气:“华霜,你别生气,是我说错话了,我不过就是问问,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华霜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然后一低头,看到苏晨脚上穿着一双新鞋子,这并不是从外面买来的式样,看起来像是宵露的手艺,然后她就什么都懂了。看来这段时间宵露的确做了不少事,这样的鞋子想必不光是苏晨有吧?怀叔肯定也有。除了公子那儿她送不到,否则能讨好的人,她肯定都讨好了。也难怪苏晨会跑来这儿替她说话呢。
“我不生气,好了,公子还等着我给他打水洗脸呢,我先走了。”说完,华霜绕过了苏晨,快步离去。
苏晨看着华霜离去的背影,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又不知该说什么好。这女孩子的事情就是麻烦,早知道他就不搀和了。
伺候萧念洗脸的时候,华霜越想越气,心里还忍不住微微发酸。该死的苏晨,几句花言巧语和一双破鞋就被人收买了,竟然还跑过来质问他,他的良心都让狗给吃了吗?真是气死她了!
“华霜,你在生气?”萧念将手中的热帕子递给华霜。
“嗯。苏晨哥哥惹我生气了。”她一边说,一边跟着萧念坐到铜镜前,拿起梳子帮他梳理头发。公子的头发真是好啊,又黑又亮,像绸缎似的。不像她的,总是又黄又细。
萧念:“哦?那你跟我说说,他哪里惹你生气了。如果是他的错,我一定帮你教训他。”
华霜想了想,可是终究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如果她真的说出缘由,就必然要牵扯出宵露。公子现在已经很厌恶宵露了,如果再跟他说这些,那宵露就只能彻底滚蛋了。到那个时候,她就真的成了到公子面前告状的坏人了,那么苏晨和怀叔会怎样看她?她永远都会记得自己从哪儿来,虽然眼下这个家里的人对她都很好,可是说穿了,她不过是个被买来的丫鬟而已。她不会恃宠而骄,更不会忘了自己是谁。如果失去了怀叔和苏晨的信任,那她以后的日子,恐怕就会很难过了。
想到这里,她又笑着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也有不对。现在想想,已经没那么生气了。”
铜镜里的萧念含笑不语。
帮萧念梳完头,华霜又道:“那公子,您先去用早饭,我去看看熏风,她昨天被热油烫伤了脸,眼下不知怎么样了。”
萧念点了点头:“好。”
就在华霜转身出门的时候,萧念的声音又从她背后传来。
“华霜,记得以后说谎时声音不要抖,否则很容易被人识破。”
晨曦的微光中,他清冽的声音好似山涧清冷的幽泉一般,瞬间浇散了她心头所有的委屈和不安,剩下的只有一片澄澈和清新。她的脚步顿了顿,可是终究没有停留,而且更加轻快的走了出去。
噼里啪啦……
一串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在洛阳城南的繁华街道上响起。
华霜扮成了小子摸样跟在萧念和怀叔的身后,看着苏晨引爆鞭炮后飞快的跑开。
她捂着耳朵笑着看着聚集在四周的人群。
今日是怀叔筹备已久的药铺济恩堂开张的日子,前来恭贺的人络绎不绝,华霜很是吃惊,她没想到刚到洛阳不就的怀叔竟然有如此宽广的人脉。
“怀老板,恭喜恭喜!开张大吉!”
“恭喜啊,怀老板!”
“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
前来恭贺的人络绎不绝,在一片舞龙舞狮的热闹欢庆中,牌匾上的红布被舞狮扯开,随后‘济恩堂’三个苍劲浑厚又金灿灿的大字跃然于众人眼前。
怀叔筹备多时的药铺总算是开张了。从这一天起,华霜每个月里便有一半的时间都留在药铺,充当个小伙计的角色。
而怀叔虽然是老板,可是他却并不常待在药铺里。他似乎很忙,总是见不着人影。济恩堂里除了卖药材以外,还有三个坐堂大夫随时候诊,让病人看完大夫直接抓了药再走。
华霜这些天跟在三个坐堂大夫身边,着实学到了不少东西了。其中一位年纪最长的徐大夫,白胡子最长,一行一动都颇有几分世外高人,仙风道骨的味道。他最擅长的是治疗各种外感病,同时还兼具一手正骨的绝活。
另一位古大夫年纪最轻,他擅长治疗各种儿科病症。华霜从心底里佩服他。因为在中医行里,所以有这样一句俗话,那就是‘宁治十丈夫,不治一妇人,宁治十妇人,不治一小儿。’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小孩子的病最难治,尤其是那种连话都不会说的小小孩。中医讲望闻问切,可是一套用在不会说话的小孩子身上就显得蹩脚多了,因为小孩子根本不会表达自己究竟哪里不舒服。
最后一位年近不惑的白大夫相比较前两位就稍显平庸了。他呢,一般的病都能看,但就是手法不甚高明,治疗的效果也一般,但是为人最和气,这几日下来也和华霜处的关系最好。
这一日,济恩堂刚刚开门没多久,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便跑了进来,上来指名要请仙风道骨的徐大夫出诊!
徐大夫倒是并没有急着走,而是问那管家道:“你家里的病人是何症状啊?”
那管家道:“我家老爷前几天患了痢疾,后来请大夫吃了几服药,可是今天忽然腹中绞痛,现在连床都下不来了。”
徐大夫点了点头,心里大概有数,便命人收拾药箱,准备出诊。
临走时,他顺便问华霜道:“小华,要不要和老夫一道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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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道歉()
华霜一愣,随即笑逐颜开道:“我去!我帮您拿药箱。”说着,她欢快的跑到徐大夫身旁,接过他手中的药箱,背在自己的身上。徐大夫让她跟着摆明了是要提携她,让她多学点东西长长见识。当然,这一切都是因为怀叔的面子。
那管家带着华霜和徐大夫坐上一辆马车,一路快马疾驰。
马车在一处气派的门前停下,华霜下了马车,就见那门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出张府二字。
徐大夫和华霜进屋的时候,一名中年男子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只见他面色惨白,眼底青黑,额上都是又细又密的冷汗。
“病人都有何症状,你们细细说来。”徐大夫上来就问那伺候在一旁的妇人和丫鬟。
那妇人道:“我们老爷他就是患了痢疾,然后吃了药以后好了,可是现在却腹中绞痛,想大便却便不出来,而且便下的都是脓血。这症状已经快半个月了,洛阳城的名医都请了一个遍,可就是总也不见好。这两日老爷的病情愈发严重,还请大夫您一定要救救他啊!”她说着,举起帕子来擦拭红肿的眼睛,看样子这些天她的眼泪基本上都没有断过。
之后徐大夫又看了看病人的舌苔,很是白腻。最后为病人切脉,凝息片刻之后,徐大夫点了点头道:“不要担心,这不过是夏季时暑湿内侵,没有好利落,留下了病根,现在发作出来而已。”
那妇人闻言,脸上明显一松,可是随即又担忧了起来。前面那么多大夫都看不好自家老爷的病,这个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大夫真的可以吗?
不过徐大夫才不管她是怎么想的,他斟酌了一会儿,便去一旁写下方子。
人参五钱,升麻七分,炙甘草一钱五分,乌梅二枚,红曲一钱五分,川黄连三钱,白芍药二千,莲肉四十粒,滑石五钱。
两付,水煎服。
开了方子之后,徐大夫并未急着离去,而是等着人抓药回来,又命人把药熬好,看着病人喝下去……
于是乎,这黑乎乎的药汤灌下去之后,让张府上下惶恐不已的痢疾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止住了。
床上的张老爷腹中绞痛已停,挣扎着要起身谢过徐大夫。
徐大夫却摆手道:“你身子还虚,不要妄动了。待到这两付药都喝完,你这病也就痊愈了。”
张府的人千恩万谢的付了十两诊金,然后张夫人亲自将徐大夫和华霜送到了二门。
华霜将今日的一切默默记在心里,真好,她又学到了新的东西了!她知道,徐大夫如此提携她,定是受了怀叔的叮嘱。因为怀叔最近很忙,所以很少有时间再教导华霜医术了。而学医这种事情,光靠自己看医书也是很难有进益的,所以才会叮嘱徐大夫如此提携她。当然徐大夫并不会像怀叔那样细心的一一为她讲解其中的医理奥妙,这些全都要靠她自己去领悟。
忙碌了一天,一直到晚饭前,华霜才回到三进小院。
她先去萧念的房里回禀一声,然后出来,本想会自己的房间换个衣服,洗漱一番,可是迎面却走来了她最不想见的宵露。
暮色中的宵露穿了一身水红色的衣裳,白净圆润的脸庞在夕阳映衬下多了几分耀眼的感觉。
华霜本想当做没看见和她错身而过,可是没想到宵露却一下子扯住了她的胳膊:“华霜,先别急着走,我有话想和你说,可以吗?”
“说吧。”华霜抽回自己的胳膊,平静的脸色中稍显清冷。
宵露的声音柔柔的,她可怜兮兮的看着华霜:“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虽然我也不知道什么地方让你这么不高兴,也许是因为我姑妈,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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