湍流而下的水液浇淋了他一身,同时也吞入苦涩亦甘美的最后一滴绝命水。
--你等我,飒亚,我这就去找你了。
先是流窜过四肢的麻痹,接续脚边泛起的冷雾,他知道自己就快失去意识了,但是在黑暗来袭前,他爬到了飒亚的身旁,以双手握住了飒亚的单指,在指尖上印下一吻。
吾爱……别怪我,我不是找死。而是和你在一起,才叫做“活着”。没有你的世界和地狱有何分别呢?--想必你明白。
安详地闭上双眼。
☆☆☆☆☆
这里,是哪里?
漫无边界的纯白,淹没了一切。伸出了手,却不见自己的双手;跨出去的脚,也没有移动的感触;张开的双唇,听不到任何的声响。死了?活着?没有差别的是一个“我”的意识,仍在徘徊游荡。转动着虚无的颈项,寻找的一丝能握住的真实!
一件重要的事被遗忘了。
是什么呢?那是什么?非要找到不可的,寻寻觅觅千百度……那是……
飒亚!
陡地下坠,伴随着这名字而来的汹涌回忆,将他吸入强大的漩涡,天旋地转、抗拒不能地掉落至奇硬无比的“地方”。全身断裂为千百段似的激痛,迫得他喘息不能,晕头转向。
“怎么,又掉下了一个来呀。”
抬起头,浑身黑袍的“人”站在不远处。此人的五官、脸孔像被黑暗吞噬的洞穴般,不管怎样地瞧、怎样的看,就是看不见他的长相。唯独那穿透脑浆的低沉“声音”清晰地敲在耳膜上。
“今晚上还真忙。喂,新来的,你给我安分地呆在这儿排队等着,我处理完这边就会轮到你了。可别到处乱跑,小心掉进永世不得轮回的坑里。”
不找到飒亚,他哪里也不去!
“啥?你以为到了这儿,你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吗?你以为在这儿由得你区区一条游魂作主的吗?”
飒亚在哪儿?他没有时间在这儿听什么鬼扯淡,他不快点去找飒亚,谁知道飒亚会被带到什么地方去!
“哎哎,你这魂真够不听使唤的。不行、不行,你不许动,再想逃,我根据地界规章得判你一条逃魂现行犯之罪,当场处理掉你!”
那是飒亚吗?那个小小的光芒,是飒亚吧!
放手!不要拦阻!闪开!
“叫我闪我就闪,我堂堂守门将神的尊严放哪儿啊?你再要不合作,休怪我不客气了!急急如律令,天--”
“慢!”
一道红光闯入他与黑衣“人”之间,横阻在他前方。
“手下留魂,守门老哥!”
“喂喂,你这家伙不安分地在上头管你的男欢女爱,跑下来这不属于活人的地方,凑什么热闹?”
“嘻嘻嘻,抱歉、抱歉,事情出了点差错。你手中的那个家伙,我要带走。诺,你瞧仔细了,这家伙根本没断气,是活魂不是死魂。”
“……啧,怪不得这么棘手。,别把你那些拉拉杂杂的事牵拖到我们的工作行不行,这样我们很难作耶!下回再要这样,我就禀报上头,要他们给你减薪!”
“是、是、是,我不好,我知道错了。”
红光中伸出一条手臂,控制住他的颈子。
“来吧,小司司,你得跟我走。”
没找到飒亚之前,他哪里也不去。可恶的混帐,不要再拉扯了!
“你又不听我的啦?受了那些多教训,你还不懂,听从本神的话,才不会自找苦吃吗?亏得你的苦命情人做出那么大的牺牲,好不容易你们能脱离苦海了,你又要用你的傲慢,来搞砸一切?”
他一愣。
这口气怎么很像某个他非常想痛扁的……
“走了啦!”
一不注意,被对方拉着往上飞。
唔……恶……比先前掉下来更加恶心的冲击,搅得五脏六腑逆转,他短暂地失去知觉,意识全白。
但在经历过那一刻后,一种破茧而出的快感唤醒了他,那阵作呕宛如退潮的浪花,登时消退于无形。这是怎么一回事?
自己睁开眼睛瞧瞧啊!
疑惑地,他慢慢地睁开双眼--
刺眼的强光照得他好不舒服,他眨动着眼皮,适应那道光线,眼前景象的轮廓逐渐由模糊而到清晰。他不必问这里是哪里,他怎么会认不出自己与飒亚的爱窝,硬要说有哪里不同,那就是他没有“挂”在半空中观看这间小窝过。
--飒亚!
马上他便找着了躺在地上,依然一动也不动的恋人。他激动地想靠过去,却像是被定住了,四肢无法动弹。
先别急,再看清楚点,有哪里不同了吧?
这一点醒,他总算注意到同样躺在恋人身旁的另一个男人。那、那不是……
对。那是恢复原状的你,司珐尔。
这又是什么把戏?既然自己已经恢复原状,他没道理还在“这儿”,他应该在飒亚的身旁,应该抱着飒亚温暖的身躯,庆祝两人没死!
急什么,既然我已经遵守约定让你还原,白白扣着你的魂作什么?嘻嘻,是你自己鲁莽,不安分地待着,迳自冲到地界去。还费我一番功夫闯进去救“魂”呢!你该感激我才是。
他现在可以确定这个家伙就是那么什么恋爱神的混……
脑子给我放干净点,你要是再侮辱本神,我这回可就真的不理你。管你要被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多久,都没我的事。
啧,悻悻然地,他收拾起满腹怒火。反正这阵子他肚子里、脑子里已经不知骂过多少回,早已回本。最重要的是,他可以不计较过去这段日子的“凄惨遭遇”,只要快点让他回复正常日子,他能重新拥有一双有力的臂膀,能作个让飒亚一生依靠的……
嗳嗳,本神这可不是毫无由来的戏弄!这可是本神精心策划的爱情试炼,而且还是你自己招来的。
噢?是这样吗?可是本神看你们爱爱的次数,实在频繁的不像话。要不是你怀疑他不爱你,干嘛三天两头就作,还作得人家腰都快断了。你不是认为只有这样,才能留住他,不让他被别人拐跑吗?
这种闺房隐私之事,为什么这该死的家伙会知道!
呵呵,天底下男欢女爱--啊,男欢男爱也一样啦,没有本神不知道的哟!
无聊的家伙。
你!!
罢了、罢了,再和你生气起来,可怜倒霉的一定不是你。总而言之,为了让你恢复原形,人家都甘愿拿生命来跟我赌注,这样还不够爱你吗?你就别再怀疑人家的爱,别再夜夜折腾得人家半死不活,频频喊救命,日日需索无度,懂吗?
--呐,去吧,该是你们两个苏醒的时候了!
这家伙终于说了句中听的话。前面那些连篇鬼话,根本没有听的价值,飒亚和他的事哪有局外人插嘴的空间?
☆☆☆☆☆
清晨。
飒亚翻个身。朝着温暖的胸膛窝了过去。呼……没错,就是这份熟悉的温暖……许久未曾有过的踏实感受,让他不觉攀手摸向丝滑紧绷的胸……咦?等等,这感觉?莫非……啪地张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清明透彻的灰蓝眸子。
“司珐尔!你、你、你复原了!”惊喜地叫喊着。
挑起了一道眉,男人不解地问:“你说什么复原?我又没缺骼臂少腿的?”
霍地坐起身,飒亚掀开覆盖在两人身上的毛毯,掐掐他的腿、捏捏他的手。“你、你真的恢复成原状了?太好了,你和原来的你一模一样!”
“我本来就是我,你在说什么傻话?”男人含笑地回掐他脸颊一把,“你是不是梦傻了?”
“梦?”飒亚歪着头,灰眸困惑地眨了眨,“我在作梦吗?可是你不是被恋爱之神变成三寸大小,我们还想办法帮你作小衣、小床的……这些,全是我在梦吗?”
“哈哈,那是什么奇怪的梦?我变小?怎么可能!”男人难得的仰头大笑。
又糗又恼,飒亚发誓他没做过这般身历其境的梦。“是真的!你都不记得啦?我不小心把你弄得浑身是油,还把你丢进水桶里,这些你都没印象吗?我也梦到了那个恋爱之神,给我一瓶解药,说你喝了不是会死就是会恢复原状,所以我决定不让你知道……”
糟糕,一不小心竟说出这秘密。飒亚急踩煞车,但已经来不及了。司珐尔眯起一眸,静谧地凝视着他,视线里有一抹风雨欲来的征兆。
“啊哈……哈……我真是作了个怪梦呢!”赶紧想办法化解这气氛,以免情人摇身一变为可怕的大魔王。
“接下去呢?你不让我知道有那瓶解药的存在,然后?”
“唉,那么无聊的梦,我已经记不得是怎样了!我、我要下床去盥洗一下。”只要司珐尔没事,飒亚巴不得快点忘记那场“恶”梦!虽然缩小的司珐尔是挺可爱的,可是他还是喜欢“原尺寸”啦!
飒亚的脚才刚接触到地面,旋即又被拉回床上。
“呜哇!”
从头到脚都被司珐尔钉在身子下,飒亚的双颊不由得发热。要命,自己居然觉得很“感动”?以前遇到这种状况,飒亚不是拚命抵抗、抱怨就是以抗议来掩饰自己的害臊,但此时此刻两人身子紧密相贴的滋味,却让他感动得不得了!
这股蛮力,这沉甸甸的体重,融化人的热度……仿佛是失而复得的宝物,烫晕了他的神智。
“你……”近距离被司珐尔瞅着,更让飒亚的舌根都打结了。“你……看什么看?”再这么看下去,飒亚怕自己又会对他“不打自招”。
严肃的灰蓝瞳闪烁着犀利光芒,他打破沉默地说:“我要你发誓,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就算是在你的梦中,我都不允许你瞒着我作任何决定,飒亚。”
“……”干嘛对一个梦这么认真呢?飒亚想回嘴顶他,但被他充满魄力的瞪视,逼得咽下不逊的态度。这时候若是随便开玩笑,谁知道会“发生”何种惨事。
“回我的话,飒亚。”
“飒亚!”失去耐性的恋人,一叱。
“我可以答应你,司珐尔。问题是,你也能答应我一样的条件吗?”飒亚扬起唇角,摸透恋人个性的现在,他已经知道该怎么跟他讨价还价了。“你作得的到,我就作得到。你作不到的,也别叫我作。这样子很公平吧?”
司珐尔不满地蹙起眉,正想要开口反驳,飒亚飞快地亲吻了他的唇,说:“我很高兴那不过是一场梦,可是我不后悔在梦中我自己作的决定,因为……我的选择正确,我成功地把你换回到我身边。叫我再作一千次、一万次的决定,我都会做同样的抉择。换做是你,我想也会和我做一样的决定,那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收紧双臂,飒亚闭上双眼,在他耳边说:“现在我们有比‘说话’更有趣的事,可以作吧?”
灰蓝瞳登时染上情欲的色泽。诱人的薄唇启开邪魅角度,微微上扬。
“还说我需索无度?也不反省、反省,明明是自己这么可口,叫我要怎么能适可而止呢?”
“啊?”飒亚一惊,他几时、从何处得知了自己暗中抱怨的“心声”?
司珐尔咬上他下颚到脖子间美丽的凹陷部位,含糊地说:“你觉悟吧,这几天没能作到的份,可不是一次、两次就能解决的。今天你别想下床了。”
“唔……”
宛如狂噬的热火,男人熟练的爱抚、缠绵的舌吻,迅速撩起他控制不了的欲潮,但是飒亚脑中的某个角落却不断地回响着“这几天”的字眼。
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司珐尔缩小的梦……是真的?
“啊啊……”
飒亚脑中的小小疑惑,还来不及求证,就被司珐尔的狂野索求给强制中断,远远地抛在脑后。
度过几日腰杆儿直不起来的日子,飒亚最后也忘记了这场“似真似幻”的灾难。只是偶尔梦中会出现一个不认识、看不见脸孔的家伙,频频对他摇头叹息说:“自作孽、不可活,我努力教过司珐尔了,可惜他太不受教,所以我已经帮不了你的忙,你就自求多福吧!”
--是说,飒亚不记得有拜托他帮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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