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小侠一退步,挣脱白燕儿抱的左腿,冷冷答道:“谁?岳凤坤,他伤了我师姊,又追到京都来和我拼命,他帮助官府来燕山北回谷捉拿童老英雄,刚才山下一剑几乎使我断去了一条左腿,当我要毙他剑下时你却赶来,也许事情是碰巧……”
说这里一顿,剑指岳凤坤厉声喝道:“白燕儿人已来此,你有话尽可问她,你伤我师姊,和刺我一剑,这笔债冲着白燕儿,也就此拉倒。今后我们是敌是友全由你姓岳的自主,等我俞剑英心愿完成后,总会使你了解俞剑英是不是人间贱丈夫。”说完话,回身就走,纵跃如飞,下峰而去。
白燕儿听完剑英话,心如刀绞,纵跃而起,跋步狂追。一面跑一面大声喊道:“俞剑英,你让我说几句话再走好吗?”
程玉玲拼命急追,一脚踏错,惊叫一声全身向断崖下栽去。这声惊叫,震荡得山谷齐鸣,俞剑英回头看,见玉玲由断崖摔下,不由一阵伤心,泪涌眼眶,正想赶去相救,猛见两条人影由峰顶掠下,快如离弦弩剑。岳凤坤和邓一鸣已一齐扑下,岳凤坤更是忘了自身危险,直似饿鹰攫食,陨星飞泻,一脚踏在雪上,自己也失足跌倒,虽然如此,他仍是借势把玉玲抱在怀中,两人一道向下滚。岳凤坤右手抱着玉玲,左手在断崖中乱抓,邓一鸣探身出手连抓几次,没有抓住。
俞剑英纵身直跃,施展出绝顶轻功,由峰腰中横向两人扑去。
俞小侠心急如火,快如飘风闪电,连着几个飞纵,已拦在两人前面。剑英脚底踏实,右臂运起功力,对着两急滚而下的身子一掌推去,立时有一股强力随掌而出,岳凤坤吃剑英掌力一挡,左手抓住一块山石,右手仍抱着白燕儿挺身坐起,俞小侠救了两人,不自主滚出两滴泪水,人却又转过身子,向峰下急奔而去。
岳凤坤坐起后低头一看,白燕儿已连惊带急晕了过去。邓一鸣站在跟前低声问道:“兄弟,她是不是白燕儿程玉玲?”岳凤坤点点头,邓一鸣叹口气道:“俞剑英救了你们。”
岳凤坤闻言低头,向下看去,俞剑英已走的只剩下一点黑影。岳凤坤一时间百感交集,想谢俞剑英几句,知他已听不见,转头望着邓一鸣说道:“鸣兄,小弟有件事求你,不知你能不能答应?”
神剑手正色答道:“兄弟,你怎能这样问呢?我们兄弟情逾手足,我为你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什么事你说吧!”
岳凤坤含笑说道:“你不要再搜拿王振乾了,也不要再回皇宫去了。”
邓一鸣仰天一声长笑道:“我已败在俞剑英的剑下,捉拿王振乾这件事自当罢论,不过我还得回皇宫一次。几年来皇帝待我太好,不辞而别,非我自愿,无论如何我得回去一次,见见他。”
岳凤坤笑道:“好,咱们就这样一言为定,我在燕山方面,找个地方替白燕儿养息等你,你来了咱们一块儿去给俞剑英帮忙。”
邓一鸣奇道:“给俞剑英帮忙,他比我们强多了,我们插得上手吗?”
岳凤坤摇摇头笑道:“话不是这么说,他强煞也是一个人,我知道他刚才在峰顶上所说的心愿,是赴约岭南魔窟,五阴峰金霞宫妖人众多,而且个个都有一身本领,他一个人功夫再好也难打过别人人多,所以我们要去帮助他。”
邓一鸣点点头笑道:“好,就依你,我们先去找个地方,安置了白燕儿再说。”
岳凤坤抱着白燕儿站起来,低头看她人还未醒,鼻息中幽香阵阵,直扑到脸上,岳凤坤长长叹息一声,跟在邓一鸣身后,向峰下走去。
这时北回谷中战斗早已结束,刚才刀光剑影,只余一些尸体血污,邓一鸣看自己带来皇宫侍卫中也有几具死尸横躺雪地,还有些中了姚小华七毒夺命砂,未死伤者,辗转呻吟地上。未伤的侍卫、巡捕却一个未见到,神剑手默想他们必是去追燕山一雕等去了。
岳凤坤、邓一鸣感叹一阵,离开了北回谷中,展开轻功飞行身法,依入谷原路出山。
两个人都有着超绝的轻功,又在情急之下赶路,快的如狂奔怒马,到天色还未入暮,已出了燕山。
白燕儿悠悠醒了过来,睁眼看自己被岳凤坤紧抱怀中,不由又羞又急,娇喊一声:“你快点放开我!”两臂一用力,想挣脱岳凤坤的怀抱。
岳凤坤猝不及防,被她两臂一张之力,挣脱身子,哪知白燕儿羞急中一用力,人又昏了过去,呼的一声摔在地上。
她人晕过去,自是无法解救,这一下摔的倒是不轻,岳凤坤一时间怔在那儿,忘了救人,过半晌才蹲下去替她推穴活血。程玉玲身心都受了损伤,岳凤坤足足替她推拿了一刻工夫,白燕儿才醒了过来。她神志恢复后,挺身坐起,秀目凝神,四下张望,看四周景物已不是北回谷了。仰起脸想了一阵,淡淡问道:“我从断崖上跌下,是你救了我吗?”
岳凤坤苦笑一下答道:“我因急于救你,也失足和你一块跌下,是俞剑英救了我们两个。”
程玉玲嗯了一声,又问道:“这是什么地方,离北回谷多远了?”
岳凤坤答道:“离北回谷一百多里了,我们已出了燕山。”
玉玲缓缓伸出玉手,理理鬓边乱发,原来她戴的一顶武生巾,已在失足坠崖中失落。现在地身上虽是一身男装,头上却是一头蓬乱秀发,玉玲理过乱发,幽幽问道:“这一百多里山路,都是你抱着我走的吗?”
岳凤坤点点头道:“因为你人已昏迷过去,我是不得已才抱着你走!”
白燕儿摇摇头,微笑道:“那你一定走的很累是吗?”岳凤坤道:“不太累!”
玉玲又问道:“俞剑英到哪里去了呢?”
岳凤坤叹息一声答道:“他救过我们后,就如飞而去,到哪里却不知道。”
玉玲脸色一变,落下来两颗泪珠,强笑道:“他走时,没有和你讲什么话吗?也没有提过我一句?”
岳凤坤摇摇头。
五玲又强着笑道:“他救了你的命,你还恨他不恨,是不是还要和他拼命?”
岳凤坤道:“我已败在俞剑英剑下,自是无颜再和他拼命。何况他还救了我们两人的命,我不再恨他了。”
白燕儿脸上浮现一丝欢愉的笑意,指着岳风坤身边的邓一鸣问道:“这位是谁?”
岳凤坤答道:“是我结盟义兄,他叫邓一鸣,人称神剑手,他现在任皇宫侍卫长。”
程玉玲笑容收敛,无限凄伤。说道:“原来你真的帮助官府中人捉拿他?那就勿怪连我也恨上了,你知不知道,他杀官是为了替父报仇!”
岳凤坤愣一下答道:“这个我的确是不知道,我义兄邓一鸣虽任侍卫长之职,但却是位侠肝义胆的大丈夫,他来燕山北回谷捉拿行刺饮犯王振乾,并没有约我同来,我和俞剑英比剑,全是为了……”
程玉玲接口道:“全是为了我,是吗?不过我要告诉你,什么错都和俞剑英没有关系,全是我一人造成。岳凤坤,程玉玲这生负了你一番深情,来生变犬马,结草衔环以报……”
岳凤坤突然仰脸一声长笑,笑声中有着无限悲壮幽伤。说道:“你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岳凤坤今生无福和你白首终生,这也是天意缘分,但我的心坚逾钢铁,至死不渝,你如果不恨我,就叫我一声哥哥吧!”
岳凤坤几句话,字字血泪,听得程玉玲伤心千回,愁肠百折,她一时哪还能克制得住沸腾热情,哭喊一声:“坤哥哥……”便向岳凤坤怀中投去。
这种人间至情至性的流露,看的素厌女色的邓一鸣也流下两行英雄眼泪。
白燕儿被岳凤坤几句话激荡起泛滥热情,娇躯投怀,泪落如雨。忽然她脑际中闪电般升起—个念头,不自禁打了一个冷颤,一腔热情,顿时平复。抬起泪眼,见岳凤坤右于正轻抚着自己秀发,神色中深情无限,程玉玲一下子由岳凤坤怀中跃起,狂喊道:“找对不住英弟弟,绝不能负他,我要找俞剑英去……”她汪叫着向前奔跑,猛觉血气一涌,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人又栽倒地上。
岳凤坤追几步蹲在地上,看她嘴角间,鲜血仍汩汩而出,面色如纸,知她悲恨交加下,伤了中元。立时由怀中取出一粒救急丹药,放入王玲口中,替她把脉。这一把脉,几乎使岳凤坤一个身子冷了半截,他发觉白燕儿已有了近两月的身孕。
邓一鸣看岳凤坤把着左腕脉门,一张脸颜色渐变,越看越觉不对,立时伸手在岳凤坤背裸穴上轻轻一拍,岳凤坤打了一个哆嗦,恢复了神智,长叹一声,泪水涌出。
邓一鸣皱着眉道:“兄弟,你应该暂压伤痛,救人要紧!”
岳凤坤答道:“她悲伤过度损及中元,又伤了……”他本想说伤了胎气,话冲口边又咽了回去。停顿一下接着说道:“她内伤很重,短时间恐怕是无法复元了。”
神剑手遥指正南方一座小山村说道:“程姑娘既需较长时日疗养,那你们就暂到前面那座小村落中住下,我相信以兄弟精深医理,必可使白燕儿近日复元。我回京城一趟,十日内再来这里找你们。”说毕,立时展开飞行身法,自回京都而去。
岳凤坤看邓一鸣背影在冬日晚霞里悄失,连一句送别的话也说不出来。
岳凤坤一阵伤心,泪珠儿掉在玉玲脸上,无限感伤中抱起仅存一息的白燕儿,向正南方那座小村落中走去。他此刻心头里说不出是爱是恨,只感到一片茫然……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客人,你同伴是不是得了急病?”
声音不大,那似寒夜里一声警钟,把岳凤坤从恩怨的迷醉中惊醒过来,定神一看,已进入村中。身侧一位手握竹杖,身穿棉袍的老人,满脸慈爱怜惜,注视着岳凤坤和他怀抱中的程玉玲。
岳凤坤叹息一声答道:“是摔伤了,请老丈借用一间空房,让她养息几天。”
老人道:“在家千般易,出门一时难。出门人再遇上这种意外,实在不幸呀!寒舍还有二间空房,客人请随我来吧!”说完,转身带路,引着岳凤坤进了一座茅房。
这是靠近燕山的一个小村,只不过住着七八户人家,茅舍竹篱,一派山村风光。老人带领岳凤坤进了小村最南边一座竹篱中,虽是几间茅屋,但里面却打扫的相当干净。老人进了门,高声喊道:“巧姑,快来把北屋里(北方土话即北厢房)打扫一下,有客人来啦。”
正房里应着走出来一个黑布裤袄的大姑娘,说年龄大约十七八岁,一条直垂到后臀上的大辫子,乌黑发光,纤长身材,绣花布鞋,粉面柳腰,樱唇微殷,露出一排雪白整齐的牙齿,山村里有这样漂亮的姑娘倒是少见。她微带羞意,打量了岳凤坤一眼,看到白燕儿长发蓬乱,微觉一愕,老人已开口说道:“我倒忘了问客人贵姓?”
岳凤坤低声答道:“我姓岳,请教老伯伯高姓?”
老人微笑道:“我叫王大福,这地方叫小王坡,这里住的几家人都姓王,等巧姑打扫过房子,安顿了病人,我们再谈,我到厨下去先给你们弄点东西吃吃。”
岳凤坤想说几句感谢的话,但看人家父女脸上的诚恳神色,觉得说出来反是多余,把冲到口边的几句话,又赶忙咽下肚子,点点头算是表示谢意。
巧姑打扫好房间,倚着门低声说道:“大爷,房间打扫好了。”岳凤坤立刻抱起白燕儿道:“谢谢你啦,姑娘。”
岳凤坤抱着玉玲进了北屋,这房子共分内外两间,里面一间,竹榻上早巳铺好床单,虽是布质,却很清洁,岳凤坤把玉玲放到竹榻上,巧姑捧着一盆热水进来,很耐心地替玉玲洗去嘴上血迹。
岳凤坤道:“这地方有药店吗?”
巧姑道:“药店倒没有,不过我爹爹常常替村子里的人看病,我们家里收藏有药材。不过不全,你要什么跟我讲,我去看看有没有。”
岳凤坤说了几种药物,巧姑一一记下,不大工夫倒是一样不缺的拿来。岳凤坤亲自秤了分量,调配好,托巧姑代为煎药。自己强抑悲伤,运起内功,以本身元气助白燕儿活血畅脉。果然不到一刻工夫,程玉玲悠悠醒来,睁眼看岳凤坤正以内功在自己各处穴道推拿,他手掌至处,必有一股热流浸入体内,而岳凤坤头上却是汗水如豆,不停滚下。
白燕儿知道,这是武林中一种极高疗伤法子,疗伤人以本身真气功力,助伤者畅血清神,伤者固是获益不浅,但疗伤人却受损极大。白燕儿看岳凤坤如此对待自己,一阵感愧难过,流下两滴泪,握住岳凤坤一只手道:“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程玉玲惭愧死了。”
岳凤坤右手任玉玲握住,左袖擦下脸上汗水笑道:“你不要想这些事,快闭上眼睛好好养神,你伤得很重。”
白燕儿笑道:“我知道,恐怕我不会好了……”
岳凤坤淡淡笑道:“现在你好好养息要紧,只要你心情能够愉快起来,很快就可以好起来,你放心吧!你病好了,我就离开你,以后再不搅在你和俞剑英中间,现在我都知道啦。”
白燕儿停住哭声问道:“你……你知道了什么?”
岳凤坤看她急得柳眉倒竖,心里又恨又怜,一皱剑眉,微笑答道:“我替你把脉,无意中发觉,难道你真的还要骗我吗?”
白燕儿听得一阵羞急,苍白的脸上,泛上了两颊羞红,闭上两只眼。过了半晌,忽然她睁开眼,放声大笑起来,笑声过后,秀眉深注着岳凤坤问道:“你是不是说我怀了孕,肚里有了孩子?”
岳凤坤点点头。程玉玲笑道:“白燕儿残花败柳,我不配爱你,知道吗?你快些请走吧!”岳凤坤只觉得心如刀绞,哪里还忍得下去,正要离开,回头见巧姑手捧煎好的药碗,用奇异地眼光怔怔的望着他,脸上是一片茫然神色。
岳凤坤心痛到了极处,仰面一阵大笑,道:“程玉玲,你放心,等你病势好转,岳凤坤立刻就走,现在不管你如何骂我,我也要替你看病。”
说完后,接过巧姑手中药碗,缓步对着竹榻走去,白燕儿闭上眼,心里面涌起无限愧疚。
岳凤坤走到榻边流泪说道:“你的病相当严重,快吃了这碗药吧!你就要死也该再见俞剑英一面,我想你必然有很多话要对他说。”
几句话正触着玉玲心事,立时打消了求死之念,慢慢睁开眼,挣扎坐起,一口气喝完了岳凤坤手中药水,勉强笑一下说道:“岳凤坤,你恨我?”
岳凤坤摇摇头道:“你没有错,错的是我自己……”白燕儿叹口气接道:“如果来生我还能变人,当报答你一番深情。”
岳凤坤笑道:“这是孩子话,我不信人死了还有来生,现在你什么也不要想,安心的把病养好再说。”
程玉玲苦笑一下答道:“你认为我真的还会好吗?我吃药是不愿再伤你心,我知道,恐怕我无法再撑过三天……。”
岳凤坤截住她的话,一脸坚决神色,答道:“你不要再这样想,你决不会死,如果你肯听我的话,三天内我保证你的病势全好,再休息几天,等我义兄邓一鸣来了之后,我们一块儿去找俞剑英。”
玉玲凄凉一笑答道:“你医理精妙我知道,可是我的病太重,你一片好心恐怕是白费了。俞剑英不会再理我了,再说他走时又没有说到什么地方,江湖上这样大,你到哪里去找他。哥哥,我快要死了,你还骗我。”
岳凤坤听得感慨无限,心中隐隐作痛。但外形上却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淡淡笑道:“你病情虽重,我却有能力使你复元,去找俞剑英更不是骗你,我想他一定要到岭南五阴峰金霞宫去赶约,我们去找他,也顺便助他一臂之力,他剑术武学,虽比我和义兄都好,但究竟是人单势孤。”
几句话,听得白燕儿面泛笑意,答道:“要是我真能不死,就和你们一块儿去吟南魔窟找他,如能见到他,我必设法使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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