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你别紧张,只要你尽了心,即使有什么不测,那也是天意,不关兄弟的事。”
“姐姐,我一定尽力而为。”
“好!有兄弟这一句话,姐姐什么都放心了!”
“姐姐,我却不大放心的。”
玉罗刹心想:这小怪也真是,身怀绝技,天下几乎无人能敌,怎么这般没信心的?正想用话鼓起他的信心,突然墨明智“嘘”了一下,轻说:“姐姐,窗外有人。”玉罗刹一怔。窗外那人轻轻说话了:“放心,是老夫!”窗外虽有峡中的水声浪声,这说话人的声音虽轻,却叫人听得清清楚楚,显然是用内力送出来的。两人吃了一惊,心想:这是谁?盘家班中,可没有这样内力深厚的人。跟着人影似片残叶从窗外飘了进来,他们在灯下一看,更惊讶愕然了。这不是别人,竟然是川东大盗索命刀,不知几时,来到了盘家班的大船上。
墨明智惊愕地说:“是你!?”
玉罗刹心里更是暗吃一惊,心想:幸而来的是索命刀,要是来人是敌手,自己和墨明智可就危险了。看来自己虽然行走江湖一年多,事事小心,仍然不够老练,连人家摸上船来,潜到自己身边仍不发觉,真是太粗心大意了。自己今后应该特别警惕才是。她再一想,不对,墨明智内力不是奇厚么?他怎么事前也没发觉有人到来的?
不错,以墨明智的内力来说,虽然峡中水声浪声风声极响,他却已感觉到有人轻轻落在船篷上,而且已走近到自己的窗外。但他压根儿没想到是外人摸上船来,以为是船上的水手,有事登上船篷,然后从自己窗前经过。所以他见是索命刀时,惊愕不已。
玉罗刹定定神,微笑问:“你老怎么跑来的?盘家班可没有什么金银珠宝呵!”
索命刀一笑不答,却神情古怪地盯视墨明智。此时墨明智早已洗去了面上的化装,完全没半点病容,索命刀已认不出是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个病少年,但身形、面貌轮廓仍依稀可辨,心下思疑说:“你怎么发觉老夫在窗外了?老夫独来独往,从来没人能发觉老夫的行踪,看你不出,听觉竟这样敏锐,异于常人。小子,你到底是谁?”
墨明智说:“我,我……”
玉罗刹道:“你老怎么这般问的?别吓坏我小兄弟了!”
“小兄弟!?”索命刀转过头来望着玉罗刹,狐疑地问,“你有几个小兄弟的?他可不大像昨天你身边那个兄弟呵!”
“真的!?你老再细心瞧瞧,像不像?”
“你那个病兄弟,总不会好得这么快吧?”
“是吗?你老再看看呵!他可曾与你老交过手,在你掌下闪过十招。”
索命刀不由一怔:“是他!?”
墨明智更想不到玉罗刹在索命刀面前露了自己的面目,也怔住了:“姐姐,你——!”
玉罗刹不答墨明智,问索命刀:“你老今夜里来,总不会是来找我这小兄弟为你那宝贝弟子报仇吧?”
“这——”索命刀语塞了。
墨明智向索命刀一揖说:“我,我一下不慎,伤了你老的徒弟,请你老原谅。”
索命刀“哼”丁一声:“小子,你当老夫的话是放屁么?老夫说过,你能接我十招,我们之间的恩怨便一笔勾销。老夫不但不找你,也没去找云镖头。不过,老夫却想再次领教你那怪异的身法。”
玉罗刹笑道:“你老也真是,那不等于再找我小兄弟的麻烦吗?”
索命刀摇摇头说:“不,老夫只是想试试他的武功,点到为止,绝不以性命为儿戏。”
“我说呀,你老别试了。我想问问,以你老的武功,与武当派掌门人交手,谁胜谁负?”
“武当掌门人,剑术精湛,老夫自问能在他剑下接上一百多招而不败北。”
“是吗?那么,要是峨嵋、丐帮、华山、少林几大掌门人联手围攻你,你又能接几招?”
“老夫顶多能接十招……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罗刹一笑:“你知不知我这小兄弟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
玉罗刹轻轻地说:“他就是九幽小怪。”
索命刀全身一震:“什么!?他就是……”
“噢!你老别大声呀!让人听到了,不怕累了这一船人么?”
索命刀怔了半晌,心下私忖:怪不得他能在巴陵城郊闪避老夫十招而不还手,要是他还手,老夫跌得更惨了!因为九幽小怪在巴山的断魂坡上,—举而击败了中原几大名门正派的掌门人,已是名动江湖,武林震惊,索命刀哪有不听闻的?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位脸上仍带稚气的忠厚少年,竟然就是武林瞩目的九幽小怪,他苦笑了一下:“要是这位小兄弟是九幽小怪,老夫甘拜下风,真的不用试了!”
玉罗刹又问:“你老既然不是为小兄弟而来,也不是为金银珠宝而来,那你摸上船来,又为的是什么?”
索命刀看了墨明智—眼说:“老夫早知道有你们在,恐怕不会来了。”
“你老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姑娘,老夫担心这条船—到峡口,就会遭人袭击,所似才悄悄摸上船来。”
玉罗刹一怔:“遭人袭击?谁?”
“过去神风教的副教主,江湖上人称追魂叟端木一尊。”
玉罗刹大吃一惊:“是他!?”
“是他。玉姑娘,你武功不错,恐怕还不是这魔头的对手,所以老夫才赶了来。以你我两人的武功,亦只有联手才能应付。”索命刀说到这里,又看看墨明智,说,“要是老夫早知小兄弟在这里,就不会那么担心了。”
墨明智说:“老人家,你千万别这么说,我听说这端木一尊武功顶高的。”
“哦!?小兄弟,你怎么也知道这个魔头?二十多年来,这人一直在江湖上没露过面,很多人都以为这魔头死了。”
“是怪医告诉我的。”
索命刀略带惊讶:“小兄弟,你见到怪医了?”
“唔,我在巫山见到他的。这个端木一尊,我们可跟他没结怨呀,怎么跑来抢我们的?”
“小兄弟,万流堡的刁堡主是他的心腹门人,我们杀了刁堡主,怎能不结仇的?”
玉罗刹说:“我明白了,怪不得姓刁的武功那么好,也怪不得姓刁的一直没有在江湖上显姓扬名,原来他也是神风教的余孽,害怕暴露了自己和端木一尊这魔头。”
索命刀说:“老夫也是一时大意,没想到姓刁的是这魔头的门人。要是早知道,老夫也不会放了那什么少堡主,让他去向追魂叟哭诉,给盘家班招来这一场横祸。”
玉罗刹说:“这样更好,不然,引不出这魔头出来哩!”玉罗刹又对墨明智说:“兄弟,这一次你别太心慈了,怪医因为一时心慈,放了魔头,因而害了多少无辜的少女和巫山县的乡民。正所谓见蛇不打三分罪,为恶的人,一定要除掉才行。”
索命刀说:“是呵!老夫对付恶人,一向不知道什么心慈手软。”
玉罗飘笑道:“你呀!别老鼠爬秤钩,自己称自己啦!你要不手软,怎么会放跑了那个花花公子少堡主?”
“不错,不错,老夫得接受这一教训。”
“好啦!我们谁也别客气,看怎么对付这端木一尊吧。”
“玉姑娘,你马上把全船的人叫醒过来,全躲到舱下去,只留下舵手和两个水手。同时叫船家尽量靠江岸走,防魔头派人潜到水下凿船。”
“那么说,这魔头快出现了?”
“不错,要是老夫没估计错,前面不远,便是魔头伏击的地方。”
他们在商议对敌的办法后,玉罗刹便去叫醒盘龙飞,告诉他说将有大贼来劫船杀人,叫齐所有的人全躲到舱底。
盘龙飞一怔:“真的!?”
玉罗刹跺着脚说:“班主,快叫人躲起来吧,不然,恐怕就来不及了。”
盘龙飞见玉罗刹那么认真,不敢怠慢,立刻吩咐众人躲起来,自己带了两个会拳脚的小伙子,留在舱面上,欲要与贼人作一拼搏。玉罗刹不好多说什么,只说:“班主,你留意,一切看我行动。”
这时天色微明,江面大雾弥漫,果然不出索命刀所料,一艘船只,突然在江雾中出现。船头上立着两位青衣大汉,喝令他们停船。船家只好抛锚停船,其中一条青衣汉子飞身跃过船来,手中长鞭一抖,“啪”的一声,首先将船头上的一位水手拍下江去,瞪着眼喝着另一名水手:“给老子将里面的人通通叫出来!”
这汉子一出手就先杀了一名水手示威,玉罗刹想救也来不及了,忍着一肚子的火,从船舱里走出来,面带诡秘的微笑:“喂!你这位大哥,怎么一出手就杀人的?你有话不能好好说么?”
青衣汉子见出来的是位妙龄少女,有点愕异:“你,你就是盘家班的班头?其他的人怎么不滚出来?”
“你一来就杀人,其他的人敢出来么?”
“你不怕死?”
“我当然怕死啦!可是不出来不行呵!不然,你又会杀其他人的,对不对?”
“嘿嘿,你说得不错。”
“我真不明白,你是来抢钱的?还是求杀人的?”
“老子是钱也要,人也要杀。不过,你嘛,老子可以不杀。”
“是吗?那我多谢你啦!”
玉罗刹突然出手,寒光一闪,这条青衣汉子的人头早已飞落江中。那边船头上观望的青衣汉子一怔,说:“你,你敢杀人?”
玉罗刹杀了人却当无事一样,笑问:“他能杀人,我就不能杀么?自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谁叫他先杀了我们的人!”
这青衣汉子再也不答话,似鹰隼般扑过船来,双手如利爪,直取玉罗刹。可是他人还没到,索命刀却似离弦之箭,突然从舱里飞出,白光一现,说多快有多快,就在半空中将他劈成两段,跌落江中,血洒满天。而索命刀才轻然落下,咭咭怪笑:“痛快!”
玉罗刹说:“噢!你老怎么跟我抢生意了?可不行呵!”
索命刀大笑:“放心,那船上有的是。”
这一对江湖上的怪杰,杀人却在笑谈之间。
这时,对面船上出现了一位神态木然的老人,不但面部木然无表情,就连身躯也像一根木头似的僵立不动,要不是他开口说话,真以为他是一个大木吗哩!他阴恻恻说:“很好!很好!”
玉罗刹骤然看见他,几乎吓了一跳:“这,这是个人吗?别不是尊木头吧?”
索命刀笑道:“人如其名,他就是端木一尊嘛!”
“原来他就是端木一尊,我还以为怎么来了一个木头大公仔哩。”
端木一尊完全听到他们的话,而面部仍无表情,仍在说:“很好!很好!”
玉罗刹问:“喂!木头人,你说‘很好’是什么意思?”
“很好就是很好的意思。”
“我们杀了你的人也很好吗?”
“不错!很好!”
玉罗刹几乎给这个木头人似的神风教副教主弄糊涂了。杀了他的人也很好?他别不是脑子有毛病吧?索命刀却低声道:“小心!他要出手了!”
索命刀话没说完,端木一尊突然衣袖一挥,一股罡风猛烈射来,玉罗刹和索命刀顿时双双跃起。他们虽然避开了这股罡风,但他们身后的舱门板和半边船篷顿时粉碎,横飞了出去。这一袖劲的威力,真叫人不可思议,怪不得追魂叟令武林人士头痛。
玉罗刹和索命刀面色顿变,相视一眼,感到单打独斗,怎么也不是木头人的对手,只有联手齐上了。
端木一尊见他们避过了自己一袖之力,面孔仍无衷情地说:“很好!很好!”
玉罗刹心想:难道这木头人只会说“很好!”两字,其他的不会说么?可是端木—尊身形直立不动,像根木头似的飞过船来了,这种轻功,更是与众不同。
索命刀说:“追魂叟,这船头腾不开手脚,我们到江岸见过高低怎样?”
“很好!很好!”
索命刀向玉罗刹打了个眼色?便双双跃到江岸上去。端木一尊回身对自己船上的人说:“小刁儿,你带人将这船上的人全杀了,别留一个活口。”
刁少堡主应声是,便带了四个青衣男女跃过船来。
玉罗刹说:“木头人,我们还没分胜负,你怎么叫人杀我们的人?你不怕我们胜了你,将你们粉身碎骨么?”
端木一尊阴恻恻地说:“你们两个嘛,迟早会与他们在一起。”
玉罗刹心想:要不是墨明智在船上,盘家班的人,恐怕没几个人能生存了!她别的不担心,就是担心墨明智不愿杀人。
端木一尊对巫山虎说声:“杀!”人又像根木头飘上江岸来。索命刀和玉罗刹再也不说,刀剑齐上。他们两个,都是武林中的一等一上乘高手,联手而上,恐怕武当派的掌门人常怀玉也难以取胜。可是端木一尊在他们的刀光剑影中晃如闲庭信步,人似木头,却出手不但狠辣,也很潇洒,掌劲袖风,节节逼得索命刀、王罗刹后退。转眼之间,交锋便在百回以上。玉罗刹眼见敌不住了,突然急向后跃,说:“木头人,我们别打啦!你看,你的人怎么一个个往江心飞去的?”
端木一尊抬头一看,果然见自己的手下,一个个破篷飞出,摔到长江中去了,不由一怔:难道船上另伏着一名武林高手?我上了这女贼和大盗的当?他怎知道船上伏着的竟是名动江湖的九幽小怪!要是他知道,恐怕不会轻易露面江湖了。
端木一尊双目闪烁着绿森森的凶光,说:“好!我先杀了你们两个,再上船杀他。总之,这一船上,没一个能活下去。”说时,双掌拍出如电闪,招招都是凶狠的杀着。眼见他要下毒手先取玉罗刹的性命,蓦然一团黑物,朝他飞来,他只好一掌拍出。只听见那团黑物一声惨叫,骨架四散,肉血横飞,只有一颗头颅比较完整。他一看,顿时更怔住了。这横飞而来的一团黑物,竟然是他的得意门徒刁堡主的宝贝儿子刁少堡主,刚才自己还命他去杀一船人哩!怎么他会朝自己飞来的?
同时,端木一尊又感到眼前人影一晃,一个鬼脸似的人立在他的面前。出现在他面前的,正是戴了面具的墨明智。单墨明智这份飘落时纤尘不扬的轻功,已使他悚然了。何况墨明智戴了那么一个鬼脸面具,突然在雾中出现,仿佛如地狱中的鬼卒一般。他惊骇地问:“你!你是人还是鬼?”
墨明智不回答。虽然看不到他面部的衷情,但却可看到他一双眼睛露出了惊诧之色,说:“我好心将他抛给了你,希望你们别打了。你怎么将他拍死?他不是你的人吗?”
别说是端木一尊,就是索命刀听了,也认为墨明智是在有意嘲弄端木一尊。索命刀暗想:怪不得武林中人称他为小怪,看来他的行为是有点与众不同。只有玉罗刹了解墨明智的本性,忍住笑说:“他呀,大概打得糊涂了,分不清哪是自己人啦!”
这更是—句无比刻薄的嘲讽,端木一尊哪怕修养再好,也受不了,不由动怒了,一双深邃的眼睛,射出可怕的光芒来。想当年,他是一教的副教主,在本教中,那真是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敢不尊敬他?几时受过这般的嘲弄了?就是武林中几大门派的掌门人,也不敢这么看小了自己。他怒吼一声,将全身内劲集中在一掌上,只见手掌殷红如火,突然朝墨明智拍去。这一掌不但突然,也迅若电光火石,掌劲足可以将一头大水牛拍成一团血肉。墨明智反应奇速,一个灵猴百变身法,跃了开去,但掌劲仍然将他一身衣服击裂了。
墨明智不禁心头大震:“你,你怎么这般凶恶呵!”
玉罗刹说:“兄弟小心,这是武林中可怕的血魔摧心掌,别大意了。”
端木一尊见墨明智居然能闪过自己突出的一掌,也感到不可思议。因为在武林中,几乎没有人能躲过自己这快如电闪的一掌。就是躲得过,也必然为自己的掌劲所伤。可是墨明智不但能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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