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草坪的正北方,也就是上清宫大门的石阶上,有一排座位,那是为名门正派掌门人和武林中一些德高望重的一流上乘高手而设的座位,其他来参加的人,只能围在坪地四周,坪地当中留下了一片空地。远远望去,坪地四周真是人山人海,人声如潮,服装更是千奇百怪,五光十色,有各色的僧衣道袍,劲装儒服、走商小贩、乞丐豪富以及女侠们各种鲜艳的服装,令人眼花缭乱,比起五十多年前的武当会盟更为壮观和热闹了。
这时,各名门正派的掌门人仍在上清宫内,还没有出来,有些人已等得不耐烦了,埋怨起来。玉罗刹和小燕选了一处不显眼的地方坐下,陶十四娘与岷山双侠坐在一起,与她们相距不远,万一有事,可互相接应。
小燕轻声说:“这些掌门人好大的架子,这时还不出来的。”
玉罗刹轻轻说:“说不定他们在商议怎么对付你这个小怪哩!”
正说话问,突然全场人声静下来,目光集中一处。小燕还以为名门正派的掌门人出来了,一看,不由惊讶起来:原来一位腰佩宝剑服装特别华丽的青年公子,带了四名衣着光鲜的仆人出现在来路上,四名仆人身后,更有两个大汉。这位青年公子神态雍容,光采照人,高贵的气质,令人不敢仰视。群雄所惊讶而奇异的,就是这位青年公子在武林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所有的人,没一个认识。从他的气派来看,似乎是武林世家的子弟,而且异常富有,单那六位仆人的衣着,就不简单了,当今有哪一位武林世家会这么富有的?
负责招呼的两个人,一个是峨嵋派的弟子冯辉,一个是白龙会张舵主张四姐,他们立刻迎上前去问:“请问少侠,高姓大名,来自何处?”
青年公子面含微笑:“我不是武林中人,看来姓名不必相告了吧?”
冯辉疑惑地打量一下,又看看那四位佩剑的仆人问:“阁下不是武林中人?”
青年公子点点头。
冯辉又问:“阁下不是武林中入,来这里……”
“来看看热闹而已。”
张四姐似乎对这青年公子心存好感。说:“公子,这是武林人的集会,恐有不测之事发生,公子还是到别处看看好。”
“哦!?会有什么不测之事?”
“武林中人,玩刀弄剑,一言不合,便会拔刀相向,恐累及公子,公子既非武林中人,还是远避为妙。”
“你们总不会胡乱杀人吧?”
“这倒不会,但一时失手却很难免。”
“既然不会胡乱杀人,我就不怕了。再说,我还有六位仆人保护我呢。”
冯辉问:“阁下尊仆会武功?”
“我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但是一些蛮汉恶徒,却也不敢来犯我。”
张四姐叹了一声:“我们劝公子到别处去,是为公子着想。”
“大姐放心,本公子很喜欢看热闹,尤其喜欢看人比武,你们总不会赶我走吧?”
冯辉向张四姐打了一个眼色,说:“阁下既然喜欢,请看好了。万一有事波及到阁下,请别见怪,恕我们不安置了。”
一位俊仆扬扬眉问:“什么!?你敢不安置我家公子的?”
青年公子忙说:“哎!人家是武林人集会,我们不是武林中人,人家当然不安置了。来,我们自己找地方坐去。”说时,他俊目四望,遥指一处高地,“我们到那边去!”
这处高地,离坪地不远也不近,从上面,可将坪地看得清清楚楚,这正是观瞻者不卷入武林纷争的好去处。而参加会盟的人,是不会到那里的,除非他也是一个旁观者,也不是武林中人。青年公子朝冯辉、张四姐拱拱手说:“打扰了!”便带仆人自去。
他们离开后,张四姐暗暗惊异:“这是哪一处富贵人家的弟子?什么地方不好玩,却跑到这是非之地来玩的?”
冯辉轻轻地说:“他极有可能就是九幽小怪!”
张四姐一怔:“什么!?是九幽小怪?”
“他神蕴异常,目光有神,行动飘逸,显然身怀绝技,但却又自称不是武林中人,所带的手下,一个个佩剑携刀,你不感到奇怪么?富贵人家的公子,会有这般举动?”
“冯五侠,那你快去告诉各掌门人,我叫弟兄注视他的举动。”
“小心,先别去招惹了他。”冯辉说完,急奔入上清宫了。
他俩虽然是轻语交谈,但附近的武林人士和不远而身怀内力的人?却听得清清楚楚。他们一听“九幽小怪”这四个字,不啻如惊雷炸耳,一时间全震住了。本来武林人士见这青年公子的到来,都以奇异的目光在暗暗打量着,同时对这位青年公子的风采暗暗欣羡喝采,都希望能结交这样一位飘洒若仙的人物。可是“九幽小怪”四字,一下子全将他们惊震了。
“九幽小怪”如惊雷走电,霎时间传遍了在场的所有群雄的耳中,几乎所有的目光,一下又集中在这青年公子身上了。那些与九幽小怪没见面的人士,既惊讶又愕然,这么一个风流潇洒,气质华贵、神采照人的公子,会是那性格怪异,心狠手辣的九幽小怪么?那一些与九幽小怪交过手、见过面的群雄,如谢婷婷、符公望、杨柳女侠以及丐帮弟子,也不敢相信这青年公子就是九幽小怪,心想:这一定误会了。但是又想到九幽小怪神秘莫测,一时以书生出现,一时又以小书僮出现,就算这青年公子不是,他那手下四位俊秀的仆人中,难保其中一个不是九幽小怪化装的,于是又惊疑不已。
岷山双侠也是惊疑不已,暗想:要是这青年公子是九幽小怪,那曾经几次救过自己的少女又是谁?他们问陶十四娘,陶十四娘心中有数,她知道这青年公子绝不可能是九幽小怪,因为小燕就在她身边不远。但江湖上人心奸险异常,未免不会有些武功极好的奸险之徒,以九幽小怪的面目出现,从而挑起武林人士对九幽小怪更大的仇恨来。她含含糊糊地对岷山双侠说:“我也不知道,要是救我们的女侠是九幽小怪,这个青年公子就不是了,要是这青年公子是,那救我们的女侠自称九幽小怪,就有她的用意,目的就是想将九幽小怪引出来。”
陶十四娘这番回答合情合理,反而将一向观察细微的彭琳弄得疑惑了。就彭琳来说,她希望救自己的女侠不是九幽小怪,而是另有其人,更希望如陶十四娘所说,这位装神弄鬼的女侠,目的是要将九幽小怪引出来,从而为武林除害。这边彭琳正在疑惑,那边陶十四娘已用密音入耳之功向小燕询问:“燕丫头,你看来人是不是冒充你而为非作歹之徒?”
小燕的回答令她惊喜万分。小燕说:“陶姐姐,你放心,这位公子是自己人!”
原来小燕一下就认出这位神采照人的青年公子,就是那位在成都青羊宫内出手救玉罗刹的神秘书生,为自己傻哥哥洗白冤情的朱哥哥。当然,小燕仍不知道,这位自称朱哥哥的人,却是一位侯门中的奇女子一—朱玲玲郡主。
不单是小燕认出来,玉罗刹也认出来了,她轻轻“咦”了一声:“是他来了!”
突然间,群雄中站出一位黑脸汉子,朝青年书生坐处的高地走去。小燕问:“这人是谁?”
小燕附近有人说:“这是海南岛的摘星帮帮主雷傲空,一身武功怪异,与中原不同。”
玉罗刹说:“原来是雷帮主,听说他可傲慢哩,早就想与中原武林争雄了!”
又有人答道:“不错!他参加这次会盟,就是想在会盟中显示自己与众不同的武功,在武林中争一席地位。”
小燕问:“他武功怎么怪异呢?”
玉罗刹说:“摘星帮,原在海岛上以采摘燕窝为生,因经常在悬岩峭壁中采摘燕窝,不但身子敏捷,也练得一身与众不同的轻功。后来他们又得到一位不知名的世外高人指点,练成了一种有别于中原武林的武功套路,传到雷帮主时,武功可以说是登上高峰了!”
正说着,雷傲空已走到青年公子面前了,拱拱手说:“在下雷某,特来领教。”
这位雷帮主,在练成一身武功后,正像他的名一样,傲视武林,目空一切。加上曾击败过岭南大侠风子清的嫡传弟子,又以一招胜了衡山派的掌门,便以为中原武功,不过如此。再加上他这次来参加青城山会盟,不大受人敬重,心中更有气,早就想在人们面前露一手。现听说这青年公子是什么九幽小怪,又听人说九幽小怪武功莫测、行为怪异、曾在紫岩山下击败了静圆师太、打伤丐帮一阵风长老等人之事。他“哼”了一声,心下说,你们将九幽小怪说得那么厉害,我才不相信。击败恒山派掌门有什么了不起?我雷傲空不也曾击败过衡山派的掌门人么?他急于要在中原武林立名,不管这青年公子是不是真的九幽小怪,便站起来找青年公子挑战了。
朱玲玲凤目扫了他一眼,微笑一下:“我不是武林中人,更与阁下索不相识,你来领教我什么?”
“你不是九幽小怪?”
“九幽小怪?”朱玲玲莞尔一笑,“阁下误会了,怪不得前来领教。告诉你,我不是九幽小怪,你走吧!”
雷傲空既然存心而来,哪有这么轻易而走的?说:“我不管你是不是九幽小怪,这个领教是讨定的了!”
玲玲郡主身旁一位俊仆早巳忍耐不住,扬眉喝道:“你是什么人?敢在我家公子面前这般无礼?滚开!”
雷傲空身为一帮之主,从来也没人敢在自己面前大声呼喝过,现在居然叫一位小厮呼喝,便暗蓄内力,一袖拂去。可是这小厮轻出一掌,将他的袖劲化得干干净净,身形屹立不动,同时,宝剑拔出,厉声喝道:“你敢动手打人?要领教,你先来向我领教!”
雷傲空见自己一袖之劲,居然拂不动这俊秀的小厮,心下也暗暗吃惊,裂嘴—笑:“小哥,看来你也不含糊。不过,你不配与我动手,叫你家公子动手吧。”
“配不配,比试过才说。”
“你真要与我动手?”
“你不是早已动手了吗?”
“好,好,看来不给你教训,你家公子是不会出手的了!”
“亏你还是个人男人,怎么这般罗罗嗦嗦的?”
玲玲郡主皱皱眉说:“春儿,这是海南岛上摘星帮的帮主,可别大意了!”
“公子,小奴知道。”
玲玲郡主跟前的四位侍女,以春梅、夏兰,秋菊、冬竹而取名,都是玲玲郡主一手调教出来的。论武功,她们已可跻身于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之列了。与雷傲空应战,正是四大侍女中的春梅。
玲玲郡主又说:“雷帮主也是—帮之主,你应点到为止,切不可伤人!”
“是!小奴遵命!”
玲玲郡主说话声不大,由于身怀太乙真气,声音清脆,坪地上的群雄,几乎人人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听到这青年公子居然命自己仆人与雷帮主应战,还声明点到为止,不可伤人,而且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不当一回事。摘星帮,虽然在武林中不怎么有名气,帮派也不大,但作为一帮之主,武功自有一格,就是名门正派的掌门人,也不敢这般轻视雷帮主的。
雷傲空本来就是一个门人傲慢之人,现在听到有人这般轻视自己,不由勃然大怒,将—个帮主应有的风度也抛扑了,猝然出手,居然直取青年公子,想将青年公子的双目摘了下来。这—出手,来得非常的意外,众人“呀”的—声,以为青年公子一定伤在他的手上了。
谁知众人“呀”声未完,雷傲空不知怎样,凭空给摔飞了,“砰”的一声,跌在坡下,半晌也爬不起来。玲玲仍坐在原地,面露不屑之色,抖抖衣袖,似乎嫌雷傲空身上的脏气玷污了自己的衣袖。群雄又是一阵骇然,这“九幽小怪”的武功,简直是匪夷所思,身形不动,也不见他是怎么出手的,雷傲空就从坡上直摔下来,直躺着不能动,不知是生是死。群雄们不禁想起了在紫岩山下与九幽小怪交过手的人的话来:“这九幽小怪懂邪术。”难道九幽小怪真的会邪术?不然,雷傲空怎么会平空地摔下坡来,群雄们因为从来没看过太乙门的武功,更不知太乙门的武功是怎么回事,所以便疑为邪术了。
其实玲玲郡主刚才所抖出的武功,只不过是太乙门的衣袖功而已,衣袖的拂出,不但阴柔之劲凌历,更同时封人穴位。雷傲空给玲玲的衣袖之劲力震飞时,穴位也给封住了,所以摔下来时不能动弹。
当雷傲空摔下来时,人群中有两条汉子惊叫起来,身形似燕,—下跃到雷傲空跟前,急切地问:“帮主,你怎么了?”
雷傲空除了—双眼睛会动,连话也说不出来,其中一个汉子悲愤地吼道:“帮主!我跟这小怪拼了!”拔刀便往坡上冲去。
群雄们以为摘星帮雷帮主已死了,更是心头大震,感到小怪一招之下,就取人性命,太过分了,一个个脸孔又流露愤怒之色。
这汉子刚冲到坡上,碰到玲玲—双凌厉的目光,竟然逼得这汉子不敢正视,—股怒火霎时间化解得干干净净,不敢再冲上一步。玲玲轻喝一声:“将刀放下来!你的帮主没有死。”
这汉子愕然:“没有死!?”
玲玲郡主不再理睬他,对春梅说:“春儿,你下去给他解开穴位,叫他今后别再鲁莽行事!”
“是!”
春梅轻跃下坡,在雷傲空身上一处穴位一拍,雷傲空一下从地上跃起,略略活动手脚,感列自己身内外似乎没有受伤,一切如常,惊愕地望望春梅,又望望坡上的玲玲,心想:这是哪一门武功?但他心里也知道,刚才摔下来时,仿佛是给一种无形的柔劲轻托而起,离地三尺时,柔劲才一下消失,才砰然摔在地上,要是自己真的从半空中摔下来,哪有内脏不受伤的?看来是这公子手下留情了!
春梅说:“我家公子的话你听到了吧?你今后请善自为之。”
雷傲空长叹一声,对两个手下说:“我们走吧,别再在人面前丢丑了!”说时,自己首先踏步往山下而去,连会盟也不参加了。两条汉子自然也跟随他而去。
这位雷帮主,自以为自己的武功可以在中原武林中争一长短,谁知碰上一位侯门奇女子朱玲玲,简直不堪一击。这时他才感到自己是坐井观天,夜郎自大,中原武林的武功,真是浩如瀚海,无涯无边,深不可测。他羞愧而去,回到海南,苦练武功。最后,终于为武林添一绝技。
这一现象,又令坪地上的群雄感到讶然、骇异。讶然的是“九幽小怪”并不像人们所说的出手无情,取人性命;骇异的是,这是什么武功?能制敌而不伤人?试问当今武林中,谁有这种一招就能制敌的武功?就是连少林、武当也不可能做到,怪不得这“九幽小怪”全无惧意,公然敢在中原武林高手云集的会盟上出现了。就是连身怀绝技的小燕,也惊讶了,轻问玉罗刹:“姐姐,他是哪一门派的?”
玉罗刹摇摇头:“看来,这位朱公子的武功,真是深不可测了。”
这时,全场又是一片肃静,原来四大门派的掌门人和少林寺方圆禅师以及终南山的疯道人,—个个神色凝重地出现了。他们在上清宫内已商议好,这次会盟,由丐帮鲁帮主主持,推选少林寺方丈方慧禅师和峨嵋派掌门上灵道长为正、副盟主,准备出去向群雄宣布,要是群雄赞同,便正式就任。不料这时冯辉奔了进来,向他们禀告:“九幽小怪来了!”
冯辉,这个峨嵋派的弟子,为人不但粗心,而且更主观武断。他专爱捕风捉影,嘴上没个遮拦。上次,他在巴山断魂坡疑心时不遇是九幽小怪,引起一场腥风血雨的战斗,现在,他又疑心朱玲玲是九幽小怪,不知将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这六位武林宗师不由一怔,他门千方百计、布防重重,就是担心九幽小怪来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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