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家医院,医院里住着谁,早就被媒体八得一清二楚,都不用人家调查,稍稍关心一下财经八卦,立刻就能知道。
为了不让乐乐担心,我假意说出去买个东西,赶紧出了病房。
我可不想再次成为头条。和康子歌传绯闻,还略有些美好的意味,但和别的女人在医院争风吃醋,那就太掉价了。于是,我将丰晴约到医院下的小花园。
我每天都会带乐乐下来玩一会儿。他住院太久,需要多接触阳光和空气。这个小花园我再熟悉不过。
丰晴几次欲言又止,我只当看不出来,双手插兜往前走。
丰晴又尖又细的高跟鞋在草地上踩出一个又一个的坑,走得很是艰辛。我不心疼她。我心疼草地。
终于,她摇得心烦意乱,在我身后叫道:“到底去哪儿?”
这就不耐烦啦,要知道我长年对付各种小朋友,暴躁的、不服的、气势汹汹的,见多了,好多本来要哭的,一打岔也就忘记了。
丰晴也一样,不让你先心烦意乱一下,我可接不住你的盛气凌人。
毕竟我是温柔不会吵架的涂芳芳。
“好了。到了,这儿不晒,丰小姐我们坐这里吧。”
树荫下,一张宽宽的木制长椅,我和康子歌曾坐在这儿看草坪上的乐乐玩得不亦乐乎。
丰晴被嵌着石块的草坪小径弄得够呛,没摔倒已是她技术高超外加小心翼翼。
坐下时,她下意识挺直了背,明显不愿意在我面前示弱。
微微一笑,我用不着挺背,我就靠着椅背,很舒适。不管丰晴今天想来跟我兴师问罪些什么,我都欣然接受。
“听说你只是康子歌家的保姆?”
真是开门见山,问得漂亮。
“丰小姐总是对我和康先生的关系特别感兴趣。”
“因为你们关系根本不正常!”
“哦?”我笑起来,“我们俩目前都是单身,他略长我几岁,连个姐弟恋都算不上,哪里不正常了?”
丰晴顿时语塞,微一分神,又换了个说法:“涂小姐长得也算不错,就算康子歌一时睡了你。也不过是图个方便,毕竟同一屋檐下,你又安全”
这话真是恶毒,而且,她的眼神里全是轻蔑。
这轻蔑却又是装出来的。
真正眼高于顶、轻蔑于他人的,今天根本就不会来。只有态度傲慢、内心紧张的,才会前来兴师问罪。
纵然面对恶语,我依然保持微笑:“我还是想问,丰小姐以什么身份来说这样的话。如果你也不过是个路人,我和康先生爱睡不睡,又与你何干?”
丰晴完全没想到我会这样说。
她就是吃准了我脸皮薄,定会被这些污辱性的语言激怒,所以看我的好戏来了。
可偏偏她错了。
我脸皮是挺薄,也常常会因为某些事羞涩不已,但千万不要小看一个经历了失婚的单亲妈妈,对恶意的承受力。
“呵,果然脸皮够厚,怪不得缠得康子歌神魂颠倒。”
“是吗?谢谢你让我知道。我还以为康先生对我没兴趣呢。”
“你”丰晴伶俐的口齿,竟然毫无用武之地,气得脸都涨红了。
其实,不是我特别厉害。我向来嘴巴都不算厉害,是她名不正言不顺,本就天生劣势,还要来强行开撕,不是自取其辱才怪。
丰晴再也不愿意坐在我旁边。
虽然她穿着厚防水台的高跟鞋,从而显得比我高了半头,但一坐下来恕我直言,她真是毫无优势。
她一定很后悔没盘个高髻吧,这个处处都要艳压一头的女人啊,活得真是用力。
她站起身子,认真地看着我,终于找到了俯视的快感。
我无所谓,我靠在椅背上,微笑道:“丰小姐今天前来,难道就是来问我是不是保姆?”
丰晴那高傲的、充满优越感的微笑又来了,她扶着包,俯视我道:“你不就是要钱吗?你儿子的医药费是康子歌公司垫付的,你住的房子是康子歌的,连你的兼职都是康子歌帮你找的。你不就是个拜金的女人吗?别装什么云淡风轻了,咱们都现实点吧。”
我皱皱眉:“呀。果然是。如果不是丰小姐今天这么一总结,我还真不知道康先生为我做了这么多。他对我可真够好的哈。”
气不死你。
丰晴到底也是生意场上的老手,只不过因为对康子歌太过势在必得,所有才会有这些失了分寸的举动。
此刻她稳住情绪,坚决不让我气到,压制着怒气道:“看起来,你还真的挺喜欢康子歌。那我不妨告诉你。他的慕天集团和我们丰氏集团,一直在谈一项极重要的合作,市将要产生新的‘地王’,但是很不幸。因为康子歌擅自与我分手,所以这个合作将要告吹。”
我笑道:“谢谢丰小姐信任我,跟我说这些。但是,我只是一个音乐教师,生意场上的这些事我一窍不通。至于说合作告吹,我想这是你们两家公司需要面对的问题,和我一个局外人完全没有关系,我也并不关心康先生的生意做得怎么样。我相信他自有能力让一切困难都迎刃而解。”
丰晴突然得意地一笑:“是吗?”
她举起手机:“来,涂小姐我们加个微信,我给你看一些东西。”
我反问:“我和你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加你?”
丰晴道:“我敢保证,这些东西你一定有兴趣,不加,后悔半辈子去吧,也许我有办法让康子歌立刻滚回山姆国去,再也不能回来。”
她的语气充满威胁,不由地,我有些犹豫起来。
她将手机举到我跟前,竟是她的二维码。
“决定权在你。如果你觉得上当,完全可以立刻将我删掉,但是,我觉得你舍不得”
该死的,我竟然被她说动了。
的确是这样,我可以将朋友圈设置屏蔽,她完全刺探不到我什么。至于说她要给我看的东西我看一眼又何妨?
鬼使神差的,我拿出手机扫描她的二维码。
这手机虽然便宜到掉渣,但扫描起来竟然速度很快,咳咳,不愧国产神机
加妥。
刚要备注,却发现手机连震几下。丰晴刷刷地发了一组图过来。
赫然有慕天集团,有康子歌的私人照,有几个文件照片,更有网上的银行户口截图
我一惊:“这些都是什么?”
才问完,惊讶地发现照片一张一张从屏幕上消失。
丰晴竟然全部撤回了!
“这倒底是什么?”
丰晴得意地笑道:“这回相信了吧。具体到细节,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但我可以告诉你,没有哪块地,是干干净净拿下来的。有幸合作,康子歌的手段。我也领略了不少。谈不上什么证据,就是有点儿小秘密。”
我心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我再天真,也不会天真到以为康子歌是降落凡间的天使,但凡生意能玩到这么大的,谁没打过些擦边球?
既然他选择在市完成他在国内的积累,那这个原始积累必定都有许多不可告人之处。
“你跟我说这些,到底有何用意?”
丰晴将镶满了钻的手机放回包里,她整个人都是珠光宝气,如今情势一占上风,更是不可一世。
“很简单,要你离开康子歌。”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就让他离开你喽。”
“你可以试试!”纵然我没想过自己会和康子歌一直走下去,但也不觉得他会因为丰晴而离开我。
丰晴哈哈一笑:“我手里可不止这些。”
她凑到我跟前,表情竟然变得有些狰狞,“我这人,脾气有点怪。我喜欢的东西要是得不到,我会毁了它,免得让别人得到,我看着难受。”
我有些颤抖,慢慢开始觉得她似乎要玩真的。
“就这些东西,你能将他怎么样?”
丰晴撇撇嘴:“就算不能坐牢吧,估计也够驱逐出境了。”
这样酷暑的夏天,我竟觉得浑身寒意,没想到这场“恶毒女配”的约见,竟然情势会急转直下到这个地步。
抱着一线希望,我说道:“你别吓我,我是不懂这些,我会回家问他。”
“哈哈,你问吧。不过我告诉你,你问了他。有两种结果,一种是他害怕了,离开你,还有一种是他逞强,非要和你在一起,然后被强制离开你。”
不知怎么的,我觉得她说得是真的。
“你想想,我可以强行和他中止合作,我还有什么做不出来?你知道中止合作,我损失了多少吗?你这样的穷人无法想像”
的确,这就是昨天我和康子歌百思不得其解之处。
她为什么拼着承受巨大的损失,也要中止合作。不是因为她深爱康子歌,而是因为她根本就是个变态!
我得承认,丰晴走的时候,姿态很高昂。
她大获全胜。
我不敢拿康子歌的命运去赌那些证据的真假,混乱中,我听见她说,如果三天内我不从康子歌身边离开,她将会派人给有关部门写匿名信
呵,这个万能的“有关部门”。
我知道。她真的敢。
晚上,康子歌不回来吃晚饭,我一个人随便对付了一些,只觉得食不知味,心里惴惴不安,做什么都不对头,总想着丰晴说的那些事。
鬼使神差地,我悄悄进了康子歌的书房。书桌上摆放着部分文件,我望见文件上签名,和文件的格式。果然有些与丰晴发来的照片一模一样。
心中更是信了几分。
康子歌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窝在沙发里,开着电视也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寂寞和惶恐。
强颜欢笑地给他泡茶、送水果,问他是不是工作很忙。
康子歌显得很疲惫,对我笑笑道:“合作中止是件大事,很多工作都要继续下去,最近会很忙。我若回来得晚,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不知怎的,我突然有点伤感。可心中又不想就这样放弃希望。
“会的,我照顾自己好着呢。不用担心。倒是你,要注意身体。”
康子歌笑道:“我的身体怎么样,你还不知道么?”
虽说他还是微笑着,可我总觉得他的微笑背后有着难言的疲惫和苦涩。
那个优雅高贵、意气风发的康子歌去哪儿了?
睡前,我躺在他身上,陪他一起看英语财经新闻。跟着看了一段时间,我虽然还是听不懂里面的人在说什么,但从画面和语气,以及部分我还算认识的单词,也能猜个轮廓。
新闻里,好像哪个国外的公司出了事,百年基业,说毁就毁。
我趁机道:“好可怕,原来不正当竞争国内国外都有啊,真是哪里都没有净土。”
康子歌道:“只要是人操作的,都会有漏洞,再严密的制度也一样。”
我假装开玩笑,撑起脑袋看着他:“那你告诉我,你有没有不正当竞争过?”
康子歌捏捏我的鼻子:“幼稚!”
“有没有嘛!”我撒娇。
“有。”康子歌竟然十分老实,“我可以这么说。所有的成功者,走过的路上都有不能回望的阴影。”
我心一沉,脸上却要装出笑容:“你好可怕啊!”
康子歌拥住我:“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对你那样。”
我伏在他的怀里,想起那些签名、那些文件,纵然他还没有回望,我却已经迷失在那些阴影里。
“合作的事,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吗?”我轻声问。
康子歌道:“不清楚,我没有联想丰晴。事到如今,我不能低头。一低头,就被她捏在手里了。据我估计,她也在观望,看我这边会不会有什么动静,我就以不变应万变了,做好两手准备,她要是改变主意要继续合作,那我就得加码,不能这么便宜她;她要是一直这么僵持着,也不处理后续事宜。那就别怪我另外找人合作了,反正,大家公平竞争吧。”
他真的猜对了啊,丰晴的确是在观望。
但是她观望的不是康子歌,而是我。她在看,三天后我会不会离开康子歌。
这天晚上,我格外疯狂,主动留在康子歌的房内,整整一夜都没有回自己的房间。
康子歌又惊又喜,以为我和他一样迫不及待,积极而温柔地回应着我。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想享受这最后的疯狂。
纵然我阻止自己去想以后,那种强烈的离别感,还是难以扼制地占有着我。
黎明时分,我在康子歌的臂弯中醒来。
他沉睡如婴儿,浓密细长的睫毛在眼窝上映出优美的弧线。我从来没有这样贪婪地看过他。
我一直知道他好看,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贪恋过。
一切果然都是一场梦,无论这场梦多么绮丽、多么逼真、多么动人心弦,它都有醒来的一天。
我能做的,就是尽力记住这场梦。
太多的梦境,只在醒来的一刹那存在,当世俗的鸟鸣、汽笛、孩童的嬉闹、老人的晨练,这纷扰的声音涌入脑海的时候,我们要记住梦境,将变得尤其艰难。
但我不。
我要在往后一切的纷乱世俗中,记住康子歌,记住他给我的一切。
第84章 别了,康子歌()
如果说我这一生,也曾有过演技的巅峰,我相信,就在这两天。
我像透支了自己毕生热情一般,腻在康子歌身边。
这两天的我,无比真实,又无比虚假。
真实的是,我毫无保留地释放了自己的一切爱恋和激情。我牺牲了陪伴乐乐的时间,无微不至地替他准备一日三餐,替他洗晒熨烫,早上陪他晨跑,傍晚陪他散步,晚上赖在他房间不肯离去。我像一块贪婪的海绵,恨不得锁住这最后的一切,然后,沉甸甸地离去。
而虚假的是,我假装自己离不开他,假装以后依然要包揽他的一切,假装我们之间没有丰晴,假装相信他可以安然地度过一切难关。
其实,夜晚的时候,我常常拥着他不能入睡,一想到我将永远离开这个男人。我心如刀绞。
这两天,我悄悄地安顿好了一切,我给乐乐提前办了出院手续。康子歌慷慨地打在医院账户上的余款,顺利地提了出来。
我没有声张。如果说我还是带走了康子歌的东西,那就是这笔钱。
我给学校提交了一份支教申请,是一个没人愿意过去的偏远山村。校长很高兴,为自己学校竟然出了一个如此有觉悟的老师而高兴。
因为这个“觉悟”,我将可以得到双份的工资(虽然我在山村里可能根本没地方花)、提前晋升的职称(其实我对这个也一直不是很在乎)、为期二十天的假期(这意味着在去山村之前,我不用再回学校做开学前期,我自由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去和汤主任告别。让她千万不要透露我去了哪里。
老汤这个堪比亲妈的老同事,关心地问我是不是欠了人家的钱
天地良心,我本不想骗她,毕竟她对我一直关心备至,真心当自己的亲女儿一样上心。但是,我今天来找她就是试图欺骗她的,我还是硬起了心肠。
我说,我因为给乐乐治病,欠了康子歌的钱。以前我和他谈恋爱,这钱可以了不计较,但最近我打算跟他分手。所以这事儿就搞得有点复杂。不过,我钱是一定会还,只是需要攒一段时间,出去支教可以双份工资,而且在山村里开销小,支教一年,也就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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