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说：胡说八道，我就不是城市人的命，你要是不供我读书，我还在农村种田呢。小哥说：你才不会是农村人呢，你长得这么漂亮，就算我不供你读书，也会有城里人把你抢去做老婆。早知道你出落得这么水灵，我就不供你读书了。清音说：小哥，不读书，我就是一个农村大姐，长得再好，也就是一个花瓶，中看不中用。那时小石头过周岁，她请了十天假，跑回去抱小侄子。见到小哥一家乐融融的，她十分开心。
回到单位她就动了跑单帮的念头，她不能平平庸庸过一生。那不是小哥的期望，小哥说得好，她要做一个平庸的女人，过上所谓的幸福生活，凭她的长相就办得到。小哥那么辛苦供她读书是图什么？小哥天天在建筑工地上搬砖头，喝的水全变成汗水流了出来。血汗钱寄给她做生活费。为减轻小哥的负担，从大二起她就开始在课外打工，跑推销、做翻译、当导游、做钟点工，什么活她都干过，除了去歌厅当坐台小姐她不做。她基本上自立了，但小哥还是把他挣的钱一分不少地寄给她。他的观点是：上大学就该好好读书，挣钱有他呢。
单位的住房已经十分优越，两人一间单身公寓，配有电视、冰箱、洗衣机，水、电、煤气全免费。这么好的条件她不享用，却要自己花钱去买一套将来注定毫无用处的单身公寓，大家都不理解，以为她想干什么呢。她很少参加同事的沙龙、派对、效游及其他活动，尽管很多人想拉她去撑门面。一下了班，她就回到宿舍，上网，收集和整理资料。她也会去见朋友，但都是她在工作中结识的各路精英，与他们交往，她觉得获益良多。这么辛辛苦苦地日积月累，她不知道有一天会不会用上，但她知道这一辈子她不会放弃。永不言弃是她的性格。
那天晚上，清音早早上床睡觉。但她一直没有入睡，她躺在床上，怀里抱着心型枕头，双眼盯着天花板。她很想试一下可不可以这样一夜无眠到天亮。后来她爬起身，拧开台灯，开始写辞职报告。天快亮时，她迷糊了一阵，等睁开眼时，四周一片光明，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象征一个新的开始。她蹦蹦跳跳地下了床，先打开热水冲凉，围着浴巾，她对镜梳妆。
这天清音化了个淡妆，涂了眼影，抹了少许唇膏。那天看到清音的同事都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老局长见到清音，说：小李，你今天可是光彩照人啦。清音说：我这才小试牛刀呢。老局长笑了，他的笑很宽厚，但老局长看了清音的辞职报告就不笑了。他说：这太突然。清音知道老局长没有思想准备，这个单位还从来没有人辞职呢。老局长说：小李，你考虑成熟了没有？我想你是一时冲动吧？清音说：我是突然决定的，但我很久以来就有这个愿望。老局长说：你还是再考虑一下，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这个月你可以不来上班。清音说：我已经决定了。您一定要留住我，我的心思不在单位，这对我对单位都不公平。如果不能全心全意为单位工作，我良心上过不去。老局长说：既然你去意已决，我也不勉强，但我建议你办停薪留职，你明白我的意思，你毕竟是我的部下，我要为你留一条后路。清音只好同意了，但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她办停薪留职，她一点也不想这样做。
清音那天上午就出现在开发区空无一人的厂房里，当徐兰看到光彩照人的清音时，她禁不住欢呼起来。两个充满朝气的青春女子拉着手围着厂房走了一圈又一圈。
四
徐兰的眼光没错，她很快与清音建立了深厚的姐妹感情。清音在协助徐兰打开国内市场时把她的才华展露得淋漓尽致。为了突破内销比例，她从市外经委杀到省外经委，一直杀到外经贸部，硬是把内销比例扩大到百分之八十五。这在当时简直是个惊人之举，徐兰说可以入选中国吉尼斯世界大全。公司后来占了国内市场三分之一的份额，清音功不可没。公司的利润滚滚而来，第一年纯利超过三百万。徐兰说：我们太能干了。然后她问清音：是瓜分胜利果实还是扩大投资？清音说：你也太小看我了。她们合作得十分融洽。如果吴健雄不来，她们的事业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清音一点也不知道徐兰后面还有一个吴老板。当订单像雪片似地飞向大陆时，吴健雄觉得十分意外。他飞了过来。
徐兰亲自开车去机场接他。她那天穿了身紫色的套装，是她刚来大陆那天在台湾买的。她把头发剪了，不再长发披肩，看起来就是一个高级职员，打工皇后。这给了吴大雄一份全新的感觉，一路上他心痒难忍，不时拿手摸她的头发、后颈和大腿。然后他说：还没订房吧？没订就去你那儿。徐兰不置可否，只是嘴角露出了一丝难以觉察的冷笑。
晚饭安排在凤凰山庄。徐兰要了一个单间。这家酒店装修很特别，墙是用黄竹砌的，桌椅也全是竹料，整个一个田园风光。这还不算特别。特别的是徐兰的精心安排。两人落坐后，进来一个女孩。吴健雄觉得眼前一亮，眼睛再也离不开她的身体。徐兰好似在房间蒸发了一样。女孩穿了件白色的超短裙，酥胸半露，双唇湿润，两眼迷漓。吴健雄开始还以为是服务员，当服务员不停进出时，女孩已经坐在他身边，她拿了块热毛巾，对着吴健雄笑咪咪地说：大哥，小妹给你擦把脸，行吗？吴健雄知道她是个三陪女，看样子已经在外面滚了不短时间，可他还是抗不住她那年轻性感的肉体。
吴健雄在大陆呆了十天，其间去了一次工厂，看了半小时。他原来的行程是两天。他跟徐兰在一起的时间不到八个小时，其他时间他都在乡村别墅里度过。徐兰给他叫了三个小姐。白天他跟小姐一起打牌，玩色盅，晚上轮流跟她们睡觉。徐兰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知道他要什么。吴健雄走的时候，看起来气畅神舒，他笑着对徐兰说：我没看走眼，好好干，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看着飞机上了天，徐兰忍不住开怀大笑，她笑得心里乐开了花。
第二天，徐兰收到吴健雄的一份传真。传真上说：总公司准备注资八千万，在南村再开两家厂，同徐兰的新亚制衣厂组成新亚制衣有限公司。徐兰收到吴健雄的传真后，气得肺都炸了，她给吴健雄打电话：你没权这样做，这间厂是我的，是我的心血。吴健雄说：我没说不是你的，公司合并后你占三分之一的股份，是第二大股东。徐兰说：我不答应，我不会同意的。吴健雄说：你要是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但从下个月起，总部不再给你订单。你的工厂亦不得使用公司的品牌、商标和专利。徐兰在脑子里飞快地思考吴健雄这些话的含义，她很快就明白，要是她不答应，她和清音就得另起炉灶。这就意味着清音在过去一年中所做的工作全是为他人作嫁衣。她不仅白干了，还把自己的手脚捆住了。
那天徐兰就坐在办公室里发呆，她提不起一点精神，秘书进来找她签字，她拿着笔发愣，一会儿就忘记了该干什么了。她头疼的是怎么向清音解释这一切。徐兰在电话里说：吴健雄，你真是一个魔鬼，我把什么都给你了，从来不要求回报，你就这样待我，你真不是人。吴健雄说：我对你已经是最好的了，成立公司对你有什么不好？我的公司几时有人占了这么大的股份？徐兰说：妈的，你知道什么？她把电话挂了。
关于吴健雄，关于公司，徐兰不知怎样向清音解释。她觉得自己像犹大，把清音引到梦想之国，让她看到一线光明，然后又把她出卖了，任由她跌进黑暗的地狱里。那几天她茶饭不思，夜不成寐，脸上不见一丝笑容，几天就瘦了一圈。在清音一再追问下，她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
清音听了哈哈大笑，她说：就为这事把自己折磨成这样？至于吗？徐兰说：你还笑？你觉得无所谓吗？清音说：当然有所谓，但这未必就是一件坏事，钱是大家赚的，我们将来发展同样要吸收外来资金，我们就当这件工作提前做了。公司发展了，我们的钱也会跟着滚雪球，搞企业不就是为了利润吗？徐兰说：可是我们时刻都要受制于人，原来说的不是这样的，我怕你接受不了。清音说：我们本来就是已经受制于人的，只是我们自己以为我们说了算，实际上不是，从来都不是，就算台湾总部不管我们，市场也会管我们，政府也会管我们，我们的客户也在制约我们。至于你跟吴健雄的私人感情，我不好说什么，但作为你的姐妹，我要提醒你一定要摆正关系，那就是纯粹生意关系，切勿掺杂其他东西。
徐兰没想到清音在处理这件事情上这么理智和简约，她把问题看得那么复杂，那么严重，她却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她真是一个女中豪杰。徐兰没有想到清音本来就是一无所有，她白手起家。来时不怕两手空空，走时也不怕空着双手。她在创造利润的同时也在创造成功感，她的快乐不只是金钱，还包括迈向成功的过程以及那个过程中的复杂感受。
五
徐兰被董事会任命为公司总经理，全权负责大陆事务。吴健雄作为董事长半年来一次大陆，来了就要徐兰安排小姐。他第二次来大陆时，徐兰窝了一肚子气，不想安排。他一急就拿她泄欲，折腾得她一晚上没睡。她实在怕了，第二天就让人找了几个小姐来。然后她就猫在公司里，尽量避免见他。
徐兰第一次见到清音时就被她的国色天姿打动了。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迷人的女人。标准的模特儿身材，标准的大美人，难得的是两只形状完美而十分丰满的大乳房。胸脯扁平是身材高大的女人的通病，有些人乳房也大，但形状又不好看。她真是太完美了，她没来由地喜欢她。尽管她十分清楚吴健雄见到她会是什么德性。可她知道清音不会喜欢吴健雄，她太相信自己的直感了。问题是她没想到吴健雄竟会沉迷至不能自拔，得不到清音，他竟然退而求其次，只图与清音朝夕相处。为达到这个目的，竟然不惜把徐兰赶回台湾。
徐兰后来对清音说，她做错了两件事，一是把大陆的生意做得太大了，二是把大陆的美女市场展现在吴健雄面前。吴健雄要来大陆前，徐兰找清音商量，她把他们之间的事给她讲了。她说，以前在台湾，她跟别的女人争宠，可她现在已经习惯一个人了。她说吴健雄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好色，他来了肯定会动她的心思。徐兰说：好姐姐，想想办法，帮他找个女人。清音坚决不同意这样做，男人嫖女人她不管，可要她拉皮条，她不干。但她架不住徐兰死磨硬缠，更主要的是她想帮她。她打电话给李心兰，叫她安排。吴健雄吃到了甜头，跑大陆越跑越勤，最后干脆跟徐兰换了位，把徐兰气得半死。她走的时候埋怨清音和李心兰好心办坏事。清音说，你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自受。
清音给李心兰打电话，叫她给一个朋友安排一位小姐。李心兰说：清音姐，还没有小姐叫我安排小姐的，我的小姐不搞同性恋。清音说：别跟我嬉皮笑脸的，认真点，得罪了我的朋友，有你好看的。李心兰说：你那朋友是什么德性呀？他喜欢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清音说：管他呢，谁好卖你就安排谁。挂了电话，清音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顿，几时变得这样刻薄了。
心兰去了时代后，有一天跟清音打电话，她说：姐，我在做妈咪。清音一听呆住了。她不知道心兰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走到了这一步了？那是一条不归路啊。清音说：你马上出来。心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近况，并不是向你征求意见。清音一想也是的，她是个大人了，受过高等教育，她爱干什么是她的自由。清音说：你想清楚了吗？这条路走下去是万丈深渊哪。心兰说：是祸是福我自己受着。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清音没有跟心兰联系。等到新亚那些有点姿色的女工全成了夜总会的小姐时，清音知道大势所趋，她无可奈何地接受了现实。有一天她还去心兰上班（姑且这样说吧）的地方看了一眼，跟她吃了餐饭。
有一天晚上，吴健雄叫人把清音请到他的办公室。那时刚上夜班，清音向总经理室走去，心里惴惴不安，她倒不是怕他图谋不轨，她是猜不出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们面对面坐着。吴健雄坐在大班椅上，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双眼盯着她的敏感部位。清音坐在沙发上，面对着吴健雄，后来她把双腿交叉起来，挡住裙底的风光，双手抱肩，遮住双乳，一幅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态。吴老板嘿嘿笑了几声，说：李小姐，我知道你对我印象不好，我也知道我有很多毛病，但我有一个优点，就是事业为重。你可能已经听说了，我好色，泡妞，养情妇，没有女人我活不了，但这些从不影响我的工作。因为这样，我就有个特别突出的优点，我重视人才，只要是可用之才，不管她有多少缺点，也不管她对我的印象如何，只要对公司有利，我就会用她。
吴健雄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色的硬皮本，递给清音。在清音打开硬皮本时，吴健雄继续说：我知道你们私下里议论我，我还知道你跟徐兰姐妹情深。可我告诉你，她那是利用你。那不叫爱才，是假的，实际上是浪费人才。只要她在，你就没有出头之日。她信不过你，因为你比她能干。我不同，我真的用你，也只有我真的用你。你别以为我感情用事，我头脑清醒着呢，对于事业，我从来都是深思熟虑，徐兰多大能量我比谁都清楚，没有你她寸步难行。我说得对吗？我相信我的选择没错，我还相信你能理解我，作为一个男人和董事长——的言行举止。
清音手里拿的是一张聘书，她被聘任为总经理。清音说：徐兰知道吗？吴健雄说：她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给不给我面子？清音心里七上八下，她不知道这张聘书后面有多深的陷井，尽管她很感谢这份来之不易的——知遇之恩，如果说是知遇之恩的话。要是在那个机关，再过二十年，她也不可能争到这种职位。那些人只想吃她豆腐，却不想给她任何回报。她才不会上当呢。吴老板至少敢承认自己好色，这一点就比人面兽心的那帮东西强。清音记得中学课本里有个国君，他说自己有个毛病，就是好色。清音觉得这个国君特别可爱，吴老板有点像这个国君。但他没有国君的特权，就算在他的公司里他也没有。他看中的女人，只要人家不愿意，他就拿人家没办法。当然女的愿意跟他做交易，那是他们的事，清音犯不着去插一腿，她看不惯，最多就装做没看见。问题是任何事情都不能以破坏她和徐兰的姐妹情谊为代价。清音说：董事长，你要是有诚意，就该把徐兰找来，我们一起商量。吴健雄说：你还不了解徐兰，对总经理这个职位，她比谁都紧张，只有你接替她，她才走得放心。清音说：徐兰要走？你要把她逼走？吴健雄说：说得多难听，这是是正常调动，台湾有业务，要她去处理。清音不由叹了一口长气。她是为徐兰叹的。不过她明白一个道理：打江山的和坐江山的从来都不是一茬人。
清音当了总经理后不得不改变自己的形象，尤其在衣着打扮上的随意、洒脱。她带表妹文娟去逛商店，买了一大堆时装，春夏秋冬各买了几套，好替换。尽管她长得国色天姿，她还是明白一个道理：马要鞍妆，人要衣妆。她的打扮要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