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于是开始敬酒,张市喝一半,剩下的由门坎包了。实际上张市只是抿了一下,酒基本上都是门坎喝的。所以等把几支老鬼酒清完,门坎舌头已经开始打结,他站在门口送人时,有几个字怎么也吐不清楚。好在大家都喝得七荤八素,也没人注意他。
九
门坎带张市长去枫林阁。门坎长期订了一个三人套间,这个套间由林芳亲自控制,如果不是客人太多一般不对外启用。门坎想起已经好久没主动跟林芳联系,她倒是经常有电话给他,但他总是说没空。心兰回家后,他因为生理需要,偶尔会想起林芳,有几次还想找她去过夜,因为他已经对心兰的再度现身几乎绝望,而且慢慢也把她忘记了。仔细想一想,心兰也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他们也就是心理上的互相呼应和生理上的水乳交融。他们的结合还上升不到心灵的层次,这样的女人一辈子碰上十个八个也不是难事。犯不着再为她折磨自己。这样一想,门坎就把自己说服了。他开始让自己试着再跟别的女人睡睡觉。譬如林芳就是一个很不错的女人,如果再不出手,她可能就不是他的了。门坎有时候也问问自己,干吗总是在欢场里找女人呢?是不是可以随心所欲,而又不用承担责任?难道他一开始就不想对心兰承担什么吗?他想不明白。他想不明白的时候就不再想了。
林芳根据门坎的要求先挑好小姐,门坎再审查一遍,然后再带给张市过目。经过这三道程序张市一般都是满意的。门坎的要求是:首先要长得好,其次要干净,第三要有一点素质。这样的小姐还真不太容易找,好在林芳门路广,就算枫林阁没有,她也能从别的地方找一些来。门坎第一次提出要求时,林芳说:我够不够条件?门坎说:对我来说,你足够了,但对领导而言,你还差得远呢。林芳气得踢了门坎一脚。那一脚可重了,门坎一直记着,他说迟早要报仇雪恨。林芳每次跟他联系就问:几时报仇雪恨啦?我等着呢。
林芳带小姐时,门坎跟张市坐在沙发上聊天。开始他们都以为会让张伟源管文教线,没想到管了政法线。这表明刘市长对他偏爱有加。他能够当上副市长,自己做了不少工作,刘市长也做了不少工作。如果不是刘市长私下打招呼,张伟源心里想再过几年可能也轮不到他。这些事张伟源自然不会跟门坎多提,他想把南村的娱乐场所清理整顿一下,这些地方太乱,容易出事,与其让别人控制,还不如让自己的人控制。他想让门坎插手娱乐业,这是一块肥肉,大家都想吃,吃的人多了,就把它搞乱了。当然既得利益者要照顾,如何处理这种关系,可以让门坎去做。他很相信门坎的能力。张伟源把这意思跟门坎讲了,门坎说行,我先弄个计划出来。他想由张市长罩着,还有什么事办不了呢。张伟源说:千万不能感情用事呀,像李心兰这种事不要再出现。门坎说:不会了。
小姐带到了,张伟源挑了一个,进了房间。门坎正要带另一个进房,小姐却说:林梅在外面。门坎说:你我是要定了,林梅要是愿意就让她进来。我是韩信将兵,多多益善。门坎硬拉着小姐进了房间。他把门关上,就开始脱小姐的裙子,接着把她的内裤也拉了下来,小姐挣扎了几下,门坎一手把小姐推倒在床,先用手摸她下面,接着摸乳房,在乳房里面摸到了一个避孕套,他急急忙忙带上。小姐一看来真的,开始挣扎。门坎说:你动什么,乳罩里藏套子,不就是想干这事吗?小姐说:不是要跟你干,我还得在林芳手下吃饭,你硬要搞我,林芳肯定炒我。求求你了,大哥。门坎说:你别怕,回头我把这里盘过来,让你做经理。小姐说:大哥,你别玩我了。
门坎有点生气,他让小姐穿上衣服,叫她出去把林梅叫来。他想今天一定要给点颜色给林芳看看。半个小时后,有人推门进来,门坎一看是林芳,不是林梅。她亲自送上门来了。门坎一把拉过林芳,把她按在床上,跟着身子压了下去。左手掀开她的裙子,摸着她白白的柔软的屁股。门坎做这些动作是一气呵成,他不敢稍作迟疑,免得自己先退缩了。林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等他急急忙忙把她的内裤退下来后,她才说:你变了,变坏了。门坎装做不在乎她说什么的样子,继续在她身上经营,可他那东西很不争气,刚才还硬梆梆的,突然变得疲软了。他觉得那东西就像一根极为柔软的橡皮管子,只是在林芳两腿间磨来擦去。他一口气泄了。爬在林芳身上直喘气。林芳把他抱在怀里,在他背上抚摸,亲他的脸、嘴唇。林芳说:你到底怎么了?谁把你弄成这样了?你就不想跟我说说吗?
门坎舒了一口长气,说:我女朋友走了。林芳说:嗨,我以为什么大事,不就一个女人吗?天下好女人多的是。门坎说:女人跟女人不同呀。林芳说:是不同,不要老守着一个。门坎笑了,门坎说:那你干吗老守着我?林芳说:好男人不多,碰上了就不能放手。门坎说:不跟你瞎扯了,我在这儿做不来,改天你去我宿舍,如果配合得好,我就收你做小。林芳说:真不害臊,给你根竹竿就往上爬,好像我就离不了你似的。门坎说:离不离得了你自己清楚,连找个按摩小姐都那么紧张,你骗谁呀?林芳说:那还不是为了你好。两人抱着聊了会儿,林芳爬起来穿衣服,她说得走了,这是严重违反纪律,给董事长知道了,非炒鱿鱼不可。然后她亲了门坎的嘴唇,说:我为了你,什么都敢做呀。她亲他的时候,他把手伸进了她的胸部,摸着她的两只乳房,觉得她的乳房十分尖挺,极具弹性,形状一定特别好。心兰就是缺少这样一个完美的乳房。为什么身材高大的女人都缺少一个完美的乳房呢?就为了这么完美的一个好乳房,也得跟她睡一觉。门坎说:下了班我来接你。林芳说:不要来,我几点下班也说不准,还是我搭的去你那儿吧。你开着手机。
第六章
一
徐兰得了慢性肾炎。她吃了一年的药,吃激素,把脸上吃出了一大堆疙瘩,还把身体吃成了一个大酒桶。清音去机场接徐兰,她站在出口盯着一个个年青女人看,看得眼睛酸了。当一个女人突然把她拥抱入怀,一张脸对她笑得像蜜糖一样时,她吃了一惊。那人看起来似乎有点徐兰的影子,但身体和脸型变得太厉害了,她实在不敢认,尽管她一早已经有了准备。徐兰在电话里说:我胖得像个水桶,脸也变了。你肯定认不出来。清音说:你烧成了灰我也认得。徐兰说:讨厌的乌鸦嘴。清音说:该打。清音拥着徐兰走向停车场。她们已经有几年没见了,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清音说:看你精神不错,病情控制了吗?徐兰说:天天吃激素,一点精神也没有,心慌,好像一颗心要跳出嗓子眼,真是活受罪。吃了药也不管用,尿检还是三个加号。我妈还找了些偏方,吃了也不管用。我自己把药停了。
清音开的是公司的车,是一部纯白的尼桑。这部车原来是徐兰的坐骑。徐兰坐在副驾驶座,不由感慨万千。她说时间过得真快,我们当时见面好像就在昨天,竟然已经过了八年。当时我才二十一岁,如今已经是快三十的人了。而且我已经感觉生命差不多走到了尽头。清音说:说什么呢,神经病,我们当时可是说好了的,要一生一世在一起。从今以后我也不想有什么野心,我的野心就是我们姐妹相亲相爱。徐兰笑了,她笑着说:你想搞同性恋啦,我不干呢。
清音在富豪花园买了套别墅,三层,八间房,两个大厅,还有一个花园。那是她得知徐兰准备来大陆后专门买的。这也算是投资,徐兰来了她可以跟她一起住。她们甚至可以足不出户就在房间里呆上一年半载。徐兰对这套别墅很满意,她表扬清音,说她除了体贴入微,眼光也不错。清音说:知我者徐兰也,然后她大声说:从今以后你就归我管了,你要听话。我叫你吃什么你就吃什么,不准馋嘴,不准剧烈运动,还不准感冒。徐兰说:我妈都没这样,你也太独裁了吧?但她心里是乐开了花,除了她妈,也没人这样关心她呀。徐兰的晚餐是清炖猪肾。清音说,这叫以形补形。从此徐兰餐餐都与猪肾打交道,到后来她见到像肾的东西都恶心。清音仍然不放过她,清音说:实在吃不下就喝点汤。这叫持之以恒,无论什么东西坚持就有效果,半途而废只会一事无成。徐兰说:我老娘最多强迫我吃东西,不会讲大道理,你跟我老娘比,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徐兰把汤喝了,把内容全留在炖盅里,清音每天跑市场,就为了买两只猪腰,回来还要切去白色筋膜,再洗干净,再用微火炖,真是用心良苦。徐兰一点也不领情,把精华都剩下了,清音觉得可惜,每天都亲自打扫战场。三个月不到,清音突然觉得衣服全都穿不下了。她跑到地磅上一磅,整整多了十斤。清音对徐兰说:我拿你做食疗试验,怎么效果都跑到我身上了?好在你妈看不到,否则还以为我虐待你呢。
徐兰能够回到大陆,清音是跟徐妈妈讲了条件的。她对徐妈妈夸下海口,说保证遍寻中老名医,配合食疗,一定把徐二小姐的病治好。徐妈妈看到徐兰吃了两年的西药,病情没见好转,人却日见憔悴,徐兰又开始拒绝治疗。徐妈妈似乎只有一条出路:死马当作活马医。再说,徐兰是去大陆跟知心姐妹见面,说不定心情一好,病就不治自愈了呢。
清音做通了徐妈妈的工作后,笑得合不拢嘴,一个晚上都没睡着。这种情况让人百思不解。就算见到了情人也不至如此,何况只是一个姐妹。她的行为举止总是让人吃惊。譬如说,一个女人,好好的国家机关不做,跑去跟外商打工。一把年纪了,不找个人嫁了也就算了,居然跟人家同居。
清音刚参加工作的那两年,每隔十天半月就有一帮乡里乡亲来找她,要她安排工作。一开始她去找在海关工作的表哥。她表哥像胡耀邦对待他的穷亲戚一样,一个也不安排。清音只好带着他们去开发区,那儿有她的同学,她那些找不到门路的同学全进了外资企业。清音刚把第一批安顿好,第二批又来了,接着来了第三批。清音一下子傻了眼。她只好对前来投靠的乡亲说,你们自己去找吧,这是地址和电话。在开发区有一条街,全部是当地人建造的出租屋,住的几乎全部都是清音的乡里乡亲。走进那条街,好像回到乡下了一样。
有一天,表哥陪清音走进了那条街,耳朵里听到的全是乡音,看到的似乎全是熟人,只是表哥一个人的名字也叫不出。但他们谁都知道表哥的大名。当初表哥拒绝帮助任何人,他们好像也不计较。对表哥仍然十分敬重和亲热。清音对他们每个人都有恩,但他们对她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清音在一个院子里找到了她的两个哥哥和两个嫂子。这个院子有十八间房,每间房的面积大概有五六平米,住的全是她的亲戚。表哥在大院的水龙头下洗了手,还在厕所里拉了泡尿。厕所门根本就关不住,里面臭烘烘的。有人在墙上写了行字,说大小便后不冲厕所的是畜生。表哥一看就四处找东西舀水冲厕所,但找不到,只好做了回畜生。表哥上完了厕所,清音也去上,她在里面猫了半天,表哥替她难受了半天。
表哥跟两位堂兄聊天,相互派烟抽。清音跟两位嫂子聊,还不时傻笑一阵。三人男人不笑,尽是严肃。这两对公婆把几双孩子留在家里,让父母受罪,他们自己又在这儿活受罪。表哥对他们把田地抛荒,跑外面来卖力气很不赞同,清音说表哥没有人情味。她说家家一大堆孩子,长大了全要读书,读书就要花钱,不出来挣点,将来怎么办?表哥不知道她看见他们现在的景况作何感想,他是觉得还不如在家里呆着。
有一家人在房间里炒菜,油烟味很刺鼻,清音禁不住打了个喷嚏。另一家人正在院子里吃饭,饭桌是个彩电的泡沫包装盒。他们在饭前把泡沫拿出来,摆在院子的平地上,在上面布菜,一家人围着吃,吃完了,先收拾碗筷,再把泡沫拿进房里,估计放在外面有可能被人顺手牵羊。堂嫂说:在这儿吃饭吧,我们煮面条。清音拿眼睛看表哥,表哥知道她想留下来吃,但表哥最讨厌吃面条,就说:晚上还有点事呢,下次吧。嫂子就说:你是吃不惯我们乡下人的伙食吧,你变修了。这是五年前的事,现在清音的直系亲属全都脱贫致富了,连远亲近邻都沾了她的光。她回一趟家,基本上不可能在家里吃饭,她的饭局全由感恩投报的乡亲排满了,为请她吃饭,有十几个乡邻反目成仇了。是谁改变了清音的命运?是她的姐妹,那个叫徐兰的人。她要像她的乡里乡亲一样感恩投报。她对徐妈妈说:你把徐兰交给我,就算治不好她的病,我也可以陪她,陪她一辈子。她以为她是谁呢?
二
清音有个旧同事,从汕头回来,帮徐兰带了一种土方制作的水药,装在两个青岛啤酒瓶里。据说过安检时给保安搜了出来,以为是易燃物或液体炸弹。搞得大家都很紧张,旧同事解释了半天,保安还是不信,找了个开瓶器把盖子拧开,倒出了一点看了,尝尝,确信是中药剂才放了行。同事回来一说,大家都笑做一团。经过这一场虚惊,这两瓶中药就显得格外有意义。清音说:一定要把它喝完,说不定药到病除呢。关键是不要辜负人家一片心意。可徐兰看见这种包装,味道也怪怪的,说什么也不喝。清音说:我拿自己做试验,先喝一小口,如果没有事,你就得喝。说完拿了只小碗,倒了约十毫升。徐兰看清音真的要喝,过来拦她,说:你也别喝了,要喝也得我自己喝。清音不理她,一仰脖子喝了下去。喝完了两人坐在厅里看电视,看的是一个香港言情片,看了大半个小时,好像什么样也没看进去。原来清音也很紧张,虽然知道这药不至于闹出人命,但也怕把肠胃绞得七零八落。一个小时过去了,好像肠胃也没什么意见,只是口感很不好,有点不是滋味,还有点恶心。清音知道这是生理反应。看来这药至少没有副作用,至于能不能治病,只有天知道。清音说:二小姐,我试过了,一切正常。清音讲的是一句笑话,说的是领导干部去找小姐,又怕小姐有病,先让马仔试试,马仔试完了就讲这句话。这句话现在成了一些人的口头禅,有些人不分场合地讲,所以这句只在男人中流传的笑话清音也知道了。清音把这句笑话讲给徐兰听,两人笑得扭做一团,笑着笑着徐兰就把清音倒出的一杯药喝下了。喝完了徐兰还在笑,好像把喝药的事忘了。过了半小时,清音问徐兰有什么感觉,徐兰说:感觉什么?清音说:我问你喝了药有什么感觉?徐兰说:我喝过药吗?清音:看来这药很对你的口味,你还得继续喝。她本想说,我喝了可想恶心呢,但终于忍住没说。她不知道徐兰早把喝药当喝水了,再苦再涩的药,一仰脖子就喝了,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同事带回的药吃了大半个月,清音问徐兰的感觉,徐兰说:也没什么感觉,就是吃了药就不想吃饭。这药可能对胃有刺激。清音一听就不敢再叫同事带药了,总不成肾病没治好,又搞出个胃病吧。两人决定以后不能乱吃偏方,就算吃也得先找中老名医看过。清音一有空就翻报刊杂志,看有没有介绍偏方的。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