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只有自己相信,将之当成真实的,别人才能相信。
一曲终了,他抬手,收势。
动作完美的不能再完美。
他抬头,看向座中众人。
怎么
左边的娘娘公主们有的正在交头接耳的说悄悄话;有的在低头看自己的手;右边的王爷皇子们有的端着茶杯在喝茶;有一位肥头大耳的王爷倒是在看着他,可是那眼神中,分明是满满的不耐与嫌弃。
上首,他心中一个激灵,立即收回视线。
那个方向,可不是他可以窥视的,方才他看向娘娘、王爷们的举动已经是大不敬了。
可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没有弹出这离恨歌的韵味?为什么这些贵人没有被这乐声所感?
贵人?难道是因为他们身分太高贵,所以才没有?
他便想要再次抬头看那些立在贵人们身后的宫女、太监们。
“哎呦喂,先生您就别东张西望了。”身后忽然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再看下去别说是您,连奴婢的脑袋都要保不住了。”
是领他来乾清宫的小太监。
虽然这太监声音极低,但是说到最后还是使他激灵灵打了一个哆嗦,顿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的确是他忘形放肆了。幸好有这个小太监提醒。
所以,即便是宫女太监这些低贱之人,也没有被他的琴声所感吗?
焦先生顿时垂头丧气。
这时,他忽然想起了定北侯府的二小姐。
究竟是二小姐参研出的曲谱有错,还是二小姐有所保留,故意给了他一张有问题的曲谱?
不应该啊!他仔细的研究过,这曲谱,不应该有问题的。
可是与此同时他心中却有另一种想法蹿升而出。
能参研出离恨歌的人,在上面稍稍动点手脚,像他这样的人能看出来么?
他顿时有些心灰意冷。
定北侯府送他进宫,难道是想让他送死么?
他心中蒙上一层阴霾的同时,上边坐着的梁王心中也是一片疑云。
“不对呀!”他蹙着眉头看向焦琴师,“上次听到的不是这样的,”说着又改口,“不是,是这样的曲子,但是却没了上次在定北侯府听到的滋味和神韵。”
焦琴师吓得当即跪倒在地。
梁王起身走到焦琴师面前,居高临下的、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焦琴师,仿佛能用眼睛看出焦琴师的破绽似的。
焦琴师盯着眼前的大红冕服下摆,混身抖若筛糠。
“上次是你弹的离恨歌吗”他说着转身,环环看向在座众人,一字一顿的说道:“除非是弹琴的人换了,否则,哪里会有这样大的差异。”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六十七章 巧对()
“回王爷的话,”焦琴师半天才鼓起勇气回答梁王的问题,“上次确是下臣弹出的曲子,只是心境不同,因而弹出的曲子便有差异。”
梁王听罢饶有兴味的说:“噢?你倒说说,上次是什么样的心境,这次,又是什么样的心境?”
这个他倒是听二小姐说起过。
焦琴师长舒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斟酌了一番说辞,才回道:“启禀王爷,上次下臣弹出离恨歌之时,乍遇今年初雪,又是离京多年之后回归,遂情之所动、有感而发。”
他说着一顿,声有惭色,“可是今次,下臣被圣上提拔,大喜之后心境与离恨歌的曲调大相径庭。因故,才弹不出当日的神韵。”
梁王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量他话的真假,后才微微点头沉吟道:“似乎也有几分道理。”他说着忽然转头,大声道:“新宁县主,你说呢?”
厅中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那里是公主们的座位,这才豁然想起,这琴师与新晋的新宁县主是什么关系。
新宁县主是定国公府的小姐,而这个琴师,听说就是定国公府进献的。
那么说,究竟离恨歌是不是这个琴师弹出来的,新宁县主自然最清楚不过了。
焦先生没想到张晴会在这殿中,他知道即使有他顶替二小姐,二小姐依然被封了个新宁县主进了宫,但是,他没想到张晴会出现在这宫廷家宴当中。
他顺着众人的目光望过去。
张晴没想到梁王会忽然向她发问,也没有想到她会再次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稍稍愣了一下,她平静起身,微微福了福,才扬声道:“回王爷的话,新宁不知。”
梁王听罢脸上扬起淡淡的笑意,半信半疑的道:“噢?新宁县主怎会不知呢?”
“心境何如,只有当局之人才知晓明白,局外之人,从何而知呢?”张晴迎着他的目光,不躲不避,淡淡的说道。
“哈哈哈,”梁王忽然仰天大笑,后看着张晴道:“这么说这离恨歌的确是这个琴师所弹?”
张晴听他如是说,当即绕过桌子走到厅中,面对太后忽然跪倒。
众人都十分惊讶她的举动,梁王更是瞪大眼睛说:“你这是做什么?”
与此同时张晴以头触地,大声道:“请太后娘娘为新宁做主。”
梁王更加惊讶,眼珠子几乎瞪出来,“做什么主?难道本王欺负你了不成?”
张晴却并不回答他的问话,又一个头磕下去,再次对太后道:“求娘娘为新宁做主。”
太后见张晴如此心中也十分疑惑,便顺着她的话意开口,“你倒说说,要哀家为你做什么主。”
她倒要看看,这小丫头究竟要做什么。
“王爷方才那番话直指定国公府欺瞒太后、欺瞒圣上,新宁知道这是大罪,新宁害怕,所以求娘娘为新宁、为定国公府做主。”
说这番话时张晴并未起身,将话说得飞快。
厅中众人见她跪在地上显得整个人只得小小的一团,旁边立着高大胖硕的梁王,两个人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又听她声音稚嫩娇柔,不觉又对她多了几分同情。
可是身在局中的梁王却并不这么认为。
他吹胡子瞪眼的大声道:“本王又没说你们定国公府欺君!”
说着抬头看向太后,满脸委屈的道:“母后,儿臣真没有这个意思。”又低头对张晴道:“你快起来吧,本王不说了就是。”
张晴却是仍旧没理他,兀自跪在地上,直到太后轻声道:“你起来说话吧,梁王爷也说了,他没有那个意思。”
“新宁谢娘娘。”张晴这才站起身。
“你害怕本王说你们欺君,为什么刚才还胆敢不回答本王的问话?难道你就不怕本王怪罪?”梁王歪着头盯视着张晴的眼睛问道。
安王妃焦氏实在看不下去梁王的不依不饶,忍不住出声道:“行了老七,你就别跟一个孩子一般见识了。”
梁王听罢一脸愁苦,转头对焦氏道:“五皇婶您就行行好别添乱了。”
之后转过头又将方才的话对张晴问了一遍,“你倒是说说。”
张晴低着头,并不与梁王对视,小声道:“新宁年纪太小,不敢与王爷说话。”
年纪太小为什么就不敢同梁王说话了?在场诸人心中同时升起这样的疑问,之后幡然醒悟,这孩子竟然是怕被梁王绕进去。
梁王初时还愣愣的,“年纪太小与本王说话怎么了?”说着恍然大悟道:“难道本王哄骗你了不成?”
话说出口已经气得脸色铁青。
“新宁不知。”张晴如是答道。
“不知?”梁王登时气急败坏,直问到张晴脸上,逼得张晴缩了脖子连连后退。
“不知。”张晴缩着脖子摇头,回答的话却丝毫未变。
梁王彻底崩溃了,转身“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对太后磕头道:“求娘娘为儿臣做主哇。”
声音悲戚,几乎哭出来。
究竟是谁把谁绕进去了?他不过是置疑了那琴师,问了那小丫头几句话而已,怎么到最后他成了那个欺负小孩儿、哄骗小孩儿的大坏蛋了?
都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他这是王爷遇见孩儿,有理也说不清了。
众人见状都忍不住笑起来,吉王唐锦笑道:“老七你也别委屈,谁让你说人家的爹,你可别忘了,定国公张唤那”
话说到这儿忽然被坐在他身边的王妃程氏碰了碰到手臂,他悚然一惊,立即住了嘴。
幸好王妃提醒了他,他若是说出那张唤“浑不吝”的名号,新宁县主的那小丫头指不定要怎么怼他呢!
经吉王这一提醒,梁王也想起张唤在朝堂之上的无赖样子,顿时愤愤的想:怪不得这小丫头这么能闹腾人,她爹那么副德性,他闺女都是随了他呀!
太后见梁王跪在地上不成样子,出言喝止道:“你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什么?大年下的,快起来吧。”
梁王这才想起今儿个是除夕,老人家最忌讳人哭了,赶忙自地上爬起来,转身到自己位子上坐了。
怪不得刚才那小丫头再怎么闹,也没掉眼泪。
可是若果真她一个十岁的孩子有那么多心眼子,是成精了不成?
张晴见梁王归座,便也回到位子入座。
梁王唐镶,在钟悦成为太子妃之前,曾经痴缠了钟悦数年。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六十八章 陷井()
钟悦不知道唐镶对她究竟是真心还是为了她背后的武阳侯府以及太后才纠缠于她。但是她从始至终也没瞧得起唐镶。
即便唐镶为她做了许多事,她也借此利用了他许多次。
张晴对这位梁王并没有钟悦的想法,不过是从钟悦那里稍稍了解了这位王爷的脾气性情,才利用了这一点罢了。
唐镶其人,很聪明,但却心软,又有些冲动。
张晴便是利用了他这样的性格,装弱小来激他动怒。
离恨歌之事,绝对不能被人发现,从唐镶对离恨歌的重视来看,这离恨歌只怕是还有其他的秘密。
而焦先生,也必须要保住。他是她的一道屏障。
想到这里张晴抬眼看向刚被太后遣退,跟着小太监离开的焦先生。
却有一个人忽然走到她眼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本公主要去更衣,”宁寿公主唐苡趾高气昂的看着张晴道:“新宁你陪本公主去。”
她身边那么多人陪随着,为什么要特特的指了她陪同?况且她来乾清宫,伺候她的宫女没有给她带衣物吗?
这里面,只怕是还有其他陷阱。
张晴起身,顺从的应是。之后给妙香递了一个眼色。
妙香当即会意的点头。
临出二所殿,小姐就特意交待她,若是有意外之事,她要立即向太后甚至是安阳长公主求救。
小姐跟着宁寿公主走了,一柱香之内如果没有回来,她便会闹起来。
坐在那里的唐灡恨恨的瞪了唐苡以及张晴一眼,“多事!”
最前头的安阳公主听到身后的动静也转过头,端详着唐苡和张晴,轻声对唐苡嘱咐道:“苡儿别耽搁太长时间,你父皇马上就要来了。”
对这个皇姑姑唐苡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乖巧的点头道:“我知道了皇姑姑。”
说着便率先离开。
张晴带着柳影走在跟着她的宫女们身后。
当年许泌身为昭仪时,住在景阳宫,不知道现在以贵妃之尊,会住在哪个宫殿里。
宁寿公主唐苡是许泌的女儿,按礼,未成年的公主应该住在其生母住的偏殿里。
看着唐苡以及六个宫人的背影,方一走出乾清宫,张晴便发现她们走的方向不对。
景阳宫在东六宫,而她们现在走的方向,是往西面走。
或许是许泌身份换了,住的宫殿也跟着水涨船高,换到了西六宫去了;或许,是唐苡故意给她引错了路。
她转头看向跟在她身边的柳影。
柳影眼神闪烁,甚至有些犹疑不定。
张晴借此便得到了答案:许泌还在东六宫住,这是唐苡的计谋。
“县主”柳影悄悄拉扯张晴的衣袖。
张晴抬手,轻轻往她手臂上拍了拍,又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如果唐苡真要对她做什么的话,柳影区区一个宫女会成为障碍吗?当然不会!钟悦太了解宫里这些人的行事手段了,想解决一个宫女让她迅速闭嘴太容易、太简单了。
柳影得到张晴的暗示,立即住了嘴。
她自然知道这宫里的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发现方向不对,她几经犹疑,最终还是没忍住出声提醒县主。
还好县主看样子是有所准备的,但愿太后娘娘她们能尽早发现县主不在正殿了。
不过这宁寿公主究竟要干什么?将县主往西边带,西边有什么?
她忽然想起绿绦姑姑曾经悄悄同她说起过的有关于圣上的事。
像是夏日里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冰水,柳影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顿时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如果真像她猜测的那样,那今日新宁县主和她的性命就都难以保全了——或许,新宁县主有定国公府这个后台,不会有大难。但是她这个小小宫女,就一定不能活了!
如果真的是那样,这宁寿公主的心就太歹毒了。
想到这里她混身都开始战栗,连腿脚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忽然她的手被人握住,暖暖的、温和的,这温度自手掌慢慢传至手臂,再至全身,使她整个人渐渐回暖,头脑也渐渐清醒。她强自振作精神,微微转头看向比她矮了一个头的新宁县主。
少女娇美的脸上浮现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在冬日将落的夕阳之下,暖玉一般晶莹,那笑容,更像是冬日里正午的暖阳,照得人心骤暖。
柳影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不知道是因为张晴温暖的手还是她温柔的笑意。
柳影抬头挺胸,看着宁寿公主以及跟着她的几个宫人的背影。心中十分笃定的想:跟着她们去好了,看看她们究竟要干什么!看看她们到底能做出什么事来!她背后还有太后、还有绿绦姑姑,还有新宁县主。
新宁县主,再怎么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们两个踏上绝路;新宁县主,也不是那丢了奴婢不管的主子。
侍奉了新宁县主近一个月,她对新宁县主虽说不上赤胆忠心,却也并没有做过对不起新宁县主的事,新宁县主一定不会
柳影心中反反复复的默念着张晴,张晴却看着前头唐苡的背影心念电转。
这个方向,分明是去养心殿的方向,养心殿,不是闲置的吗?唐苡为什么要将她带到这里?
正思忖着,前面的唐苡转过身,看着她命令道:“新宁你在这里等着,本公主先回宫换衣裳,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居然是给她撂在这里了吗?张晴微微蹙眉,但却没有理由拒绝,轻轻点了点头,就见唐苡满眼警告的看了柳影一眼,之后带着随从宫人扬长而去。
她走的方向,是西六宫。
待唐苡走得远了,柳影满面焦急的低声道:“县主,怎么办?怎么办?”
完全方寸大乱。
等在这里,肯定会有陷井;自己离开回乾清宫,一是要接受许泌甚至是太后的询问责怪,二来,只怕是唐苡就等着她不听她的命令,然后借故惩罚她。
“这里究竟有什么怕人的东西?还是有什么秘密?”张晴看着柳影低声问道。
先弄清楚了原由,她才能做出选择。
柳影急得跺脚,语速极快的说道:“奴婢也是听说的,做不得准,听说皇上常常一个人在这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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