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那大夫开口道:“昨夜我梦见了玉娘,一身残破,舌头被人割了,甚是可怜,还见到先生几位朋友大醉之后,拎着木棍,宝剑,对着玉娘身上击打,我被吓住,明知道是做梦,却又醒不过来,先生帮着解解,看看是凶是吉。”
刘伯温猛然倒退两步,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双眼更是露出恐惧目光,就觉得口干舌燥,颤抖着问道:“你如何确定梦到的女子,就是玉娘?”
大夫道:“我与刘老三家住的近,玉娘这孩子我是从小看到大的,还能看错了?哎,可惜了玉娘这个好姑娘了啊,往日里我不在家,玉娘总是给我家婆娘送些饭菜,你说这么好心眼的姑娘,咋就是这个命……”
刘伯温并没有听进去大夫后面的话,人如被天雷劈中了一般,失魂落魄,也不答大夫问话,直愣愣如木偶般朝着家中艰难迈步,那大夫眼见刘伯温成了这样子,心中疑惑,喊了他两声,却见如同没听到一般,不明所以,摇摇头也就离开。
怎么会是玉娘……怎么会是玉娘……刘伯温满脑子都是这两句话,他根本无法接受三个好友,竟然杀死了一个可怜的姑娘!但他们真的就做错了吗?好像也不是,那种情形下,任谁都无法冷静,更何况还喝了一夜的酒。
可是,怎么就会是玉娘……他失魂落魄回来,徐朗三人见他面无血色,以为他也有事,上前问道:“你身上也出了怪事?奇怪了,当初你可是没有动手,怎么会?……”
刘伯温凄然抬头看了看三位好友,厉声道:“咱们打杀的那个女子,就是玉娘!”
仿佛九天之上降下一道霹雳,将三人定在原地,各个神色巨变,愣愣瞧着刘伯温。
一百二十章 诅咒
“此地久留不得!”徐朗终于忍受不住,要离开刘家村,元初和赵宏同样心思,出了这种诡异离奇之事,说不害怕也是假的,再没有心情高谈论阔,不如早些各回各家。三人请辞,刘伯温客气了几句也就不在挽留,出了门,骑驴的骑驴,骑马的骑马,套车的套车,一切准备妥当,刚要走,突然从门外跑进来一个疯子,朝着几人大声喊叫:“你们跑不了,都得死,都得死……”
疯子穿的破破烂烂,狂癫大笑,徐朗三人本来心头就蒙着一层阴影,听到疯子如此大声喊叫,脸色都很难看,刘伯温急忙上前道:“他是个疯子,从小就有疯病,父母早去,村中人见他可怜,都给些吃食,才活到今天,莫要与他一般见识,三位,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元初叹息道:“可惜了你这里的大好山水,只怕以后谁也不敢再来了。”刘伯温还要再说什么,话到嘴边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拱手相送,三人心头沉闷,也不多话,结伴朝外而去,疯子仍是跟在三人身后,大声叫嚷:“你们害死了玉娘,谁也跑不了,都得死,都得死……”
疯子的叫声犹如诅咒,缠绕在三人心头久久不去,三人催快身下坐骑,但越往前走,雾气越大,一如昨日清晨,三人谁都没有走出山去,不管他们如何绕路,如何辨别方向,如何商量,走不出去,就是走不出去,反而雾气越来越浓,恍惚的三人仿佛总能看到一抹红色。
这条山路。三人最少也走了十几次,从未像今日一样,平日里熟悉的出村的山路,竟如迷宫一般,从早晨到黄昏。村子还是刘家村,山还是那座山。
赵宏骑着的青驴,体小力弱,已是走不动了,他年纪也比元初和徐朗大些,坐在一块青石上揉着腿道:“我看费力气了。玉娘阴魂缠上咱们了,是走不出去这里的,不如先回刘青田那里,在做计较。”
一天都不散的雾气,如影随形,谁都知道有问题。徐朗年纪轻,遇事终究不够沉着,慌乱道:“昨夜一场鬼梦,好生吓人,现在想起,仍有余悸,这地方我是不敢待下去了。就算真是遇了邪,碰了鬼,报应上门,也要死在家里。”
“天就要黑了啊,咱们三个白天都走不出去,晚上就能走出去了?”赵宏叹息道。
元初沉默下道:“此地阴气森森,万万久留不得,咱们三个都招惹上了不该招惹的东西,要是能走出这山,回到县里总能找些奇人异士。帮着解决了,若是待在此地,岂不就是找死?咱们别无出路,唯有向前。”
徐朗赞同元初的话,赵宏无奈道:“那就继续走吧。”三人打起精神趁着天色没黑。继续前行,秋色无边的山野沉寂无声,三人渐渐融入黑暗之中。
刘伯温送走了三位老友,总觉得心神不宁,这是一种没来由的感觉,心慌的厉害,占了一卦,卦象大凶,急忙带着老仆出去寻找,却听村里人说三人早就离开了村子,想必此时都到了县里,毕竟三人都不是小孩子,真要出不去,必定会回来。
直到天黑,三人谁也没有回来,刘伯温才稍稍放下心来,这两日也是折腾得累了,洗了洗脚,也就早早歇下。
迷迷糊糊的他就感觉从屋子外面涌进来层层雾气,将整个刘家老宅填满,他迷茫向外走去,想要看看迷雾从何而来,刚走出房门,耳听得远处有人呼唤:“青田兄……青田兄,救救我,救救我……”
“是谁,是谁在唤我?”刘伯温大声喝问,那声音飘飘渺渺的忽然又远了,可那声音为何如此熟悉?像是徐朗的声音,刘伯温疑惑顿生,问道:“是徐子明吗?”没人应他,整个天地被雾气笼罩,就在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之际,一个刻板,冰冷,单调的声音忽又响起:“青田救我,青田救我……”
“何人求救,为何不显出身来?”刘伯温大吼,暗自惊惧,借着喊声壮壮胆子,他喊完之后,忽然所有的声音都消失,雾气之中一片死寂,死一般的寂静,像是整个天地都不存在了,没有山,没有水,没有人,只有弥漫无边的浓雾。
这是哪里?还是刘家村吗?怎地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刘伯温心中害怕,急忙回走,可才踏出的屋门,连院子都没出,现在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回去的路,更见不到自家的宅子,朦胧中,却见一个身穿白衣的人影背对着他。
此人身形颇像徐朗,刘伯温急忙喊道:“子明,可是你吗?”那人也不应他,全身抖动不停,像是极为痛苦,刘伯温急忙上前,拍了一下那人肩膀道:“子明,为何不答我?”这一拍,那人回过头来。
一张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双眼凸出,嘴角鲜血流淌,一把长剑透胸而过,正是徐朗,他见了刘伯温,忽然伸出双手,死死抓住刘伯温的双臂,尖声道:“青田兄,救我,救我!”一张嘴大口大口的鲜血涌出。
刘伯温魂都吓掉了半个,那里还敢回话,挣扎着要脱离徐朗的纠缠,却又觉得他双手力大无比,抓的他无法挣动分毫,就在这时,浓雾之中,左右两侧各走出一个人来,一人头顶稀烂,血肉模糊,是元初的模样,另一个全身肿胀不堪,像是赵宏。
两人见了刘伯温如同饿狗见了烂肉,一起伸出手死死抓住刘伯温,尖声道:“青田救我,青田救我……”三个人,三个不同的声音,唯一相同的是,每个人的叫声都是那么尖利刺耳,都是那么冰冷,不带半分感情。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不放开我,如何救得你们?……”刘伯温惊恐大叫,但三个人就是死死的抓住他,半点也不放手,枯燥单调的声音,硬生生挤进耳中:“救救我……救救我……”
“啊……啊……你们莫要这样,莫要这样……”刘伯温嘶声吼叫,却无论如何挣脱不得,正焦急间,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老爷,老爷醒醒,醒醒……”正是老仆的声音,然后他猛然一抖,睁开双眼,眼前是老仆关切是眼神。
刘伯温傻了半天,忽然长出口气:“吓煞我也……”
“老爷,你梦魇了。”老仆轻轻的道。
“梦魇,梦魇……”刘伯温轻轻念叨,心中却是不信,他学贯古今,又不是不懂得养生之道,今年才四十出头,阳气并不衰竭,若是一次梦魇倒也说得过去,哪有接连梦魇的道理?何况梦中情景太过真实,令他心悸难耐。
刘伯温急忙占了一卦,卦象上三人消息全无,那说明三人已不再世上,他再也按耐不住,急忙叫上老仆,提着灯笼出去寻找。
三人是他多年的好友,义气相投,都是饱学之士,真若死在了这里,又该怎么跟他们的家人交待?尤其是徐朗,今年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又是进士出身,正是英姿勃发的时候,何况又刚娶亲,如此年轻,可不能真出什么事。
刘家村就这么大,出山的路也就那么一条,两人提着灯笼找了大半夜,仍是没有见到三人影踪,无奈回来,仍是心神不宁,直到三天后,村里人在一山缝中找到了三人的尸身。
刘伯温心痛难耐,带了几个村子里的青壮,到了地方一看,就见三人死的如同他梦中见到的一样,徐朗的胸前插着那把他带来的宝剑,赵宏全身肿胀,像是被人生生用棍子打死,赵宏脑袋缺了半边,看样子是钝器所致。三人都是眼睛睁得大大,脸庞扭曲,双手向前抓住,青筋裸露,像是临死之前见到了极为恐惧的事情,又像是想要抓住什么。
刘伯温嚎啕大哭,哭三位好友的不幸,事到如今再说什么也是晚了,请人将三人尸身带回了刘家,收拾干净了,托人出山,一是报案,二一个也是通知各家,让他们来领人,那里知道,他托付的人根本走不出山去,就在当天夜里,村子里当初所有送嫁的人晚上都梦见了玉娘,梦见了那一夜发生的事,梦见了他们的怯懦,梦见了漫天的大雾,梦见了玉娘一双怨恨的双眼……
第二天村子里所有人都梦到了玉娘,梦里的玉娘仍是出嫁时的那身打扮,只是头上没有了盖头,玉娘从浓雾中走出来,变得更加艳丽动人,对它们只说了三个字:“都要死!”
于是开始有人惊恐,想要逃出村子,但不管多少人聚集在一起想走,都无法走出山去,恐怖在村子里蔓延,有不信邪的想要独自出村,最后都死在路上,接着所有人家养着的鸡鸭猪鹅,全都莫名其妙的死去,再然后开始有送嫁的人死,一家接着一家……
直到一个月后,一个和尚进了村子,见到了刘伯温。
一百二十一章 出游
刘伯温讲的惊心动魄,林麒听得皱眉不已,待刘伯温讲完,林麒沉声道:“我有几处不解,还请先生指教。”刘伯温急忙道:“指教不敢当,一起参详参详吧。”
“其一,李公子甚为可疑,既然是盘玉,为何不留下凭证?怕是到现在那李公子也从未找过刘老三要回玉蝉吧?其二,强盗来的稀奇,我听先生说,此处几座山上并无强盗,为何偏偏在玉娘出嫁之时就出现了?而且只是掠了玉娘,却不要索要钱财。不是为财,又为的是什么?其三,村子被封是在玉娘出现在浓雾之后,即使玉娘怨气不散,这么短的时间也不可能积攒下如此多的怨煞之气,何况鬼物若不是鬼王之类的,根本无法封住村子这么长的时日。其四,事情因玉娘而起,若是索命寻仇,只找先生三位好友,那些送亲的就是,如今却托梦给整个村子,又是为何?”
刘伯温苦笑道:“林小兄所虑甚是,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这里面绝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这才详细将个前因后果说了,我也曾问过刘老三,李公子有没有回来取玉,刘老三说没有,李公子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林麒道:“这伙贼人目的就是玉娘。先生学究天人,就没有写驱邪的法子吗?如何就等在这里坐以待毙?”
“我所学是不少,却从未学过抓鬼驱邪的法子啊。若不是祖上传下来的镇宅猛虎下山图,怕是我也跟几位老友一个模样了。”说到这欲言又止,林麒笑笑,也明白他的意思,在这些读书人眼中。所谓的抓鬼驱邪都是小道,根本不入流,他刘伯温乃是大才子,又怎么会去学这玩意。就算是现在想学,那也是来不及了。
林麒也未遇到过这种事。处处透着诡异,也不知该从何做起,为今之计,就是看看能不能找到玉娘,事情因她而起,就要因她结束。但如何找法。也不知道,就觉得古怪,听刘伯温的话里话外的意思,玉娘已死,发生这些事乃是阴魂作祟,可玉娘才死了多久?满打满算都过不去两月。就如此厉害了?若真是这样,那这天下岂不早就是恶鬼滔滔了。
刘伯温见林麒沉默,陪着小心问道:“林小兄,可有什么好办法?”
林麒摇摇头,道:“我也没什么好主意,先找找玉娘,不管玉娘是死是活。总要见到。”
无相吃完了饭,打了个饱嗝,道:“玉娘也是个可怜的,若是贫僧见了她,定要给她超度,用佛法化解了这段恩怨,告诉她,命中有这一劫,乃是前世罪业未消,如此怨恨却是不对的。岂不是更增今世的罪业……”
无相这张嘴说起来就是滔滔不绝,刘伯温谦谦君子,就算不耐烦,也是面不改色,还能点头应和。林麒却是不行,觉得烦躁难耐,对刘伯温道:“先生,不管如何,我总会护得你安全,你且在这里陪着无相,我去去就来。”说完不顾无相唠叨,大步走了出去。
林麒有自己的打算,刘伯温家正堂挂着的那副猛虎下山图,的确是灵气盎然,能挡邪祟,可这幅画已经残破的厉害,刘伯温这种风雅之士,自然懂得怎样保养书画,画破成这个样子,跟年头长远并无关系,应是替刘伯温挡了几回煞,灵气渐渐消失,才变成这个模样。
猛虎下山图灵气微弱已极,怕是很难挡住两三次了,林麒不能总在刘伯温家中待着,也不能让他出事,当日玉娘现身,他三个朋友误认为是山精野怪,痛击之时,虽然刘伯温没动手,却也没劝阻,有恶不劝,那也是罪过,才有了这因果,他又岂能独善其身?
林麒不敢大意,到院子里去抓土,他做法还是以土为主,却没想到刘家院子里的土并不是干燥蓬松,反而又湿又黏,黑得油亮,阴气沉重,林麒惊讶无比,这会是深秋,不是雨季,刘家村早就许久没有下过雨了,泥土这般模样,只有此地是阴煞之地,或是养尸地,或有阴邪之物才会如此。
这倒也难不住他,林麒静下心神,将丹田内阴阳果调到白色一面,一股纯阳热气涌出,将手中的泥土蒸腾出一片白气,隐约的似乎还有鬼哭声音,不到片刻手中泥土变得干燥蓬松,林麒念动咒语:“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人万千……”
一边念诵,一边将手中干土围着刘家老宅轻轻撒了一圈,干土落到地上,发出嗤嗤……声响,落地生根,将整个刘家老宅围住,泾渭分明。林麒回了院子,又围绕着屋子,用量天尺话了个大圈子,将房子围在里面,屋子院外,两重施法,就算有厉害邪祟强攻,一时半会的也进不来。
他本想嘱咐刘伯温几句,又觉无相烦人,还是没有进去,四下看了看,见老宅后面有一处避风隐蔽之处,甚是合适,走了过去,在地上画了个圈子,坐到里面,念头一转,阴身出游。
阴神出窍再看这天地,与肉眼所见不同,林麒眼中,整个村子上空被一股浓浓的阴煞气息笼罩住,整个天地没有颜色,只有黑白,就连一丝微风都透不进来,沉闷难耐,远处山脉阴影巨大,却仿佛与这里是两个世界。
阴神出游,也就是鬼身,但奇怪的是,放眼望去此处并无一个鬼影,像是一片干净乐土,这又怎么可能,要知道鬼之一物,无处不在,不过就是阴阳颠倒而已,白天不出,夜晚游荡,此地处处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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