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缴纳吗”
方醒赞赏的点点头,说道“常大人敏锐,确实是这个意思,不过还未和陛下说过。”
“兴和伯,此事利国利民,可却是釜底抽薪啊”
黄禄惶然道“当年的王荆公如何最后只得黯然收场。如今要取消这些优待就得罪了士绅,若是一税制下官这是得罪了天下的官吏啊”
钱晖面色凝重的道“兴和伯,得罪了士绅,大明要乱一阵子,而且十年之内依旧危机四伏。再去得罪官吏,下官以为不可取。”
方醒点点头,等他们走后,王贺进来,一脸我早料到的模样说道“此事咱家早说了不可靠,如何”
方醒摇摇头,然后静静的看着地面。
“我从未想过现在就去弄这个,只是想看看地方官员对此的看法,如今看来”
王贺纠结道“兴和伯,陛下那边”
方醒抬头微笑道“别担心,我总会挡在前面。”
轰隆
初秋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的湿润着大地。
于谦站在地头,看着刚收获的田间空荡荡的,只剩下小麦的根茬。他抬头,眯眼道“那些百姓为何懒了”
清晨是放牛的时间,可地头上却不见牛,也不见放牛娃。
身边的小吏说道“大人,村里的地一半都是百姓听说要全部收税,就闹腾起来了,那家人也袖手旁观,别说是牛,饭都没心思做了。”
于谦看看不远处的村子里不见炊烟,就拔腿过去。
到了村里,只见到那些孩子在屋前打闹,却不见大人。
“那地是咱们家的,要是都收税,咱们要回来,肯定得要回来不然官府收税,他家肯定还得加,到时候这一家子可怎么活哦”
一个妇人在尖声撒泼,随即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难要啊地契可在他家,现在正在气头上呢,弄不好就会把咱们家弄进大牢里去,哎”
“那就去告官府,当年的文书可是那些人做的”
“你个蠢女人就算是告赢了,可以后咋办那些小吏能要了咱们的命”
于谦站在这家的外面,面沉如水。
“大人”跟来的小吏尴尬的道“乡下人没见识,这是胡言乱语。”
“本官却觉得这话极有见识。”
于谦冷冷的说了一句,然后冲着里面说道“主人家,可方便给碗水喝”
里面的争吵戛然而止,随即一个光脚的男子走出来,见于谦和小吏都是青衫,就拱手道“家中腌臜,贵人要是不嫌弃”
进了里面,一个妇人正在屋里织布,见于谦两人进来,也懒得起身,只是也没给脸色。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跑进屋里,然后躲在门后面看着于谦两人,好奇的目光让于谦心中郁郁。
男子弄了两碗水出来,歉然道“贵人,小的家中茶叶太粗,不敢给贵人喝”
“这就极好,多谢了。”
细雨朦朦而下,于谦借着喝水的机会问道“老哥这是怕要不回地吗”
男子堆笑道“没有的事,地都是别人家的,小的只是佃种。”
于谦心中微叹,然后摸出一张宝钞,说道“在下和你家有些缘分,中午可能在此用饭”
男子眼睛一亮,推却道“吃饭简单,只是粗茶淡饭,就怕贵人不喜,至于钱钞,那是不要的,不要的。”
于谦不由分说的把宝钞塞进他的手中,然后来回推拒了几次后,男子才回头骂道“织布织布,能换来多少钱钞快去割块肉来,杀只鸡,还有酒。”
女人大怒,出来就准备赶人,等看到自己丈夫手中的宝钞后,顿时就喜滋滋的拎着篮子去了,顺便还带走了孩子。
想看好看的,请使用微信关注公众号“得牛看书”。
第1990章 陛下的身边有佞臣()
“……小的担心的是事后的报复……”
有钱开道,男子没有遮掩的说出了这个小家庭的困境。
“原先还好些,等都要交税了……贵人,为何要交税?那些可是文曲星啊!”
于谦深深的叹息着,说道:“他们不交税,那些税就会转到其他人的头上,不交税的人越多,大明就越衰败。”
男子眼中的不以为然并没有逃过于谦的观察,他说道:“若是自己种地,你们最怕的是什么?”
男子毫不犹豫的道:“粮长和小吏。”
咳咳!
边上的小吏干咳一下,于谦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说道:“你昨日受寒了,去外面晒晒太阳吧。”
外面细雨斜风,可小吏却只能起身,躬身告退。
于谦可是吏科给事中,要弄一个小吏,那真是易如反掌。
小吏尴尬的出去了,于谦回过头来问道:“北平的粮长要好些,就是小吏作祟的多,这里如何?”
男子总觉得小吏的笑容有些阴测测的,所以见他不在,这才舒坦的道:“粮长要负责赋税,完不成要自己补贴,他们哪里肯补贴哦,还赚好多。”
“北平?那可是皇帝老子住的地方,那些人肯定怕,哎!要是小的一家也在北平就好了。”
院子里细雨飘飞,几只鸡还不知道自己大祸临头,在刨着墙根找食。
于谦只觉得胸中多了不少郁郁之气,他说道:“吏治……总会好的,哎!”
他自己都不信这话,就安抚道:“田地能要,去官府办,那家人肯定不敢阻拦,否则兴和伯就在城中,自然会让他们知道厉害,至于你担心的……”
于谦起身道:“要大胆的去告,县里不成,就去府衙,事情知道的人多了……知道东厂和锦衣卫吧?”
男子的脸上瞬间煞白,“贵人,小的可没干坏事啊!万万不能啊!”
于谦皱眉道:“事情闹大了,东厂和锦衣卫自然会悄悄的报上去,到时候陛下雷霆之怒就会降临,任他是谁,都难逃国法!”
男子只是摇头,甚至把收好的宝钞拿出来,说是要还给于谦。
于谦摆摆手,然后大步出了这家,看了一眼死气沉沉的村里,说道:“回去!”
……
“兴和伯,那些田地纠纷如何解决?”
于谦浑身半湿,却顾不得去换衣服,就径直找到了方醒。
方醒坐在屋檐下,反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于谦这一路想了不少,觉得此事的源头还是在吏治,可吏治却无法根治,所以他犹豫道:“下官想着……彻底翻转,谁的地就归谁,可却担心一点,那些士绅一下失地太多,会不会生活艰难。”
听到前面的话时,方醒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可当听到生活艰难时,他不禁说道:“多年的优待,他们的家中早就是盆满钵满,百姓嗷嗷待哺,你去担忧这个,却是本末倒置了。”
于谦用手背擦擦脸上的水渍,赧然道:“下官只是担心他们会闹腾,毕竟他们和官员一体,到时候难制啊!”
方醒把茶杯里的残茶泼掉,盯着脚下一株在微风细雨中摇曳的野草说道:“那就出现一起,压一起!压下去!”
“可这将会旷日持久啊!”
方醒发现文官们总是不喜欢太长久的战略,他皱眉道:“旷日持久,可能换来大明的长治久安,你说选哪一样?”
于谦拱手认错,然后说道:“此事关系重大,听说京城都有士绅在骂人,等济南一下,兴和伯,后续也很艰难啊!”
方醒并指如刀挥斩下去,冷冷的道:“那就压下去!”
于谦愕然,苦笑道:“还是移民吗?兴和伯,下官冒昧,这不会是为科学……腾地方吧?”
方醒的脸颊颤动一下,看着于谦,认真的道:“科学不怕这些,科学怕的是人心。”
“可这场争斗之后,儒家必然灰头土脸,人心渐渐的就散了……”
“自身正,何惧这些?”
方醒正色道:“科学早已在民间渐渐铺开,至于你说人心散了,本伯告诉你,千年来的习惯还是儒家,他们会时刻等待着,等待着反扑的机会。你说这个机会能不能给他们?”
于谦被带偏了,他摇头道:“不能。虽然下官是儒家子弟,可却知道每年都会少些纳税的田地,照此下去,几十年之后,民间怕是会越发的困顿了。”
等他走后,方醒叹道:“他肯定还在心中存疑,头痛啊!”
王贺站在屋里,觉得昏昏欲睡,就随口道:“兴和伯,这般下去,科学得利是不争的事实,咱家都觉得你是不是有这个私心,于谦当然会怀疑。”
方醒叹息道:“这便是大势,而这个大势不是我掀起的,而是……大明要强盛,要想万世永昌,此事就非解决不可,怪谁?”
此时,十余骑顶着细雨冲进了济南城,一路朝着大宅子而来。
于谦就站在大宅子的外面,负手看着细雨,心中却有些郁郁。
他不是蠢人,自然知道方醒的敷衍之意,可此事却无法指责,他唯有郁闷。
等他想透彻了之后,却发现四周渐渐的有人走来。
细雨如愁丝,让人断肠。
这些人都是青衫,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事先统一过服装。
马蹄声从左边传来,于谦没有去看,他就看着这些人默默的走来。
数百人!
细雨中,黑压压的人群就像是僵尸,缓缓的移动着。
方醒也走了出来,他扫了一眼人群,然后看向左边。
十余骑飞速而来,从那些围过来的人群让开的通道中钻了出来。
“见过兴和伯,陛下有旨意!”
于谦低声道:“伯爷,进去吧。”
来人已经下马,却是俞佳,可见朱瞻基对这道旨意的重视。
方醒默默的看着人群,说道:“就在这吧,本伯想看看他们的勇气。”
他一挥手,辛老七就怒吼道:“集结……”
三枚烟花升空,在雾蒙蒙的空中炸响。
“嘭嘭嘭!”
整齐的脚步声从两侧传来,一队队的军士列队小跑而来。
这些军士都披甲,面罩下的两只眼睛盯住了那些沉默的青衫人。
方醒对领头的吴跃点点头,说道:“宣读旨意吧。”
俞佳有些紧张,拿出旨意后,开头念得有些结巴。
渐渐的,他的声音流畅起来。
“……多君子,必能体谅国事艰难……济南一地……尽数废去……”
旨意宣读完毕,俞佳看着那些沉默的青衫人,就问道:“兴和伯,这是什么阵仗?”
方醒接了旨意,说道:“这是不甘心的阵仗!”
“有佞臣!”
这时人群中一声大喝,随后群情激昂。
“陛下的身边有佞臣!”
“佞臣!”
“佞臣!”
方醒就站在前方,拒绝了吴跃让他退后的建议,等声浪小了些的时候,他问道:“谁是佞臣?”
人群一阵静默,就在俞佳松了一口气的时候。
“就是你!”
这声嘶吼带着痛恨和怨毒,细雨仿佛被炙烤着,让人觉得浑身发热,心中不安。
“上刺刀……”
吴跃毫不犹豫的喝令。
“咔嚓!咔嚓……”
林立的刺刀被细雨湿润着,那些军士的眼中冷冰冰的,就像是没有思想的战斗傀儡。
一直在往前的人群停住了。
畏惧是人的本能,而法不责众同样是本能。
人群再次涌动。
“兴和伯……”
俞佳没想到济南这边居然已经是这个态势了,他担心会看到一场血洗,所以不禁低呼了一声。
第1991章 再进一步,死!()
“汉唐的士子文能治国,武能仗剑行天下……”
“你们能干什么?”
细雨渐渐的大了些,水气蕴蕴,模糊了视线。
“你们只能窝在家里,靠着偷取国家的赋税苟且偷生,于国何益?来,诸君子,谁来给本伯说说,你们于国何益?”
“我们为天子牧民!”
“对,我辈修桥铺路从不落于人后,施粥放粮救济苍生……”
“这不公!”
“我们要见陛下!”
气势陡然一盛,人群中,呼吸渐渐开始急促。
作为士绅,他们觉得自己是对大明权力空间的有效填充,是县以下的秩序维护者,民间的仲裁者。
方醒没有躲在屋檐下,他站在细雨中,目光锐利。
“别用这个理由来为你们遮羞,你们所谓的为天子牧民,最后百姓变成了牛羊,都成了你们的牛羊。天子何辜,居然要背上这个骂名,为你等的无耻背书。”
这话直接把方醒来济南的目的交代的清清楚楚的:天子觉得你们在挖大明的墙角,所以派了本伯来。
方醒缓缓看了这些人一眼,说道:“你们中间有年方及冠的年轻人,有看似沉稳的中年人,本伯还看到了须发斑白的老人,不容易啊!”
水气如云霞,刺刀如雷电。
“可本伯看来看去,只看到了一种人!”
方醒冷冷的道:“本伯只看到了一群蛀虫,失去了寄生的母体,惶惶不安,恼羞成怒的蛀虫!”
细雨落在他的身上,恍如雾气蒸腾。
“这些不是你们的,大明要兴盛,需要每一个人都贡献自己的力量。”
俞佳站在方醒的身侧,人群在沉默着,他觉得就像是聚宝山卫的药包,一旦被投石机投射出去,那将会惊天动地。
不要疯啊!
他暗自祈祷着。
方醒却怡然不惧,他指着边上围拢过来的百姓说道:“百姓种地纳税,支撑着大明的肚子。军队奋勇杀敌,舍身保国,在保护着你们。工匠每日劳作,打造出了能让大明强盛的东西。商人运转各地,疏通着大明的血脉。而你们,你们为大明做了什么?”
“别说什么为天子牧民的屁话,陛下不需要盘剥百姓的蛀虫!”
俞佳缓缓回身看着那些军士,只看到了一双双冷冷的眼睛。
这是要火拼吗?
“今日本伯就在这里!”
方醒的脸庞已经被细雨湿透,他眯眼盯着人群,说道:“今日本伯就在这里,士绅优待……取消定了,谁……要和本伯辩一辩这优待该不该取消?”
俞佳心中一松,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方醒的脸上浮起微笑,指指身后的阵列说道:“或是有谁想以身殉道,不,是以身殉钱,那就来试试,本伯保证,谁能冲动阵列,本伯马上就跳了大明湖!”
“谁?!”
方醒的眼神陡然凌厉,逼视着那些青衫人。他甚至还近前两步,手握刀柄,正如他所说的那样。
于谦喃喃的道:“压!压下去!”
这就是方醒的压,师承自文皇帝!
这一刻方醒的情绪被提升到了顶点,他忘记了神经衰弱,忘记了自己一直以来的苦心经营,只是死死地盯着这群人。
一阵秋风吹过,人群中多了些颤抖。
落叶随着秋风飘飘荡荡的落下,落在地上,渐渐被雨水浸透……
“诸君,我辈当……呜呜呜!”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嗓子,随即被人捂住了嘴。
“不敢吗?”
方醒再次前行两步,挑衅的姿态让俞佳心中暗自叫苦。
临行前朱瞻基交代他看看济南的士绅们的情况,若是跋扈,当呵斥之。
皇帝的特使呵斥,这能帮方醒有效的减轻压力。
可看方醒目前的状态,就算是杨荣来了也没用啊!
沐浴在细雨中的阵列依旧沉稳。
围观的百姓在低声交流着方醒刚才说的话。
“我家的地就是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