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谄媚,就几乎于是在说胡善祥是块好地,生下来的孩子差不了。
朱瞻基点点头,然后就去了前面。
……
“是你自己的想法?”
方醒有些头痛,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保姆,看着一群孩子长大。可这群孩子长大后还不省心,非得要找一堆麻烦来让他烦心。
李二毛恭谨的道:“老师,学生从上次弹劾求官之后,就开始调查国朝优待读书人的情况,触目惊心啊!”
“以前地方上还要做个样子,好歹走个程序才免税,现在几乎是考中举人马上全免,秀才都有免税田,至于那些仕宦人家也是跑不了,老师,读书人越多的地方,百姓就越……不,是赋税就越倒霉。”
老百姓投献土地,好歹赋税能少交些,和免税的读书人皆大欢喜。
可最终倒霉的还是国库!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知道的比你还多。”
方醒无奈的道:“这个问题的解决并非那么简单,牵一发而动全身,不然文皇帝在时为何不动?”
李二毛并未感到错误,他不解的道:“老师,如今大明暂时无外敌,正好全心投入国内整治。错过了这次机会,学生以为以后就难了……”
方醒有些发呆,李二毛以为自己触怒了他,就请罪道:“老师,学生莽撞了。”
方醒摇摇头,有些自嘲的道:“当年我也和你一般的见不得那些事,可渐渐的这人就变了,变得瞻前顾后,变得蝇营狗苟……”
李二毛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方醒,在他的心中,方醒就是杀伐果断,遇事从不退缩的山长。
可……
方醒微笑道:“别崇拜任何人,那没有意义。”
“是人就会有缺点,而且环境对人的影响出乎你预料的大,所以……”
方醒觉得精神好了许多,他坦然的道:“我也会在漫长的岁月中掉队,但是和他们不同,我承认自己的掉队,并会重新振作起来。”
方醒觉得自己的神经衰弱就是患得患失,外加压力之下的产物。
“这人不能躲麻烦,躲多了就成了习惯,然后慢慢的就会变的漠不关心……我是该振作一番了。”
李二毛觉得方醒的身上仿佛是去掉了什么,虽然他还在微笑,可眼中却多了凌厉。
一路走在进宫的路上,遇到的人看到方醒面含微笑,神态自若,都不禁暗自思忖。
“兴和伯好像是脱胎换骨了?”
“啧!看着和气了不少,可怎么感觉有些杀气腾腾的呢?”
第1957章 大事(本月最后一天,求月票)()
“陛下,兴和伯看着好像神采飞扬。”
这是进来禀告的人对方醒的印象,朱瞻基自然是不信的。
可等看到方醒之后,朱瞻基才发现这人还真是不大一样了。
“李二毛的这份奏章早了些,不过也不耽误事。”
方醒先把责任兜住,这让朱瞻基陷入了回忆。
是了,以前不管是谁,只要是和他交好的,他都愿意去兜着。
那么他是什么时候开始陷入一种类似于颓废的状态的呢?
朱瞻基想了想,觉得应该是文皇帝去了之后,方醒就陷入了一种颓废状态,只是惯性和责任感在支撑着他前行。
“德华兄……”
他不禁脱口而出,然后有些懊恼。
可方醒却没有惶恐,甚至还开了个玩笑:“别啊!你好歹也是三个娃的爹了,话说玉米长势咋样?”
朱瞻基反唇相讥道:“土豆长势喜人啊!”
两人相对一视,然后都大笑起来。
熟悉的感觉又来了,朱瞻基也多了几分精神,说道:“李二毛的奏章倒是恰到好处,你此次刚清理了南海,暹罗那边被方政从陆路打怕了,海上的船队更是让他们闻风丧胆,这就是大明最安全的时候。”
“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既然朱瞻基都心动了,方醒觉得机不可失,就说道:“既然要动,首先就要统一朝中的认识,否则此事必然不成。”
可这会带来纷争,但朱瞻基还是点点头,应承了此事。
“我先去说说,探探口风。”
方醒一旦察觉到自己的颓废,马上就会用行动来洗去那些拖延和迟疑。
雷厉风行的那个兴和伯又回来了呀!
看着方醒大步出去,俞佳觉得阳光好像都明媚了些。
朱瞻基一直在微笑着,从朱棣去了之后,他觉得自己好像就在孤军奋战。
方醒虽然一直在帮他,可……可却有些懒散,以前的那种主动性很少再看到了。
“去皇后那里。”
心情大好的朱瞻基去了胡善祥那里,亲自过问了她的身体,并威胁了御医,最后还亲了小玉米一口,丢下一宫的啼哭声跑了。
胡善祥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的,而御医却如丧考妣。
他差点以为朱瞻基是暗示自己对胡善祥下手,直到随后皇帝的赏赐蜂拥而至,他这才释然。
而方醒却直接去找到了夏元吉。
“夏大人,敢不敢支持一把!”
夏元吉觉得方醒的姿态有些锋芒毕露了,就诧异道:“你这是想从窝里蹦出来了?”
方醒哈哈一笑,说道:“身体有些老毛病,休息了一阵,这不大事来了,我岂能躲在家里?夏大人,一句话,你支不支持此事?”
夏元吉头痛的道:“本官知道此事的重要性,现在不弄,等以后怕是谁都弄不了了,可陛下准备好了吗?准备好承担后果了吗?”
方醒目光炯炯的道:“我先扛着,有什么不满,有什么手段先冲着我来。”
“你终于还是回来了啊!”
夏元吉有些唏嘘,说道:“老金忠去的时候,本官以为大明最后一位慷慨之士都没了,可你终究还是出来了。”
方醒抹了一把脸,说道:“文皇帝去了之后,我有些颓废了,总觉得这世上少了一个值得我尊重,并为之效力的长辈,这一颓废就到了现在。”
夏元吉欣慰的道:“好啊!此事既然你要出头,本官也没话说。”
“读书人是一代一代的,他不是说这一代没了优待也跟着没了,那些人大多经过一代的经营,在地方上的关系盘根错节,而且科举经常举办,享受特权的人越来愈多,加上那些官宦人家,大明是在负重前行啊!”
方醒随即就去了兵部,张本一听他的来意就说道:“此事是好事,只是本官却觉得有些不妥,担心会引发些不测,不过既然陛下决定要做,那本官肯定尽力。”
张本的顾虑也是大部分官员的顾虑,当然,更多官员感受到的是唇亡齿寒。
今天取消了那些人的优待,以后我辈的子孙怎么办?
方醒在六部尚书那里都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辅政学士那里他没有去问,因为那是朱瞻基的地盘。
杨荣代替朱瞻基开始了统一意见。
“……此事会撼动国朝的根基,杨大人,这不是虚言,那些读书人若是失去了这个优待,就泯然众人矣,谁还肯忠心耿耿?谁还肯一心苦读?”
黄淮的身体愈发的差了,说完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这话是内部的话,杨荣开始时就说过,今天的话谁若是泄露出去,他第一个出手。
既然坦诚说话,杨溥也开口了。
“此事于国有利,只是对以后的坏处却很明显。诸位想想,失去了这些优待,国朝取士就那么点人,剩下的人怎么办?”
杨溥摇摇头,眉头皱的紧紧的:“寒窗苦读十年,可终究是一场空,谁愿意读?”
杨溥这不是在为了反对而反对,他是在担心由此引发的一系列反应。
杨荣点头道:“这个担忧本官也有,可……咱们居庙堂之高,若是视而不见,百年后恐怕又将会见到户部仓库空荡荡的场景了。”
一旦土地兼并延续下去,那就是滚雪球,越滚越大。
杨溥承认这个问题存在:“杨大人此言不差,前几朝的崩溃大多源于百姓失地,赋税减少,大明不能走那条路。可……大明目前的疆土扩大了多少?需要多少百姓去填补?本官以为,百年之内都填不满那些地方。”
这是给朱瞻基提供了另一种解决方案:咱们先不动,人口多了,田地被兼并多了,不够了,咱移民。
大家都对此有些意动,甚至连杨荣都难免。
对于已经平稳的朝政来说,杨荣不希望看到动荡。
而方醒却截然不同,恢复了斗志的他恨不能马上找个人来开片。
“德华,听说你要动读书人的饭碗?”
来人是陈嘉辉,方醒满腔的激情都无法发泄,只得请进书房,然后解释了一番必要性。
陈嘉辉宦海老臣,对这些再熟悉不过了,他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晓,只是你却在捅马蜂窝,一旦马蜂被激怒了,满头包是小事,大明可就乱了。”
“而且你想过没有?一旦开了头,谁能收拾残局!”
如离弦之箭啊!
方醒说道:“此事现在不做,以后谁都不敢做。”
这个答案在陈嘉辉的预料之中,他叹道:“陛下年轻,你也年轻,准备怎么弄?”
“先弄个地方试试。”
“给他们些希望?只是谁去那地方主持……怕是不好过啊!”
“小侄会主动请缨。”
方醒从容的道:“陛下能够支持,这已经是在冒着风险,我如何能置身之外?干了就是!”
第1958章 会死人的()
朱瞻基从登基以来,虽然偶有革新,但都没有脱离大明原有的框架。
就说宝船出海吧,那也是朱棣的首创,朱瞻基不过是继承而已。
李二毛……
李二毛走进了都查院,他感到那些同僚的眼神都不大对。
敬佩?
不,看疯子吧!
这个疯子,他居然捅了个大窟窿出来。
一个小吏从侧面走来,近前说道:“李大人,王大人叫你。”
李二毛点点头,一路去了王彰那里。
王彰好像生病了,正用一块毛巾盖在自己的额头上,见他进来,就指指对面。
“你……是怎么想的?”
大抵是伤风了,王彰说话的鼻音很重。
李二毛没坐,他站着说道:“大人,下官以前是樵夫,以前每年粮长都会来收粮,村里的百姓也无怨言,等隔壁村出了个举人之后,大人,村里一半的地都成他的了……”
王彰靠在椅背上,脑袋后仰,鼻息有些重。
他仰视着李二毛,不耐烦的道:“是,你说的本官也知道,投献土地,投献土地,从你的老师兴和伯开始,就一直在纠缠这个问题,这并不新鲜!”
李二毛愕然,他以为王彰会支持自己的那份奏章,可目前看来,他是反对的,并且为此还…。。
他不是上风,是上火!
“那些人的力量之大,别说是你,就算是陛下也只能让出一条路,可你成功的引诱了陛下,陛下心动了,他想揭开这些龌龊,可代价是什么?”
李二毛浑浑噩噩的出了值房,外面那些在等待着的御史们见他呆滞,就松了一口气,然后各自散去。
“他肯定是被王大人呵斥了。”
“肯定的,他这是把天给捅了一个窟窿,谁补的起?”
“是啊!天……”
“谁是天?”
……
“天塌不下来!”
“可京城的气氛很诡异,无人辩驳,那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理亏,可……那诡异的气氛让老夫感觉到了漩涡,海上的漩涡。”
“那又怎么样?”
方醒的眉间冷厉,整个人就像是标枪,随时准备向自己的敌人投射出去。
“老夫当年见识过无数纷争,太祖高皇帝喜欢等着,等闹腾的人全都现出原形,等所有人都跳了出来,他就动手了……”
解缙总觉得自己的前半生身处荆棘,后半生却处处鲜花,直至方醒决意要把天捅出一个大窟窿。
“听老夫的,暂且罢手吧,此事宁可通过移民来迂回,他们不是喜欢兼并吗?那就移民,没人给他们种地,他们兼并来作甚?荒芜吗?”
这是一个最稳妥的方案,方醒甚至能想象到解缙思虑了许久,从许多可能中找到了这个最佳方案。
“可……终究会有那么一天,他们的胃口非常大,他们读书的目的就是为了做官,不能做官,那么你就要给他们好处,没有好处,他们就会去寻找能给他们好处的主子……”
解缙睁开眼睛,双手撑着扶手缓缓起身,说道:“和老夫走走。”
夏季的午后多了些安静,这个时候最适合的就是午睡,如果卧室里摆放一盆冰的话,那就是给个皇帝都不换的待遇。
书房的外面种植了不少花草树木,这些年下来,越发的郁郁葱葱了。
一只蝉孤独的在鸣叫着,它的伙伴们还在树根下拼命的吸食着汁液,等待着破土而出。
“从文皇帝驾崩之后,你偃旗息鼓,少有的几次出击,也掩盖了锋芒……老夫以为你想通了,知道世事难为,知道要徐徐图之,谁知道你却是一朝奋起,哎!你可想清楚了?”
解缙是赞同方醒蛰伏,继续积蓄力量的。他希望等书院的学生们爬起来之后,形成一个集团,然后方醒就可以利用这个集团去冲击旧有的势力。
“你现在就是孤军奋战,李二毛点一把火就跑了,不,应该是你赶走了他,因为他帮不上忙,在这等局面下,他只是你所说的炮灰。”
大虫悄无声息的跑了过来,它仰头看着方醒,舌头耷拉在下唇外。
“给它弄水,别加冰。”
自从无忧前几天心痛自己的爱宠,在它们的水里加了冰之后,两条大狗就迷恋上了那种感觉。
只是方醒却不肯,并把道理告诉了无忧,于是没了冷饮的两条大狗就失落了。
大虫用舌头卷起水,感受了一下水温,就失望的跑了出去,大抵是去找无忧求情吧。
“解先生您看,喝过一次冰水之后,大虫就不耐烦喝别的水。是啊!天热,喝冰水多好。那些人就是喝过了一次冰水,从此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他们不是大虫小虫,没人能控制他们,所以……我想去试试。”
解缙叹息道:“会死人的,不,死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你会被淹没在人心里不得解脱,百年后会被人掘墓鞭尸,臭名远扬。”
方醒点点头,认真的道:“我死了,那不是胜利就是失败,胜利的话,百姓不会允许他们掘我的墓。失败的话,我也不会让他们知道我葬在哪。”
解缙微微一笑,问道:“虽千万人,吾往矣吗?”
“是。”
方醒说道:“我知道自己将会和大明最顶尖的一群人搏斗,我很谨慎,因为我还有妻儿要照拂,可我却不肯苟且。是啊!我浑浑噩噩的又过了这几年,人这一生就如朝露,耗费不起啊!”
解缙郑重的拱手,方醒赶紧闪避到边上。
“你当的起老夫一礼。”
解缙自嘲道:“老夫老了,唯一牵挂的就是祯亮和悠悠,心中只想着南山之下,罢了,你且去闹腾,老夫帮你看着家和书院,看看谁敢来……”
方醒百感交集的道:“您……该享福的,可我却一次次的把您拖进了漩涡之中,解先生,拜托了!”
……
御门听政,朱瞻基不喜欢这种模式,可事情重大,他需要听取更广泛的意见,从而研判出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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