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地势还算是不错,河道的两边有高坎,这样的地方随便围个坝,想要多少水力?
向导是个长相憨厚的汉子,每天两百个铜钱的报酬足以让他美滋滋的回去和媳妇满床打滚庆祝,所以他就带着金英多走了两天。
他明明知道哪里有适合的地方,却要多走两天。
今日是第三天,他也知道金英是宫中出来的贵人,所以不敢再绕路了,就指着右前方说道:“大人,前面就是一块荒地,随便做什么都行呢!这是土薄,不好种地。”
金英大喜,起身道:“赶紧带咱家去看看。”
等他看好了地势回来后,带着得意和方醒表功时,却被迎头一棍。
“你当时要是给他五百铜钱,或是再大方些,给他一贯钱,保证当天出去,当天就能找到地方。”
金英的得意就像是遇到热汤的雪人,慢慢的融化了。
“可那人看着老实啊!”
“老实不能当饭吃,他若是老实了,那就是两百个铜钱的买卖,甚至你只会给他一半,所以啊!什么活给什么报酬最好,省时省力。”
金英点点头,觉得自己在宫中那个不容走错一步的地方待久了,小看了天下英雄,居然被一个老农给骗了,实在是败的不冤。
方醒很乐意见到金英吃瘪,从一个满腹阴谋的家伙变成一个懵懂的傻子,这个变化让他的心情好了许多。
只是好心情没持续多久,就被朱瞻基的怒火给驱散了。
怒火是由一份奏章引发的,奏章来自于一位御史,他弹劾了方醒。
“苦心孤诣搅乱朝纲,居心叵测蛊惑君王,兴和伯可担得起这等罪名?”
朱瞻基目光几欲喷火,盯着左都御史刘观说道:“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朕!刘观,御史何时能就事论事?还是说天上下雨就能归咎于朕无道!”
御史弹劾方醒那是常事,方醒无所谓,皇帝当没看见,这些年下来大家相安无事。
可这位御史的矛头却指向了朱瞻基,暗示是皇帝在纵容方醒。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原先方醒和朱瞻基一外一内,遇到事情还能相互呼应。可这份奏章一旦发酵,那就是绕过了朱瞻基的盾牌方醒,准备先用气势压住朱瞻基,然后再收拾方醒。
以前弹劾方醒的奏章从未连带皇帝,今日算是开了先河。
方醒没来,朱瞻基没叫他。
刘观出班,苦涩的道:“陛下,这份奏章臣……臣未曾见过。”
这就是说奏章不是通过正常渠道上来的。
谁递上来的?
奏章不是谁都能上,不是谁的奏章都能顺利到达皇帝的面前。
刘观这话有撇清责任之嫌,不过都查院本就是一群愣头青,出这等事再平常不过了。
朱瞻基冷冷的道:“朕才收到奏章,外间就传的沸沸扬扬,谁泄露的?”
奏章都是各部各司交给内阁,然后内阁过滤一次,最后转到朱瞻基的手中。
杨荣出班道:“陛下,臣等接到奏章都是立即处置,并无拖延。”
辅政学士接到各部奏章后,几人分一下,遇到麻烦就集体商议,最后报给朱瞻基。
“这份奏章当时是臣接手的,还犹豫了一下,不过不敢私下留置,就和诸位同僚商议了一下,送了上来。”
杨溥出来认领了这份奏章的经手过程,却让刘观再次中枪。
刘观无奈的道:“陛下,都查院的奏章必须要有臣或是王彰的许可,可……王彰若是碰到这等奏章,自然是要和臣商议……”
送奏章的人!
朱瞻基霍然起身,怒道:“孙祥!”
“陛下!”
孙祥一直在殿外等候,被通传了进来。
朱瞻基冷冷的道:“去拿了都查院送奏章之人,马上问话!”
“是,陛下。”
孙祥抛掉了孙佛的名头,杀气腾腾的应了,然后出去。
主辱臣死,太监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皇帝。
皇帝受辱,他们真的是感同身受。
所以皇帝为何相信太监?就是立场所决定的。
第1878章 锦衣卫内的暗流(感谢“伏魔人”成为本书盟主)()
“陛下……”
刘观很痛苦,一方面他对那名御史恨得牙痒痒;可另一方面,作为都查院的左都御史,他必须要承担着保护手下这帮子愣头青的责任。
否则以后谁会听你的?
“散了吧!”
朱瞻基拂袖而去,目光冰冷。
皇帝怒了!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散去,只有杨荣留在后面,走到呆滞站在原地的刘观身侧,叹道:“这也是好事,至少能让那些御史别把弹劾当做是玩笑。胡言乱语一番就想成名,刘大人,这种想法要不得啊!”
刘观拱拱手,和杨荣一起出去。
走出大殿,看着空中的艳阳,刘观苦笑道:“兴和伯怂恿陛下另开工坊,告示已经出来了,不是匠籍,而是契约雇佣,这下可是惹到大麻烦了。”
杨荣不动声色的道:“试试嘛,不试怎么知道匠籍的好处和坏处?陛下和大明都如同朝阳初升,垂暮的想法最好少拿出来说。”
这是难得的心里话,刘观拱手,感激的道:“多谢杨大人指点。”
杨荣抬眼见到前方的几位同僚频频回头,就微笑道:“这道理大家都懂,只是都习惯了保守,难怪陛下会发火。”
首辅的位置很好,可眼馋的也不少。
杨荣这是想和自己拉近关系!
心知肚明的刘观拱拱手,低声道:“杨大人,多谢了。”
这是初步有了个好感,就和男女之间的关系一样,从刚开始的试探接触,到慢慢的热络,总得要经过几次那个啥。
当东厂的人赶到都查院,从里面拖出一个被打的面目青肿的官员时,大家这才想起,这位皇帝的手中还有东厂这个大杀器。
赛哈智依旧在锦衣卫里打盹,他希望让自己致仕的旨意马上就到,可等了许久,依然没见来召自己进宫的人。
他一心想平安致仕,可在锦衣卫的人的眼中,这却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锦衣卫的人对此很是愤慨,于是就有人去怂恿沈阳,让他去皇帝那里吐一下苦水。
我吐什么苦水?
沈阳走近城门,见到告示下围了不少人,就凑过去看了看。
“……不入匠籍,就如同是店里的伙计一般,签订契约之后,根据你的手艺给报酬,报酬谈不拢,那你可以不做……”
“好啊!这个好!”
一个书院的学生站在告示下面,对这些百姓大声的说道:“只有一条,契约签订之后,若是谁敢把工坊里的东西泄露出去,那就等同于里通外藩,后果不必说,自己挨一刀,家眷都跟着流放,所以大家想清楚,工坊优先招聘学过科学的年轻人,只要能进去,别的不说,养活一家三口没问题!”
沈阳笑了笑,脸上的刀疤让他的周围空无一人。
他缓缓走出城门,耳边听着关于工坊的议论,嘴角微微翘起。
“大人。”
手下牵来马匹,沈阳上马,一路往方家庄去了。
而方醒此时却在大市场的外面吃春卷,一边吃一边问杜海林生意如何。
“不够辣。”
方醒吃了一口就觉得味道有些不对,皱眉道:“别怕客人喊辣,越是喊辣的越喜欢吃,还有,你糖放少了些,多放些,甜咸辣混杂才是王道。”
杜海林堆笑道:“伯爷,这边的人就好这么吃,上次放多了辣椒,那刘掌柜差点掀了摊子。”
方醒几口吃了春卷,问道:“那他第二天可还来?”
“来啊!”
杜海林脱口道,旋即有些明悟:“难道他是后悔了?”
“不行你就弄个大碗,想多放辣椒的就单独搅拌一番……咦,你怎么来这里?”
方醒和杜海林聊的嗨皮,没注意沈阳已经到了身边。
“伯爷,那御史……”
“他就是方醒?”
“是。”
杜谦和好友,光禄寺寺丞陈相就在大市场的里面,看着方醒和沈阳说话。
陈相艳羡的道:“你现在可是大理寺左少卿,再进一步就是正三品,也能去一窥尚书之职,不过我建议你最好是进内阁辅政。看目前的模样,以后内阁的权利会越发的重了,首辅几乎和丞相差不离,好地方啊!”
杜谦点点头,忧郁的道:“人都说我是陛下的心腹,潜邸出来的心腹,可大理寺却不是上进之道啊!”
陈相嗨的一声道:“你不是心腹谁是心腹?如今六部尚书都满了,暂时还看不出谁会下来,只有辅政学士会出缺。”
杜谦看到方醒指指摊子,杜海林就开始做春卷,不禁唏嘘道:“你看看他,从文皇帝时就挂着兴和伯的爵位逍遥至今,无人能敌,这比什么学士都强。”
陈相目光微转,幽幽的道:“他终究不是文官啊!”
杜谦没有理解错他的意思,轻声道:“不是又如何?陛下信重他,连太后都召见过他几次,你说说这是什么?”
陈相微笑道:“这是宠信,可宠信最不长久,红颜易逝……恩断。”
“别拿这个玩笑!”
杜谦侧身,眼神严肃的道:“陛下当年受过他的教导,说是半个帝师也使得。你这话要是被人听到了,就算是陛下宽容,方醒也会让你生不如死。”
陈相还是微笑道:“那么厉害?我好歹是光禄寺的寺丞,可不是那些小吏。”
杜谦见方醒上马,就转身道:“吕震怎么死的?”
陈相愕然道:“不是喝酒醉死的吗?难道是他?”
杜谦摇摇头:“不是他,不过和他却有些关系。”
“吕震和他冲突多次,这让他失了陛下的看重,不然一个给事中的官职,难道吕震的儿子真的不能做吗?”
杜谦缓缓走在大市场里,看着那些繁华,眼神凝重的道:“宦海无涯……苦做舟,吕震失了陛下的信重,心中郁郁……”
“杀人了!”
这时身后一阵喧哗,杜谦回身,就看到一抹刀光闪过。
刀出人倒,沈阳走过去,一脚踩在倒在地上惨叫的男子说道:“鬼鬼祟祟的跟着我们干什么?”
他刚才用的是刀背,不然男子现在已经少了一条腿。
方醒确定不是跟踪自己的,就想起了锦衣卫的现状,在马背上俯身说道:“应该是你上面的人,此事不容小觑,你马上弄走他审讯,有结果立刻就去禀告陛下,记住……”
方醒盯着沈阳说道:“别告诉其他人,此事你自己操作。”
沈阳悚然而惊,方醒低声道:“别担心,陛下早有动动锦衣卫的心思。”
沈阳点点头,旋即他的随从就跟了来,他吩咐道:“带到咱们的地方去。”
方醒点点头,然后冲着那边的杜谦拱拱手,驱马而去,方向却是进城。
杜谦尴尬的拱拱手,从立场上来说,他和方醒应该是一伙的,可两人之间却一直有些疏离,对此朱瞻基就当是没看到,更没有让他们结交一番的心思。
“那人是锦衣卫的沈阳,这是被人给跟踪了?”
第1879章 那本伯也护个短,不行吗?()
锦衣卫有两个指挥同知,其中的赵勉最得赛哈智的看重,几乎可以当锦衣卫的半个家。
这也是赛哈智在为自己找退路。
从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退下来,以后权利自然全无,那么自家的利益如何保障?
赵勉就进入了赛哈智的视线中,然后经过他多次举荐,赵勉才得以升官。
而赵勉也是知恩图报,大事小事都会去找赛哈智汇报,完全没有一朝权在手,就把令来行的得意。
当着赵勉,赛哈智自然不会是一副瞌睡虫的模样,精神不错。
“……沈阳和兴和伯走的比较近,大人,兴和伯对陛下有足够的影响力,下官担心……”
赵勉的长相相当不错,坐直了的话,看着英姿飒爽,让人觉得此人能担大事。
赛哈智摇摇头道:“锦衣卫是要害,非陛下亲信不能掌控,本官这里大概也撑不了一年,不过沈阳的那张脸和豁牙就不能成事,你想想,陛下面前,锦衣卫指挥使凶神恶煞的,一张嘴就是个黑洞,这……陛下的心情能好?”
赵勉想想也是,就起身告退。
赛哈智继续打盹,可还没等朦朦胧胧,又有人来敲门。
“大人。”
赛哈智瞬间睁开眼睛,眼中利芒一闪而过,哪里还有垂垂老矣的模样。
“进来。”
赵勉一进来,赛哈智看到他的神色有些慌乱,就低喝道:“出什么事了?”
赵勉连门都忘记关了,低声道:“大人,下官……下官派人去盯着沈阳,被他拿住了。”
赛哈智一听就放松了下来,皱眉道:“下次小心。”
这事儿他一句话就能摆平。
“让沈阳来一趟。”
赛哈智准备护短,他不相信沈阳敢逆了自己的意思,否则一个不敬上官的罪名压下来,不管是什么跟踪都被掩盖了。
赵勉躬身,一脸感激的出去传话。
赛哈智再次闭眼,心中盘算着自己是等皇帝下旨后再致仕,还是主动些为好。
敲门声响起,赛哈智的脸上瞬间多了些威严,淡淡的道:“进来。”
门推开,却没有叫大人的声音。赛哈智没有睁眼,只是冷冷的道:“你这是觉着锦衣卫装不下你了吗?”
“锦衣卫确实是装不下我。”
这个声音入耳,赛哈智猛地睁开眼睛,然后起身拱手道:“兴和伯可是稀客,本官不知,怠慢了。”
方醒自顾自的坐下,然后屈指敲打着小几问道:“茶水呢?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赛哈智沉声道:“去泡茶来。”
门外有人应了一声,赛哈智心中大恨:蠢货!刚才居然也不知道通报一声。
“赛大人看着精神不错啊!”
赛哈智点点头,笑道:“兴和伯夸奖了。”
随后方醒就开始了闲聊,从赛哈智的子孙争气,再到锦衣卫在他的管辖下井井有条。
……
沈阳的办公地里,厢房里不时传来惨叫,让刚进来的赵勉眼皮子直跳。
“沈阳,赛大人招你。”
沈阳就站在院子中间,拱手道:“请赵大人稍后,里面马上就问出话来了,到时候下官正好和赛大人禀告此事。”
“……啊……”
“说,谁让你跟着我们大人的?”
赵勉的面色冷淡,说道:“赛大人的招呼……你这是不准备听了吗?”
沈阳右脸上的刀疤跳动了一下,他盯着赵勉说道:“赵大人,一炷香的功夫。”
“不行!”
赵勉的身后有十多个力士校尉,他冷着脸道:“再说一次,马上去!”
他身后的人右手握住刀柄,一起跺脚,倒也有些声势。
沈阳的面色渐渐的变了,变得狰狞,“赵大人,这人……你想要吗?”
“我说……啊……是赵大人,是赵大人……”
沈阳微微一笑,拱手道:“赵大人……哪个赵大人?”
厢房里听不到这边的话,却配合的又是一声惨叫,然后那人喊道:“赵勉,是赵勉……”
赵勉退后一步,冷冷的道:“你这是在作死!”
沈阳打个哈哈,身边渐渐聚拢了不少人,他说道:“赵大人,此事你得避嫌,少陪了!”
沈阳进了厢房,然后他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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