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朱瞻基需要同盟,需要打下根基。
而朱高炽让他来金陵,来掌管南方,实际上就是默许了他在南方给自己找些根基。
没有根基的太子,注定会让大明陷入混乱之中,这一点当了多年太子的朱高炽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那些以为朱瞻基是被形同于流放到金陵的人,都是看不透这个问题的蠢货!
朱高炽再傻,可也不会拿大明的未来当出气筒!
“伯爷,这位就是大楚皇帝,这是他的丞相。”
孟老三和王轮被推到了方醒的马前,两人呆呆傻傻的看着方醒,孟老三甚至还问道:“你就是兴和伯?”
方醒忍不住笑了,周围的人顿时笑作一团。
等笑够了,方醒说道:“把这位皇帝和丞相弄到东厂去。”
王轮面如死灰,他不过是会些字,看了半本书,就觉得自己能操控天下。可惜一朝梦醒,却成了阶下囚。
而孟老三却边走边回头说道:“兴和伯,那相士可是说朕是要做皇帝的,你若是肯归顺了朕,朕就封你做……呜呜呜!”
这话没什么忌讳的,疯子的梦呓而已,可那些军士却嫌弃他太聒噪,就用烂布堵住了他的嘴。
远处来了一骑,贾全咦了一声道:“怎么是沈石头?”
朱瞻基的身边两个侍卫头领,贾全为首,沈石头副之。
贾全出来了,按道理沈石头应该要留在朱瞻基的身边。
沈石头飞马过来,近前勒马,说道:“兴和伯,魏国公去了。”
方醒一怔,问道:“我去时不是好好的吗?”
沈石头低声道:“此事不可说。”
方醒明白了,不禁苦笑。
朱瞻基要给魏国公府体面,而徐钦却因为这个体面,为了消除自家在靖难之役中的站错队,于是就干净利落的结果了自己。
徐辉祖站错队,于是用生命来偿还。
如今第二位魏国公再次用生命献祭,又有着徐达的开国大功在前,该可以让皇室心中的愤怒消散了吧?
沈石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正在押解俘虏的徐显义,然后悲声大作。
“两代国公以身相殉,人不够!”
徐家一个白发苍苍的家丁突然大喊一声,然后举刀在脖子上一拉。
鲜血喷涌中,马上有十多名家丁效仿,一时间那些不明所以的悍匪被吓得崩溃。
“够了!你们想给魏国公府惹祸吗?”
贾全过去喝住了其他人,说道:“此事说重了就是藐视君王,作死呢!赶紧收拾了回去。”
方醒微微摇头,对辛老七说道:“这是自己了断,说明徐家没有反心。只是却有些可笑又可怜。殿下何须忌惮这点家丁,多此一举啊!”
辛老七说道:“老爷,看他们的模样,应当不是事先安排好的,可见徐家还是有忠仆。”
方醒深吸一口气,说道:“方家也有你们,足够了!”
十多具尸骸被那些家丁含泪背着回去,而身后就是垂头丧气的俘虏,生命在此刻并不分什么高低贵贱,或是正义与邪恶。
第1598章 各自的责任(为盟主‘NTSB’贺,加更!)()
朱瞻基站在魏国公府的外面,看着满眼的白色,他神色凝重的道:“确定吗?”
那个给徐钦治过病的御医低声道:“殿下,魏国公的身体确实是不大好,不过几年还是能熬的。臣刚才查看了一下,大抵是服用了一些诱发心脉疾病的药。”
御医说完就忐忑的看了朱瞻基一眼。
涉及到豪门、国戚的隐私,会不会被灭口?
朱瞻基微微一叹,然后说道:“给那两个孩子看看,告诫后院的女人,看好这两个孩子,要教养成材。”
御医松了一口气,赶紧进了府中。
管家想去叫了人出来接待,朱瞻基却喝住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之后,徐显义回来了。
磕头,然后告罪进去。
白事时死者最大,徐显义的举动并无过错。
“他这是要一死泯恩仇啊!”
身后传来了方醒的声音,朱瞻基说道:“徐家并无权利,无需忌惮。他不但是想一死泯恩仇,还想让君王念及身后,为魏国公府谋取些利益,比如说统兵权。”
朱瞻基冷酷的说出了自己长辈的算盘,并无丝毫愧疚。
“父皇的意思是让魏国公露露面,以后和李隆等人在金陵成犄角之势,互相牵制。可魏国公却想的更多。”
“他想一劳永逸的抛开恩怨,不想让儿孙再背负先人留下的包袱。”
方醒不禁感慨着徐钦的果决,“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能选择终结自己生命的人,那心肠都很可怕,硬的可怕,淡漠的可怕。”
朱瞻基微微点头,说道:“这就是家族!”
对于大明来说,家庭是最小的社会单位,再往上就是家族。
对于某些人来说,家族就是小国,自己的国家。
家长一言九鼎,能集中家族的力量去做事,甚至能决断人的生死,这是权力。
而带着家族往上走,往好走,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这个是责任。
当年的徐辉祖用家长的权利对抗朱棣,功败垂成。
如今徐钦就用精湛的演技来偿还,最终尤嫌不够,用自己的生命做最后的祭品。
这就是一个家长的责任!
朱瞻基回身道:“我的责任就是冷眼看着,看着大明发生的一切。”
这是储君的义务和责任!
那皇帝的责任呢?
“朕要大明万世永昌!”
朱高炽发怒了,挥舞着手中的奏章喝道:“可这是什么?胆大包天,胆大包天!”
下面的臣子都垂眸不语,心中却在嘀咕着皇帝怎么越来越有往先帝的那条路上开始狂奔的意思了呢。
朱高炽的脖子上居然青筋都冒了出来,这可是被层层脂肪包裹着的脖子啊!
可见他的愤怒有多离奇!
“水火无情,人也无情!”
朱高炽气得手都在颤抖,颤颤巍巍的竟然自己站起来了,说道:“朕说了没有借粮!没有借粮!水灾之后百姓身无长物,都送了他们吃,可这是什么?啊?!这是什么?!”
杨荣不在,杨士奇无奈出班问道:“陛下,敢问发生了何事?”
朱高炽的面色一冷,说道:“上次朕是如何给你们说的?开仓放粮,而不是借粮,可地方官吏胆大包天,居然是借!若不是东厂急报,朕还被蒙在鼓里,可你们难道也不知道吗?”
杨士奇面色一变,躬身道:“陛下,臣请下去查看,若有,臣当把那些贪婪之辈尽数拿下。”
居然敢用公粮来当做自家发财的工具,而且还是在皇帝下旨送粮的情况下,这得多贪婪啊!
群臣已经发蒙了,朱棣在时哪会发生这等事。
剥皮实草自不在言,三族流放也不在话下,关键是家中的女人怕是都会被弄到教坊司去,从此成为官妓。
这等威慑之下,可还敢贪腐?
夏元吉很郁闷,出班说道:“陛下,朝中不差那点钱粮,此辈贪鄙,全数拿了吧,严惩!”
“陛下,臣等请严惩此辈!”
群臣齐齐发声,看似同仇敌忾,可上面的朱高炽却只是冷眼看着,冷冷的道:“都查院下去的御史呢?可有禀告?”
刘观出班,呐呐的道:“陛下,并无回报。”
朱高炽冷笑道:“当然没有回报,都在饮酒高乐呢!”
这肯定是东厂的奏报,刘观跪下请罪。
朱高炽叹息道:“记得朕当时多般嘱托,可最后却是人心难测,你们要朕怎么做才好?才能收心!收了那颗时刻想着自己升官发财的心!”
“臣惶恐!”
瞬间大殿内全是跪倒的人,可朱高炽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尊荣,反而是脊背发寒。
心思偏了,别说是跪,就算是五体投地也是扯淡。
朱高炽摩挲着镇纸,想象着朱棣当年摔镇纸的心情,不禁摇头苦笑。
任你再大的火气,这些臣子总是能把你磨成温水。
“都散了吧。”
朱高炽摆摆手,两个太监过来扶起他,然后往后面去了。
“陛下,翰林侍读李时勉有本奏。”
朱高炽闻声说道:“拿过来。”
这位皇帝的勤政堪称是楷模,他接过梁中递来的奏章飞快的看了起来。
群臣起身,面面相觑。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拿了他来!叫他来!”
朱高炽拿着奏章在颤抖,他的脸颊颤动着,身体也跟着一起颤动,整个人看着已经被气的要崩溃了。
梁中慌乱的道:“去叫御医来!”
还没离开的群臣也急了,纷纷过去问安。
朱高炽的身体一直在颤抖着,眼睛发红。
“都散了!”
他勉力指指外面,群臣躬身告退,出去自然会猜测一番。
“李时勉说了什么?”
杨士奇摇摇头,对金幼孜说道:“陛下的身体不好,李时勉这是想火上浇油吗?”
金幼孜的面色冷淡,说道:“谁知道他的,还是先想想陛下为何不处置那些贪腐官吏的事吧。”
杨士奇苦笑道:“还有东厂和锦衣卫。”
金幼孜一拍脑门,懊恼道:“我倒是忘却了此事,不过重新启用锦衣卫,大用东厂,这可不是好兆头啊!”
杨士奇无奈的道:“谁让下面的那些官吏不成器?哎!本官羞与这等人为伍,惭愧!”
杨士奇垂首而去,金幼孜站在原地,喃喃的道:“难道要紧了?那李时勉可是正好去触霉头啊!”
第1599章 气病()
朱高炽喝了一碗静心的药茶,鼻息咻咻的坐在偏殿。
“臣李时勉见过陛下。”
李时勉躬身行礼,再抬头时,一脸的倔强。
朱高炽那肥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仿佛是蕴藏着一座火山。
“漏泄禁中语是何罪?谁告诉你朕频繁亲近女人,而且还是在孝期,谁告诉你的?”
李时勉愕然,然后说道:“臣在外面听到的。陛下,孝期亲近女人是大忌啊!”
朱高炽差点气晕过去,他指着李时勉喝道:“道听途说那是御史之事,与你何干?还有,从何时开始,君王的私密事也成了外间造谣取笑的乐事?来人,传了孙祥和赛哈智来!”
李时勉梗着脖子道:“陛下,空穴不来风,您该……”
“呯!”
小碗带着剩余的药茶飞了过去,可惜没砸中李时勉,从他的肩头上飞过,落地粉碎。
李时勉看到朱高炽气的满脸通红,就正色道:“陛下,远小人,亲贤臣,此乃明君之道也!臣……”
“来人!”
“陛下!”
叶落雪疾步进来,躬身听令。
朱高炽的眼中厉色一闪,旋即隐藏,喝道:“拉出去,十棍!”
“陛下!”
李时勉没有反抗,外面进来两个侍卫拖着他往外走,他说道:“陛下,臣死不足惜,只愿陛下谨言慎行,大明江山方能……”
“竟敢当庭辱朕,堵了他的嘴!”
朱高炽气咻咻的喝道,然后瘫坐在椅子上,面色竟然有些青灰。
梁中见状就喊道:“快去请了御医来!”
被拖出去的李时勉闻言以为是给自己叫御史治伤,就昂首呜咽着。
叶落雪冷冷的看着他,那杀机几乎不加掩饰。
“陛下若是被你气病了,我杀你三族!”
李时勉轻蔑的瞥了叶落雪一眼,然后被按倒在长凳上。
当打板子的声音传来时,朱高炽已经平躺在了一张方醒孝敬的躺椅上,呼吸缓慢,面色潮红。
御医几乎是飞奔而至,气喘如牛的进了偏殿,看到朱高炽的脸色,他顿足道:“不是说过不许气着陛下吗?”
梁中的眼神同样凌厉,说道:“那些乱臣贼子是唯恐天下不乱,该杀掉一批!”
御医不敢再啰嗦,赶紧叫了跟着来的人煎药。
如果是方醒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说这是肥胖人群的三高症状,心脏不好,一旦被气坏了,容易出问题。
外面的板子打完了,朱高炽睁开眼睛,看到赛哈智和孙祥都一脸担忧的站在前方,就虚弱的说道:“去查,去看看是谁在外面传谣!”
赛哈智木讷的应了,然后出去。孙祥却迟疑了一下,说道:“陛下,臣以为外面的传言多不羁,除非是狠狠的压下去,不然反而会助长那股气焰。”
朱高炽觉得脑子里有些发蒙,他想了想,才明白孙祥的意思。
这事儿除非是用雷霆手段,抓一批,严惩一批,否则不但不能止住传言,还会助长这股歪风邪气。
雷霆手段,那就是朱棣的那种:派出东厂和锦衣卫,一气把那些散播谣言的人抓起来,全家都流放到蛮荒之地去。
在这种高压下,明面上的谣言才会终止。
“父皇,您怎么了?”
朱高炽刚摇头,就看到了婉婉。
婉婉正站在门边,看到朱高炽的模样后,那双明眸中就多了许多水汽。
朱高炽挤出个微笑说道:“为父无事。”
孙祥看到朱高炽摇头的时候就知道了结果,他躬身行礼,然后转身出去。
等出了偏殿,看到李时勉被两个太监搀扶着往外走,他的眼神冰冷,冷哼一声后,决定回去就让人盯着李时勉,抓到证据就下手。
……
朱高炽被李时勉气病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皇后那里,她听到消息后就赶走了那些嫔妃,然后叹道:“进谏也得有分寸,胡言乱语,徒然让君王生气,这是哪门子的臣子之道?”
来禀告消息的嬷嬷说道:“那李时勉被重责十棍,已经出宫了,公主在陛下那里伺候着,御医也在。”
皇后皱眉道:“就十棍?”
嬷嬷点头道:“那孙佛气的慈悲模样都没了,还有那个长的漂亮的,也是杀气腾腾的在盯着李时勉。”
皇后默然,起身道:“本宫去看看。”
……
一路到了朱高炽的寝宫,皇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站在床边的婉婉,第二个就看到了郭贵妃。
“见过娘娘。”
郭贵妃的眼睛有些浮肿,看来刚才是哭过了。
皇后点点头,走到床边,看到朱高炽闭着眼睛,就问道:“陛下如何?”
御医正在把脉,闻言还捋捋胡须,这才慢条斯理的道:“陛下这是急怒攻心,臣已经给陛下服用了安神静心的药,养养就好了。”
皇后沉声道:“太医院要时刻盯着,不可懈怠。”
朱高炽在昏睡中,而太子朱瞻基远在金陵,所以皇后自然就是宫中的老大。
婉婉黯然神伤的看着皇后,低声道:“母后,父皇刚才看着好累。”
皇后摸摸她的后颈,劝慰道:“你父皇就是气坏了,等明日就好了。”
稍后大家都出了寝宫,皇后冷冷的道:“宫外可有议论?”
梁中尴尬的道:“娘娘,宫外都说……都说李时勉是铮臣。”
“无耻!”
皇后凤眼含怒,批驳道:“气坏了陛下还被吹捧为铮臣,果真是无耻!”
梁中大胆的道:“娘娘,宫中的事是如何被传出去的?而且还造谣,奴婢以为……有的人胆子太大了。”
皇后冷笑一声,说道:“先帝仙去之后,那些人就得意了,陛下仁慈,他们自然会得寸进尺。”
……
“陛下被李时勉气病了。”
辅政学士的办公房间里,此刻聚集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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