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这个想法很奇葩。”
方醒有些不想回答,微笑道:“种了地你就不能到处乱跑了,你得守着庄稼,然后你就得建城抵御外敌,再然后……就变成了羔羊,任人宰割。”
“山长,那岂不是说,种地的在战阵上比不过放牧的?”
“是的,除非种地的能时时提高警惕,保证自己的军队强大,否则只要一松懈,那便是灭顶之灾。”
“山长,那大明以后一旦松懈……”
这个问题很大胆,解祯亮出去看了看,没看见人,这才放心。
“大明一旦松懈,迟早也会重蹈覆辙。”
“山长,所以陛下一直在征伐草原,可是担心这个吗?”
“对。”
下课后,那些学生都聚在一起就这个话题展开了讨论,其中就数焦取仁最大胆。
“总是有人说陛下在穷兵黩武,可山长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原来他们是鼠目寸光,看不到天下。”
焦取仁的爹是小吏,所以接触到的东西比这些同窗多,说起话来是有条有理的。
“嗯,这等课程作用最大,开阔眼界。”
袁冲说完就低声道:“朱瞻墉又跑了。”
大家看去,就看到朱瞻墉独自往校外去了,身边无人跟随。
守门的是袁达,看到朱瞻墉要出去,他也不问,把门开了,等朱瞻墉出去后又重新关上。
门内是书院,门外是田野。
左边是方家庄,右边是北平城。
朱瞻墉往右边去了,一路溜达到了大市场的外面。
轨道马车的热潮已经过去了,大家都习惯了看着马车轻松的拉着货物往返。
大市场外的小摊多了不少,大多是吃食,南北的都有。
这里是小商人的用餐地,而大商人,他们多半会谈好生意后,大家一起进城,在第一鲜等高档地方用餐。
闻着各种食物混杂在一起的味道,朱瞻墉挤到了那个凹地边上。
“稍等啊客人,马上就好。”
杜海林的动作很快,眼花缭乱间就做好了一个春卷,然后收钱,继续上手做春卷。
“来两个春卷。”
“好,客人稍等。”
“来,您拿着。”
“钱给多了,哎!钱多了。”
杜海林收了铜钱,等一掂量觉得重量不对,就数了一下,然后赶紧叫住那个有些魂不守舍的顾客。
“啊!”
这人回身茫然的看着杜海林。
“您多给了一个铜钱。”
杜海林微笑道。
“哦!”这顾客一手拿着春饼,一手接过铜板,赞道:“一个铜钱不多,可你却不肯昧下来,不错,现在这种人不多见。”
杜海林笑道:“哪有,当今盛世,这等贪小便宜的终究是少数。”
“嗯。”顾客点头道:“当今陛下堪称是圣天子,盛世啊!做什么都能养活家小。”
杜海林微微一笑:“对,只要肯下脸,肯出力,那就饿不死。”
盛世吗?
在边上的朱瞻墉有些恍惚,他知道那些文官们对永乐朝并不满意,认为穷兵黩武,刑罚苛刻,有些暴秦的味道。
所以无数人都在渴盼着朱高炽登基继位,那时候他们才会欢呼盛世来临。
谁对谁错?
朱瞻墉不知道,他知道等自己的太子爹上位后,自己大抵会被封出去。
一个郡王的爵位,封地可想而知。
就此无所事事一生吗?被限定在一个地方,不许出城,不许干涉政事,然后整日饱食终日,无聊之后就饮酒作乐。
“郡王想什么呢?”
朱瞻墉抬头,看到是杜海林,就说道:“没什么,只是杜先生,您如今看着可没了读书人的气度,觉得委屈吗?”
杜海林愕然,随后莞尔道:“哪有什么委屈,为人父,为人夫,不想着挣钱养家,难道整日之乎者也的做文章能当饭吃?”
朱瞻墉经常会过来,不干啥,就看着杜海林父子卖春卷,有时候还会帮把手。
“杜尚呢?”
“在读书,如今老夫也算是摸透了这买卖,生意不错,倒是用不着他了。”
朱瞻墉有些失落,别人都有自己的事,不管是卖春卷还是读书,都有盼头,可我呢?
“那杜尚以后要进学吗?”
进学就是参加科举,杜海林笑道:“随便他,能进学就进学,不行好歹还能学些科学,饿不死就行。”
这个年轻人是迷茫了吧。
杜海林意有所指的道:“世上人千万,进学的终究是少数,其他人难道就不活了?总得找到自己的营生,不管是什么,只要不违反律法,那便去做就是了。”
第1354章 分水岭()
朱瞻墉每次一逃课,袁达就会给解缙打小报告。
解缙的反应依然如故:“不管他。”
对这个郡王学生,解缙并无好感,总觉得对方就是纨绔子弟。
中午放学,解缙慢悠悠的踱步到家,吃完午饭就去找到了方醒。
“这人老是在书院呆着不好吧?”
解缙如今的性格平和了许多,若是以前,多半会暴跳如雷,然后把朱瞻墉赶出去。
方醒给他泡了一杯从朱瞻基那里弄到的好茶,然后说道:“他如今算是皇家的破落户,谁都可以敲打一二,不过是在熬时间罢了,等着就封。所以咱们也宽容些,好歹也算个招牌不是。”
“这就是玩世不恭啊!少见。”
解缙喝着好茶,渐渐的忘了这事,和方醒扯起了胡善祥这一胎的性别,两人争执了半天,却无法说服对方。
“老爷,杨士奇和蹇义被下狱了。”
小刀在门外禀告道,方醒一下起身问道:“可知为何?”
解缙坐着没动,在沉思着。
小刀说道:“贾全派人来报信,说是和太子殿下有关。”
方醒呆立着,良久挥挥手,然后回身说道:“解先生,这便是陛下的反击吗?”
解缙轻啜一口茶,满足的道:“是,陛下可不是那等柔弱的君王,赵王谋逆之事反而让他空前的警惕,太子最近很活跃啊!今日召见某大臣,温言抚慰,明日召见某大臣,相谈甚欢,这是想干什么?可有尊重陛下吗?”
解缙陡然从另一个角度去剖析了朱棣父子之间的关系,方醒大感新鲜。
“那么这便是……可那些文官天生就和太子亲近,难道他还能拒之门外,或是冷脸相对?那……不符合太子的秉性。”
“那这难道是……开始站队了?”
方醒有些震惊。
“镇定!”
解缙嘲笑了他一下,说道:“你以为呢?”
方醒的嘴都合不拢了,解缙皱眉道:“你还是嫩了些,多看看史书有好处,帝王暮年,善于钻营的早就开始了站队,而本朝已经算是晚的了。”
瞥了方醒一眼,解缙顿时心生愉悦,谆谆教导道:“那些臣子不趁着现在钻营,等太子登基之后,就算是为了稳定朝政而维持目前的人员,可等朝政一稳,太子的亲信就要上位了,到了那时,先前没站队的就等着靠边站吧!”
呃……
方醒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那些老狐狸的套路,居然没想到这是站队的开始。
郁闷的方醒就去睡了个午觉,把小白折腾的不好意思出门。
就在他在细思着朝中的诸事时,徐景昌来了。
两人过年时还遇到过,可这才没多久,方醒发现徐景昌居然又胖了些。
“定国公这是不准备领兵了?”
两人在前厅坐下,方醒就拿徐景昌的身材取笑。
“徐家倒下了一个,我却不能再倒下了,否则九泉之下如何去见祖父大人。”
徐景昌唏嘘着,顺手拿了一块点心,吃了一口后夸道:“这咸口的糕点不错,还有肉。”
拍拍手,喝了一口茶水,心满意足的徐景昌说出了来意。
“德华可想……可想过以后的事吗?”
方醒楞了一下,看到徐景昌的脸上全是神秘,就问道:“定国公此话何意?”
“你在装傻!”
徐景昌指指方醒,笑呵呵的道:“如今风云渐变,朝中大多人都卷了进来。你该知道杨士奇和蹇义刚被下狱吧?”
方醒点点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厮。
“武勋不想站队,勋戚大多也不想。”
徐景昌难得坦率的交代道:“大家都是铁做的饭碗,现在站队,陛下随便一道旨意就能把咱们打落尘埃,何苦呢!”
“可你们不怕太子日后见责吗?”
方醒好奇的问道,他觉得以勋戚的尿性,此时应该有人大胆的去投诚了。
徐景昌笑道:“怕,怎么不怕,可只要大家一致,那屁事没有。你别忘记了,勋戚掌军,太子再厉害,难道他还能相信那些将官不成?最后还是得要靠我们。”
这是有恃无恐啊!
看到方醒不动声色,徐景昌就分析道:“太子最近的气势太盛,陛下却不能直接压,否则会损了太子的威信,所以就拿了杨士奇和蹇义两人来作伐,警告一下那些人。”
徐景昌算是推心置腹了,方醒只得表态道:“此事我不掺和,那些人趋之若鹜,不过是因为陛下现在不大杀文官。他们现在巴不得受苦,等太子上位之后,这受的苦就是功绩,要赏功啊!”
这种行径就是表功,和求庭杖一个德行,都是下注,不过一个是求官,而一个是求名。
方醒表态,徐景昌满意了,说道:“我家也不掺和,毕竟是血亲,再怎么着徐家也不会倒下,所以就看热闹吧。不过勋戚中却有人想动一动,结果杨士奇和蹇义一下狱,那人马上就进宫请罪。”
“罪名呢?”
方醒觉得这种变色龙般的反应挺有趣的。
“罪名?”
徐景昌摇摇头道:“你还是太嫩啊!”
这是今天第二个人说方醒太嫩,他也不生气,只是等着答案。
徐景昌振眉道:“在陛下生病期间饮酒,明白了吗?”
卧槽!
这是敢死队啊!
“这是在找死!”
“不。”徐景昌笑的猥琐,眨眼道:“这是君臣默契。臣下知道错了,然后给陛下一个投名状,若是再犯,陛下即可按照这个罪名处置他。”
方醒对这等心思叹为观止,唏嘘道:“若是把这种心思用在公事上,何须去站队呢!”
徐景昌起身准备告辞,闻言说道:“德华,谋国还是谋身,家国还是天下,你还嫩着呢!”
送走了得意的徐景昌,方醒摇摇头,自嘲道:“我也把那些人想的太好了些。”
可还没等方醒自嘲完,一击闷雷就把他炸的晕头转向的。
“陛下下旨放了杨士奇和蹇义。”
贾全显然也觉得这事儿太诡异了,说完后就匆匆的回去,朱瞻基已经进宫了。
“这是为何?”
才进去又出来,朱棣是什么意思?
方醒不好进宫,只得在家干等着。
心情不好的方醒就只是闷着,结果按照往常惯例在床底下和平安玩游戏的土豆就被揍了。
“啪啪啪!”
“啪啪啪!”
两个孩子一人三巴掌,因为天气冷,穿的厚,方醒是剥了裤子打的臀部。
没哭!
第一次挨打的土豆和平安居然都没哭,方醒更加的郁闷了。
“夫君可是有烦心的事了?”
张淑慧把两个还在发愣的孩子赶走,就给方醒捏肩。
“没,只是有些不舒服。”
方醒希望事情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否则那将是一个分水岭,让人伤感的分水岭。
第1355章 一年内()
旁观者很难知道朱棣的心情,而当事人却已经窥到了些东西。
朱棣依然在研究着哈列国,不时还找些武勋进宫讨论,完全看不出什么异常。
方醒也被召进宫去。
朱棣面色如常,方醒看了一眼大太监和黄俨,两人也没有什么异常。
朱棣说道:“锦衣卫的消息不断传过来,哈列国国内已经在厉兵秣马了,你觉得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动手?”
这个问题方醒推演过多次,还在书院里让学生们都想想,所以一张口就来。
“陛下,臣以为应当不会超过一年。”
方醒的意思就是在年内会发动,朱棣一听就点头赞许道:“朕本以为你在家享福,不错,朕也是这个意思。”
“大国相争,需要筹备辎重,需要招兵买马,还得操练,这些都得要时日。”
朱棣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些,方醒看了莫名的有些心酸。
“有人说哈列国兴许是虚张声势,这等人朕本想赶出朝堂,可却又想着让他们看看结果,也算是一个教训。”
方醒点头道:“陛下,畏敌如虎不可,但料敌以宽那是在自掘坟墓。”
朱棣微微点头道:“是这样,总有人想着大明该刀枪入库了,总想着该修生养息了,朕对此不吝惩罚。”
这是在说谁?
杨士奇?还是蹇义?
方醒觉得不大可能,夏元吉敢进谏,但杨士奇的可能性不大,而蹇义是完全没可能。
“一年,也就是说,最迟咱们得在七月出兵。”
朱棣明显的兴奋起来,坐不住的起身转圈。
以往的轻盈已经不见了,走动间,朱棣的脚步明显的有些迟缓。
转了几圈后,朱棣停步,皱眉道:“七月出兵,出塞时正好是塞外马肥之际,骚扰必然不会少,弄不好哈烈人的骑兵那时候就已经来了。”
这个君王一直在思索着细节和大势,方醒的心中一热,说道:“陛下,他们兵强马壮,可大明的勇士们也不差!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若是有人怕了,臣请为前锋!为大军开道!”
朱棣的眼中精光一闪而逝,盯着方醒,微微点头道:“你倒是悍勇,不过争前锋的人不少,且等那时候朕再做打算。”
不就是小股敌军吗,有啥好怕的!
几十万大军厮杀,不可能是迎头而上,而是会先试探,派出斥候不断去打探消息,而对方也会干同样的事。
斥候战是最惨烈的,遮蔽战场是首要任务,其次便是侦探敌军的情况。
而等双方的前锋登场后,斥候的任务就完事了,试探开始。
试探多半也是惨烈的,双方的前锋会进行一次次短促的作战,然后胜利的一方肯定会乘胜追击,直至侦测到对方的主力位置。
“据说他们的轻骑彪悍,比瓦剌人厉害,悍不畏死!”
朱棣对这个强敌了解的越多就越兴奋。
这个男人恨不能和世间最强大的敌人交手,不死不休!
方醒微微一笑:“陛下,大明军队也无惧强敌,臣时刻在准备着,当有外敌威胁到大明时,臣随时等候召唤,为国出征。”
朱棣凝视着他,良久,嗓子有些沙哑的说道:“你很好,记住你的话,朕相信等你去后,不会只是大明兴和伯。”
方醒肃然道:“臣于爵位不甚热衷,唯有大明屹立于这个世界的顶端,才是臣愿意为之奋斗的目标。”
朱棣摆摆手,方醒告退。
“此刻朝中大多被朕给吓坏了,可也只有方醒来向朕表达了忠心,可叹!”
大太监担心朱棣的身体,就说道:“陛下崖岸高峻,那些人多半是被吓坏了不敢来,而兴和伯却是混不吝,胆子大的没边了……呃!陛下,老奴失言了。”
朱棣摇摇头,负手道:“只要心中赤诚,何来的惧怕?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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