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醒一下就明白了——背锅侠!
“他们是在揣测陛下的心思?”
方醒嚼着细细的肉丝,觉得那些人当真是无孔不入。
解缙喝了口酒,又喝了一口热茶,这是他最近喝酒的习惯,怕酒气熏到孙子悠悠。
“对,不管怎么说,至少表面上他们是一片忠心,陛下就算是觉得你没错,可好歹也会假装斥责一二,不过没事,等以后太孙会弥补你的。”
解缙觉得这等暗箱操作简直不要太爽,现在假装被教训一下,以后的回报可不是一般的丰厚。
难道还会有一姓两国公?
“那个……解先生您慢慢的喝着,我先出去一趟。”
解缙摆摆手:“你还得去东华门值守,赶紧吧。”
方醒一溜烟就跑了,等到了太孙府就问了朱瞻基的行踪。
“伯爷,殿下说是去都查院。”
“去多久了?”
“一炷香多一些。”
“这个蠢货!”
方醒不顾俞佳的愕然,打马就跑,而且是绕路。
朱棣醒来了,理政了,这对于都查院来说是个好消息。
“陛下生病期间,有些人的行事不赶紧,那些名册赶紧整理一下,咱们趁热打铁。”
“要不先等陛下处置了兴和伯再说?不然会冲淡陛下的注意力。”
“你懂什么,陛下对兴和伯多有庇护……大人!”
一群御史热血沸腾的在准备弹劾百官,刘观进来后就说道:“你等倒是逍遥,却没想过陛下大病初愈,得了弹章心情如何,这是臣子之道吗?”
一个年轻的御史梗着脖子道:“大人,难道咱们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乱臣贼子祸乱朝纲吗?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刘观看着这群年纪不等的御史,心中暗骂:一群愣头青加上别有用心者的组合,老子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到都查院来做官!
眼前这群人是劝不动的,再劝说不得有人会连他一起弹劾,这就是目前都查院目前的现状——刘观没有压住御史们的威信和手段!
“大人,兴和伯进来了!”
这时有人进来禀告道,“他带着家丁,气势汹汹,大人,咱们要不要先避一避?”
“避什么?吾辈读圣贤书,养浩然正气,正是报效君王之际,难道还怕一个赳赳武夫吗?”
一个御史气愤的说道,接着就往外面去,大概是准备去拦截方醒。
“噗!”
这人刚出门,就跌跌撞撞的退了回来,最后还是没稳住身体,一屁墩坐在地上,手指着门外气的浑身打颤。
“事急从权,若不是方某那天领兵进城,皇城可安?你等何在?”
随着这声音,方醒走了进来。
刘观拱手道:“兴和伯,此处是都查院。”
方醒点点头,扫了这群御史一眼,说道:“方某自问行事磊落,此事做的问心无愧,你等就弹劾吧!告辞了!”
呃……
这人什么意思?
莫名其妙的进来说了几句承认自己带兵入城的话,然后又走了。
这是挑衅!
刘观看到这些御史的眼睛发红,只差鼻孔冒烟,嘴里喷火了。
“这可是他自己承认了,咱们马上去写弹章!”
“好!算我一个!”
“都去都去!今日不把这贼子拉下来,吾辈还有何面目在都查院立足?走!”
一群御史把刘观当做了空气,扬长而去。
“这官做不下去了!”
刘观把手中写好的奏章撕碎,茫然的看着大门处。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小吏进来说道:“大人,太孙殿下刚才来过,得知兴和伯来闹事之后就走了。”
刘观茫然的道:“难道消息传的那么快?罢了,本官赶紧去求见陛下。”
……
东华门外,当朱瞻基赶到时,正好看到方醒在教训人。
“那个钥匙是能接的吗?那是个套,明不明白?赶紧还回去。”
“可是伯爷,那人已经找不到了。”
“那就扔进去!特么的!用这种手段来试探,真是把本伯当做傻子吗?”
一个百户官被方醒训的一脸的委屈,然后就把手中的钥匙往门里一扔,就听到了一声哎哟。
“赶紧滚!别让本伯抓到你,否则腿都给你打断了!”
方醒隔着大门叫骂着,等扭头看到朱瞻基后,就无奈的道:“那些人试探守卫我知道,可大白天的就隔着门缝递钥匙,这是拿聚宝山卫当傻子呢!就算是要里外勾结,那也得晚上好不好!还当着那么多人,那脑子真是让人着急。”
“那个啥,估摸着晚些还会有人从里面往外扔包袱,这么些年了,这些人的试探手段怎么还是这一套呢?不称职啊!”
“呃……”
朱瞻基看着方醒不说话,方醒干笑道:“刚才去都查院闹腾了一下,不然他们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朱瞻基还是不说话,方醒无奈的道:“我再闹腾,陛下也就当做是胡闹,最多禁足,我正好回家抱无忧,你就别担心了。”
“德华兄,小弟多谢了!”
朱瞻基良久才拱手道谢,方醒有些不自在的道:“这不算是什么,你做事还是有些冲动了,难道陛下真会相信他们?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朱瞻基点点头,“此次出海灭国,威慑番邦,朝中有人不满,就想借着这个机会试探皇爷爷的心思。”
“立功要敲打嘛!这是前宋的手段,本朝算是好的了,至少没让我无处容身。你看看我那大舅哥,出了宫就在家里蹲着读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怕自己成为狄青第二。”
这边在讥讽文官,而御史的弹章也如雪片般的飞进宫中。
刘观到时,杨荣等人正在整理弹章,朱棣的御案上已经堆了几份,可他却没看。
“陛下,臣有罪。”
朱棣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他淡淡的道:“你掌控无能,当然有罪,此次你便整顿一番,那些心思不正之人,都赶去新地方做官。”
新地方……
缅甸现在也算是新地方,要是去到那里,真是苦不堪言啊!
“方醒跋扈,禁足半月,罚俸两年。”
卧槽!
这个处罚连杨士奇都得侧目了。
谁不知道方醒新近得了女儿,而且还宠溺的厉害,每日回家都要抱抱,把两个儿子丢在了一边。
这是处罚?
至于罚俸两年,这个更是好笑。
方家不差俸禄那点钱的好不好?
陛下,您这是在给他放假呢?
刘观心中苦涩,他想辞掉都查院的职务,哪怕是到地方去担任布政使也行。
朱棣的神色有些疲惫,挥手道:“去吧,那些年轻人倒是可以培养一二,年纪大的都去新地方为官。”
刘观躬身告退,出门后恍惚听到了朱棣在说话。
“不识抬举的蠢货!”
第1277章 伤逝(为白银大盟‘赵三华’贺,加更!3)()
硬闯都查院,讥讽了一番御史之后,方醒成功的被禁足了,而且还罚俸两年。
都查院就是个马蜂窝,从未有人敢这般挑衅过。
这几乎是自杀式的壮举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而朱棣轻描淡写的处罚更是让人瞠目结舌。
御史们呢?发飙啊!
都查院的御史们不负众望的发狂了,弹章雪片般的飞进皇城。
——方醒当年和太孙不是偶遇,而是设局,此贼所谋盛大!
——所谓的科学,这是在挖大明的根,其心可诛!
——其人所到之处,京观林立,动辄灭国,窃陛下之威福,擅专跋扈,恐以后难制!
……
外面物议沸腾,方家却很安静。
“我原先有些担心夫君不喜呢!谁知道无忧那么讨人喜欢,一家子都喜欢。”
天气凉爽,张淑慧的月子坐的也潇洒。她头上缠着毛巾,脚上一双袜子,仰躺在被子上,怀中抱着无忧。
小丫头已经褪去了刚出生时的皱巴巴,脸蛋渐渐的白嫩起来。
“夫君在干啥?”
方醒回家交代了自己被禁足半个月的事,习以为常的张淑慧等人也没在意。
秦嬷嬷说道:“好像是在给小姐准备玩具。”
邓嬷嬷笑道:“全天下也难见到这般疼爱女儿的父亲,夫人好福气。”
“哪有什么福气,只是两个小子顽劣,让夫君烦了吧,所以就偏爱女儿。”
张淑慧自矜的说道,两个嬷嬷都忍不住在偷笑。
“娘,我和平安来了。”
门外传来了土豆的声音,张淑慧急忙道:“娘好着呢,你们乖乖的啊!”
“娘,妹妹长白了吗?长大了吗?”
“长白了,还没长大。”
“哦!那我们先去和爹给妹妹做玩具。”
“去吧去吧!”
张淑慧得意的亲了还在呼呼大睡的无忧一口,说道:“小无忧,娘的小无忧,你爹和哥哥们都喜欢你呢!”
小无忧吧嗒一下嘴,皱皱眉,把脑袋偏过去,又开始睡觉。
……
书房里,方醒正在折腾一个大熊玩偶——清理商标。
“爹!爹!”
家里有两熊孩子,大人做事得小心些。
方醒赶紧把桌子上的碎屑收起来,然后一脸纠结的看着大熊。
这东西看着……会不会太凶了些?
“爹……”
土豆进来看到桌子上的大熊,马上就移不开眼睛了,连平安都是。
“咳咳!你们是男娃,就不要和妹妹抢了,还有,男娃不要玩这种东西,土豆不是开始学骑马了吗?好好的学。平安也是,闲下来就多陪妹妹玩。”
方醒不厚道的打击着儿子们的爱好,地上的大虫和小虫都仰头看着他,显然还没有彻底的熟悉。
每个孩子的父亲,他的抽屉一定是通往异世界的宝箱,让孩子充满了好奇。
方醒就从‘宝箱’里摸出两根鸡腿,“一人一根,去喂你们自己的狗。”
看到鸡腿,两只狗明显的有些馋了,可却坐着不动。
“去吧!”
方醒笑眯眯的赶走了两个儿子,一人一只狗,画面看着很和谐。
卧槽!
方醒觉得不对了。
“我怎么忘了给无忧留一条狗呢?”
感觉亏待了自己闺女的方醒,马上又消失了,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不少女孩子玩的玩具。
磨啊磨!剪啊剪!
“方醒!方醒!”
听到这个声音,方醒手中的锉刀一抖,差点儿锉到了自己的手指头。他赶紧把东西收起来,可朱高煦的速度更快。
“怎么了?”
方醒看到朱高炽一脸的急色,手上就慢了半拍。
可朱高煦却没心思去管这些,一把揪住方醒就往外拖。
“我儿子不行了,快去看看!”
方醒本准备反抗来着,听到这话,就想起了脸色老是苍白的朱瞻壑。
……
汉王府,当方醒和朱高炽到时,就听到里面一片哭嚎声。
“晚了!晚了!”
朱高煦一屁股坐在大门外嚎啕大哭。
大名鼎鼎的粗鲁王爷,居然和个孩子般的坐在门槛上大哭!
方醒看到他的脸上全是鼻涕口水,不禁心中恻然。
作为汉王世子来说,朱瞻壑很不错。
而作为朱高煦的儿子来说,经常给他背锅和善后的朱瞻壑更是孝顺孩子的典范。
幸而这条巷子都是汉王府的,不然被人看到后,朱高煦的形象马上就会陡然一变。
——傻子!
王府看门的人都蹲在地上嚎哭着,一双手在地上抠着。
这是作什么孽啊!老子混账,儿子出色和气。
朱高煦哭的不能自己,突然抬头问方醒:“方醒,你可能还能救回瞻壑?我知道你能的,啊?”
方醒无力的摇摇头,朱瞻壑和朱瞻基的关系不错,他这一去,朱高煦这一脉以后和朱瞻基的关系就会冷下去。
“他的身子骨不好,御医说要养着,可前几日有人叫他出去……对,是谁?是谁叫瞻壑出去的?”
“汉王叔,是我。”
朱瞻基来了,面色凝重。
朱高煦捶打着台阶,厉喝道:“为何瞻壑回来就病倒了?”
朱高煦的神色狰狞,方醒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汉王叔,他早就油尽灯枯了,只是一直在熬着,不想让您知道。那日我带着他去了宫中,御医说也就是这些时日了。”
“狗屁的御医!”
朱高煦站起来,嘴角带着白沫,嘶吼道:“都是庸医!都是该杀的庸医!”
“瞻壑昨日还说让我以后少饮酒,少得罪人,今日怎么突然就去了?是有人下毒!抓住他,快去!”
常建勋被朱高煦揪着衣领喝骂,他黯然道:“殿下,世子去了,让他安心的去吧。”
“我不信!”
朱高煦一甩手,把常建勋推开,身体踉跄着往里面走。
朱瞻基和方醒也跟了进去,一路上看到的人都是面带戚色。
等到了朱瞻壑的住所,就看到了一片白茫茫。
“我的儿!”
朱高煦看到这片白色就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发出噗噗噗的声音,然后冲上去疯狂的撕扯着布幔。
“滚!都滚!”
朱高煦把布幔扯下来,跌跌撞撞的走进去,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朱瞻壑,不禁拍打着床架。
“我的儿,你这让为父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方醒和朱瞻基站在外面,听着里面传来朱高煦的哽咽声,不禁心中发酸。
朱瞻基回身交代道:“逝者为大,去准备吧,让瞻壑好好的走。”
第1278章 人心啊!()
朱瞻壑的死对大部分人来说根本就不搭干,只有那些官员和勋戚们暗自取笑。
没了朱瞻壑擦屁股,汉王以后再弄出些麻烦出来……朱棣那边大概要收拾他了吧。
“父皇的脾气越发的阴晴不定了。”
‘
朱高燧摸着额头上的肿起,目光阴冷的道:“不过父皇以前用镇纸砸人……最少是头破血流,而本王却只是青肿,这个有趣了!曾述,你怎么看?”
他的对面坐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此刻正微笑着,让人一见不禁生出亲切之感。
“殿下,陛下生病期间,外面不少风风雨雨。而陛下已经老了,狮王老了会担心被别人抢走自己的位子,所以……脾气难免会暴躁些,不过殿下近日当小心,不要触怒陛下。”
朱高燧笑道:“那日太子举止失措,引发了燕山左卫的暴动,若不是聚宝山卫进城,本王此刻已经在俯瞰天下了!”
曾述微笑道:“殿下无需着急,这人啊,年纪一大就容易猜疑,容易犯错,咱们不着急,再说……太子和太孙之间……一山不容二虎嘛!”
朱高燧挑眉道:“他们父子现在是面和心不和,父皇看在眼里,却无法控制,哈哈哈哈!”
“曾述你不错,比那谢忱高明百倍,以前本王被那谢忱蒙蔽了,居然疏忽了你,哎!以后咱们都好好的,本王不会忘记有功之臣。”
曾述起身拱手道:“殿下雅量,在下佩服。”
朱高燧笑了笑,正准备再许诺一些好处,眼角就瞟到门口有人,就喝道:“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那人进来禀告道:“殿下,汉王世子去了。”
“哦?”
朱高燧面无表情的道:“府中按照规矩送些祭品去就是了,让王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