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秉性纯良,这话要是传出去,连方醒的下巴都会笑掉了。
朱瞻壑笑的有些勉强,他知道自己那位父王的德性,下面的儿子闺女有生病的,一律送了肉干去慰问。
——嘴里有个吃食好的快!
正好笑间,梁中来了。
“殿下,赵王被陛下召进宫来了。”
朱高炽正满头大汗的,一听如蒙大赦,急忙挣脱朱高煦的手问道:“为何?”
梁中过来低声道:“殿下,赵王的幕僚被东厂抓了,说是兰坚他们的死就是他指使的,赵王估摸着被带累了。”
朱高炽一怔,说道:“叫人来,本宫去看看。”
“哈哈哈哈!”
朱高煦猖狂的笑声让人侧目,他大笑着扶住朱高炽:“老三那个阴人终于要倒霉了,走,咱们看看去。”
长辈倒霉,朱瞻基和朱瞻壑不能去,两人相对一视,有点儿惺惺相惜的意思。
朱瞻壑低声道:“赵王叔总是那般能讨皇爷爷的欢心,让人羡慕啊!”
朱瞻基笑了笑:“赵王叔为人大气,礼贤下士,罕有不喜欢他的。”
朱瞻壑的微笑不变,什么叫做礼贤下士?你一个藩王也敢如此吗?真以为这是汉朝呢!
……
朱高燧进了殿内,看到朱棣面无表情的站在上面,噗通一声就跪了,然后迷茫的道:“父皇,儿臣的禁足期还未满呢!本想进宫看看您,只是不敢违背您的旨意,心中如刀割般的难受,父皇……”
“够了!”
朱棣走下来,围着朱高燧走了两圈,突然一脚踢在他的肩上。
“啊……”
朱高炽和朱高煦进来正好看到朱高燧满地打滚惨嚎的场面。
“父皇息怒!”
朱高炽终于爆发了小宇宙,挣开朱高煦的搀扶,一下就冲到了朱棣的身前,一把抱住他的腿说道:“父皇,三弟必然是不知情的…。。那谢忱胡乱猜疑,必然是想借着三弟的名头去报复……”
朱高燧看到朱棣被抱住了,就从地上爬起来,膝行过来说道:“父皇,那谢忱当年走投无路,儿臣看了可怜才收留了他,谁知道他狼子野心,居然敢对兴和伯动手,罪不可赦,儿臣……”
朱棣冷冰冰的看着他,看到他停住了,就说道:“说啊!怎么不说了?朕听着呢!”
“父皇……儿臣在府中一直挂念着您啊!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只能以酒浇愁,您看!您看!”
朱高燧用力的撕扯着锦袍,越扯越急,最后干脆撩起来,拍着自己的肚皮道:“父皇您看,儿臣多少日没吃饭了!”
那肚子在有意的收缩之下,形状看着有些怪异,就像是一个凹进去的坑,非常的不自然。
朱棣一个恍惚,身体就开始摇晃起来。
“父皇!”
关键时刻还是朱高煦靠得住,他一把扶住朱棣,冲着大太监喊道:“还不赶紧去请了御医来?再不去本王杀你全家!”
大太监屁滚尿流的往外跑,刚跑到门外,朱棣却站稳了,沉声道:“回来!”
大太监的身形一滞,气喘吁吁的跑回来,看到朱棣的面色有些发红,就跪下道:“陛下,您要保重身子啊!”
朱高炽也急了,抓住朱棣的衣服就起身。可他的体重太大,差点儿把朱棣又拉了个踉跄。
“父皇,还是去叫御医来吧。”
在一片乱哄哄中,朱棣的目光转向了殿外。
婉婉面色惨白的看着殿内的场景,双手抱着自己的头,身子摇摇晃晃的就软了下去……
第1223章 夫妻本是同林鸟,方醒硬闯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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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爷,赵王被召进宫了。”
那个俏婢在外面讨来了消息,急匆匆的去禀告潘俊。
潘俊正在安慰心丧若死的谢雨晴,闻言收回手来,面色一变,冷漠的让谢雨晴无比陌生。
“你先歇息歇息,我去问问。”
潘俊点点头,带着俏婢就走了。
谢雨晴呆呆的看着门外,她此刻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只是在等待着,等待着潘俊带来好消息。
过了半个时辰,脚步声传来,谢雨晴的眼神一动,起身迎出去,却在门内停住了。
潘俊回来了,那个俏婢带着让谢雨晴不安的笑容,紧跟在他的身后。
潘俊的手中拿着一张纸,带着谢雨晴熟悉的笑容近前道:“雨晴,你我本是夫妻,只是潘家艰难,却容不得你了,回去吧,你的嫁妆一件不少都给你带回去。”
“夫君……”
谢雨晴的身体一软,就靠着门框坐在地上。
潘俊微微颔首道:“回去吧,你我好歹夫妻一场,好聚好散。”
谢雨晴接过那张纸,看到上面只是‘多有过失’,并未标明出妻的原因。她面色苍白的把休书放进怀里,艰难的扶着门框起来,就叫了自己陪嫁的丫鬟和嬷嬷去收拾东西。
在这种时候去纠缠于自己有没有犯错毫无意义,留下来也只是受尽屈辱罢了。
……
因为婉婉晕倒了,朱高燧在宫中假模假式的关心了许久,这时才失魂落魄的出宫。上了马车,一路往赵王府去。
好险呐!
朱高燧的马车外表看着不打眼,这也是他谦逊性格的外现之一。
可马车的内里却装饰豪华,朱高燧从一个暗柜里拿出瓶好酒,仰头就灌了一大口,这才吁出一口闷气来。
朱高燧正想着下一步怎么去挽回在朱棣心中的地位,突然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就问道:“是谁?”
大白天敢在北平城中奔马,九成九是急报,而且很有可能是敌情急报。
是谁呢?
大明此时南北皆安,朱高燧认为未来的皇帝只需要休养生息即可,太轻松了呀!
车外的张楚沉声道:“殿下,是方醒!”
方醒?
朱高煦掀开车帘,看到来骑果然是方醒和家丁,就喝道:“城中奔马,你可知罪?!”
方醒的模样看着很急切,他目光一转,看到是朱高燧时,不禁眼皮子狂跳。等车马靠近后,他毫无征兆的一马鞭抽打过来。
“大胆!”
长街之上,那些百姓早就被吓的往两边靠,中间很空旷。
张楚拔出刀来,准备削断方醒的马鞭。
“滚!”
辛老七拔刀抢出来,一刀就挑飞了张楚的长刀。
而方醒的马鞭也到了,朱高燧只来及缩头,噗的一声,肩膀上传来一阵刺痛,他不禁惨叫了一声,缩回了车内。
“杀了他!杀了他!张楚,给本王杀了他!”
张楚的伤还没痊愈,就被朱高燧收买人心的叫到了身边护卫,辛老七刚才那一下让他的胸口发闷。
可朱高燧的命令他不能违背!
方醒已经冲不见了,拖后的小刀右手一扬,张楚下意识的就是一个铁板桥,等他再次坐直了身体,小刀早已追了上去。
“蠢货!无能之辈!”
朱高燧一路叫骂着到了赵王府外,张楚捂着胸口说道:“殿下,谢忱的那个出嫁女儿在大门外跪着。”
“被赶出来了?哈哈哈哈!”
朱高燧觉得自己遭受的苦难太多,终于遇到了一个更倒霉的家伙,大笑之后,他冷漠的道:“赶出去!”
“殿下!殿下!”
谢雨晴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被侍卫一脚踢开,她伏在地上,伸手喊道:“殿下,求您看在家父忠心耿耿的份上,救他一救吧!”
朱高燧在车里喝道:“让她滚!滚的远远的!”
这时候的朱高燧对谢忱一家人的恨意已经到了极点,如果不是他正身处嫌疑之中,谢雨晴今儿是活不了成了。
马车从侧门进去,谢雨晴倒在地上,目光呆滞的看着那扇侧门。
曾经无数次她出入的侧门,并引以为骄傲的侧门。
可今天这道侧门却成了天堑,一道门槛就把两个世界割开,再无瓜葛。
侧门关上,世界隔绝。
谢雨晴笑着招呼那几个躲着的嬷嬷和丫鬟过来把自己扶起,然后说道:“咱们先去找家客栈住下再说。”
车夫是潘家人,已经跑了,谢雨晴问了没人会赶车,就自己坐在车头,马鞭一甩,马车粼粼而去。
身后的巷子慢慢的寂静下来,一阵风吹过,卷起了一块碎布。碎布飘啊飘,几次浮沉,最后一头落到了巷子外面,旋即被一只大脚踩过,陷进了有些泥泞的泥土里……
……
方醒一路打马到了皇城外,守门的军士拦住了他,说是要先禀告。
“本伯今日等不得了,若是有罪,本伯一力承担!”
方醒确实是等不得了,硬冲了进去,那些军士一边拦着,一边去禀告朱棣,现场乱成一团糟。
朱棣正在乾清宫后面的寝宫里,朱高炽和朱高煦也在。原先朱棣睡的那张大床上,此时躺着婉婉,满面通红,不住说着胡话的婉婉。
“陛下,兴和伯硬闯宫中。”
一个太监急匆匆的进来禀告道,惊扰了朱棣的担忧,他回身道:“打出去!不!等等,他来干什么?”
“陛下,兴和伯没说,只是急得不行,差点就打起来了。”
朱瞻基带着御医从门外进来,闻言就说道:“皇爷爷,是孙儿叫人通知的兴和伯。”
朱棣的眉头紧皱,“让他来。”
朱瞻基低声道:“皇爷爷,上次婉婉出事也是兴和伯救回来的。”
朱棣看着御医过去诊脉,点点头道:“婉婉去他家多次,他估摸着是急了,罢了!”
朱瞻基松了一口气,哪怕是再有多大的理由,闯皇宫就是大罪,朱棣放了方醒一马,也算是法外开恩。
御医诊脉后,起身道:“陛下,郡主这像是受到了惊吓,臣想用安神的方子给郡主服用。”
朱棣的眸色一暗,说道:“你是第三个,都说是安神,可有大碍?”
御医苦着脸道:“陛下,臣万死,敢问郡主为何发病?”
朱棣咬牙道:“被吓到了。”
难道他还能说婉婉是看到父子几人在闹腾发的病吗?
朱高炽郁闷的看着婉婉,这时外面太子妃求见。
朱棣跺脚道:“来吧,都来吧!”
第1224章 旧病复发()
方醒一路狂奔着冲到了乾清宫,不等禀告就冲了进去。
“陛下,臣……”
方醒随意的行礼,看到婉婉躺在床上,心中焦急,就问道:“陛下,敢问婉婉这是怎么了?”
朱棣气闷不答,朱高煦没遮拦的道:“婉婉看到老三闹腾,就病了。”
方醒也不经同意就走到床边,太子妃看着他道:“兴和伯可有良方?”
婉婉的脸红彤彤的,嘴里不时发出一串很难辨识的话。
方醒凑过去倾听。
“……二……二……”
方醒直起腰,回身道:“陛下,臣请单独说。”
朱棣凝视着方醒,看到他的脸上有些唏嘘之色,就点点头,然后所有人,包括不情不愿的太子妃都出去了。
“你发现了什么?”
朱棣此时再也不掩饰愤怒和担忧,杀气腾腾的问道。这个杀气不是针对方醒,而是……
方醒却垂眸道:“陛下,婉婉今日大概是看到了什么,然后勾起了记忆。”
“什么记忆?”
“当年婉婉被装进了箱子里……一个小女娃,在那种黑暗狭窄的环境里,陛下,别说是孩子,大人也会发疯啊!”
朱棣闭上眼睛,问道:“可能好?”
方醒摇摇头道:“这是心病,陛下,心病得慢慢的治。”
朱棣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看着床上的婉婉,突然怒喝道:“来人!”
“陛下!”
大太监进来,从朱棣刚才的语气中,他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太子妃在门外出现,她盈盈拜倒,却不说话。
朱棣的身体在颤抖着,咬牙的声音在殿内回响着。
“去!传朕的话,朱瞻墉顽劣,罚抄孝顺事实百遍!”
太子妃起身退下,朱棣的怒火却越发的大了。
孝顺事实是朱棣令人编写的书,全书共计有十卷,全是历朝历代孝顺人物的事迹记录。
抄百遍,方醒估计朱瞻墉得抄到明年去。
不过他没有一丝同情,反而有些快慰。
朱棣憋了半天的气,喝道:“安神就安神,赶紧!若是婉婉不好,朕要你们的命!”
炉子就在殿外,很快,药味就传了进来。
方醒在焦急的等待着,他第一次对朱高炽生出了怨恨之心。
朱高炽感受到了方醒的怨恨,他无奈的看着婉婉,心中却是无奈之极。
我能怎么做?难道我就任由父皇把老三给处置了吗?
朱高煦来回转圈,突然一跺脚道:“父皇,儿臣先回去了。”
朱棣没顾上他,朱高煦就大步离去。
这厮是要去找朱高燧的麻烦吧?
方醒守在炉子边上,本想去取些安神的药出来,可想起上次婉婉被惊吓,后面就是御医慢慢调理好的,就按捺住了这个想法。
御医亲自熬药,边上是大太监亲自监督,闲杂人等不许靠近。
王贵妃巡视了一遍后宫也来了,一看到婉婉的模样,就垂泪道:“这是怎么说的,昨日还闹腾着从臣妾的眼前跑过,现在就成这样了。”
太子妃哽咽道:“娘娘,这都是命啊!”
朱瞻基握紧双拳,眼中隐有煞气,朱棣看到也无可奈何,这个孙儿现在的主意大了,太子都压不住他。
药煎好了,御医捧着进来。太子妃接过药碗,把婉婉扶起来,然后撬开嘴,一勺一勺的喂药。
“咳咳咳!”
喂到一半时,婉婉突然咳嗽起来,药汁喷在了被子上。
“婉婉醒了!婉婉醒了!”
朱棣闻言大喜,急忙过去,就见到婉婉睁开了眼睛,可那眼神让人心疼。
惊惧、茫然……
朱棣心中大恸,呼道:“婉婉,婉婉。”
婉婉更害怕了,她拼命的往床里缩,哭喊道:“方醒!方醒……”
“在!我在这!”
方醒也不再忌讳皇帝和太子的女人都在那里,疾步过去,看到婉婉的模样不禁心酸的道:“我在这呢!”
“方醒!方醒……”
婉婉手脚并用的爬过来,一头就扎进了方醒的怀里,双手紧紧的揪住方醒的后襟,泪水瞬间就把方醒的前襟打湿了。
方醒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柔声道:“这里是乾清宫,陛下在呢,没人敢欺负你。”
朱棣听着婉婉那闷着的哽咽,一跺脚,转身就出了乾清宫。
太子妃和王贵妃相对无言,有婉婉醒来的欢喜,也有一些说不出的感觉……
而朱高炽的眉头微皱,低声交代朱瞻基:“你皇爷爷这里事多,婉婉在这里不妥当,你叫人来,把婉婉送到为父那里去。”
朱瞻基为难的道:“父亲,婉婉怕是……您还记得那晚吗?”
朱高炽面色一变,想起了那次婉婉在宫中谁都安抚不了的场景,不禁叹息一声道:“只是婉婉大了,这样吧,为父去找你皇爷爷商量商量。”
朱瞻基苦笑,朱棣乾纲独断,哪里会和朱高炽商量。他这一去,多半是要被喷。
果然,在婉婉已经在方醒的怀里睡着之后,朱高炽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朱高炽进来后就把脸一板,干咳道:“兴和伯,婉婉就劳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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