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监瞥了一眼朱棣的眼袋,说道:“陛下,刑部的已经去了。”
“昨日兰坚和两位御史一起去了兴和伯家中,听说兰坚还下跪了,只是为了让兴和伯关掉书院。”
朱棣的目光陡然一冷,吩咐道:“令东厂跟进,一定要查出原因来。”
大太监应了,出去找人传话,等再回来时,朱棣的面色阴沉,说道:“你去方家一趟,把昨日的事情问清楚。”
大太监一怔,低声道:“陛下,可是要老奴去探验一番吗?”
朱棣摇摇头:“去问问他。”
……
大太监到了方家,一进去就感觉到了愤怒。
等和方醒见面后,大太监就问道:“陛下让咱家问话,昨日你和兰坚说了些什么?”
方醒苦笑着说了双方昨天的话,最后唏嘘道:“这人是个愣头青,不过他的意志坚定,我不认为他会自杀。”
大太监点点头道:“刑部的人已经去了,陛下又派了孙祥,你可有情弊,有便说出来,不然陛下一旦发怒,你是知道后果的。”
方醒无奈的道:“我杀他干啥?他就是请求我关掉书院,可外面那些文人明枪暗箭的想把书院折腾没了,我也没杀人啊!何至于他?”
“当时还有两人跟着他一起来的,都是来求名,可却不愿意得罪我,只要一问可知。”
大太监点头道:“是,陛下也是不信的,所以没有叫人来封门。不过兴和伯,你近期不要离开北平,最好不要离开方家庄。”
方醒郁闷的道:“可我想去兰坚家看看也不行吗?”
大太监板着脸道:“你要去也行,让东厂的人跟着吧。”
方醒有些恼了,就说道:“你知道我的家丁厉害,东厂的人拦不住。”
大太监叹息道:“大过年的死了御史,陛下的心里不快呢,你就别折腾了好不好?”
方醒振眉道:“大过年我莫名其妙的就背上了杀御史的嫌疑,我更冤!”
大太监拂袖道:“咱家的话问完了,走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送走大太监,方醒就带着家丁们去兰坚家,他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看看是谁那么心狠手辣。
才出方家庄,就看到两个男子蹲在对面的路边,两匹马在不远处刨地,却找不到青草吃。
“让他们跟上吧。”
方醒觉得这种盯梢一点儿技术含量都没有,只是想着身后跟着两个掉稍鬼似的家伙心情不爽,就干脆直接点破。
可他却没想到,这里根本就没有隐藏的地方,所以这两人干脆就不躲了,正大光明的盯着方家庄。
那两人过来后赔笑道:“伯爷,上面的差事,小的们不敢敷衍,得罪了。”
一路进了城,方醒不知道兰坚家,就叫了那两人过来问话。
这两人倒是配合,一路带着方醒等人穿越了半个北平城,最后在一个紧靠着贫民区的地方找到了兰坚家。
“伯爷,进不去了,外面全是人。”
整个巷子全被堵住了,辛老七过去看了一眼,回来说道:“老爷,全是读书人。”
“进去看看。”
方醒点点头,策马就准备过去。
“伯爷千万别去啊!那些人就等着找个地方发泄怒火呢,您要是进去了,那不是羊入虎口……哦不,是双拳难敌四手啊!”
方醒面色如常的道:“我敢打赌,此刻有人已经在看着我了,只要我掉头就走,马上会有人高喊我在逃跑,然后那些读书人会紧追不舍,今日之后,我也不用出门了,没脸见人!”
这就是虽千万人吾往矣啊!
两个东厂的探子满面潮红,觉得自己今日见证了一个了不起的时刻,都昂首挺胸的跟在了后面,一行人朝着里面去了。
第1210章 无胆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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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刚化,北平的初春很冷。
一群读书人站在巷子的外面跺脚,三三两两的在低声交谈着。
巷子口很窄,一辆马车进去就堵住了大半。
显然这里面住着的大多是普通人家。
两个东厂的番子本是在巷子外面监控的,却被这群读书人给挤到了边上,因为上面有交代,所以忍住了动手的打算。
“听说这位兰大人乃是铁骨铮铮之辈,可惜死于谋杀,憾甚!”
“他昨日去了方家,听说被兴和伯当众折辱却宁折不屈,最后被兴和伯恼羞成怒的赶了出来。”
“那人睚眦必报,手下有身手厉害的家丁,要杀兰大人轻而易举。”
“兰大人就是去请求他关闭书院,头也磕了,最后落到这个结局,在下觉得不公!”
“是不公,可咱们能有什么办法?”
“怎么没有办法?咱们去请见陛下!”
“别胡说,那是逼迫君王!”
“那就去堵方家!咱们那么多人,他那几个家丁能管什么用?诸君可有敢去的吗?”
“不用去了……”
“为何?呃……”
马蹄踩在湿润的地上悄无声息,方醒面无表情的策马而来。
“他……他还敢来?”
大白马今天格外的优雅,马蹄抬起、落下,步步皆是一个节奏。
一百多人,居然被这一人一骑的气势给压住了。
一直等方醒骑马到了人群的前方时,一个男子才尖叫道:“方醒,你杀了兰大人!”
“嗯?”
方醒目光一转,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人道:“你是刑部的?还是大理寺的?”
这人满脸激愤之色道:“昨日兰大人得罪了你,晚上就被人勒死在家中,兴和伯,兰大人和别人无冤无仇,谁会杀他?不是你又是谁?”
“对!不是你是谁?”
方醒看着这些心思各异的读书人,只觉得大明的未来堪忧。
“谁主张,谁举证,无缘无故去攀诬一位伯爵,你等可知是何罪名吗?剥了你们的衣裳都不止!”
“闪开!”
方醒一声断喝,这群读书人居然就闪到了两边,可他却没有一点儿愉悦,只觉得悲哀。
进了巷子,方醒突然策马转过来,说道:“你们比不上兰坚,他至少敢于坚持自己认为是正确的东西,而你们却要靠着人多,想着法不责众,有人顶在前面才敢出头,这般作为,大明要你等何用?”
这几句话残忍的揭穿了这些读书人的心思,顿时各种反馈都来了。
有人面红耳赤,有人转过头去,羞愧难当……
可有人却喊道:“诸君,今日就让我等为大明除此祸害吧!”
“好!”
“谁在说好?”
方醒端坐马上,目光冷冰冰的扫了一圈。
鸦雀无声!这些人想起方醒的战绩,没有谁敢第一个出头。
“无胆之辈!”
方醒摇摇头,策马掉头进去。
巷子口刚才被这些读书人挤出去的两个番子马上就开始了嘲讽。
“哟!刚才可是不得了,现在兴和伯来了,你们咋就不敢咋呼了呢?去啊!怎么不敢去了?”
“法不责众,等人出头,兴和伯果然是了解你们,哈哈哈哈!”
刚被方醒震慑,现在再被东厂的番子挤兑,当场就有一半多人掩面而去,剩下的也是面面相觑,最后互相打气鼓劲,也不知道留在这里想干嘛。
兰坚家的住处有些狭窄,所谓的院子,不过是能站十几个人罢了。
当方醒到时,外面已经被东厂的人给封住了,看到方醒后,有人进去禀告。
稍后,这人出来说道:“兴和伯请进。”
方醒下马进去,辛老七等人不用招呼,就在外面等着。
五间屋子,这就是一家人的住所。
一个女人牵着个七八岁的男孩站在中间,目光呆滞的看着院子右侧的门板。
门板上躺着面色发青的兰坚,他额头上的布已经被解开,露出了一个结疤的长条伤口。
那五间屋子不断的有人进出,孙祥也出来了,看到方醒后,他拱手道:“兴和伯到此何事?”
不等方醒回答,那个女人就猛的回身盯着方醒,那眼中的仇恨简直就如同是火焰般的在灼烧着。
“是你!是你杀了我的夫君!”
方醒垂眸道:“方某若是想杀人,也不会蠢笨到当天下手。”
仇恨能蒙蔽人的智商,可有些人却能被刺激的思路大开。
“不是你是谁?正是你利用了这种想法,杀人脱身,方醒,我跟你拼了!”
女人松开男孩,从怀里摸出一把剪刀冲了过来。
方醒皱眉道:“孙公公,这可是你的事。”
女人的身形跌跌撞撞的,方醒只是轻轻一闪就避开了。
她冲到前方,止不住冲势,一下就扑倒在地上,突然捶打着地面,嚎哭着。
“夫君,您为何要去啊!您让妾身可如何是好啊!各位大人,求求你们帮我杀了他吧!杀了他!”
这哭嚎声中带着绝望和不甘,让人心生恻然。
“娘!娘!”
那个男孩跑过去抓住女人的手哭到:“娘,爹还不醒,你快起来,和孩儿一起去唤醒爹爹……”
大人和孩子的嚎哭声震天响,可刑部和东厂的查案官吏都视而不见,冷漠的在寻找着线索。
孙祥叹道:“这对母子此后只能漂泊无依,可怜啊!”
这年头女人要是回娘家也行,可得看娘家是否得力,不得力回去只会遭白眼。
方醒走过去,蹲在地上说道:“我发誓,若兰坚是我杀的,或是我的主意,那就让我永世不得轮回!”
女人的嚎哭中断了,她慢慢的爬起来整理衣服,方醒起身退后避开。
“那是谁?兴和伯,您告诉我那是谁?”
方醒以兴和伯之尊,对着一个刚死去丈夫的孤苦女人发誓,这出乎了孙祥的预料。他心中微微一叹,然后就进去问道:“可找到蛛丝马迹了?”
这是‘书房’,而且是自己隔出来的书房,很小。
三个男子正在里面寻索,闻言说道:“公公,只是在窗户下面发现了脚印。”
“公公您看。”
孙祥走到窗户边,那男子指着窗下说道:“当时兰坚坐在书桌边看书,此人站在窗户边上悄然推开了窗户,而孙祥居然没有察觉,可见手段高超。”
“说重点!”
孙祥皱眉道,那男子赶紧说道:“这人没进来,应该是用了草原上套马的法子,直接用绳子套住了兰坚的脖颈,一直拖到了窗户边,活活的把他给勒死在这里。您看窗户上还有摩擦挣扎的痕迹,而且还有几缕残线。”
“然后这人用了竹竿把绳子挑过了房梁,自己一拉,就把兰坚给拉上去了,可他最后只得把绳子的一头捆在了窗棂上,这就是线索。”
“根据这些能找到人吗?”
孙祥问道。
“呃……”
男子窘迫的道:“公公,那不可能,只能通过这些断定兰坚死于谋杀,至于凶手,还得要从兰坚的仇家去寻摸,或是在京城中搜索草原人。”
第1211章 嫌疑洗清()
感谢书友:“狼屠屠狼”的万赏!
……
孙祥出来,看到方醒站在兰坚的尸骸边上,就走过去低声说道:“兴和伯,咱家不瞒你,目前就你的嫌疑最大。”
“我知道。”
方醒知道自己现在是黄泥巴掉裤裆,所以回身道:“该如何就如何吧,只是他间接因我而死,他的妻儿怎么安置?”
孙祥诧异的打量着方醒,觉得他没有深陷漩涡的自觉,反而还去关心兰坚的妻儿,这是什么?
心软?
方醒说道:“我不慈悲,只是我不喜欢欠着别人的,他因我而死,孤儿寡母,不处置妥当,我心不安。”
孙祥点头道:“咱家会向陛下禀告,造孽的事咱家不会做。只是有一个,兴和伯,你不怕把自己的秉性告诉咱家,为何?”
方醒淡淡的道:“我秉承本心行事,何惧别人的算计!若是每日还得戴着个面具活着,那多没劲。”
孙祥拨动着佛珠,看着兰坚那铁青的脸,唏嘘道:“这是何苦来哉……”
方醒摸出几张宝钞递给孙祥:“劳烦你转交给她们母子,别说是我送的。”
孙祥接过,慎重的道:“咱家有数。”
方醒转身走到那对母子的身前,低声道:“虽然兰大人不是我杀的,可我估计多多少少和我有些关系,你们母子且好生度日,若是有麻烦,尽可去方家庄找我。”
女人抱着儿子茫然的抬头,喃喃的道:“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那孩子有些惊恐的躲在女人的怀里,不敢抬头。
“你父亲是个好人,是个有坚持的人……”
方醒出了兰家,等到了巷子口,看到稀稀拉拉的那二三十人,不禁摇摇头道:“若是有心,那便多照拂那个孩子,若是想以此博名,那就歇歇吧。”
方醒策马出去,人群沉默以对。
“不要你的假惺惺!”
出了巷子就是大街,方醒的心情有些郁郁,听到身后这一声喊,不禁笑了。
朱元璋当年说生员不可议国事,果然眼光独到。
这就是一群不谙世事的家伙,小心思不少,却限于阅历的关系,表达出来有些生硬和做作。
“圣贤书啊圣贤书!”
头悬梁,锥刺股,废寝忘食,却忘记了该去实践,这样的学问学来干个啥?
学为所用。学了无用的东西,学来干啥?
只是为了特权和踏入官场的许可证,无数人从幼时就开始了学习。
有的一帆风顺,春风得意,从此成为人上人。
有的科场蹉跎,从风华正茂,磨到两鬓斑白,依然屡败屡战。
是了,儒家就是一个圈子。
这个圈子里的人非富即贵,外人看着只有流口水的份。
想进来吗?
去学吧,从小就去学,只要你中了举人,就算是进了这个圈子。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君王要的是思想,对稳定社会和稳定皇室有用的思想,而这个思想能不能治国,却不是他们所考虑的。
再不会,给你从七品官开始做起,一路下来几十年,是头猪也该懂的如何为官,如何执政了吧?
这就是一个筛选的过程,能挤到朝堂之上的,大多是人精,精通各种官场手段,对人心的把握有独到之处。
回到家,解缙和于谦在院子里溜达,说些做文章的要点,看到方醒回来,解缙就问道:“谁杀的?”
方醒摇摇头道:“是老手,而且弄不好是蒙元人。”
“绳套?”
不得不说,解缙的智商真的能碾压方醒几条街,不过是有个头,他马上就推算出后续。
方醒点点头,“是,只是兰坚家中穷困,留下了孤儿寡母,看着有些不忍。”
回到家中,方醒就收起了那些东西,很坦率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于谦觉得方醒有些……不大真实。
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勋,到一定的地位之后,仁慈这种心态几乎已经被灭杀的差不多了。
仁慈就是弱点,也是漏洞。
“伯爷,对方可是想杀人让您深陷漩涡吗?”
……
“派人去方家,就说我请兴和伯出游,顺便让胡氏和孙氏准备一下。”
朱瞻基一身锦袍显得格外的利索,杜谦在边上劝道:“殿下,此时兴和伯就是一个漩涡,蛰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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