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看看去!”
……
汉王府里面专门被辟出一个院子,里面住着两个道士,每日在院子里鼓捣东西,不时有烟雾升起,就像是厨房烧饭时一样。
“明德,看看火候好了没有,小心些,这可是第九炉了,九乃数之极,若是这炉丹药成了,汉王殿下就可服用,身轻如燕啊!”
一个三缕长须,白净的脸上全是云淡风轻的道袍男子坐在院子的院落里,而那个丹炉却在院子中间。
那个叫做明德的年轻道士眨巴着眼睛问道:“师父,弟子好像闻到了香味。”
“哈哈哈哈!看来果然是成了,快,打开,让为师看看。”
明德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手中拿着一根木棍子伸进盖子的铜环提手里,转过脸用力的一挑,随即转身就跑。
预料之中的爆炸没来,反而一股浓郁的香味开始飘散。
“快!熄火!”
中年道士闻到香味不禁大喜,几步过去看了一眼,只见丹炉里有一层薄薄的金色半干的东西,就喜道:“快些,把火抽了。”
明德过来说道:“师父,咱直接把丹炉提过去不就行了吗?”
把丹炉提到边上,中年道士找来玉勺,把里面的金色丹药都刮在一堆,然后不顾温度还高,就用手搓成了九枚圆圆的丹药。
“九九之数,服之必然升天!”
中年道士含泪仰天长啸,声音尖利,一府皆惊。
朱高煦正在前厅等着方醒,有人禀告道士在尖叫,怕是出了祸事,他满不在乎的道:“莫不是丹药出来了?本王记得守一道长不是说开盖的时候会有丹毒吗?弄不好是被毒死了吧!不关本王的事。”
“殿下,兴和伯来了。”
方醒进来就仔细打量着朱高煦,看的他浑身发毛,退后问道:“方醒,你看着本王作甚?”
“面色……还可以,听说吃了那些丹药面色会变得发青,你的还只是发红,还好还好!”
方醒松了一口气,正准备解释一下丹药的坏处,一个小厮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一脸喜色的道:“殿下,那道士说丹药成了。”
“果真成了?”
朱高煦楞了一下,然后问道:“几枚?什么颜色?”
这小厮说道:“说是正好第九炉,然后又出了九枚丹药,什么九九,说是特别好,弄不好能升天呢!”
朱高煦一听就喜道:“方醒,跟本王去看看,如是金丹真的成了,本王给你留一枚。”
好吧,看在你有毒药都没忘记我的份上,咱们就去看看吧。
……
院门大开,两个道士昂首站在外面,神色庄严。
“可是成了?给本王看看。”
朱瞻基迫不及待的伸出手去。
那叫做守一的道士宝相庄严的拿出一个玉瓶,慎重的递到朱高煦的手中。
“殿下,第九炉,九枚丹药,这是天意,天意要让殿下成为神仙中人,贫道恭喜了。”
朱高煦打开瓶塞,然后凑到鼻下嗅了一下,陶醉的道:“果然是神丹的味道,若是父皇吃一粒,肯定能年轻二十岁!”
守一不舍的道:“王爷,稍晚就是良时,您该沐浴更衣,焚香祷告,然后服用神丹。”
“好!本王先试!”
朱高煦满心欢喜的就准备去洗澡。
“殿下,这丹药若是让陛下服用,怕是您也得倒霉啊!”
第1098章 长街,白衣,刺客()
朱高煦愕然看着方醒道:“方醒,你就这么见不得本王好吗?”
两道士也盯着方醒,目光不善,若不是朱高煦在,多半是想和方醒单挑。
方醒无奈的道:“你的身体倒是能挺住这些重金属,可陛下却不行。升天?我看真是要升天啊!”
“什么重金属?你别信口开河!”
守一厉声呵斥道,这可是他的道,道被人否定,甚至是‘污蔑’,换个地方当真是要不死不休!
方醒也不争执,只是问道:“敢问殿下,他们炼丹用了何物?”
朱高煦想了想也不知道,就叫来了专门伺候两个道士的小厮。
“殿下,这个单子就是道长给的。”
小厮把购买清单递过来,方醒一把抢过,然后冷笑道:“果然是,硝、硫磺……,这是要制作火药吗?难怪会说什么炸丹炉了!啧啧!居然有铅?!王爷,此事毋庸置疑,不信您可去问太孙,他知道铅能干啥!”
铅中毒啊大哥!
守一怒不可遏,连明德都握紧双拳,不过权贵之所以是权贵,就是因为他们高人一等,甚至掌握着普通人的生死。
虽然自己是权贵中的一员,也曾经利用权贵的特权获得过好处。可方醒却讨厌这种感觉,因为这意味着超脱律法。
你想改变吗?可你自己就是既得利益者啊!
朱高煦目光转动,狐疑的看着手中的玉瓶。
你相信谁?
如果朱高煦强行要服用丹药,方醒不会再阻拦,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朱高煦沉吟良久,神色阴晴不定,守一急忙说道:“殿下,您看此丹,放到眼前看,对,看到了吗?光华流转!这就是天地精华的外现啊!”
“殿下,您闻闻,丹药之所以是丹药,外物不过是媒介,贫道在侧虔心祷告,以引天地精华。不过此道艰难,也是殿下的福缘,在第九炉大功告成,可见殿下乃是天地钟爱……”
“来人!”
朱高煦的嗓门大,大到吓了正滔滔不绝的守一一跳。
“殿下!”
有侍卫过来应命,朱高煦断然道:“把这两人看住,不许交接外面。”
“殿下!”
明德面色大变,可守一却老神在在的拱手道:“此丹当有神效,贫道愿用性命担保。”
“你的命和陛下的命都是命,可你死了只是死了一个化学家,而陛下若是有个……你可知道会死多少人吗?”
老朱要是在这个时候去了,方醒和朱瞻基的日子都不会好过,这段时间忌惮于朱棣的那些文官们会疯狂的弹劾,那些文人会在路上堵住方醒……
朱高煦点头道:“我是信方醒的,关起来。”
我曰!
方醒看到朱高煦不舍的把玉瓶收起来,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我害你没好处,只有坏处。”
朱高煦还真是认真的想了想,点头道:“对,你害我没好处。”
方醒失笑道:“这丹药用不得,那个铅吃进去,人会变傻,叫做铅中毒。”
“本王这就进宫,让御医看看。”
朱高煦看到方醒面色不好,就解释道:“不是给父皇,是想看看毒性有多大,若是真如你所说,那这两人弄不好就是居心叵测,本王要活剐了他们!”
得!这位王爷也是个睚眦必报的家伙。
谁若是想蛊惑朱棣服用丹药、求神问佛,方醒发誓会让他全家去奴儿干都司和野人为伍。
……
夏天逛街的都是神经病。
看到北平街头依然是人来人往,方醒恨不能插翅飞回家中,然后在院子里的那棵大树下摆上躺椅,边上的小几放一壶冰茶。
“人生至此,别无他求了!”
马蹄踏踏,可惜不能纵马。
“方醒!”
就在方醒想着回家享受时,前方一声厉喝惊醒了他的美梦。
前方本是人流,突然在中间分成了两股。
方醒抬头一看,不禁讶然。
长街,青年,木剑!
前方站着一个白衣男子,他的头上也包着白巾,手中提着一柄木剑,目光炯炯的盯着方醒。
微风吹拂,白衣飘飘!
这是要找我比武吗?
这个熟悉的场景让方醒想起了长街比武,当然,如果是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面,比格会更高一些。
年轻人看到方醒抬头,就举起木剑指着方醒喝道:“方醒奸贼,你蛊惑君王,亵渎圣贤,今日我洪健与你不共戴天!”
街上的人瞬间就分成了两块,一块在方醒这边,一块在年轻人的身后,兴趣盎然的等着开干。
不过还是有几个人往外跑,方醒对此很欣慰,这些都是去找五城兵马司报案的。
“你是何人?”
才将唾弃特权,可现在方醒用的就是特权——端坐马背上,身后两名家丁正摩拳擦掌,准备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给打个半死,然后扔进大牢。
洪健气势一盛,喝道:“读书人!”
读书人?!
两头的围观者们马上就知道了这个洪健拦截方醒的用意。
“听说曲阜那边的围墙倒了,三个出色的子弟被人打断了腿,成了瘸子。”
“说是兴和伯干的,只是那些文人有些怕兴和伯,所以一直忍到了现在。”
“真是兴和伯干的?那可真是和拆了皇宫没啥区别了,兴和伯好大的胆子!”
“兴和伯在山东时被人弹劾了,据说就是曲阜那边的主意,宽宏大量嘛,你懂的。”
“哦哦哦!是啊!兴和伯宽宏大量,那家人也不省心啊!”
“可不是吗!好好的做你的圣人不好吗?非得要出来搞风搞雨!”
“哎!你们不知道吧,山东的粮仓可是被人搬空了,兴和伯和太孙殿下就是去处理此事的。”
这话一出,周围瞬间静悄悄的。
说话这人看看左右,得意的道:“知道是谁搬空的吗?”
“千万别说出来,不然……”
圣人之威,比什么开天辟地厉害多了。
看看这些百姓就知道,儒家在大明的‘影响力’有多大。
“贪官污吏!”
一个年轻人终究忍不住骂道,顿时法不责众的光环就笼罩了这些人。
“就是,听说兴和伯和殿下去办案时,还被人刺杀,你们想想可怕不可怕!”
“那边可是圣人家啊!嘿!圣人家!”
“那这人今日就是来为圣人家报仇的喽?”
“谁看见兴和伯挖圣人家的墙角了?纯属胡言乱语!”
“对!就是胡言乱语!”
“……”
前方的方醒面无表情的看着洪健道:“读书人?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你当街手持利刃拦截本伯,这是想刺杀本伯吗?”
第1099章 刺客,好汉()
洪健一愣,然后看看左右,一脸毅色的道:“方贼,你兴杂学,操弄奇技淫巧,罪行罄竹难书,今日我洪健要为民除害!杀!”
说完,洪健就双手握着剑柄,小碎步疾行而来。
“大胆!”
辛老七飞身下马,就这么赤手空拳迎上去。
洪健看到方醒不下马,而是辛老七过来,不禁悲愤的喊道:“方贼,你愧为名将!”
方醒淡淡的道:“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和本伯动手,你这等傻子,不配!”
洪健脚步一滞,可辛老七却狞笑着大步上前。
“啊……”
众目睽睽之下,洪健没有逃,而是奋力的一剑劈来。
“剑是刺!哎!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连剑都握不住。”
方醒看到洪健出剑无力,不禁摇摇头。
辛老七也不闪避,直接伸手一掌劈在木剑的剑脊上。
木剑落地,辛老七劈手抓住洪健的衣襟,反手摔在地上。
“啊……”
洪健何曾被这般粗暴的对待过,他在地上翻滚着,惨叫着……
“闪开闪开!”
正如同以后的电影一般,五城兵马司的人在此时出现了,恶声恶气的驱赶着堵在两头的围观者。
洪健一身白衣飘飘,此时在地上翻滚成了灰衣,他看到五城兵马司的人来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突然喊道:“杀方贼!杀方贼!”
五城兵马司的人先看到坐在马背上的方醒,才看到了在地上嘶吼的洪健。
尼玛!大白天的你穿一身白衣出来,这是给谁戴孝呢?!
“拿下!”
如果是大理寺,或是刑部的人,或许会问问缘由,可五城兵马司的人负责的是治安,而不是破案。
于是洪健就惨了,被两名军士按在地上,旋即被绳子牢牢绑住拎了起来。
“伯爷,敢问此人可是当街行刺吗?”
五城兵马司的人很会做人,话里话外都把洪健钉死在了刺客的身份上。
方醒微微颔首道:“此人当街阻拦本伯,言语间杀气腾腾,在场的人皆可作证,此事本伯就不管了,劳烦各位。”
五城兵马司的人受宠若惊的道:“不敢不敢,伯爷放心,小的马上带回去讯问。只是敢问伯爷,此人可是和您有仇吗?”
“无仇,不,兴许有些。”
方醒看了一眼围观者们,稍微提高了些嗓门。
“有人说本伯挖了圣人家的墙角,这是污蔑!这是一小撮别有用心者散播的谣言,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怂恿某些傻子来干傻事。”
方醒的否认谁也无法指责——你说我挖了圣人府的墙角,证据何在?
虽千万人吾往矣,这种一往无前的精神很可贵,可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还要去坚持,那不是可贵,而是可笑。
“学生这是为民除害!”
洪江还在叫嚣着,方醒冷笑道:“我害了谁?说说,我害了谁?”
大家仔细一想,尼玛!人兴和伯哪里害过人!
“兴和伯弄出来的土豆可是让大家都能吃饱饭!”有人喊了一嗓子。
方醒说道:“别口口声声的说什么为民除害,不知廉耻的东西!你等坐在家中,田地大宅美婢,这些从何而来?不过是民脂民膏而已,也配称为民除害?”
洪健还想驳斥,被一名军士掏出一块土布塞进了嘴里。他呜咽着,两眼喷火般的盯着方醒。
天气很热,方醒没耐性盘恒,就说道:“你口口声声要杀本伯,可拿的却是木剑,这是为何?不过是为了不被治罪罢了,你等首鼠两端的秉性本伯深知,下次要来也罢,最少拿了真刀真枪来,本伯自然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是名将!”
洪健身穿白衣,这是在打悲情牌,而手持木剑,这是在规避律法。
两者相加,所谓的长街行刺不过是一场秀而已。
一场个人秀!
这时候还没有为了成名而采取‘求皇帝打板子’的先例,所以洪健的作法还算是新奇,想必今日之后就能成名。
……
“德华兄,这也太……”
朱瞻基赶到方家时,正好看到方醒在用鸡蛋滚眼眶。
方醒嘴里轻嘶,随口道:“求名罢了,我成全他。你说说,他若是真想杀我,为何不藏于左近,寻机而发?反而像是个傻缺般的拦在路上!”
朱瞻基无语,等方醒把鸡蛋拿开,看到眼眶微青,就怒道:“这可是那人伤到的吗?”
方醒无奈道:“不是,是平安,昨日你不是看到了吗?只是今日看着就有些醒目了。”
“哈哈哈哈!”
昨天方醒说是自己撞的,今天终于是坦白了。
朱瞻基闻言不禁捧腹大笑,然后急切的道:“快把平安抱过来,让我看看是否有武将的天赋。”
“没有。”
方醒断然否定道,但还是叫人去把平安抱出来。
……
邓嬷嬷抱着平安有些不安,刚才她听传话的人说太孙好像要平安练武。
平安却挣扎着下了地,一双黝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朱瞻基,表情严肃,小眉头还皱的紧紧的。
朱瞻基也板着脸,两人对视,平安竟然不怕,只是那眉头皱的越发的紧了。
“罢了!是条好汉!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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