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却不听,安纶笑道:“说了回来就回来。”
最后他把外衣脱了,然后疾步出来,才摆脱了战马的大嘴。
他没有回头,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走。
战马在马圈里嘶鸣着,它在奋力的拉扯着缰绳,可昨晚上安纶就特意加固了。
出了家门,安纶说道:“下午记得来这里,把这匹马送到陈实家里。”
来接他的番子应了。
在路过英妹的小摊时,安纶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冷冰冰的策马而去。
英妹有些不解的道:“大人这是怎么了?”
边上卖面条的杨大叔低声道:“英妹,反正你过一阵也要嫁人了,东厂能远离就远离吧。”
英妹想起了昨天那个大信封,还有那个看着就像是活死人般的阴沉男子,就摇头道:“不,大人是好人。”
杨大叔摇头道:“好人好人,等你嫁了人之后,这些都是过眼烟云啊!”
英妹倔强的道:“不,我一直会记得大人的恩情。”
杨大叔笑道:“许多事情都是……怎么说呢,一段一段的,这个年纪觉得该记住,等过几年,十几年之后,就觉得此时幼稚……”
他看了英妹一眼,说道:“鲜花般的年纪啊!”
“咱家的妹妹很漂亮,还懂事,吃饭都记得要等咱家,看到咱家进门就跑来接,那笑脸啊……咱家永远都记得。”安纶在马背上微笑着。
安纶到了东厂,第一件事就是令人来议事。
档头们站在下面,安纶老规矩坐着。
他看了一眼这些档头,说道:“咱家再说一次,东厂是陛下的家奴,咱们的忠心只能给陛下,谁若是站错了地方,表错了忠心,哪怕是向咱家表忠心,那也是错!”
这话他经常说,但今日却说的很重。
下面的档头们纷纷应了,一时间‘忠心’在东厂里充斥着,连刚出来的太阳都压不住那股子光芒。
第2579章 牌位()
清晨的阳光照在树叶上,散漫的光线将树叶上的水珠映照的晶莹剔透。
一根手指头点在了树叶上,露水滚动了几下,从边上滴落下去。
安纶看着那滴露水落在地面上,然后粉碎。
他抬起头来,肃然道:“如今大战将起,大明上下都在为之努力,东厂该如何?”
档头们心中嘀咕着被锦衣卫拔了头筹这类话,却装作恭谨的模样听着。
安纶知道他们的想法,他难得的露出了微笑,说道:“东厂要看好大明,一旦发现乱臣贼子,那就要马上打下去,毫不留情的抓住他们,让他们的祖宗蒙羞,让他们的子孙赎罪!”
这话杀气腾腾的,但却深得这些档头们的心。
“要学会收手。”
安纶告诫道:“今日拿些好处,明日拿些好处,越拿胆子就越大,越拿就越回不了头。别等到被绑在西市的木柱上的时候再去后悔,别等到一家老小被驱赶到了那些荒岛上了再后悔!”
这是最严厉的警告。
档头们都心中一凛,然后纷纷应了。
安纶看了一眼这些人,说道:“钱裕留下。”
他掉头进了里面,那些档头都冲着一个同僚嬉笑道:“钱裕,公公居然留你单独说话,这是要重用你啊!回头记得请客。”
那个档头拱手笑眯眯的道:“好说好说,回头钱某请客,大家还请赏脸。”
他红光满面的进去了,有档头艳羡的道:“他做事勤勉,老实本分,被公公看重也是应当的。”
钱裕进了里面,见安纶并不是以前那种数佛珠静心的模样,心中就是一凛。
“公公。”
安纶端坐着,目光炯炯的看着钱裕,说道:“你在东厂多年,一直不错。”
钱裕躬身道:“多谢公公夸赞,小的定然以公公马首是瞻,如若不然,甘愿粉身碎骨!”
安纶看了他一眼,微笑道:“你忠心耿耿,咱家心中有数。正好这里有个大事,别人咱家都不放心,你可敢去?”
钱裕的脸上瞬间就涨红了,激动的道:“请公公吩咐,办不成小的就横刀自刎!”
安纶欣慰的道:“看来咱家还是在东厂有些恩义在,好!”
安纶前面就说过不许对自己表忠心,可话音犹在耳,‘老实本分’的钱裕就在露骨的表忠心。
而安纶也是坦然受之,仿佛自己前面说的话是放屁。
“公公请吩咐。”
钱裕微微躬身,一双眼里全是炽热。
上官给机会要抓住,再困难也要抓住。
安纶把脸一沉,说道:“闫大建的事发了,其人在福建为官时草菅人命,而且贪腐巨大。”
钱裕只觉得头皮发麻,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拿下一个左侍郎,肯定会在近期引发轰动。
而动手的人就是自己,这就是亮相啊!
以后飞黄腾达还远吗?
安纶微笑道:“陛下已经得了罪证。”
这是一颗定心丸。
钱裕正色道:“公公,小的马上去礼部。”
安纶点头道:“好,要快,拿人之后马上带回来,咱家这次要亲自出手。”
钱裕欢喜的去了,安纶看着他的背影,吩咐道:“大战在即,就怕有敌军的奸细,还有那些士绅,他们觉得自己吃了亏,肯定会在外面散播陛下的坏话,诋毁此次西征。”
他微微仰头看着虚空,眯眼道:“大战一起,首要就是万众一心。可那些人有的却是异心。把人都派出去,盯住那些人。在酒楼,在私宅,不管在什么地方,但凡有这等人,全数拿下!”
“是,公公!”
门外有人去传令,那些档头们得令后轰然应诺,然后带着人出去。
顷刻东厂里就只剩下了十余人,而且都是打杂的。
安纶起身打开柜子,取出了那个牌位。
“公公想来已然登仙,咱家怕亵渎了公公,就此别过。”
他叫人点了一堆火,然后赶走了那人,把牌位丢了进去。
噼啪声中,安纶再次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个牌位。
他把牌位放在桌子上,然后跪下,默默的念祷着。
过了一会儿,他把那牌位也丢进了火堆里。
他就站在边上,默默的看着火焰吞噬了牌位。
……
“死权阉!”
礼部里,一个官员在骂着自己早上的遭遇。
“他出宫不知道何事,可没头没脑的差点就撞到了本官。本官当然要呵斥他,结果他居然没敢还嘴……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后,有人说道:“太监没了那东西,血性也跟着没了,哪敢和咱们发生冲突啊!”
一阵大笑后,礼部的一天就开始了。
闫大建照常先给自己泡了一杯茶。
他端着茶杯,看着窗下的一株野草居然郁郁葱葱的,不禁大奇。
边上有小吏在洒扫,他探头看了一眼,然后察言观色的道:“公公,这是吉兆啊!”
他见闫大建的眉间松缓了些,就开始滔滔不绝的说着这株野草是怎么从洒扫人的手中逃过多次劫难,然后至今依旧是嫩绿色……
往日这等话闫大建是不屑听的,可今日他却听入了神。
他渐渐的面露微笑,那小吏得了鼓励,就搜肠刮肚的把自己那点墨都倒了出来。
“大人!”
这时外面有人喊了一声,随即就变成了惨叫。
闫大建不悦的道:“谁在闹事?拿下再说!”
他已经紧张许久了,紧张的夜不能寐,连老妻都不愿意和他同床,因为被他翻来覆去的弄的睡不着。
小吏的话更像是一种诱导,让闫大建仿佛是卸下了百斤重担。
可好心情一下被打扰了,让他如何不怒。
那小吏觉得自己已经入了闫大建的眼,就自告奋勇的往外跑,准备去狐假虎威的呵斥一番。
他才跑出没多远,迎面就来了二十余人。
“谁?”
他只来得及问了一句,就颤抖着站在了边上。
“东……东……”
闫大建就站在那里,手中端着茶杯,皱眉问道:“礼部谁犯事了?好歹来之前通告一声。你们这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礼部的威信何在?以后还怎么办事?”
钱裕当先走过来。他走到闫大建的身前,然后上下打量了一下。
闫大建怒道:“东厂也敢蔑视本官吗?”
钱裕的眼角微微颤抖,就在闫大建觉得不妙时,他右脚微微前伸别住了闫大建的小腿,右手在他的下巴上一推。
嘭!
闫大建的脑子一片空白,哪怕是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可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绑了!”
当闫大建被两个番子架起来时,周围已经来了不少官吏。
大家都呆呆的看着闫大建,只觉得这个世界要崩塌了。
尚书胡濙上调去了政事堂,左侍郎没接班不说,还被东厂给拿下了。
礼部完了!
闫大建浑浑噩噩的被架着出去,一路见到那些往日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官吏们都在用那种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喊道:“陛下,臣冤枉!”
他的声音嘶哑,而且意外的弱小。
钱裕记着安纶的话,一出礼部就把闫大建送上马车,然后全速往东厂赶去。
这片都是衙门,大家都看着闫大建面色惨白的被带走了,然后议论纷纷。
“怪不得陛下没让他接任礼部尚书,原来是等在这里啊!”
“闫大建往日看着道貌岸然,可今日东厂一出手……原形毕露啊!原来也是个贪官!”
“昨日他和我碰面还笑了笑,温文尔雅,正气凛然,哎!”
消息随即疯狂的传播开来,得知消息的官吏们大抵就像是过年般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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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0章 你想挽救什么?()
最近朝堂上商议的最多的事就是西征的各种准备。
粮草是重中之重,另外后备兵力怎么安排,后续物资按照什么时间运送,民夫从哪里征集,各种物资的调集……
这些工作按理不该在朝堂上商议的那么细致,可从夏元吉去了之后,户部尚书就成了一个倒霉催的官位。
你做的再好,可有夏元吉珠玉在前,只能甘拜下风。
你若是做的不好,大家都会说:哦!果然你还是比不上夏元吉啊!
刘中敷硬着头皮在禀告着户部目前对物资的统计结果。
“……粮草是不缺的,就算是五十万大军出征,户部上下也有把握调集粮草,只是民夫却要各方协调……”
他抬头看了前方的杨荣一眼,心中有些不忿,觉得辅政学士们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主。
“杨大人说山东一地需要修生养息,调用民夫要适度,可除去山东之外,还能从哪调集?再过去可就是河南和金陵了,难道从那边调集民夫?”
刘中敷的牢骚引发了些共鸣,张本出班说道:“陛下,南方的人口太多,臣以为应当迁移些到北方来。”
“百姓不乐意迁移,现在才过上安稳的日子,又去折腾他们,到时候百姓的骂声可不好听!”
“有什么不好听?这是国事!陛下登基以来宫中削减了多少人?宫中的花费削减了多少?”
杜谦就像是被点燃的爆竹冲了出来,一张嘴就开喷。
“此战若是大胜,此后大明的北方和西方再无劲敌,这两个方向就可以削减不少驻军,这便是削减耗费,而且还是持续削减。”
杜谦显然是有备而来,虽然态度火爆,可言辞却有理有据。
“此后朝中只要持续提供土地,北方的人口就会不断增长,到时候顺着铺过去,铺到哪,哪里就是大明!”
这话让武人们格外的舒畅,孟瑛出班道:“陛下,一路过去的不少地方都有些贫瘠,大明既然不差钱粮,能否利用这个机会召集他们来运送辎重?这样百姓得了钱粮,户部这边也少了麻烦。”
这算是个好建议。
朱瞻基不置可否的道:“户部要盘算清楚,调集哪里的民夫耗费最小。不能前面带走了民夫,后面百姓家中苦不堪言,这样的方法不可取,以后也不能再用!”
“陛下仁慈!”
群臣齐声赞颂着皇帝的仁心,衷心的为大明又多了一个‘祖训’感到高兴。
而其中感慨最深的就是方醒。
以往的皇帝哪会考虑那么多,觉得要征集民夫,那么就去征集好了。然后按照政策减免赋税就减免,可民夫付出的代价能否和被征调民夫的家庭的损失相等,这压根就没人考虑。
群臣不会考虑!
君王不会考虑!。。
而今皇帝提出了这么一条,稍后传出去后,天下百姓又会欢呼一阵。
方醒低下头,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欣慰。
稍后散朝,大家三三两两的出去。
胡濙在前方被人拦住了,稍后他再次回返。
“怎么了?”
杨溥只听到片段,好像是什么东厂,还有谁被拿了。
胡濙面色凝重的道:“不好说。”
这个不好说就说明事情不小,并且还需要保密。
杨溥看着胡濙加快脚步过去,就对杨荣说道:“谁被拿了?”
杨荣摇摇头道:“不知道。在此之际,大明需要的是安稳,若是再来一次清理士绅田地的举动,西征不征也罢。”
若是出征之际国内还在纷争不断,主流阶层和皇帝闹矛盾,谁敢让皇帝亲征?
他们都没走,都在这里等待着。
黄淮沉声道:“希望一切顺遂!”
这个时候谁都不希望有意外。
这些想法都是对皇帝隐晦的不满,可杜谦却没出来为朱瞻基辩驳。
他也觉得这个时候需要的是稳定。
若是东厂再来一次大规模的抓捕,官场人心惶惶,西征就会被蒙上一层阴影。
方醒也没走,他站在对面,孤独的看着前方。
你不要乱来啊!
他只能这样祈祷着,希望朱瞻基不会突然想来一次吏治整顿。
换做是百姓的话,他们会觉得整顿吏治是好事,没有什么可以阻拦的,谁阻拦谁就是乱臣贼子。
可在这个当口……
等了没多久,就看到胡濙急匆匆的回来了。
“陛下不知。”
没等他们问话,胡濙就说出了让大家感到心悸的消息。
“东厂跋扈!竟然敢不禀告陛下就拿下闫大建。”
他苦笑道:“本官也从不知闫大建有何问题,东厂……”
东厂在找死!
杨荣看着方醒说道:“兴和伯,东厂怕是要被清洗了。”
不经同意就擅自行动,你以为你是纪纲吗!
安纶死定了!
可方醒却楞在了那里。
杜谦皱眉道:“兴和伯……”
方醒猛的摇摇头,然后开始往外跑。
他跑的很快,就像是要去救人。
“兴和伯!”
方醒一路奔向了东厂,当他跑到东厂,看到门外站着十多名军士时,心就一直往下掉。
“本伯要进去。”
他气喘吁吁的说道。
守门的军士并未阻拦,他们让开了道路。
方醒走进了大门,扶着大腿,弯腰在那里喘息着,寻找着……
这一路都有军士在站着,目光警惕,仿佛是有敌军攻进了东厂。
“闪开!”
这时后面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方醒回头,见到是沈阳带着一群锦衣卫来了,就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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