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志初无辜的道“本官……这等事到不了本官这里啊!可是证据确凿吗?”
番子点点头,谢志初看了囚笼中的窦钦一眼,说道“果真是罪有应得,本官回去会仔细查查,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番子冷冷的道“谢大人请便。”
他们都到太原城半天了,谢志初再蠢也不至于才知道消息,所以番子断定他是在害怕,一直等他们拿下窦钦准备出城后,这才知道自己平安无事,就追来做戏。
“大人救我……”
窦钦抓住栏杆,绝望的喊道。
谢志初看了他一眼,见他的脸上全是血,就打个寒颤,板着脸道“本官往日却不知道你这条毒蛇就在身边,可怜陈林……回头本官自然会弥补他,而你……罪有应得!”
窦钦看着谢志初对番子们微微一笑,然后看了自己一眼,带着人回去。
这一眼很冷,还带着庆幸。
这不是往日那个亲切的知府大人,窦钦只觉得胸中一股不平涌动上来,就喊道“你居然知道陈林的名字,那你肯定知道他是科学子弟,但你还是坐视着我去弄他,谢志初,你这个伪君子!”
谢志初丝毫没有反应,转瞬就消失在前方。
窦钦骂骂咧咧的别过头来,一行人出了城门却不走了。
这是要等窦钦的家人一起到位,然后全部带回京城。
微风怡人,可窦钦却在颤抖。
他绝望的在等待着。
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还有那个聪明的儿子。
“大人,犬子……犬子无辜啊!”
虽然知道是徒然,可窦钦还是向番子求情。
番子冷笑道“陈林无辜吗?”
窦钦说道“可这事和犬子无关啊!”
番子想讥讽一番,可却看到一骑冲了过来,就喝道“止步!”
来人勒马,战马人立而起。
好骑术!
马背上的骑士夹住马腹,冷冷的看了窦钦一眼,然后身体一转,战马跟着转了过去。
看着来骑飞快的离去,两个番子都没说话,军士中有人想去追击,却被人拉住了。
这气氛不对!
窦钦想起刚才那骑士的眼神,就喊道“他想做什么?”
没有答案。
直至出城十余里后,那人就在路边等着。
“我叫方七,我家老爷就是当朝兴和伯。”
方七手握木棍走过来,两个认识他的番子想拦,被他用眼神逼住了。
“我家老爷说了,来而不往非礼也,所以我就来了。”
两个番子听到这话都摇摇头,然后躲在了一边,决定不掺和方醒的事。
有军士不解的道“兴和伯这是什么意思?”
总旗官懒洋洋的道“兴和伯人称宽宏大量,如今科学子弟被人污蔑下狱,还被打断了腿,他老人家自然是要派人来宽宏大量一番。”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窦钦在小小的囚笼里缩成一团,害怕的涕泪横流,还带出了一坨凝固的鼻血,看着就像是鼻下多了一块胡须。
方七走到囚笼前,把木棍搭在栏杆之间,然后用力的撬动。
没人说话,甚至见到这个囚笼不怎么结实都没人反思。
当囚笼被拆散后,方七一把拖出了窦钦扔在地上。
只是两棍,方七丢掉木棍,回身对番子说道“我家老爷说了,此事与你们无关,若是有人追问,只管往方家说。”
两个番子应了,等方七走后,才催促着把惨嚎着的窦钦抬上车去,然后急匆匆的赶到了下一个小镇,请了郎中给他治腿。
“果然是兴和伯啊!”
两个番子站在药铺外面,听着里面的惨叫声,不禁唏嘘不已。
“谢志初怕是不干净吧?”
“难说,估摸着是坐视。”
“他先前说要回去清理,这是想让咱们回京传话呢!好让陛下和兴和伯释怀。可好处都不给,谁会帮他传话?”
“不过此次要拿下的人太多,兴和伯也顾不上他了,算他走运。”
两个番子在感慨着谢志初的好运,随后就被一匹快马惊扰了清静。
小镇恬静,炊烟渺渺。
就在炊烟下,一骑飞速而来,进了街道后减速,然后在一家饼店外面勒马喊道“准备干粮,要快!”
军士中有人说道“那人先前不是跟着谢志初追来的吗?怎地又追来了?”
一个番子听到这话,就摇摇头,示意大家别管。
“这是进京的,谢志初慌了!”
“兴和伯的威慑力果真是不同凡响啊!”
……
窦钦一家子进京的那一天,方醒也得到了太原知府谢志初上奏章请罪的消息。
“谢志初说自己失察,不过几位辅政学士认为他不可能连一个小吏都去管制,所以责任不大。”
黄钟这两天不断在接收消息,很是振奋。
“各地多了不少自首的,只说自己当初被人蛊惑才动了手。”
“还有……那些人开始弹劾您,说您派人动手打断了多人的手脚。”
“没人再次去叩阙吗?”
方醒觉得很奇怪,上次他离京前,那些人酝酿的就是叩阙,然后想和他决一死战。
黄钟笑道“叩阙要百官都应承才好,只要有一半不去,那叩阙就成了党争。”
方醒若有所思的道“国子监被陛下打了下去,他们失去了最听话的一群人,所以……干大事而惜身,大明还能指望这些人做些什么呢?”
黄钟由衷的赞叹道“陛下的手腕令人佩服啊!”
方醒点点头道“确实是,最后对国子监动手,一下就抓住了他们的七寸。”
。
第2522章 第一课()
窦钦进了东厂的大牢后,居然每日都有郎中来给他看腿,甚至在吃食方面也不差,这让他不禁生出了脱身的幻想。
他在想着是不是朝中的大佬们已经把皇帝和方醒压了下去,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只想做一个富家翁,等皇帝驾崩后再出来做官。
双腿的剧痛每天都在煎熬着他,而且牢里分不清白天黑夜,所以当他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时,就躺在问道:“大人,可是要放我出去吗?”
一声干咳后,一个男子缓缓走了过来。
油灯的照耀下,窦钦见男子陌生,而且没穿官服,就问道:“敢问……”
男子在看着他,窦钦心中突然一喜,问道:“可是外面那些大人叫你来的吗?那快带我出去,这里我一刻都不想待了,看看那些虱子和跳蚤,那跳蚤竟然一下就能跳出老远……”
男子依旧不语,窦钦的脸颊颤动一下,强笑道:“大人……”
“谁让你动的手?”
因为双腿被打断了,所以窦钦没过堂上刑询问,这时听到这话,他不禁瞪大眼睛,仔细的看着男子。
“你是……方醒!”
这是个聪明人,方醒甚至觉得他的智商比自己还高。
方醒点点头,窦钦动了一下,然后带到了断腿处,就惨叫起来。
从方醒进来之后,牢里就安静了下来,此刻窦钦尖利的惨叫声回荡在四周,再无第二个声音。
方醒转身就走,窦钦心中得意,稍后就停了惨叫。。。
可等过了半天之后,外面就来了人。
“窦钦,全家都准备出海吧,希望你的腿在船上能养好,不然那些人会把你丢下海去喂鱼。”
“不!不!这是谁的意思?这是谁的意思?”
窦钦疯狂的挣扎着,断腿处发出一声响,然后就倒在稻草上,惨叫声让门外的番子不禁捂住了耳朵。
……
方醒知道询问是徒劳的,那是一股暗流,当时他也察觉到了,正准备和对手来一次决战,结果朱瞻基却认为时机过早,然后被打发出海。
现在时机成熟了,可那些人却在忌惮着。
方醒进宫了。
这是他作为老师第一次给学生上课。
“见过先生。”
玉米很规矩,方醒也没什么惶然,边上的真一看着很纯真。
连空气都是那么的美好啊!
方醒赞美着这个重大的日子,然后和玉米相对坐下。
“启蒙识字有杜大人,那么臣这里能教导殿下的只是一些散乱的东西,还请殿下用心去学。”
若是自家的儿子在玉米这个年龄的话,方醒压根不会教这些,顶多是识字。
可这是太子,未来的皇帝。
他从出生开始就必须要比普通人更勤奋才能驾驭这个庞大的帝国。
“你需要博学一些,但并不需要精通。”
方醒给出了其他人不会赞同的看法。
方醒拿出一份大地图,然后开始上课。
“殿下请注意,这就是我们脚下这个地方的图。”
“这里就是大明,看到没有?这个大框里写着明,边上的有许多小国,这边……”
方醒用教鞭指着地图说道:“这里是哈烈,再过去就是肉迷,很远的地方,但却是大明目前的大敌。”
“还有这里,这里是泰西……”
朱瞻基就站在外面听着,渐渐的露出了笑容。
“泰西是大明未来的大敌,咱们要先收拾了哈烈和肉迷之后,再去一步步的限制他们,直至他们不再想着进攻大明。”
玉米听了半晌,突然问道:“先生,泰西人为什么要进攻我们呢?”
方醒没想到他会提问,然后就笑了,说道:“因为……咱们打个比方吧。”
他指指地图上的大明,“大明在那些人的眼中就是美味佳肴。”
玉米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方醒心中捧腹:原来也是个小吃货啊!
“而外面那些地方,比如说华州或是旧港就是小点心,大明已经吃了,可别人也想吃,怎么办?”
玉米说道:“要抢,余珊就抢了春妹的东西。”
余珊是谁?
方醒看向了真一。
真一说道:“兴和伯,余嬷嬷欺负了好些人,还逼着他们给钱,被殿下发现了,然后就被打了。”
方醒赞道:“干得好!”
玉米的眼睛亮了,说道:“先生,打了余珊,母后说打得好,只是说下次发现要告诉大人。”
方醒摇摇头道:“你要有判断力,罢了,你怕是不懂这个,臣说简单些,遇到事情之后,你首要是记住,然后看看是好还是坏,最后就是去告诉娘娘或是陛下,让他们来告诉你这事的根源,慢慢的你就长大了。”
玉米微微蹙眉,继续问道:“先生,母后说让我以后少责罚人呢。”
呃!
方醒觉得胡善祥果真是把玉米当做了眼珠子。
“是这样的,没错。”
方醒在观察着这位弟子的秉性,他希望不是骄纵。
到目前为止他很满意,所以也很轻松。
“因为你还小,所以要多看,多学,别凭着自己的喜怒做事,呃……这个有些过了,该玩耍就玩耍,千万别把自己弄成了小老头。”
外面的朱瞻基听到这里时不禁就笑了,觉得方醒有些紧张。
是的,方醒开始紧张了。
他把玉米看做了一块璞玉,而这块璞玉未来的模样将会在他的手中成型,而后会君临天下。
所以他没法不紧张。
“先生,那见到不高兴的事我也不能说吗?”
“不,你该说,假如你不说,那么你就闷住了,大人可以闷住,而孩子却不行,孩子一旦被闷住了,以后长大了就有缺陷。”
“缺陷是什么?”
“呃……缺陷就是你的弱点,你是太子,以后你要管许多事,许多人,所以你的弱点越少越好……”
“弱点是什么?”
“弱点……弱点就是别人能欺负你的东西。”
“那我不要有弱点。”
“好,那么咱们要好好学习,当然,找机会臣会带你出去走走,去看看外面的百姓是怎么生活的,去看看军中的将士们是怎么操练的。”
“好。”
“那么我们继续。”
玉米的小脸上全是认真,方醒很满意的伸手过去。
真一在他的手就要摸到玉米头顶时干咳一声。
那是太子殿下啊!
你居然和摸小狗般的去摸他的头。
那只大手停顿了一下,然后依旧伸了过去,揉了揉玉米的头顶。
玉米笑了,笑的很开心。
方醒也笑了。
只有真一有些茫然。
陛下和娘娘让我看着殿下的呀!
他们说不许人欺负殿下。
摸头算不算欺负?
她渐渐蹙眉,然后看着虚空。
她找不到答案。
门外的朱瞻基微笑着转身离去,为了来这里看这第一课,他已经积累了不少政事,是时候回去处理了。
帝王不自由,但却不空虚。
第2523章 哪来的平等(感谢书友:“秦Leaf”成为本书新盟主)()
“大明的储君今日上了第一节课。”
“本官觉着自己就站在风口上,下一次大风兴许就会被吹飞了,所谓的首辅……”
太阳很暖和,气温很适宜,让人觉得凉爽。
这是一年之中和秋季并列的最好时光。
可秋季肃杀,所以对于六十一岁的杨荣来说,他更喜欢生机勃勃的春季。
杨士奇在等待着老家儿子的回复,最近有些惆怅,所以精神不大好。
“谁知道他教了什么?估摸着是吹嘘科学吧?”
杨士奇失去了往日的镇定,杨溥看了他一眼,说道:“肯定是,他需要让殿下记得科学的好,然后……弄不好还会贬低儒学。”
黄淮摇摇头道:“那是在动摇的大明的根基。等殿下长大后,他将如何适从?陛下不会允许方醒胡闹。”
杨荣看着外面的阳光,说道:“幼孜还是没来。”
政事堂又渐渐的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翻动纸张的声音。
朱瞻基同样在忙碌着,直至看到了一份奏章。
奏章是宗人府的,提及了汉王在外可好等问题,虽然啰嗦和隐晦,朱瞻基还是知道了他们的想法。
“告诉他们,汉王在华州很好,有奏章跟着兴和伯回京,抄录给各地藩王。”
目前大明还在头痛的事就是藩王。
在士绅们的特权被取消之后,各地对藩王也没怎么客气,该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别跋扈,否则本官弹劾你。
从朱瞻基登基开始,藩王们的好日子就结束了。。。
朱高燧上个月来了奏章,说自己在封地的各种煎熬,地方官也不尊重等等。
藩王们都不满意,可大明武功鼎盛,没人敢造反,于是他们就难免牢骚满腹。
于是朱高煦的出海就引来了不少关注的目光。
一部分藩王觉得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大不了去海外找个地方,虽然条件差了些,可却不用在中原装孙子。
而大部分藩王都很纠结。
习惯了富贵安逸之后,让他们去蛮荒地区重新开始,那和流放并无二致。
于是他们望向了京城,望向了皇帝。
真要流放我们吗?
于是快马出城,奔向各方。
朱瞻基依旧在处理政事,直至天色微黑。
“陛下,用膳吧。”
俞佳带人进来点亮了蜡烛,朱瞻基放下毛笔,然后揉揉眼睛。
“太子呢?”
“殿下早就回了坤宁宫,说是很高兴。”
俞佳觉得杜谦真的是个蠢货,教授了太子那么久,竟然比不过只是上了半天课的方醒。
“今晚吃火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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