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幼孜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冷了。
而方醒却觉得有些热。
朱高煦吃了面条,也不管自己的那群儿子怎么安置,直接一觉就睡到了天黑,起来后就寻了方醒喝酒。
初夏的气温还好,晚上微凉。
两人在堂前坐下,桌子上一头全羊被烤的金黄金黄的,小刀正用一把小刀在切肉。
小刀锋利,羊肉细嫩。
小刀只是切了两片,就换成了挑切。
刀子切割进去别用力,切割出满意的大小后,只需轻轻一挑,一片肉就出来了。
方醒吃了一片,果然细嫩,就是膻味几乎没有。
“没有膻味那还是羊肉?”
方醒摇摇头,朱高煦已经趁机吃了几片,然后一口酒水灌下去。
“那边不缺肉,可缺厨子。”方醒想用美食来安慰即将离开北方的朱高煦。
朱高煦偶尔抬头看看夜空,听着远处自己的儿孙们在闹腾,面色就凶恶了些,然后又举杯喝酒。
这顿饭从开始到结束,朱高煦一句话都没说。
吃完饭他又继续睡觉。
……
汉王要南下,然后出海,消息没保密,满济南城中的人都知道了。
可怜啊!
济南城中的人大半都觉得朱高煦一家子可怜,而在此之前,他们对朱高煦的印象就是粗野,杀人不眨眼,谁都敢杀。
但是此刻大多数人都只想到了藩王远赴海外的孤苦无依,于是城中的舆论一面倒的偏向了朱高煦。
甚至有几人喝多了说朱高煦罪有应得,然后竟然被一群青皮殴打,骨头都打断了几根。
就在这种古怪的气氛中,方醒和朱高煦一家子启程离开了济南。
“这就走了?”
钱晖觉得有些奇怪:“大人,就算是要歇脚,他们也不该在济南啊!”
“谁知道。”。。
常宇也有些困惑。
“殿下在济南待了两日,也没见采买什么东西,整日就窝着,倒是那些亲眷念念不舍的在到处游逛,连大明湖的画舫都被包了。”
两人微微而笑,和百姓不同,他们对藩王的印象就是蛀虫,外加米虫,所以巴不得大明所有的藩王都滚蛋。
钱晖轻笑道:“山东上下如临大敌,如今算是可以松口气了。”
常宇点点头,正色道:“要告诫他们,下不为例!”
“大人,泰宁侯来了。”
外面有人进来禀告道:“金大人也来了,说是要清理粮库亏空一案。”
常宇的眸色微暗,说道:“请进来。”
方醒亲自去青州揭开了山东粮仓亏空的大案,当时就拿了不少人。
可这等大案肯定不简单,背后牵连到的人不会少,但在册封皇太子的当口,皇帝和朝中选择暂时压下此事。
记得方醒当时回京之后,整个山东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如释重负。
而今方醒走了,却来了陈钟。
常宇当先走出去,低声道:“全力协助。”
说下不为例的是他,说全力协助的也是他。
正如方醒所说的那样,你能说常宇不是好官吗?
不能!
可他的身上却也带着大部分官员都有的毛病。
……私心代替公心!
钱晖低叹道:“只能这样了。”
陈钟看着不怒自威,可眉间依旧能看到春风得意之色。
被闲置了之后再次被启用,而且一出马就是办大案,这就是重用的标志,所以在得了旨意后,交好的勋戚都派人来道贺。
开始他还有些膈应,觉得案子是方醒揭开的,大头都被方醒拿下了,自己是去吃残羹剩饭。
可幕僚却不那么看。
按照幕僚的分析来看,山东始终是重中之重,皇帝恨不能把那家人都拎到京城去,然后派人死死的盯着。
所以山东的任何事都不是小事。
而揭开案子的方醒很快就走了,剩下的事情兴许会和那家人有关系,谁去查办,谁就是皇帝的心腹。
武勋自然和那家人没什么交情,虽然敬畏,可在三代帝王都在打压儒家的现实下,陈钟觉得自己没必要上儒家这艘破船。
所以他踌躇满志的来了。
金幼孜看着老了许多,神色淡然。
“此案影响颇大,陛下震怒,若非是册封皇太子,估摸着要掉不少人头。”
“都抓紧吧。”
金幼孜显得有些意趣阑珊的道:“泰宁侯,此案确凿,主要是深挖,这些自然有随行的御史着手,只是还请你镇压地方。”
陈钟稳重的道:“好,本候定然看住地方。”
所谓镇压地方,实则就是动手拿人,顺带压住可能的反抗。
常宇吩咐全力配合,御史们按照提审得的消息,把人犯名册提交给陈钟,陈钟随即令人动手。
这活不复杂,也不累,但却算功劳。
所以陈钟很重视。
他带着三个幕僚在身边,幕僚们在核对着名册,然后一一把关系归拢。
没人让陈钟去干这活,因为这是金幼孜和御史们的本职。
第2485章 女人都是祸水()
随着牵连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京城那边的反馈就越愤怒。
“陛下说了,这批人全部流放,马上弄走,走海路去金陵和殿下会和。”
李二毛不动声色的在看着名册,身边有御史在大声的说话,意气风发。
都察院在刘观回来后又恢复了疯狗的本色,不,是忠狗本色。
都察院的触手渐渐的开始扩张,甚至在不少领域和东厂、锦衣卫有些冲突。
李二毛静静的看着册子上的那些名字,一一审核着。
这是一个大时代,不管是个人还是机构,一旦跟不上这个时代,唯一的结局就是被抛下。
在李二毛看来,这些贪污粮食的官吏们都被抛下了。
等到了华州,由于他们是人犯,所以还会被监视一段时间,起点天生就比别人落后。
这就是命运!
无数人的命运在这个大时代里沉浮着,伴随着大潮,浩荡前行。
李二毛放下名册,见一个同僚起身,就揉揉眉心。
“那个李敬年呢?怎么不在名册里了?”
一个御史皱眉说道“这个李敬年是个千户,两个粮仓的防御都在他的手上,此案他也得了好处,为何不在名册里?”
李二毛抬头道“我怎么昨日听说这个李敬年检举有功,然后退还了不少钱粮。”
所有御史和小吏都抬起头来,气氛渐渐紧张。
每一个大案都不会干净,不是这个被网开一面,就是那个被人保住。
可李敬年却是这个案子里的背后人物,那些动手贪腐的武人大多是他的麾下,就算是他没同流合污,可也逃不过被追责。
李敬年如何?
谁保的他?
李敬年算是个倒霉蛋,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
他每年都会接到不少麾下送来的孝敬,在调到粮库之后,孝敬的数额越发的大了些,可他依旧是招收不误。
所以案子一深挖,他就首当其冲。
一个知情的御史干咳一声,说道“李敬年退了不少钱钞,据说家里都没钱买米粮了,他还说出了不少涉案的。”
另一个御史说道“因为他才挖到了一个五品官,可惜却自杀了,否则咱们都察院这次可是长脸了。”
一阵叹息之后,有人说道“那就是立功了,大概就降职吧,顶多丢官,算是平安了。”
这样的事不稀奇,法外亦有开恩处,否则以后谁会配合?
“他好像和泰宁侯有些交往,是泰宁侯呵斥了他,这才吐实。”
“泰宁侯算是勋戚里的楷模了,不容易啊!”
于是大家都唏嘘一阵,然后开始做事。
忙了一阵之后,李二毛放下毛笔,然后活动了一下脖颈,说道“李敬年有个堂弟。”
众人抬头,李二毛起身道“他那个堂弟好像在经商。”
“生意不小。”
……
案子很清楚,陈钟觉得很轻松。
“侯爷,京中无数勋戚想找差事,可陛下却点了您来山东,可见圣眷依旧啊!”
幕僚们也觉得很轻松。
山东布政使司上下,还有青州府上下都有些紧张,所以大家都得了不少好处。
这个相当于出京的补贴,陈钟默许的,大家收的也心安理得。
陈钟也在看名册,看到上面被划掉的几个名字,就问道“还有谁拉人了?”
三个幕僚相对一笑,其中一人说道“侯爷,两人和京中的人有些关系,还有一人是被冤枉的。”
陈钟看到其中就有李敬年的名字,就说道“那两人和京中谁有关系?查清楚,不可枉纵了。”
幕僚们面带笑意,知道这是要拿把柄,就说了这两人和京中勋戚的关系。
陈钟眯眼听着,面色轻松。
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他要是不趁着现在把这两人背后的勋戚拿住,那真成傻子了。
其实也不算是拿住,否则那两个勋戚自然会壮士断腕。
可送个好处呢?
陈钟沉声道“这信本候就不写了。”
一个幕僚起身拱手道“侯爷放心,在下等人自会斟酌,然后去信进城,表达一番侯爷的关爱之情。”
这种示好的事犯忌讳,所以用幕僚之间沟通,两边的勋戚都不必出面。
等事情平静下去之后,两边就开始各种走动,最后背后的大佬才会聚在一起,言笑晏晏的喝杯酒,至此就成了半个盟友。
这等手段陈钟再熟悉不过了。
他起身叹道“山东的粮仓要彻底查清,如此回京之后本候才能有脸去见陛下,你等抓紧吧。”
“是,侯爷放心。”
幕僚们起身目送陈钟出去,然后坐下。
“李敬年那边让他戴罪期间老实点,事后要蛰伏几年,否则侯爷这边就不好做人了。”
“是啊!装穷装到买不起米粮的地步,李敬年这是嫌事情不够热闹吗!”
“警告他一下,别给侯爷惹麻烦!”
“好!”
一个幕僚起身出去。
没多久,他就疾步回来。
“事情不妙!”
他面色难看的道“李二毛好像盯住了李敬年。”
“谁?”
正在处理事务的两个幕僚抬头,其中一人问道。
进来的幕僚说道“李二毛。”
“不好!”
一个幕僚起身冲着外面喊道“快去请侯爷来!”
陈钟没走远,等回来后,见三个幕僚一脸死了爹娘的模样就问道“何事?”
一个幕僚纠结的道“侯爷,李敬年被李二毛给盯住了。”
“李二毛?”
陈钟想了一下,才想起李二毛是谁。
“方醒!”
陈钟的眼中多了阴狠,说道“李二毛这是什么意思?”
都退钱了,外加还供出了不少人,让李敬年脱身有什么问题?
一个幕僚说道“侯爷,难道您忘记了……”
“方翰?”
陈钟双拳紧握,脖子上青筋直冒,说道“方醒不敢假公济私,否则现在正是风口上,那些人会用舌头和笔干掉他。”
“口诛笔伐!”
一个幕僚说道“太子刚立,方醒聪明的话就不会惹人注目,所以这才送汉王南下,如此看来……侯爷,让李敬年老实些吧。”
陈钟站在那里思索着,几分钟后说道“李二毛还是方醒的得意学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脱手!”
他的眉间全是坚毅,“上次方翰为了冯霖多番奔走,方醒为此大打出手,可见这一家子都不可理喻。去,告诉李敬年,让他自求多福吧。”
一个幕僚问道“侯爷,若是他想把咱们扯进去……”
陈钟的眉间多了一抹杀机,说道“那他就该死了。”
把各种情况都考虑进去之后,陈钟就坐等消息。
消息很多,比如说金幼孜大发雷霆,然后收拾了几个想庇护某些人的官员。
“方醒睚眦必报,睚眦必报啊!”
陈钟开始焦急了。
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和冯家的那次矛盾。
若非有那事,他和方醒依旧是井水不犯河水。
“女人都是祸水!”
。
第2486章 埋人的陷阱()
李敬年觉得自己很冤枉,所以就大声的辩驳。
“本官把所有家产都退了回去,家中幼儿嗷嗷待哺也顾不得,只为了弥补自己曾经的错失,难道还不够吗?”
前厅之中,李敬年站在中间,神色哀伤的指着被边上女人抱着的一个男孩说道:“难道要李某剖心析胆吗?”
李二毛看了男孩一眼,说道:“李敬年,李敬堂是你什么人?”
李敬年眨巴着眼睛,诧异的道:“李敬堂?那是我堂弟,不过他远在河南,两边许久未曾见面了。”
李二毛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继续问道:“是吗?那本官问你,青州府同知粱直是怎么死的?”
李敬年愕然道:“粱直管辖粮食……不是自尽了吗?”
李二毛冷冷的道:“我们带着京城的仵作,这大概是你没想到的吧。”
李敬年还在坚持着辩解道:“本官和那粱直在事发后就没见过面,李大人你这是要让本官招认什么?”
李二毛看了一眼外面,失望的叹道:“你这是想等着泰宁侯来救你吗?本官也在等他,可目前来看,泰宁侯却是让你我都失望了。”
李敬年心中一冷,问道:“李大人和泰宁侯可是有恩怨吗?”
李二毛摇摇头道:“你用粱直来换取自己脱身,可却派人杀了他,让他无法说出你和你堂弟之间的钱财来往,李敬年,你确实是胆大心细,不过你低估了锦衣卫的能力。”
他是想等陈钟来,那样就能一举埋了他。
可惜了啊!
李二毛说道:“你和你堂弟之间的钱财往来早就被锦衣卫盯住了,如今案子一发,你还想狡辩?”
“那仵作高手也是锦衣卫的人,轻易就找到了粱直被勒死的线索,李敬年,如今你连流放也不得了!”
……
陈钟没来,在幕僚回来说李二毛带人去抄了李敬年家后,他就坐在堂前,静静的看着明朗的天空。
三个幕僚在后面焦急的商议着对策,只希望陈钟不要被牵连进去,可想来想去,他们也没想到找谁来伸出援手。
陈钟突然微微叹息一声,说道:“在这个时候谁还会给自己找麻烦?我们只能自救。”
他回身,见三个幕僚都有些慌乱,就说道:“平静的日子过久了,不但本候失去了斗志,你们也不经事了,可见人还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一个幕僚说道:“侯爷,难道去找金大人?”
陈钟摇摇头道:“金幼孜最近在山东到处蛊惑那些读书人,已经有人在叫他老狗外加疯子,他已经要疯了,咱们不去要触霉头。”
“侯爷,那还有谁?”
三个幕僚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谁能来帮助他们。
“此事一旦被报上去,陛下必然会震怒,以后被冷落只是其次,就是怕会被禁足,那样几无翻身的余地!”
陈钟深吸一口气,说道:“本候和方醒之间并没有太大的矛盾,小儿女之间的事,不过是相逢一笑罢了,备马!”
“侯爷!”
一个幕僚猜到了陈钟的打算,说道:“此事不可轻动啊!那方醒睚眦必报,此去必然不会有结果,还不如直接找李二毛说话。”
陈钟摇摇头道:“虽然只见过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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