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专也在,见方醒来了,就和方杰伦一起行礼。
“亲戚那边可还走动吗?”
方专也渐渐大了,方醒就少了许多忌讳。
方专摇摇头,却没有什么迷茫或是难过:“老爷,那些都不来往了。”
方三去了之后,那些亲戚来厮混过一阵,大多都是见到方醒看重方专,想捞好处的。
方醒点点头,说道:“你经常和平安一起出去,记得要多看,多想。这个世界并非如你们所想象的简单,有不懂的就问杰伦叔。”
方杰伦在边上得意的笑道:“老爷,不是老奴吹嘘,不管是什么手段,都难逃老奴的一双眼。”
方醒笑着哄了他几句,见他高兴的和个孩子般的兴奋,就陪他说了一会儿话,等这边要吃午饭了,这才问了小刀的事。
“他啊!哈哈哈哈!”
方杰伦不禁笑了起来,方专急忙去给他拍背,动作娴熟,一看就如同祖孙般的自然。
“老爷,小刀昨日惹了自家媳妇生气,被赶了出来,在客房那边对付了一晚上,谁都没说,就没弄炭盆和厚被子,被冷的脸色发青。”
出了方杰伦家,黄钟正好来找方醒。
两人去了呆呆教授功课的那个亭子里坐下,黄钟说道:“伯爷,大少爷好像是遇到了些事,在下问了小刀,他却含糊其辞,不肯说。”
“是何事?”
方醒在盘算着,黄钟说道:“说是一个画师被权贵为难。”
方醒沉吟了一下,说道:“小刀机灵,他既然判定无事,那么就别管,免得孩子总觉得自己被父母盯着,片刻自由都没有。”
黄钟以前对方醒这种教育孩子的方式不以为然,等看到土豆平安他们都富有主见,做事稳沉之后,也跟着学了。
所以他虽然觉得有些放纵了些,可应该问题不大。
因为陈潇来了,方醒和他要谈事,所以两人早早的就吃了午饭。
等方醒进后院时,妻儿才刚准备吃饭。
“爹,吃饭!”
无忧乖乖的坐在桌子边招呼着。
欢欢坐在莫愁的身边也跟着嚷道:“爹,吃饭!”
不过是几天,孩子已经完全融入了进来。
方醒本来不想吃了,可见到桌子上有一大碗酸汤,就问道:“淑慧,这酸汤是什么做的?”
张淑慧说道:“今日是小白去安排的。”
小白说道:“花娘说……好像是菜干,还放了些瑶柱和火腿提鲜。”
方醒一听食指大动,就坐下来,也不要米饭,只是喝汤。
酸汤的味道极好,酸味不尖锐,瑶柱和火腿,加上菜干,把味道搅合在一起,鲜美难言。
他连喝了两碗,然后又给无忧盛了一碗。
“味道不错,你们也试试。”
方醒说话的时候用眼角在瞟着土豆。
土豆看着很正常,还主动帮欢欢盛了一小碗酸汤,尽显长兄风范。
吃完饭,欢欢和无忧需要去午休,只剩下土豆和平安得了自由。
他们在院子的边上,一棵大树下说话。
“大哥,你有心事。”
作为朝夕相处,甚至连读书都在一起的两兄弟来说,连方醒都发现不了的情绪波动,平安却感知的清清楚楚的。
土豆也知道瞒不过弟弟,就说道:“没事,只是遇到有权贵欺负人,觉得见不惯。”
平安抬头看着树冠,皱眉道:“权贵欺负人……大哥,许多事咱们管不了呢。”
方家再牛叉也不能做举世公敌,若是连权贵都全成了敌人,那真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土豆点头道:“咱们家不能随便树敌,这个我知道,只是……平安,此事你记得保密。”
平安好奇的问道:“大哥,是哪家?”
“泰宁侯府。”
“泰宁侯府,那就不是泰宁侯本人了。”
平安的敏锐让土豆也没辙,只得承认了。
“这样啊!”
平安装作大人的模样摩挲着光溜溜的下巴,说道:“大哥,老泰宁侯当年跟着文皇帝出塞征战有功,后来还跟着仁皇帝一阵子,最后就是监造北平城了。”
这些土豆早就清楚了:“老泰宁侯去了之后,后来的那个触犯了文皇帝被处死,现在是陈钟。”
平安说道:“陈钟好像不大沾染朝政,就是和一帮子勋戚来往,大哥,不好弄啊!若是弄大了,爹那边也为难。”
“是啊……”
土豆才出口就醒悟了,瞪着平安说道:“谁去弄泰宁侯府了?你小子也会套大哥的话了啊!下次可别想我帮你遮掩私自进城的事。”
平安赶紧拱手道:“大哥,我错了,错了。”
土豆没好气的道:“我马上要出去了,你赶紧滚蛋。”
平安面色如常的道:“大哥,记得带几个家丁出门。”
土豆不禁为之绝倒,他指着平安,苦笑道:“你这个鬼精鬼精的,长大了肯定是奸臣。罢了,我知道分寸。”
第2391章 少男少女不知愁()
土豆没叫家丁跟着,他去禀告了方醒和张淑慧,说是进城寻同窗说话。
这年头没什么娱乐活动,所以朋友就是必需品。
方醒和张淑慧都同意了,等土豆走后,张淑慧就让方醒派人去跟着。
方醒没答应也没拒绝,说道:“这事你别管。”。。
张淑慧才将哄了无忧午睡,闻言就嘟囔道:“是啊!妾身都老了,傻了,最好什么事都别管。”
方醒把身体扔在躺椅里,吱呀声中,懒洋洋的道:“咱俩不是近亲,土豆傻不了。”
张淑慧呸了一口,说道:“夫君,土豆可是渐渐大了,就怕他认识了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到时候跟着学了一身的习气,那可难改。那些败家子可都是这么过来的。”
说完她觉得兆头不好,就不好意思的道:“咱们土豆必然不会的。”
可等她侧身一看,顿时被气得不行。
屋外寒风劲吹,屋里烧了个铁炉子温暖如春。
炉子上有个水壶,水壶里的水微微开着,水汽渺渺。
而方醒就躺在躺椅里睡着了,神色安泰。
一室寂静。
……
从初一到十五,京城几乎是金吾不禁,连五城兵马司的人都会对许多事情睁只眼闭只眼。
所以一年里最自由和欢乐的时刻就是现在。
城中人流不绝,那些大姑娘也出门了。她们结伴走在街边,往往对面就是一群年轻男子。
“小芸,这边有刚出锅的锅贴,要吃吗?”
一个穿着灰色新衣的年轻人冲着左边的那群大姑娘喊道。
那群大姑娘都发出一阵谑笑,然后一个女孩被推了出来。
“你们自己去吃吧,我们先走了。”
两帮子人都笑着走了,留下了这对年轻男女。
土豆在看着,他看到那个女孩低着头,脚步缓慢。
而那个年轻男子也有些难为情,但还是走了过去。
两人低着头说了些什么,然后一起去了右边的小店里吃锅贴。
土豆牵着马从这家小店走过,看到那个年轻男子在殷勤的找来了抹布擦桌椅,然后才让女孩坐下。
女孩娇羞,始终低着头。
年轻男子不时看女孩一眼,然后又快速的把目光转移过去。
寒风依旧在吹拂着,但里面夹杂着些许春风。
春天的气息就这么缓缓的夹在寒风里,让人不禁看看路边树木的枝头,想看看新发的芽孢。
可枝头却没有芽孢,依旧萧瑟。
他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去哪边。
左边是去泰宁侯府,右边是去黄华坊。
“爹,那边有糖。”
“好,咱们去看看。”
一对父子从土豆的身边走过,错身而过后,那小子说道:“爹,那人站在街中发呆呢,是傻子吗?”
“别胡说,估摸着是寻人不遇吧。”
寻人?
土豆看看右边,最终还是去了左边。
渐渐看到了那个巷子口,这一条巷子都是泰宁侯府的。
土豆牵着马进去,一直到了大门处。
过年期间大门自然是紧闭着,角门也没开,看着冷冷清清的。
斜对面就是前面一家的后门,土豆牵着马过去,就像是在后门等着谁。
这里没有树,感受不到春天。
墙壁上的砖头看着很坚实,缝隙处的黏合也很牢靠。
土豆伸出手指头在砖缝里缓缓划过,心中有些忐忑。
按照昨日的说法,今天冯家必须要把重新画好的画送来,否则泰宁侯府就会找他家的麻烦。
一个权贵找一个画师的麻烦,那真是太看得起冯家了。按照双方实力的巨大差距来说,陈家只需一个家奴出面,就能让冯家彻底完蛋。
土豆想起了那天那个仆役调戏冯霖的话,然后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那张包子脸。
无忧也是包子脸,土豆见了妹妹就欢喜,也跟着方醒宠溺。
可那是妹妹,而冯霖……
而且一般人的包子脸到十岁左右就该消散了,可冯霖却还是这样。
这是什么缘故呢?
土豆一边扣着砖缝,一边钻牛角尖的想着这个问题。
“你要挖别人家的墙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土豆止住了扣砖缝的动作,他的脸上全是欢喜,然后又极力的收了,做出一副诚恳老实的嘴脸来,这才回身。
身后的冯霖穿着一件淡粉色的褙子,双手负在身后,歪着脑袋,那包子脸上全是好奇。
等看到挖别人家墙角的居然是土豆时,冯霖就皱皱鼻子,说道:“又是你,你来这里干嘛?赶紧走,不然泰宁侯府的人打死你。”
这是心善啊!
土豆心中欢喜,就偷瞟了冯霖一眼,正好被她的大眼睛瞪了一下,就低下头,说道:“我……我只是路过,他们要是敢动手,我练过的,能帮忙。”
“你练过的?你练过什么?”
冯霖以为土豆是贪了那幅被污的画后心中不安,这才来这里窥探,就好声好气的说话。
土豆抬头,面色看着正常,可若是有人站在他的身后,就会发现他的脖子后面都红了。
“我……我练过拳脚,一般两三人都不怕。”
说到这个,土豆一脸的自信。
少年人总是喜欢自夸,特别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一分本事也要夸成十分。
这只是本能。
冯霖狐疑的看着他,说道:“这是我的事,你赶紧走。”
土豆一听就急了,说道:“这可是泰宁侯府,而且你家大人怎么没来?让你一个弱女子去和他们交涉,那可是羊入虎口啊!”
冯霖的神色一下就冷了下去,她终究是还不大,能看出那股子委屈的神色来。
“不能说,他们只是说了不给画就赔钱。”
“赔钱?”
土豆好歹也是权贵的儿子,对这些手法多多少少知道些,就说道:“哎!堂堂侯府哪会差那点钱了,再说若是你们常来这边送画,也不该这般限期一日,可见他们是蓄意的,想要对你或是你家下手呢!”
冯霖听了眼睛眨巴几下,看着有些心慌的样子。
但转眼她就鼓起腮帮说道:“这是大白天呢!难道他们还敢强抢民女不成?我只要喊一声,泰宁侯府就要臭名声了,好了,你赶紧走吧。”
土豆哪里肯走,来之前他以为今天会是冯霖的父亲出面,可没想到居然是冯霖自己,可见她是回家撒谎了,没把事情的严重性说出来。
他说道:“我认识个人,就在泰宁侯府里做事,一会儿我看看,如果他们要不讲道理,我就说说那人的名头,看看能不能压下去。”
“真的?”
冯霖又微微歪着脑袋看着土豆,眼神中带着探究。
土豆诚恳的道:“真的,那人当初还和我有些亲近。”
是很亲近,不过是跟着泰宁侯府的人去书院想报名,结果说要考试就不干了,想发飙,土豆就出面呵斥,算是亲近吧。
第2392章 冲冠一怒()
“不好连累你,你要不就去外面吧,要是他们动手,你就去我家给我爹说说,让他去找城外的兴和伯。”
冯霖最终还是没答应,却说了一番让土豆都意外的话。
土豆问道:“为何要找兴和伯?”
冯霖看傻子般的看着他,说道:“他们都说兴和伯和这些权贵不对付,而且也不怕他们。你想想,大理寺肯定不敢接这些权贵的状纸,可兴和伯敢啊!上次不是说兴和伯正想为陛下收拾几个权贵吗?”
“那你现在去找啊!”
土豆觉得这姑娘怕是对自家老爹的性子不大了解,以为谁都能上门求事。
可他却觉得心中更欢喜了,巴不得冯霖去方家庄。
冯霖叹息一声,说道:“那是权贵啊!一般谁搭理咱们,只能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去试试,成了就好,不成就认命。”
见土豆还是不解,冯霖说道:“这是隔壁李叔以前说的话,李叔以前出去做过生意,见识多呢!”
听着她压低后显得有些糯糯的声音,土豆不知怎地就冲动了一下,说道:“那我去帮你问问吧。”
冯霖瞪了他一眼,说道:“你什么都不懂,蜜水里泡大的吧?走啦!”
她背着个包袱,长长的,大概就是那幅画。
这时斜对面的角门打开了,那个脑门上紫了一块的仆役陈二出来了。
他惬意的打个哈欠,还伸了个懒腰,然后就看到了两双眼睛。
一双苦大仇深,一双冷冷的。
苦大仇深的是冯霖,这没问题,任你再牛,到了这里可就由不得你了。
而冷冷的那双眼睛却是土豆的,土豆是骤然抬头看过来,那眼神从温和一下转到冷漠,却生硬了些,像是杀气腾腾。
陈二被这眼神吓了一下,然后正做着扩胸动作的他一下就被憋到了。
“哎哟!”
岔到气很难受,动一下就疼一下。
陈二一声叫疼,里面又出来一个仆役,见状就怒道:“大胆!可是你动的手?”
他指着土豆问话,冯霖却挡在土豆的身前说道:“是他自己岔了气,咱们还离老远呢!”
“陈二?”
后面出来的仆役知道陈二的心思,可他是奴籍,而冯霖可是良民,怎肯嫁给奴才,哪怕是泰宁侯的奴才也不成啊!
大明的户籍现在有些松动的迹象,军户首先改动,据说以后还要清理奴籍。
可奴籍大多是依靠着主家度日,一旦被清理出去怎么活?
就像是守门的陈二,离了泰宁侯府,不会种地的他真不知道去干啥。
陈二的手举在半空,一往下放就疼。
他龇牙咧嘴的道:“小华,就是那小子动的手,还是偷袭。”
后面出来的仆役一听就怒了,大步走了过去,伸手就去扒拉挡在前面的冯霖。
冯霖知道今天怕是无法善了了,她正准备拍开那只手,身后的肩膀却被人一拨,不由自己的就向左边走了两步。
她心中一惊,担心土豆被打,就喊道:“是我打的!”
她边说边侧身,刚转过来,就见到土豆腾空飞起一脚。
他穿着青衫,身体陡然跃起,左腿在前,身体倾斜着几乎和地面平行,姿态舒展。
这一刻他忘记了辛老七当年的教导,什么腿不过膝,此刻他觉得浑身的力气没处发泄,不这么踢一脚,估摸着会憋出病来。
如果这个小华是个高手的话,土豆顷刻就是扑街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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