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躲在船舷后面,祈祷着满天神佛,不要有箭矢往这边来。
黑云扎了下来,甲板上多了许多声音,惨叫声响起三次。
林正看到一支箭矢朝着自己而来,他尽力的躲避着,可却是枉然。
“咄!”
箭矢穿透林正的甲衣,然后他觉得胸腹处一阵滚烫。
我死了!
“大人!”
林正睁开眼睛,眼前就是箭羽,看方向箭矢就是垂直落下。
“大人!”
副将连滚带爬的冲过来,然后满脸悲色。
林正觉得胸腹处火辣辣的痛,却有些怪异。
他握住箭杆,副将悲声道:“大人,别!”
林正用力的一抽,箭矢就被抽了出来。
意料中的鲜血飙射并没有发生,林正看看箭矢,不禁就笑了起来。
“老子命大!弄死他们!”
“轰轰轰轰轰!”
……
苏门答腊,当船队映入眼帘时,施二姐不禁就问道:“没人去给伯爷报信吗?”
“有,但伯爷还是来了。”
施二姐忧心忡忡的道:“就怕林大人的船队……初战失利可是大伤士气啊!”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当年被陈默等人带回来的土人,微笑道:“那些种子都长成了树,他们说再过两三年就能有那个东西了。”
当小船把方醒送上码头时,码头上跪了一片。
这便是天使的待遇。
王贺开始念旨意,方醒肃然站在边上,却在打量着那些土人。
那些土人已经不见了当初的茫然,面色红润,有几个居然有了小肚子,显然日子过的非常的舒坦。
旨意念完,方醒上前说道:“那些树如何了?”
上次郑和来时就叫人去看过方醒交代的橡胶树,只说已经发起来了,成树了。
施二姐说道:“伯爷,都长大了,他们说最多三四年就能出那个东西。”
“哦!”
方醒欢喜的道:“看看去!”
他这一路基本上没见欢喜,此刻就为了些树木迫不及待,这个让人难免好奇。
于是一行人就上马而去。
那些土人却不会骑马,就坐上了牛车跟着。
对于方醒不去增援林正,而是来看橡胶树的决定,洪保和傅显自然是牢骚满腹。
等到了一片林子前时,方醒下马过去,急切的看着这些树木。
就那么喜欢?
“好!”
方醒居然从头看到尾,再出来时,外面的人已经等了许久。
那些土人在笑,他们现在已经能说大明话了,甚至聪明的还会写些大明文字。
他们也有了妻儿,施二姐令人好生善待他们,于是这里的生活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天堂。
“来人!”
“伯爷!”
方醒指着那些土人说道:“赏他们酒肉布匹,以后他们就是大明人了!”
然后地上就多了十多个跪着的人,那些曾经在热带雨林中挣扎求活的土人热泪盈眶,有人在喊着陛下万岁。
施二姐令人善待他们,可却里外分明。
而通过在苏门答腊这几年居住劳作的经历,这些土人也知道了大明的强大,更知道大明对自己人的好。
是的,和当今世界各国对国民的态度来说,大明官方如今的态度几乎称得上是爱民如子。
一个强大的大明,一个对自己人友善的大明。
这样的大明,谁不想成为其中的一员?
所以方醒的话一出口,这些土人激动欢喜,让在场的大明人不禁为之骄傲。
至于酒肉……
方醒到来,施二姐早就准备好了补给,于是一边运送补给,一边就叫了厨子来整治酒菜。
“。…。。这一批还少,作为种树,一旦铺开,首要就是在南海诸国种植,爪哇等地就不错。”
方醒洗了个澡,出海至今,在占城的日子舒坦些,其它时候和普通的将士相比,也就是舱室是单独的,不用闻别人许久未曾清洗而产生的脚臭味。
大堂很宽敞,座椅无不是大明的规制。
方醒坐在主位上侃侃而谈,在化解这些人对橡胶树的不解。
“这树很重要。”
方醒把玩着一枚发芽失败的种子,说道:“这种树能产出一种胶,而这种胶对于以后的大明来说很重要,他的重要性并不在火器之下,这么说你们能明白吗?”
傅显忍不住问道:“兴和伯,敢问这胶有何用?”
其他人都在看着方醒,他们也很好奇,只是却不敢问。
方醒微笑道:“很多用处,百年之后,我希望这种胶能在大明随处可见,百姓每日都要用到有它参与制造的东西。”
洪保不禁惊讶的道:“兴和伯,那为何不带回去种?”
是啊!
施二姐说道:“伯爷,哪怕下官想着能让朝中更看重这边,可这等重要的东西,还是在中原种为好啊!”
方醒好像在发呆,一瞬之后,他说道:“本伯为何要看重这边?”
施二姐答道:“扼守海峡,让大明沿海无忧。”
方醒摊开手心,看着手心里的那枚斑驳的种子,说道:“还有它……”
第2273章 汉唐教训()
洪保一直有个疑虑,所以众人走了之后,他留了下来。
脚踏实地的感觉不错,方醒觉得身体还有些发飘,见洪保留下,就问道:“可是有事?”
洪保斟酌了一下措辞,说道:“兴和伯,林正船队……”
他看了方醒一眼,没看到恼怒,这才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大明对泰西无需借口,咱家以为,对于他们来说,既然敢跟着咱们的船队过了鼍龙湾,那就是居心叵测。大明……”
“大明无需什么借口,想弄就弄死他们,出来多少就弄死多少!”
洪保肃然道:“咱家当时见到金雀花的船队,多而小,不是咱们的对手。”
“但从你们到了泰西之后,见识过大明船坚炮利的泰西诸国必然会大力整治水师,所以不可轻敌,本伯也不会轻敌。”
“你在担心什么?”
方醒觉得这段时间里,洪保总是在忧心忡忡的。
洪保看看门外,见门外有家丁在看守,就近前些,面色凝重的道:“兴和伯,你可曾想过林正船队全军覆没……”
他觉得方醒会否认。
可方醒却毫不犹豫的说道:“有过这种推测。”
洪保松了一口气,说道:“咱家就怕你优柔寡断啊!”
“这话怎么说的?”
方醒觉得洪保有些古怪。
对于军中而言,必要时的牺牲是很坦然的。在方醒这个层次的人来说,有些时候把某些麾下当做是诱饵,再正常不过了。
而洪保的态度却有些古怪,“兴和伯,以后的太子可不能优柔寡断啊!”
方醒捂额道:“你们居然关心这个?”
洪保理所当然的皱眉道:“兴和伯,那是国本啊!你既然要教未来的太子,优柔寡断可不行。”
方醒不禁叹息着,“你们……玉米还小啊!”
洪保盯着方醒,把他看得毛骨悚然。
“你们这……”
洪保认真的道:“兴和伯,未来的太子殿下绝不能听从文官的那一套,那是死路!”
方醒的心跳在加速,他从未想到过这个场景。
是的,作为天子家奴,洪保哪来的胆子对未来太子的教育指手画脚?
洪保微微侧身看着粉刷白净的墙壁,说道:“文皇帝雄才大略,我辈的日子好过一些,好歹只要努力就能有出头的日子。仁皇帝时,文官逼迫……当今陛下登基后,也曾有纷争之时。”
洪保的话让方醒大为震惊。
他从不知道当年那个只想着争权夺利的洪保为何会那么深刻,居然一语就道破了那些暗地里的龌龊。
朱元璋对太监干政几乎是神经质般的恶心和警惕,一旦发现,那必然是死。
朱允炆是文人的皇帝,他当然一切都是听文人的。
朱棣却不同,他的靖难之役能够成功,和一群太监的努力分不开。
所以他信重太监,比如郑和,比如王景弘,比如……
“文皇帝相信咱家这等刑余之人,咱家怎会看着那些文官压住皇帝?”
洪保很从容的说出了这番犯忌讳的话,方醒心中惊讶的同时,却想起了朱瞻基上次差点想弄一个宫内辅政太监的机构。
是的,大多数时候太监是忠诚的。
纵观历史,太监跋扈或是得意的时候,多半是局势失衡。文官逼迫皇帝过甚,让皇帝不得不祭起太监这面大旗来抗衡。
一句话,在皇帝没有感到危险之前,他不会发神经把太监抬起来。
是的,除非那皇帝是个蠢货,否则他不会平而无故的把太监抬起来。
那么史书上不绝于缕的,关于太监方面的黑新闻是谁的手笔?
史书上必然是皇帝昏庸,权阉奸诈专权。
是的,文官从来都不会反思太监出现在权力场里的真正原因。
不,方醒觉得他们是在视而不见。
汉末时,外戚和太监并起,谁的功劳?
什么四世三公,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俞佳是察觉到了什么?
方醒的眼神转冷。
俞佳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是朱瞻基身边的大太监,朱瞻基的情绪变化他都看在了眼里。
他察觉到了什么?
方醒的眼中多了厉色,然后消散。
如果说洪保等人是出于保护偏向自己的皇帝的角度,那么俞佳是为了什么?
皇帝的身边不得干政,可俞佳却在试探。
他在危险的试探!
但是权柄不能长久被太监把持!
方醒的右手渐渐的握成拳头。
汉末以及唐末的惨状让所有理智的人都知道,太监只可利用,不可让他们执掌权柄太久,特别是军权。
一旦失去控制,那就是自杀!
方醒的目光渐渐锐利,盯住了洪保。
洪保打个寒颤,他发誓自己看到了杀机。
为什么?
“太子之事,不是你等该过问的!”
方醒霍然起身,手握刀柄,盯着洪保说道:“谨守本分,这才是你们该做的。”
洪保愕然,随即黯然神伤的道:“兴和伯也以为咱家是乱臣贼子吗?”
方醒冷冷的道:“不管是不是,可你们不该掺和这些事。”
洪保楞了一下,然后告退。
方醒坐在大堂里,目光幽深。
稍后,王贺求见。
“兴和伯,洪公公那边已经后悔了,请罪的奏章都写好了。”
洪保终究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那种心思几乎是在昭示自己的野心。若是方醒的杀机重一些,今日少不得就会把他扣下来,然后奏章一上……
王贺尴尬的道:“洪公公说了,让您无需忌惮,若是想弹劾就弹劾。”
方醒的身体松了一下,然后说道:“你再晚来半个时辰,谁也保不住洪保!”
王贺长长的叹息一声,然后说道:“为何?洪公公忠心耿耿,咱家认为他不是什么逆贼。”
“本分。”
方醒说道:“任何人都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超过了界限,那就是在悬崖上行走,粉身碎骨也就在一念之间!”
王贺懂了,说道:“洪公公大把年纪了,不会有这等想法,咱家以为,他多半真是厌恶了那些文官吧。”
方醒坐在那里沉默着,王贺拱手告退。
等他走后,柳溥进来了。
“德华兄,洪保不会的吧。”
“他干涉国本。”
“呃……他干涉不了吧。”
柳溥觉得方醒有些草木皆兵了,“洪保毕竟是陛下信重的人,不然他也担任不了水师副都督,兴和伯,他不是逆贼。”
方醒微微摇头,说道:“他犯忌讳了,仅此而已。”
说完他起身道:“岛上的厨子做的饭菜不好吃,我要自己去弄一碗面条。”
……
王贺心中凛然,出去就找到了洪保。
洪保在发呆,见他进来就笑道:“无碍,咱家心中无私,兴和伯只是敲打罢了。”
王贺无言,站在舱室门口低头。
洪保苦笑道:“咱们是阉人,给了机会就会变成权阉,汉唐时的教训不但是文人在记着,不少人都记着呢!”
第2274章 被抽打的强硬()
说是海峡,可实际上在人的视线内很宽阔。
但是在晴好的天气下,眼力好的也能看到岸边。
一出了海峡之后,顿时四野茫茫,心中就是一宽,但同时些许看不到陆地的茫然也会油然而生。
人是陆地动物,对海洋的畏惧是天生的。
直至人类学会了造船,这才开始和海洋亲密接触。可哪怕是到了现在,出海依旧是一件需要出门前祈祷满天神佛和列祖列宗保佑的事儿。
“小侯爷,出了这里,和大明可就没关系了。”
柳溥本来没什么情绪,等一个想拍他马屁的船员说了这话之后,他就下意识的看向了方醒。
可方醒却没担心这个。
“伯爷,有船!”
一艘战船蓦地出现在视线内,瞭望哨喊道:“是我们的船!”
方醒冷冷的看着前方,“去接应!”
他不知道林正船队是否会遇到洪保所说的那种船队。
铺满海面的船队。
蚁多咬死象!
快船迎过去,然后一起回来。
侧舷,洪保亲自去听消息。
“公公,林大人发现敌踪。”
……
第五天,当两支船队会和时,船队后面带着的两艘破烂的船只引爆了气氛。
林正爬上来,单膝跪地,请罪道:“伯爷,下官冒失追击,请伯爷治罪。”
方醒亲自过去扶起他,欣慰的道:“临战决策不可能面面俱到,不可能事先请示,你何罪之有?”
随即吊篮就吊上来一个俘虏,就是小船队的指挥官。
他走路一瘸一拐的,张嘴说话,见没人能懂,不禁就笑了。
“兴和伯,他这是觉得拷打没用吗?”
王贺阴测测的道:“看来是得该他们出面了啊!”
方醒点点头,随即就有人去带了通译来。
大明也在培养自己的通译,可时间不够,培养出来的泰西话通译还是半吊子。
所以这才不但是大明的通译来了,泰西使团自带的通译也跟着来了。
当见到那个军官时,通译的面色惨白。
等看到那两艘破破烂烂,明显能看出被攻击的战船后,通译更是面无人色。
他担心明人翻脸,然后把使团一行人带回去,长久囚禁在北平。
“你们怎么到了这里?是找到航线了吗?”
熟悉的语言让军官一愣,通译苦笑道:“我是使团的人。”
军官愕然道:“使团就在船上?”
“没错。”
满嘴和平友谊的使团就在船上,而战败的军官也在船上。
是战争还是和平?
若说世间最荒谬的职业,大抵就是外交官。
嘴里说着和平,国内却在磨刀霍霍,甚至都已经动手了,还在拿着橄榄枝微笑。
军官颓然道:“没必要瞒着了。”
通译苦笑道:“是的,他们应该是要去我们那边,你自己看看他们船队的庞大,这不是和平之旅,而你们为这次旅途添加了光彩,危险的光彩。”
明人的架势就是去示威的,而半路就遇到了泰西战船,这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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