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刀,那些刀啊!”
中年男子起身,颤抖道:“去,赶紧准备,马上走。”
这位就是关处珪,豪商,手腕灵活,长袖善舞,在金陵城中颇有些赛孟尝的名声。
他急匆匆的带着家人上了马车,然后一路出了城。
出了城之后,他就松了一口气,然后叫了随行家丁的头领过来。
“你等都放心好了,老爷我在海外也有些人脉,不说旁的,就瀛洲的那些商人里,老爷我都放贷不少,加上手中握有他们的手柄,安心好了。”
一行人在江边上了船,然后就等待着。
白天无法出海,会被巡逻的船队抓住,胆敢反抗的,格杀勿论。
船不小,但是在鼓舞商业的环境下,南方的船每年都在增加,不断的增加。
朝中已经在探讨放开出海贸易的可能性,唯一可虑的就是商人裹挟人口出海,然后找个地方称王称霸。
但水师方面的郑和发誓说只要不削减水师的规模,这等事就是笑话,那些敢拐带人口出海的,水师保证会连人带船把他们拉回来。
但是转过话头,郑和又说了海上不太平的事儿,总而言之,出海可以,但是暂时不能出海峡,因为那边大明还没控制住。
帝国的关卡在渐渐的松动,南方的商人们在欢欣鼓舞,甚至在集会时喊出了陛下万岁的口号。
对于那些有本事的商人来说,宣德年堪称是最好的时代,他们的黄金时代!
“快些天黑吧!”
船上的人都在祈祷着,在上船之后,关处珪就把事情的严重性交代清楚了。
咱们这是谋逆,被抓到不管你知情不知情,都是杀头的命。
期间关处珪派了最信任的手下去查探,带回来了各处城门盘查严厉的消息。
然后继续等待,直至天色渐渐暗淡下去。
“慢些慢些,别发出太大的动静!”
货船开始缓缓离开岸边,朝着大海的方向而去。
水波轻抚岸边,发出轻微的声音,固定的节奏让人想睡觉。
当货船驶入大海时,船舱里大气都不敢出的众人都低呼了一声。
他们在欢呼!
船上有资深的船员,他们对这片海域再熟悉不过了。
“重赏!老夫定然会重赏你们!”
关处珪激动的差点泪水都出来了,他弯腰出了船舱,正准备鼓舞一番士气,却发现那几个船员都在看在前方。
呆呆的看着。
关处珪呆呆的抬头看去,远处一片灯火。
“是水师的船队!”
“逃命吧!”
噗通几声,那几个船员就跳水跑了。
关处珪呆呆的看着那片灯火逼近,然后有船从两侧包抄过来。
“拉网,拉死一个算一个!”
第2241章 一锅端()
两侧包抄过来的船之间拉开了大网,大网上面有工坊特地供给的铁丝。
铁丝尖锐,能防止水下的人割开大网。
“有人来了,是骑兵,老爷,是骑兵!”
左边的岸边上远处有火头,马蹄声渐渐传来。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关处珪的家眷在惶然,六神无主。
“关处珪!”
战船缓缓逼近,有人在船头喊了一声。
关处珪站在船头上,浑身僵直。惶然道:“是不是误会了?是不是弄错了?去问问!去问问!”
两边的水面上突然多了泡沫,接着有鲜血飘了上来,在灯火的照耀下,看着竟然是黑色的。
泡沫越来越多,右边的水面突然钻出一个人来。
他的水性极好,双脚踩水竟然可以露出腰部。
他高举双手喊道:“小的愿降……。咳咳咳!小的愿降!”
“本官傅显,落帆!”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关处珪的身体一震,绝望的道:“是傅显,他们一直在这边等着,守株待兔啊!”
他的心腹目露凶光,环顾左右,喝道:“稳住,慌什么,他们封锁不住海面,咱们能冲出去!”
关处珪如同捞到了救命的稻草,挥舞着双手喊道:“冲出去,都别想着活命,咱们能冲出去!”
“置之死地而后生!”
“破釜沉舟!”
许多鼓舞士气的词句开始被喊出来,然后那些船夫竟然在拼命的操舟,不但没落帆,船速还加快了,冲着两艘船的中间而去。
“轰轰轰轰轰!”
前方的大船侧舷突然喷出火光,货船上有人绝望的喊道:“老爷,是战船,我们出不去了!”
他们原先寄希望于那些船上只有弓箭和火蒺藜之类的武器,火炮一开火,顿时再无侥幸。
关处珪的身体摇晃一下,然后看看左右,喊道:“往右边靠岸!马上靠岸!”
是啊!靠岸之后离金陵城不近,到时候随便找座山一钻,哪怕是做野人也好啊!
于是货船在这些资深船员的操作下,在水面上划了一条漂亮的弧线,朝着右边靠岸。
一个船员在转弯完成后就侧身看了一眼左边,然后欢喜的道:“老爷,官兵没追!”
关处珪回头看了看,果然是没追。
那些战船都直直的驶去,然后两侧开始转向。
这是要兜住他们的意思!
关处珪此刻却顾不得这些了,等船一靠岸,他甚至都顾不上家人,跟着家丁就往黑暗中跑。
“老爷!”
“夫君!夫君!”
“爹!”
身后一串喊声让关处珪恨得牙痒,这不是暴露行藏嘛!
他在奔跑中骂道:“闭嘴……”
“轰!”
“轰!”
他刚喊完,前方突然猛地多了几个大火堆。
火焰轰然而起,这是浇了油。
当年关处珪就干过这种事,只是他生火的目的却不是照明,而是处死私藏东西的手下。
他跌跌撞撞的止住了脚步,然后眯眼看向前方,就看到了方醒。
“轰轰轰!”
火光突然朝着两边延伸,一个个火堆猛地窜起火焰。
这是为了堵住我吗?
关处珪大抵是想破罐子破摔,他缓缓走过去,边走边笑着。
笑声渐渐响亮,他喘息着,然后说道:“兴和伯,为了堵住关某,用得着那么大的阵仗吗?”
方醒缓缓走出来,辛老七跟着身边。
那些军士举枪,从两边缓缓逼近。
“弃刀跪地!否则格杀勿论!”
阵列逼了过去,方醒也走到了关处珪的身前。
“关处珪?”
关处珪的眼中有利芒闪过,但在看到方醒身边的辛老七后迅速熄灭。
辛老七上次在山东的杀戮让知道的人为之震惊,哪怕是曾经经常出海的关处珪也不敢妄动。
“正是关某!”
关处珪甩了一下散乱的头发,颇为洒脱的应道。
方醒比他高,目光越过他的头顶看向前方,说道:“不只是为了堵你,更是为了堵住你的同伙。”
关处珪的身体一震,缓缓回身看去。
入海口那里依旧是灯火一片,而且那些灯火在移动,隐隐有厉喝声传来。
“谁?”
关处珪再次回头,迎接他的是一耳光。
方醒一巴掌抽翻了关处珪,然后吩咐道:“逼过去,仔细搜索,务必要拿住陈金。”
“陈金……”
关处珪尖叫道:“伯爷,就是陈金的手尾,小的只是从犯,只是从犯啊!”
方醒低头看着他,森然道:“不抓住陈金,你肯定会一直憋着,以为能逃过那最大的罪名……关处珪,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天明!”
出海口处一阵繁杂,甚至还有火枪齐射的声音。
稍后辛老七跑了回来,禀告道:“老爷,陈金带着人上岸负隅顽抗,打死三人。”
“抓到陈金了吗?”
岸边多了火光,渐渐的往这边来了。
“抓到了,这人胖的都跑不动,居然还能在军中做指挥佥事,也不知道是谁的关系,居然能躲过几次清理。”
辛老七对军中的感情很深,所以提到这等事也有些不满。
“伯爷在这里,把陈金带过来。”
火光烈烈中,傅显最先现身。
“见过兴和伯。”
“大晚上的让你们折腾了一番,辛苦了。”
两人见礼,傅显回身招手,两个军士就拖着一个胖子到了方醒的身前。
“跪下!”
其实不用踢打,这胖子就已经站不稳了。
他努力抬头看着方醒,这种姿势下,依旧能看到几重下巴。
“陈金?”
方醒用长刀的刀尖挑住了胖子的下巴,看着汗水流淌在刀身上,把火光反射的更加的明亮。
胖子喘息着,努力的抬头道:“伯爷,下官正是陈金,这是为何?这是为何?”
方醒微微转动刀身,锋利处在他的下巴那里刮了一下,然后问道:“当年军械失窃的案子可是你做的?”
陈金的身体在颤抖,笑容在僵硬,然后目光闪烁着,“伯爷,下官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军械失窃的案子?下官想想……。那是十多年前了吧?”
“对,你的记性很好,值得表扬!”
方醒微笑着,陈金也跟着在笑,看着很憨厚,近乎于憨傻。
“伯爷,陈金的船上也有不少军械,只是人少些,就十余人。”
第2242章 被骗的方醒()
远处有人惨叫,还有吆喝责骂的声音。
火把渐渐的往这边靠拢,加上边上的大火堆,把现场照的纤毫毕现。
“伯爷,下官只是想钓鱼,对,下官最喜欢喝鲜鱼做的鱼汤……”
陈金竟然渐渐的镇定了下来,方醒不禁赞道:“果真是有名将风采,本伯不如也!”
陈金涎着脸道:“伯爷过奖了,下官……嗷!”
方醒收刀,然后闪电般的用刀身在陈金的脸上抽一下。
陈金的脸上迅速多了一道伤痕,然后迅速肿胀。
“你是谁的人?”
方醒缓缓把长刀逼近陈金的咽喉。
陈金停止了惨叫,捂着脸喊道:“魏国公府,下官是魏国公的人!”
方醒的长刀停在他的咽喉前,冷冷的道:“别以为魏国公府没落了,就可以任由你等泼脏水!”
陈金咽喉处的肌肤被冰冷而锋利的刀尖激起了鸡皮疙瘩,他的脑袋微微后仰了些,说道:“下官不敢撒谎,否则死后永坠地狱!”
方醒的眼神微动,退后一步说道:“你若是撒谎,这世上无人能保住你。”
陈金松了一口气,想起了方醒和定国公徐景昌交好,不禁狂喜,却有些懊悔刚才说的话被那么多人听到,担心方醒会不得不严厉处置自己。
“去魏国公府!”
方醒把现场交给了傅显和王贺,自己带着人就进了城。
今夜的金陵城几乎是一城噤声。
方醒再次出手,拿下的人虽然不多,但都是抄家。这是大罪的象征,也是流放的象征。
方醒叫开了城门,李秀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兴和伯,抓到了吗?”
方醒出城前说是要有海寇登岸的消息,所以李秀一直在盯着城防。
方醒点点头,看了一眼戒备森严的城头后,满意的道:“再坚持一个时辰,等押解人犯进城后,今夜就无事了。”
李秀松了一口气,就坚持在城门处守着,却不知道城中的守将早就得了消息,今夜只是捉拿人犯而已,屁事没有。
方醒一路到了魏国公府外,家丁敲门,里面骂骂咧咧的来开门,等看到门外是方醒时,开门的仆役竟然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叫徐显义来!”
方醒皱眉看着那晕倒的仆役,觉得这个魏国公府真的是够诡异的。
跟来的护卫也被吓到了,只是还能保持清醒,就急匆匆的进去叫人。
大晚上的方醒居然来找人,这是什么意思?
徐显义得了消息就叫人进内院去通报女眷,他自己带着几个护卫,提着灯笼就来见方醒。
他是帮衬,但徐家的女眷,包括北京的定国公徐景昌都说了,只要魏国公府度过这个难关,以后徐显义这一支就可以在两京横着走。
想到横着走,徐显义不禁暗自苦笑。
皇帝的心思勋戚们大多知道,就是不满,觉得勋戚们都是混爵禄的,顺带还祸害一把百姓。
所以徐显义只求等到徐显宗成熟后就搬回家去,然后凭着两府的看顾和给的钱钞,好生培养下一代。
“勋戚难过啊!”
一声叹息之后,徐显义加快了脚步,一进前厅就拱手道:“兴和伯是稀客,还请直言。”
别寒暄,这是女眷那边派人追来告诉他的接待要诀。
方醒这等人无事不会来魏国公府,所以直接些,他反而会欣赏。
方醒果然面色稍霁,然后问道:“陈金你可认识?”
徐显义没有思考,说道:“这人在下不知,请兴和伯明示。”
方醒盯着他的眼睛,见他不躲闪,这才说道:“此人乃是军中的指挥佥事,他说自己是魏国公府的人,去问问。”
这算是暂时相信了他的话,徐显义马上叫人去找了老管家来。
老管家满脸通红的被架着来了,一张嘴就是酒气。
“陈金?伯爷,那胖子当年确实是走过府上的路子,只是后来先国公爷不理世事了之后,府上和他就再也没了往来。”
“真的没有?”
方醒冷冷的道:“说错了,记错了,那可是杀头的……。买卖。”
老管家也算是见多识广,可依旧被方醒冷飕飕的话给吓住了,下意识的说道:“伯爷,他可是谋逆了?”
徐显义再也忍不得了,低喝道:“兴和伯问话,问什么答什么。”
老管家这才想起眼前这位伯爷可是连徐景昌都压不住的,急忙站直了身体,打个酒嗝说道:“就十多年前吧,那陈金开始还在过年时来过两次,后来见先国公爷不搭理,就再也没来过了。”
方醒盯着他问道:“可有错谬?”
老管家老老实实地道:“伯爷,小的不敢撒谎。”
能让方醒大晚上来问话的人事,那几乎可以和谋逆挂上半个钩了。
方醒点点头,徐显义心中一紧,就问道:“兴和伯,府上可是有碍?”
方醒起身道:“当年陈金必然是借了魏国公府的势,这才能一路高升,所以牵连肯定是会有些的。”
“兴和伯,魏国公府恳请相助。”
徐显义躬身恳求,老管家已经有些怕了,毕竟现在的魏国公府算是落难的凤凰,还不如秦淮河上的一个名妓。
这话有些夸张,但却说明了魏国公府现在的窘境。
皇帝冷落,以前的老关系也就是过年的时候走走礼,基本上都冷了。
方醒急着要去讯问陈金,就简短的给了个答案:“以前是以前,陛下是要看现在和以后,所以谨守本分最好。”
等方醒走了之后,徐显义叫人把方醒的话转达给了女眷,稍后有人出来给了意见。
“。…兴和伯和定国公是老交情,不管怎么着,只要咱们府上不贪婪,手别乱伸……府上的规矩还是要盯紧些,老管家今夜轮值,却饮酒误事,已经在受罚了。”
徐显义知道了意思,等人走后,就和两个魏国公府养着的幕僚说道:“看来定国公还是要帮扶亲戚的,如此府上就高枕无忧了。”
一个幕僚说道:“定国公经常被敲打,就像是御用的出气筒,咱们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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