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朱瞻基没那么血淋淋,只是要清理田亩。
抱屈的不算多,因为有徐景昌在前。
定国公都不说委屈,你祖上什么功劳?
论起功劳来,没谁能比得上徐家。能比得上的,基本上都被朱元璋当年给杀光了。
不过心存侥幸的人也不少,等被查出来后,面对证据,又嚎啕大哭,说是下面的刁奴干的。
可朱瞻基这次可不准备再给面子,东厂和锦衣卫一起出动,那些瞒报的权贵纷纷被拿下,抄家。
金陵原先是京城,后来迁都北平,不少权贵都留在金陵,却和北方的关系密切。
这些关系里有朋友,有亲戚,有故交……
消息被快马送来,大家这才知道,原来方醒前脚才走,皇帝就残忍的动手了。
秋风萧瑟,裹挟着肃杀之气,伴随着这个消息,让金陵城中为之震惊。
“……锦衣卫和东厂神兵天降般的出现在那些人家的门外,直接破门抄家,那些人措手不及,许多人都在喊冤,却被证据给压了下去……”
这是早有预谋的行动,那些权贵还以为皇帝会慢腾腾的动作,却不知道锦衣卫和东厂早就调查过他们了。
“陛下下手太快了,雷霆万钧,一下让京城鸦雀无声,有人说这是文皇帝第二。”
……
皇城外面,宋建然和陈德碰到了,两人互相拱手,宋建然问道:“听说玄武卫有人不满?那便撤下去,我朱雀卫一力承担!”
陈德沉稳的道:“宋大人多虑了,只是一些小事。”
两人跟着太监一路进去,等见了皇帝时,看到张辅等人也在,而且正在看着地图低声说话,两人不禁心中振奋。
这是有叛逆吗?
两人行礼,朱瞻基把目光从地图上移过去,问道:“神机营坐镇京城,朱雀卫和玄武卫枕戈待旦……朕听说有不满意的?”
两人赶紧请罪,陈德说道:“陛下,臣部有一个总旗官,他家中被抄,所以暗中有怨言,还煽动麾下和同僚……”
“这是谋逆!”
孟瑛毫不犹豫的下了结论,张辅等人也都点头赞同。
朱瞻基看了他们一眼,面无表情的问道:“后来如何了?”
武勋们心痒了。他们都想弄火器卫所,所以得了打击宋建然和陈德的机会,他们哪会放过。
陈德说道:“陛下,他才将起意,自己麾下那些人就直接把他给拿了……”
孟瑛看看张辅,两人相对无言,还有些尴尬。
皇帝分明早就知道了,却明知故问,这就是在调侃他们,顺便敲打。
别去觊觎朕的心腹力量,他们很稳,稳如泰山!
那个总旗也是倒霉催的,才将鼓动麾下就被拿下了。但却可以由此看出火器卫所里的军心士气,以及军纪的严厉。
这才是以后的大趋势啊!
敲打已经成了朱瞻基的本能,他指着地图说道:“玄武卫稍后出发,就在宣府盯着。”
“是,陛下。”
陈德沉稳的应了,并没有什么得意之色。
朱瞻基微微点头,继续说道:“朱雀卫在京城,四方有警,即刻驰援!”
“是,陛下。”
“柳升……”
柳升最近有些懒散了,朱瞻基看了他一眼,说道:“天气热,神机营少操练些,就留下来镇守京城吧。”
柳升心中一惊,急忙跪下请罪。
军队无战事,无外敌,时间长了自然会懈怠,这个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加之神机营战功赫赫,柳升难免就有些飘了,结果被朱瞻基这一下给吓掉了半条魂魄。
“……臣懈怠了,罪该万死。”
朱瞻基侧身过来,皱眉道:“当年征伐交趾,英国公让你露布报捷,这便是你的机缘。此后你兢兢业业跟随文皇帝几次北征,战功赫赫。”
这是在数柳升的功劳,却能听出不是赞美。
柳升大汗淋漓,心中对自己近期的骄纵懊恼不已。
朱瞻基见他狼狈,却也不肯停,“神机营散乱,军纪不彰,你可是累了?”
柳升伏地道:“臣万死。”
大滴的汗水落在地上,朱瞻基心中满意,然后说道:“为臣者要时时警醒,若是自觉拿不起刀,上不得马,朕自会体恤老臣。”
武勋们一起请罪,朱瞻基又微笑道:“朕知你等勤勉,只是说说罢了。”
这个皇帝越发的手腕娴熟了啊!
武勋们心中凛然,那点儿轻视都丢到了脑后。
方醒南下之后,不是没人试探过,只是被朱瞻基两下敲打的面红耳赤,人人警醒。
这个皇帝不再是刚登基时,需要方醒等人帮衬才能勉强维持的那个皇帝了,轻视他的自然会付出代价。
气氛有些紧,朱瞻基恍若未觉的转换了话题:“几次三番,不管是陆战还是海战,火器都是主宰。大明如今有了不少火器卫所,可肉迷哈烈在联手,泰西诸国在联手,要抓紧了。”
张辅心中一动,说道:“陛下,趁着现在无战事,正好扩建些……”
朱瞻基点头,赞许的道:“朕也是这般想的。”
这是顺水推舟!
果然,朱瞻基接着说道:“那便再组建两个火器卫吧。”
“陛下,可是青龙和白虎吗?”
四灵只有朱雀和玄武,再来两个的话正好补全。
四灵,或是四象,正好镇压四方。
朱瞻基点点头,“正是,火器都是现成的,都督府和兵部要联手选好人,营私舞弊…。。。任用私人,朕就等着拿人开刀!”
武勋们知道这是警告和敲打,只得都应了,心中却想着回家就让故旧亲戚去试试,好歹能渗透进去的话,对家族的未来好处多多。
朱瞻基只是冷眼看着,最后交代道:“柳溥也懒了?”
柳升一怔,急忙说道:“陛下,臣子每日操练麾下,并未懈怠。”
柳溥和皇帝当年跟着方醒学习,有一段同窗伴读的缘分,所以朱瞻基这个问题问的有些让人摸不到头脑。
“三国使者多番请求归国,朕亦不想隔人亲情,让柳溥去,送到金陵。”
孟瑛看着谢恩的柳升,心情复杂。
刚敲打了柳升一下,马上就给个顺手功劳给柳溥,这柳家的圣眷不一般啊!
“西洋使者都送回去。”
朱瞻基没有解释什么,但武勋们都懂了。
“文弼兄,这是要出海?”
徐景昌一直在装孙子,出了大殿后就忍不住询问皇帝刚才的决定。
张辅点点头,而前方的柳升也止住了脚步,回身拱手道:“多谢诸位刚才襄助。”
徐景昌想通了前因后果,就艳羡的道:“安远候,柳溥这下可是要飞黄腾达了。”
武勋最怕的是什么?
最怕的就是后继无人,然后把家业败了,甚至是把爵位丢了。
柳溥和陛下有这等关系,加上和方醒的关系密切,这就是天然的好处啊!
第2231章 一来就动手()
北方的每一次消息传来,都能让金陵城中的气氛发生变化。
秋高气爽的时节,也是开文会,大家一起玩乐的好时机。
金陵城内外都有好地方,趁着青草未黄,无数学子士绅在聚会。
“他们不高兴吗?”
“是的伯爷。”
士绅们在聚会,费石和李敬的人都在盯着,然后齐齐来禀告。
李敬说道:“那些士绅在抱怨清理投献,说朝中断了大家的生路,到时候只能去叩阙。”
“吓唬人的!”
方醒轻蔑的道:“本伯倒是希望他们去叩阙,可他们敢吗?”
李敬下意识的道:“他们必定不敢,他们担心会被流放到海外去。”
方醒看了一眼费石,费石说道:“伯爷,锦衣卫查过了,这期间并无人从中蛊惑串联。”
“那就是群体自发的恐慌……就像是要集体丢了饭碗。”
方醒能理解这种感受,却不会有丝毫同情。
“民脂民膏,国之赋税,他们可吃的满意吗?”
这时外面有人来禀告,说是于谦求见。
方醒点点头,然后对李敬说道:“东厂要盯紧那些田亩多的士绅,若是有人铤而走险,那本伯可要拿你试问。”
李敬躬身道:“兴和伯,南方大啊!”
方醒冷笑道:“本伯指挥不动你吗?”
这话里带着杀机,李敬跪下道:“咱家不敢,但凭兴和伯吩咐。”
“怎么跪了?起来。”
方醒如沐春风般的扶起了李敬,笑眯眯的模样让李敬摸不着头脑。
等于谦进来后,觉得气氛诡异,却也没遮掩,就说了来意。
“兴和伯,近日金陵拿了几个越境的百姓,下官觉得按律不妥,可上报之后,都说祖制不可动摇……”
这是求援来了。
李敬在想着方醒突然敲打自己的用意,费石却知道这事,就说道:“南边近些年对这些管束松了些,听闻您要来,巡检司都开始发力,一下就抓了不少。那些人大多是有案子在身,少数是百姓走亲戚,或是去办事。”
方醒沉吟道:“为何不肯去办路引?”
费石苦笑道:“出远门倒也罢了,可去走个亲戚,探望个朋友,这些都得去报备办路引,回来还得注销,有那等懒的,看到近期查的不严,就心存侥幸。”
“路引……有些不妥。”方醒若有所思的说道。
呃……
这是祖制啊!
费石看了李敬一眼,只是惊讶,却未曾有深沉之色,这才放心。
“对啊!”
于谦兴奋的不行,觉得方醒果真是一代宗师,这眼光就是超脱。
“兴和伯,下官就是这般想的,奏章都已经写了。”
“太急了!”
方醒觉得于谦的性子说好听点是雷厉风行,说难听点就是心中存不住事,少了许多城府。
还是吃亏太少啊!
于谦拱手道:“下官知错,可路引对大明来说确实是桎梏啊!”
李敬觉得于谦这货就是个愣头青,迟早会把自己作死。
路引施行多年了,朝中有眼光的大佬看不到利弊?就你于谦聪明,非要把事情拱起来。
“这事你还是看的小了,眼界不够,气魄不够。”
方醒的话让于谦惊讶欢喜的同时,也让李敬和费石想告退。
方醒说道:“军户现在松动了,匠籍也在渐渐的推动,你明白了吗?”
“下官明白了。”
于谦却不见振奋,说道:“兴和伯,有的户籍却不好取消。”
方醒沉默了一瞬。他如今越发的显得深沉了,只是一个沉默,就让于谦感受到了压力。
压力渐渐增加,于谦不知自己的看法为何让方醒这般不高兴,然后就想到了当年方醒给他看的书。
“凭什么你能科举做官,那些人就要一辈子吹拉弹唱,每日熬煮盐卤?”
方醒看了于谦一眼,眼神中全是失望。
“各自回去吧。”
方醒转身进去,费石和李敬拱手相送。
边上有家丁送客,李敬对于谦说道:“于大人这是想留下来吃饭?”
于谦在发呆,只是跟着他们出去。
一路回到自己的值房,于谦连午饭都没吃,只是在发呆思考。
他在想所谓的户籍的作用。
他知道户籍在禁锢百姓的迁徙,可却没想过去彻底解决这个问题,这便是祖制的因素让他觉得不可撼动。
他一直在发呆,下属对他不熟悉,也没人打扰他。
于是屋内渐渐闷热,直至汗流浃背。
“。…。。兴和伯带着人出去了,气势汹汹的,看那模样是要动手啊!”
“金陵从此多事了,也不知道今日会死多少人。”
外面有人提到了方醒,于谦的眼珠子动了一下,然后起身开门。
他的脸上全是汗水,身上半湿,把外面的两个小吏吓了一跳。
他擦去糊住眼睛的汗水,然后找了马,问了方醒去的方向,就追了过去。
“方醒出门了!”
黄俭也得了消息,急匆匆的赶到了现场。
城西的一户士绅家外面,一队军士整齐列阵。
方醒站在前方,看着墙头冒出的脑袋问道:“梁梦德家?”
墙头上的脑袋犹豫了一下,然后滑了下去,紧接着里面传来了尖叫声。
“老爷,老爷,兴和伯来了……”
方醒愕然道:“这是以为本伯是来做客的吗?”
周围渐渐围拢了不少人。
这里的住户以士绅居多,还有几家是官员,所以那些围观的人中,大部分都衣着考究。
等看到是方醒后,有几个男子悄然回去,再出现时,身上已经换成了布衣。
辛老七在方醒的身侧注意到了这个变化,就低声给方醒说了。
方醒摇摇头,“这是知道敬畏,胆子是小了些,可好歹……还有挽救的余地,就算是田地被清理了,也会去寻找出路,不错。”
胆子小意味着没有大的机缘,可在盛世,这等人却会一家平安。
大门缓缓开了,一个赤脚的中年男子走出来,见到方醒就躬身道:“在下梁梦德,见过兴和伯,请进家待茶。”
“不必了。”
方醒看着男子,冷冷的道:“十日前你从常州回来,本伯问你,路引呢?”
梁梦德看看左右,神色惶然。
方醒森然道:“本伯既然来了,你以为自己能蒙过去吗?”
梁梦德泪水滑落,跪下道:“伯爷,在下只是去访友啊!”
梁梦德双手撑在地上,他身后的大门内,他的妻儿都慌了,小一些的那个孩子在嚎哭。
“这就是破家前的征兆”
后面的不远处,李敬和费石在看着这一幕。
费石没有回应这个问题,李敬却因为方醒先前的敲打有些急切,就想去帮个忙。
“东厂知道不少这等违禁之人,你说咱家去帮忙如何?”
费石冷哼一声道:“伯爷行事无需旁人去指点,坏了大事,安纶可保不住你。”
安纶在街头被方醒抽了一耳光的事早就传到了南方,所以提到这个,连李敬都觉得丧气。
第2232章 方醒做事不会漫无目的()
前方,梁梦德已经被吓哭了。
一个中年男子在哭泣,这个场面怎么都有些让人头痛。
方醒冷冷的道:“访友访友,为何不办理路引?”
于谦到了,他下马后就听到了这句话,心中微微一动。
梁梦德抬头,脸上被泪水和鼻涕糊了一脸,说道:“伯爷,在下只是……只是一时疏忽糊涂啊!”
士绅权贵违反路引的禁令时有发生,可大多不会被追究。
“禁令不只是百姓要遵守,连陛下在京城出个门都得要各处交代,你算是什么?”
梁梦德喊道:“伯爷,在下……”
“拿下!”
方醒喝道,随即两名军士过去。梁梦德也不敢挣扎,只是颤抖着被提起来,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方醒。
可方醒哪会徇私,他回身吩咐道:“此次查到违禁的三十余人,全数拿下。”
“是,伯爷!”
军士们的齐声应诺让在场的人心中一惊,想起了方醒上次在金陵拿人的事,担心这只是一个开始。
是的,这只是一个开始!
方醒令麾下在金陵城中拿了三十余人,李秀得知后暗自叫苦,而六部官员得知是违禁之后,也是纳闷不已。
这等小事方醒居然也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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