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他看了眼诸葛羽笑道,〃你居然能连自己的气息都隐藏起来,果然厉害。〃
〃没有其他发现么?〃诸葛羽追问道。
〃那妇人的指甲中找到了些不属于他们三人的皮层角质,已经送到灵儿的实验室对比。〃丁奇回答。
诸葛羽面无表情,他目光在三具尸体上扫过,低声道:〃死因当然是失血过多,问题是什么让他们失血过多。〃
丁奇低头道:〃看上去理所当然是想到吸血鬼,伤口和尸体状态都符合。不过有两个问题。〃
〃第一,亚洲一直很少有吸血鬼出现。不过这个不是问题,因为刚刚得到消息,这几天正好有一批吸血鬼光临本市。他们旅途劳顿当然要大吃一顿。第二个呢?你不会认为吸血鬼不能在白天活动吧?〃诸葛羽抱着胳臂问道。
〃吸血鬼喜欢昼伏夜出,但并不是不能在白天行走,他们主要是害怕正午的阳光。而如果道行高深,则就算是正午的太阳也一样对他们毫无损害。这点我知道。〃丁奇笑了笑,〃我的问题是,他们为何着急在白天捕食。白天不该用来睡觉么?这些家伙可是一群死板得厉害的老古董呢?〃
〃端木家族绝不是什么老古董。但他们为何着急要在白天捕食这的确是一个问题。而且据我所知端木家族和其他吸血鬼家族是不同的。〃诸葛羽皱了皱眉,开始向外走。
〃端木家族……〃丁奇表情古怪地自语道,〃居然是他们?素食者?〃
(二)
诸葛羽独自一人回到了案发现场,他站在农舍旁最高的大树上,俯瞰当时尸体所在的位置。
和丁奇最初提的问题不同,他的心里也有两个疑问,第一,如果这三个人的死亡地点既不是农舍,也不是此间田野,那么应该是哪里?第二,端木家族是吸血鬼家族中的素食者,虽然吸血但不以吸食人血为生,是什么让他们改变了长达五百年的家族铁律?
会否是吸血鬼事件?就如同上一次的隐形人事件,也不是真的隐形能力者做的一样。将黑暗力量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事件,在进入二十一世纪之后已经越来越少,是什么让他们有那么大的胆子?
沉思良久,诸葛羽的身子在树梢上浮动而起,如大鸟般滑翔在田野之中,他闭上眼睛感受风中的气息,终于把握住了些许血腥气。诸葛羽嘴角挂起一丝冷笑,向着西北角高速而去……
第19节:“生存权”(4)
那淡淡的血腥气在西面十公里左右的地方忽然变得明显起来。诸葛羽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处镇集。小镇名叫〃齐楚〃,虽然名字由战国的两大国家组成,但这里街道并不宽敞。镇中心有一条小河经过,两旁的房屋尽管老旧,倒也相当的清静。
诸葛羽顺着血腥气一路寻去,穿过几处民居,那血腥气却是散了,化作了……淡淡的书香。
那是一个简单但很宽敞的院子,院中竖立着一块黑板,里面近二十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坐在板凳上,这些孩子个个都像粉雕玉琢一样。一个目光明亮的男孩正站在最前方,大声朗读着黑板上的诗歌:
〃……
我是那上京应考而不读书的书生
来洛阳是为求看你的倒影
水里的绝笔,天光里的遗言
挽绝你小小的清瘦
一瓢饮你小小的丰满
就是爱情和失恋
使我一首诗又一首诗
活得像泰山刻石惊涛裂岸的第一笔……〃
诸葛羽站在院门前,看着这些正在念书的孩子,微微一怔,然后笑着望向站在孩子中间的女子,一个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长发直到腰际的文秀女子。高挺的鼻梁和淡淡的蓝色眼眸给人一种西方的美丽,但那诗丛间的气质,却又是纯东方的灵秀。诸葛羽轻轻吸了口气,低声道:〃好久不见,端木笙。〃
这个女子就是端木笙,一个已经有着三百年生命的吸血鬼,素食者端木家族的当代族长。
那个念诗的男孩因为诸葛羽的问候停了下来,端木笙笑了笑道:〃大家自习,我去去就来。〃她伸出纤手,指了指屋后的庭院,领着诸葛羽向后走去。
〃欧洲一别,已有十五年了吧。从菜鸟成长为传奇了么?〃端木笙笑着说。
〃跟你这种老鬼比起来,我哪里算传奇。〃诸葛羽的语气淡得好像秋天的落叶。
端木笙抿嘴笑道:〃这么说话可真是伤人啊。我看上去很老吗?〃
〃你若不老,怎么会糊涂到把家族带到上海来。东方的风雨从来都不适合你们,那么多的小鬼你怎么约束他们?〃诸葛羽冷冷地说。
端木笙噘嘴道:〃我们到上海来为难你了?你焉不知我是来投靠你的?〃
诸葛羽耸耸肩道:〃我前天刚到的上海。而你们来亚洲的第一落脚点也是在日本,而不是这里。〃
端木笙举起手道:〃好啦,人家承认你说得都对。但现在我们的确是在上海了。怎么样,既然这里现在是你的地盘,能不能给我的家族一个机会。〃
〃可以。〃诸葛羽笑道,〃交出昨夜的凶手。我就给你们一个机会。〃
〃什么凶手?你该知道我们是素食者。〃端木笙的俏脸露出怒意。
〃叛徒年年都有。〃诸葛羽淡淡道,〃三条人命,两老一少,就距离这里十公里左右。发生在你们家族刚刚到达这里不久。你自己想吧。〃
〃我以为你知道我来了,特意来找我。没想到还是为了公事。〃端木笙苦笑摇头。
〃是为了人命。〃诸葛羽更正道。
端木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我们都是生命。我们都有生存在地球上的权利。〃
〃这个我们十五年前就讨论过了。〃诸葛羽缓缓说道。
端木笙慵懒地侧头一笑,白皙的脖子和如云的秀发映衬出难言的美丽,她低声道:〃是啊。这个讨论不会有结果。但你看到外面的孩子了么?他们都是我们端木家的血脉。希望你能认真调查证明我们的清白,端木家族是素食者已经五百年了。〃
第20节:“生存权”(5)
诸葛羽看着对方慵懒的美态,沉默了片刻,转过头道:〃希望我可以相信你。〃
端木笙道:〃你是心灵倾听者,对自己的能力没信心么?〃
诸葛羽并不回答,缓缓转身道:〃不要让那些孩子看到自己老师这个样子。太诱惑了。〃
端木笙望着他的背影,柔声道:〃我还记得你留长发的样子。〃
诸葛羽身子微微一滞道:〃剪了很多年了。〃他身形一晃就已消失不见,他几乎算是逃离的。
〃老师,刚才那个人是谁?〃回到院中,先前念诗的男孩问端木笙。
端木笙道:〃一个老朋友。〃
〃男朋友么?〃学生中一个女生追问。
吸血鬼里也有小破孩啊,端木笙淡淡一笑:〃这首诗就是他教我念的,我们来把她念完。〃她指着黑板上的诗歌,自己念道:
〃……
我还是那不应考而为骑骏马上京的一介寒生
秋水成剑,生平最乐
无数知音可刎项
红颜能为长剑而琴断,宝刀能为知己而轻用
有女拂袖。有女明灯。有女答客。
沏茶还是茗酒
为剑可以白衣
可以飘行千里
而我正有远远的路要走……〃
一面念着,端木笙的眼前浮现出很多年前在伦敦的情景,细雨之下,那个长发的男子给她慢慢吟诵这首诗。
〃这是你写的?〃她问。
〃不是。但我很喜欢。我一直以为现代诗歌不如古体诗,但温先生的诗我很喜欢。〃男子回答。
她笑了笑道:〃我听不懂,但你喜欢,我就喜欢。〃
看着面前那么多的学生,端木笙微微摇了摇头,十五年对已拥有三百年寿命的她来说不算很长,要忘记一个人真的不容易呢。
[;注:诗歌节选自温瑞安《黄河》'
(三)
〃不吸人血就算是素食者……〃苏七七一脸的迷惑道。
〃对于血族来说是这样的。〃丁奇笑道,〃通常他们认为生命的力量通过鲜血代代相传。活人的鲜血让他们更具力量。〃
苏七七冷笑道:〃其实也不稀奇,正如有些人认为只有牛奶和高热量食品才有助于锻炼肌肉。但这种邪恶的种族究竟从何开始的呢?德库拉伯爵么?〃
丁奇摇了摇手指道:〃史上第一个吸血鬼是夏娃的孩子该隐。《旧约·创世纪》说,该隐把田地里的作物作为贡品献给耶和华,而他弟弟亚伯则贡献了羊和羊脂油,结果耶和华看中了亚伯的献礼。该隐非常生气就杀害了弟弟亚伯。之后耶和华对该隐道:'你兄弟的血从地里向我哀告。地开了口,从你手里接受你兄弟的血。现在你必从这地受咒诅。你种地,地不再为你效力,你必流离飘荡在地上。'〃
唐飞转动着手中的水笔,笑道:〃这么听起来,上帝并不算是仁慈的存在呢。〃
丁奇奸笑道:〃小飞,注意你的语气,你正走在通往地狱的路上。〃
苏七七摇身一变,变作了黑袍修女的样子,淡淡道:〃主会宽恕他的。这个孩子只是万千迷途的羔羊之一。〃
罗灵儿不知从哪里忽然冒出来道:〃说到端木家族,你们有没有听说,他们的这代族长和我们的老大是老相识?〃
苏七七和唐飞一起把目光投向丁奇,丁奇苦笑道:〃你们就认定我一定知道?其实这段历史,灵儿亲爱的,你家那个小白或许更清楚吧?〃
〃小白?〃唐飞奇道。
〃就是她实验室里那个白色骷髅头里的那个老鬼。〃苏七七解释道。
第21节:“生存权”(6)
老鬼……唐飞不由一阵冷汗。
罗灵儿笑嘻嘻道:〃有道理,不过伟大智慧无所不知的丁奇,你一定也是知道的。〃
丁奇道:〃好吧,那我就来说说端木家族,以及他们当代的族长和诸葛的事情。〃他背着手,在并不宽敞的办公桌过道之间,来回踱着方步,缓缓地说道:〃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生物。每一种生物都有各自的生存之道,人类目前自认为是世界的主宰,而事实上作为单个的个体而言,赤手空拳的人类遇到狮子老虎,甚至是野狼都是几乎无法抵抗的。当然,我们如今赤手空拳去面对那些野兽的机会,已经越来越少。任何生物都是有自我意识的,只是强烈与否而已。吸血鬼其实也仅仅是万千生物中的一个种族,和其他生物一样,进化也好改变也好,他们的意识也在改变着。传说自从有这个必须吸取鲜血才能生存的种族存在开始,总有些个别的吸血鬼拒绝靠吸食人血为生。他们抗拒着族长,抗拒着先辈的意识,想用和平的姿态和人类共存。〃
〃就像《夜访吸血鬼》中的路易。〃苏七七在一边插嘴。
〃不错,那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丁奇侃侃而谈道,〃但现实并非如电影那么美好。那些想背叛传统的吸血鬼通常都会被自己的同类杀死。吸血鬼其实是喜欢群居的生物,由于他们的生命漫长而久远,所以他们古板、腐朽、拒绝改变,非常的顽固。背叛者会受到巨大的打压。〃
〃但是他们可以永葆青春,是非常华丽的存在。〃苏七七笑道。
〃华丽?〃丁奇摇头道,〃只是内心腐朽的一种掩饰而已。西方电影看得太多,会被人误导。七七,你还是清醒点吧。〃
唐飞笑道:〃七七,你那么想做吸血鬼么?如果真的有一个吸血鬼来给你初拥,你会否接受?〃
苏七七不屑道:〃所谓初拥就是吸血鬼咬了你之后,却不吸光你的血,然后把自己的血反注入你的体内,以此来完成一种契约。被初拥的你永远都不能违背给予她永恒生命的吸血鬼。你以为我会那么蠢?把自己的生命交给一个妖怪?〃
〃丁奇。说一下端木家族吧。我们就要研究吸血鬼的价值观了。〃罗灵儿转移了话题。
〃端木家族是从何时开始的,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我们了解的只是,他们是一支具有一些东方血统的吸血鬼。五百年前,端木家族的族长领导着整个家族开始他们的素食生涯,不吸食人血成为了他们家族的铁律。吸食人血的家族成员会被处死。〃
〃带领整个家族背叛自己的种族,还建立了铁律……〃唐飞深吸口气,低声道:〃那代端木家的族长,是个非常强硬的家伙啊。〃
〃应该是为了爱情吧。〃苏七七有点痴了,边上的人看她的表情,微微摇了摇头。
丁奇提高声音道:〃但是也带来了战争。一个家族和整个吸血鬼种族的战争,之间还夹杂着人类猎魔人的猎杀。整整一百年时间,端木家族过的非常辛苦。〃他淡淡一笑,〃但是,对吸血鬼来说,匆匆百年并不算是很长的时间。〃
〃一百年后,战争结束了?〃罗灵儿道。
〃端木家族改变了策略,他们用了一百年的时间去避免了和同类的直接冲突,又用了很久的时间,让作为猎魔人的人类了解了他们的观点。战争并未结束,只是……〃丁奇想了想道,〃缓和了。〃
〃是吧。〃唐飞思索道,〃就如我们人类也是经历了很长时间,才避免了宗教战争,最终才容许各种不同的价值观并存。〃
第22节:“生存权”(7)
〃然后就是十五年前了。〃丁奇回忆道,〃十五年前的伦敦,爆发了黑暗世界著名的五家族之战,是针对伦敦E科总部的战争。端木家族不算是黑暗五大家族,但他们却是聚居在伦敦乡间的,立场的选择是个问题。那时候端木家的当代家主端木笙还不是族长,而十五年前诸葛羽也只是新丁,还不是传奇。〃说到这里,丁奇很奇怪没有人插嘴,照道理苏七七应该想到暧昧的事情才对。他笑着问苏七七,〃是不是觉得会发生罗曼蒂克的事情呢?〃
没有人理他,丁奇不由心头一寒,缓缓转过身。
〃丁奇先生,你的见闻果然广博,但并不该把这些拿出来广播。对不对?〃诸葛羽冷冷地道。
〃老大,我是有事请找你才到这里来的。〃丁奇额头一阵冷汗,低声解释。
诸葛羽看了眼罗灵儿道:〃你也是?〃
罗灵儿点头回答:〃报告老大,我研究了所有的证物,终于有所发现。〃
诸葛羽坐到苏七七的椅子上,抬头道:〃丁奇,你先说。〃
丁奇道:〃三个被害者,都是身体死亡之后,才脑死亡的。时间大约间隔了二十四小时。而从妇人指甲中找到的皮层角质,已经由罗灵儿确认了身份。〃
罗灵儿道:〃这些角质来自于一个男子,身份已经确认。〃她手指遥点不远处的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个亚裔男子的证件照。那人长发,精瘦,鼻子上略带麻皮。罗灵儿道:〃是我们的同行,东京E科的高级探员上杉牧野。〃
诸葛羽扬了扬眉,低声道:〃这还真的是出乎意料。〃他想了想,对罗灵儿道:〃把你的小白带到丁奇这里来。〃
罗灵儿并不多问,转身就回实验室,经过丁奇的身边时,她偷偷说道:〃你晚点告诉我刚才没说完的事情。〃
诸葛羽则和另外几人去丁奇的手术室,他一面走,一面下令:〃不许有人再提十五年前伦敦的事情。〃看着三人的表情,诸葛羽冷冷补充道:〃即便是想,我也会知道。〃
丁奇面色一阵惨白,唐飞和苏七七吐了吐舌头,相视一笑,遇到一个能够倾听他人心灵的老大,还真是活得不容易啊。
诸葛羽、丁奇、苏七七、唐飞分立房间四角,罗灵儿把一个白色的骷髅头轻轻放在了停尸台上。她摸了摸那白皙的头骨,一道黑烟从骷髅头中缓缓冒了出来。那黑烟在空中飘荡了一会儿,聚拢成人形的样子,片刻之间一个灰白头发,面色苍白的俊俏男子出现在人前。
〃今天的天气真是不错,早该出来晒晒太阳。亲爱的。遇到什么难题了?〃这家伙轻轻梳理了下头发,腻声对罗灵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