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睡觉。”我的声音十分嘶哑。
“你嗓子怎么啦?又抽多烟了吧?”
“没,感觉有点不舒服。”
“啊!我等会过来,你别乱跑。”
“嗯,好的。”
半个小时后,郭薇来了,看我面红耳赤的模样,赶紧摸我额头,“好烫,你肯定发烧了,走走走,穿衣服,去医院。”
“哎,没事,你去帮我买点感冒药,吃完就好了。”
“不行不行,这么烫,烧傻了怎么办,别啰嗦了,快穿衣服!”
我拧不过她,只得穿上衣服,下了床,感觉两只脚像踩在了棉花上,一点也不着力。我晃了晃,郭薇赶紧扶住我,说:“你看你看,站都站不稳了,还不去医院。”
到了医院,一测体温,乖乖,三十九度多。挂了两瓶水,从医院出来,已经快八点了,人病了,胃口也就倒了,郭薇替我买了些粥回来,我勉强吃了半碗,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也不知郭薇是什么时候走的。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郭薇的电话叫醒的,醒来后感觉好了很多,有想吃饭的欲望了,只是嘴巴发苦,脑袋沉重,走起路有点发飘。如此折腾了几天,才算好彻底。
这次生病,不知是被那些鬼东西害的,还是因为着凉所致。不过大嘴他们都没事,就我一个倒霉,想起来,实在郁闷。
这次遭遇,算是我们所有离奇遭遇中最诡异的一次了,想来令人难以置信,说来别人也不愿意相信,我和猴子曾有心探究更深一层的原因,费了不少功夫,最后却竹篮打水,大嘴笑我们,这不是吃饱了撑得么。
哎——
有个流传颇广的鬼故事,想必大家都听过,说是某市有个出租车司机,一天开晚班,上来个二十来岁的姑娘,问她去哪,姑娘说去殡仪馆,出租车司机犹豫了,殡仪馆在市郊,既远又偏,那姑娘见司机不愿去,开出高价,说给一百块,出租车司机动心了,这打表跑一趟,顶多几十块,现在这姑娘愿意出一百,不跑白不跑。拉完这趟,回到市区,出租车司机打算去买包烟,找到一个小卖部,顺手就掏出之前那姑娘给他的一百块,拽着钱的手刚举起来,猛然发现这钱有些不对劲,定睛一看,头皮忽地一下炸开了,这张百元大钞,居然是张冥币!可这出租车司机明明记得,他接过钱的时候,还仔细辨认了,是真钞无误,怎么这一小时不到,就变成死人用的冥币了呢?晦气!
这鬼故事我很久前就听过,版本还不少,当时听说,不以为真,可最近发生在我们镇上的一件诡事,和这件鬼故事,倒有几分相似。遭遇这件诡事的人,我十分熟悉,他是我的高中同学,绰号大波。
大波姓徐,我们喊他大波,是因为此人体胖肉多,胸前两坨,尤其突出,夏天他穿T恤,走步稍快,胸前的大肉就颤抖不止,女生们看到,无一不觉得汗颜。大波没考上大学,高中毕业后,就去学开车,学成归来,家里资助给他买了辆7座小面包,在镇上,做起了跑黑车拉客的生意。
现在是冬天,正值旅游淡季,这天大波等了一天,别说游客,本地生意也没拉到一个,眼看天色渐黑,心想拉客无望,正打算回家,忽然来了个中年妇女,行色匆匆,敲了敲大波的车窗,问他是否能跑一趟泉岭。泉岭是个村,距我们小镇不远,就十来公里路,大波开口要五十,那妇女看来确实有急事,也不还价,说声可以就上了车,却没和一般乘客那样往副驾座上坐,而是直接坐到了最后一排位置上。
大波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把车发动,朝泉岭方向开去……
快到泉岭时,大波问那妇女:“你要在什么地方下?”不见回答,大波通过后视镜往后看,没看到人,大波纳闷,扭头去看,后排座空空如也,那中年妇女,竟不知在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
大波慌了神,手猛地一抖,车子往路边窜去,差点没栽下山沟,幸亏他反应及时,一脚急刹,车停了下来,小半个前轮,已经悬空。大波惊魂未定,大口呼吸,赶紧倒车,停稳后慌忙转过身,扒在椅背上,往后排看去……那妇女,真真切切地消失不见了。
难不成那妇女中途跳车了?不可能不可能,大波立马否定了自己这个荒唐的想法。
难道那妇女是——鬼?!想到这东西,大波感到心脏一阵乱蹦,战战兢兢地往车外看去,外面黑蒙蒙的一片,天已经黑透了。大波愣了会,不敢再逗留,赶紧掉转车头,飞似地开回了小镇。
大波在跟我们讲这事时,身体还时不时哆嗦两下子,看来这小子那晚的确被吓得不轻。我本想调侃他几句,看他这副模样,想想罢了。其实大波遇到的这东西也没什么,至少没恶意,无非是个搭车鬼而已。
搭车鬼这个词,我是从王师傅那听来的,顾名思义,就是搭便车的鬼魂。鬼节那天我陪大嘴出业务,遇到的,就是这种东西。
说到出业务,我才想起来,我和猴子已经有段时间没陪大嘴出过业务了,不是不想去,而是压根没机会。前几天猴子还在发牢骚,说这晚班越值越勤,业务却没机会跟几个,没意思。
猴子埋怨,大嘴也没办法,说最近的业务量倒是还行,可都是去J市的,家属都随行,他倒想让我们一块去,这不是没机会么?
猴子不依不挠,说有机会要出业务,没机会创造机会也要出业务。
大嘴反问他怎么创造机会?要不猴子你死一个?这样我们就有机会出趟业务散散心。猴子骂了声操,呸个不停,一个劲地骂大嘴缺德,嘴贱。大嘴嘿嘿傻笑,不以为然。猴子没了气,又一个劲地叹无聊。
无聊,的确是,我最近也觉得无聊,快年底了,郭薇在单位忙得一塌糊涂,几乎每晚都要加班,一加加到九、十点,下班了就得直接回家,屁大一个小镇,我们现在一个礼拜却只能见上一两回,搞得人实在郁闷。
这天中午吃完饭,我早早来到单位,正靠在椅子上打盹,大嘴打来电话,语气十分亢奋:“凡子,好消息!”
我懒洋洋的:“什么好消息?有业务出是不?”
“恭喜你,答对了!快点,收拾收拾,大概一个小时后出发,我再打电话给猴子!”
听口气这家伙要挂机了,我赶紧叫起来:“哎等等,等等,去哪啊?”
“T县!”
“靠,T县这么近,我还以为出多远的地方,有什么好收拾的,难不成你还打算在T县过一夜?”
“夜就不过了,这么近的地方,今天就回来。”
“那有什么意思。”
“我说你去不去啊?”
“去,猴子呢?”
“我现在给他打电话,你等下啊,可以走了我再电话你,到时候到马路上。”
“知道了,啰嗦!”
挂了电话,我不禁感慨,老天爷还是蛮给咱们面子,昨天才嘀咕说好久没出业务了,今天立马就来了一个,虽说跑不远,聊胜于无嘛。
T县离我们镇九十来公里,我小时候去过两次,之后就再没去过,记忆中那地方的小吃非常多,味道也不赖,就是不知现在还有没有,趁这个机会,去转转也不赖。
出发时,大嘴很高兴,把方向盘拍得啪啪响,跟我和猴子说:“怎么样,说曹操,曹操就到,说出业务,业务就到!”
猴子其实也很兴奋,但觉得大嘴在车里这么张扬不太好,毕竟后车厢有死人躺着呐,万一惹恼了他,咱们可得吃不了兜着走,他拍拍大嘴的椅背,一本正经地对大嘴说:“低调,要低调。”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后车厢。
大嘴明白猴子的意思,哈哈一笑,说:“没事,还没装上来!”难怪这家伙这么嚣张!
原来那死者并没拉到殡仪馆来,而是在小镇附近的一个名叫岩洞的村子里,死者是个中年男子,听说就四十多岁,T县人,在岩洞村有亲戚,跑来搞山货做生意的,昨天吃完晚饭,说身体有点不舒服,吃了片感冒药,早早就去睡了,第二早上,亲戚来喊他起来吃早饭,叫了几声,没动静,上前一推,身子已经邦邦硬了,后来一查,原来是死于心肌梗塞。
随行的还有死者的两个亲戚,和猴子一同挤在后排。一路上,因为有死者亲属在,我们没怎么说话,大嘴和那两个亲属随意说了几句,此后一路无语。
前几天一直在下雨,今天雨虽然停了,但是天气还是阴沉沉的,进T县的路居然是条泥巴路,东一个坑西一个洼的,十分难走,大嘴腰身挺得笔直,握着方向盘左转右转地躲泥坑,车子晃得几乎要散架,其中一个死者亲属本来就有些晕车,这么一晃荡,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全都吐出来了,也不知这哥们中午吃了啥,那味道,哎呀……猴子坐在后面,用手捂着鼻子,皱眉不止。
忽然车身一震,后半截猛地向右沉去,猴子坐在最右边,没留神,脑袋磕在车窗,哎呀叫了起来,随即车子停下了,大嘴叫了声:“完蛋了,陷到坑里去了!”
“出得来不?”我问他。
大嘴试了几分钟,摇摇头对我们说:“不行,你们得下去推推。”
没办法,只能下车了。晕车那位正吐得昏天暗地,脸色寡白,看这幅模样,别说推汽车,怕是连自行车也推不动了。我和猴子还有另一位死者亲属下了车,走到车后,三人喊着一二三,使着吃奶的劲拼命推,狠推了十来分钟,累得要虚脱,身上脸上溅满泥点,车子却还是陷在泥坑中出不来。
我双手插腰,喘着粗气对大嘴喊:“没劲了,出不来啊?”
大嘴没听见我的话,仍在拼命踩油门,这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在我们三人都没碰车的情况下,那车尾居然自己缓缓升了起来,像是有股看不见的力量,把车尾抬了起来,然后像推板车似的,把车子送出了泥坑,我甚至看到两只后轮悬空飞快地转动着,甩出的泥水飞溅到我脸上,我眼都没眨……
猴子和那死者亲属也看到了,三人被一幕惊呆了,彼此看了看,惊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时大嘴从车上跳了下来,对我们叫道:“我操,你们也太猛了吧,车都给你们抬起来了,大力水手哇!”
猴子有点结巴:“那那那……没……车,车自己起来的。”
大嘴认为他开玩笑,学他的结巴:“你你你,现现,现在开什么玩笑,赶紧上车哇!”
猴子赶紧说:“没开玩笑,不信你问他。”猴子指指那推车的死者亲属,那死者亲属从来没见过这么怪的事,一脸目瞪口呆,对着大嘴点了点头。
大嘴询问似地望向我,我也点点头,大嘴愣住了。猴子东看看西望望,最后把目光定格在后车厢上,轻声对我们说:“不会是他在帮忙吧?”我和大嘴还来得及说话,旁边那亲属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吓了我一大跳。他哭得捶胸顿足,边哭还边扯着嗓子抑扬顿挫地喊:“明国哦(大概死者叫明国),你咋个就走得这么急哟……”
“明国哦,是我们没有照顾好你哦……”
“明国哦……”
猴子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居然惹出这么大的动静,啊着嘴巴,手足无措地看着那亲属。大嘴也被那亲属弄得莫名其妙,几番想说点什么,却插不进话去,好容易等到他换气,赶紧劝慰他说:“那个,人死不能复生,你就……”大嘴话没说完,那亲属又起了一嗓子:“明国哦,你生前就是好人啊,就爱帮人忙啊,现在人走了,还记得来帮我……”
我明白了,敢情这哥们把猴子的话当真了,认为这车是后车厢里躺着的那位帮忙推的。当然也不是没可能,反正就是怪哉。
等了几分钟,好歹等他哭完了,几个人上了车,重新上路。晕车的那位也真够可以的,居然在歪在后座上睡着了,还打起了呼噜,这晕车居然能晕着,也算奇闻一件。难怪刚才后头这么大动静,这家伙都没什么反应。
到了T县,交付好业务,时间是四点下午,离吃晚饭还早了点,大嘴问我和猴子:“怎么讲?是直接回去,还是转一下,在这里吃晚饭?”
猴子用手背蹭着鼻子,叫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么快回去干嘛,去转转撒!”
我惦记着这的小吃,对大嘴说:“去县城转转吧,我记得以前有条街上全是小吃。”
“行,出发!”
驱车到了县城,问了不少人,愣是没找到儿时来过的那条小吃街,估计早就没了,三人在县城里漫无边际地转了会,后来找了家小饭馆,三人大吃一顿,味道出奇的好,价格也便宜得难以想象。
返程时,经过那条烂泥路,大嘴开得小心翼翼,谢天谢地,没再陷进泥坑里,要是再陷进去,天晓得还有没有“人”再来帮忙。
回到小镇,时间还早,三个人闷在大嘴房间,不知做什么好。大嘴玩着手机小游戏,猴子倒上床上做挺尸状,我走过去看他,这小子一动不动,两只眼睛瞪着天花板发呆,也不知脑袋里在想什么。我踢踢他垂在床沿下脚,问:“猴啊,想啥呢?”
猴子吐了口粗气:“想老婆。”
我笑起来:“想张晓静啊?”
一听张晓静,猴子眼神一亮,刷地一下从床上翻起来,边掏手机边说:“你不说我都忘了!倒是好久没联系她了,赶紧打个电话,慰问一下!”
“嗯,赶紧的。”
猴子翻到张晓静的电话,拨通,满怀期待地将手机放到耳边……没动静。只看猴子把手机往床上一甩,骂道:“操,空号!”
大嘴在一旁哈哈笑起来,幸灾乐祸:“猴子,不行嘛,张晓静换了手机都不告诉你,对你不伤心嘛。”
猴子气呼呼的:“妈的,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看猴爷我以后鸟不鸟她?!”
大嘴又接过话:“你不鸟我鸟。”
猴子脱口而出:“你鸟到算你本事!”
大嘴来了劲:“好,那我就鸟一个给你看看!”
猴子气急败坏:“你鸟!你鸟!”
“我就鸟!”
“你鸟个屌!有本事你鸟过刘俊去!”
“这个嘛……”大嘴软下来了:“有点鸟不过。”
哈哈……的确是够无聊的。三人正笑着,大嘴的手机响了,原来国道客山段又出了车祸,死了一个人,交警大队的让大嘴赶紧去收尸。(关于客山段这条诡异的路段,我在上一部书中有说过,感兴趣的读者,可以去看一看。)
去客山的路上,大嘴说:“这他妈客山也太邪了,每年都出事,出事就死人。”
猴子说:“我觉得吧,应该找大师来驱驱邪。”
我说:“找谁?黄师傅?”
提到黄师傅,大嘴忽然正经起来,十分认真地对我和猴子说:“哎,我说,现在黄师傅不在,我们这段时间,最好小心点,不该说的别说,不该做的别做,回头要真的又出了什么事,又找不到黄师傅,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嘴这话说得不错,我和猴子同时点了点头。
到了客山事故点,果然又是在那那个邪门的位置上,死者是骑摩托车的,和一辆货车迎面相撞,结果摩托车被撞得七零八碎。死者非常惨,因为没带头盔,脑袋几乎撞没了,一团血糊糊肉团堆在脖子上,看得人触目惊心。
那货车司机还在不停地跟交警解释,说自己的车速并不快,靠右开得好好的,谁知一辆摩托突然疯了般地朝他迎面疾驰过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撞上了。
由于死者身上找不到任何身份证明,也没有手机,暂时无法联系到死者家属,就先由大嘴拉回殡仪馆,冷藏起来再说。
到了殡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