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慢慢走完这条地道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对方会不会在前面弄什么机关?”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正如刚才田原警官说的,我们都不想被活埋在这里,所以大家只能慢慢前进。”
“我们走多远了?”
小山刑警发出害怕的声音。
金田一耕助用手电筒照着手表说:“现在是十一点三十二分,我进入地道后,最后一次看手表是十一点二十二分,现在又过了十分钟,可能已经走到一半了。”
“你是如何判断的?”
“根据阳子小姐和奥村先生所说,走完这条地道需花二十几分钟。”
“金田一先生,刚才那个发出声音的男人,说不定想伤害我们。”
小山刑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畏惧。
“如果真是那样,我觉得他没必要故意模仿井川刑警说话,让我们知道他的存在;若他真的想要加害于我们,应该是不出声才对。”
“好,不如就听金田一先生的话,继续前进吧!”
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黑暗都会使人不由自主地胆小起来,况且众人身处于一个随时会垮下来的地道里面,再加上有一个来路不明的“怪人”二度向他们挑衅,这就更令人害怕了。
大家遵照田原警官的指示,开始慢慢前进。
墙壁上的砖瓦不时崩落下来,地板也都龟裂了,而且天花板上不断滴下的水滴,硬是把地板上的砖瓦浸蚀出一些坑洞。仔细一看,到处都是水洼,还有无数的老鼠在水洼里游泳、蹿腾着。
打头阵的小山刑警看到这副景象,没来由地害怕起来,可是他又不能喊叫或跳起来,因为只要一个小小的震动就会使天花板或墙壁的砖瓦崩塌下来。
他们前进的速度真的很慢,空气越来越凝重、混浊,漏水的情形也更加严重,墙壁上到处都滴下成串的小水滴,地上有些小水洼甚至淹到脚跺处,数不清的老鼠在四处出没。
田原警官陡然停下脚步说:“金田一先生,现在是十一点三十七分,也就是说,我们已经走了十五分钟。”
“是的,大约有一半路程了。”
“刚才那个可疑人物呢?”
“我也正在想这个问题,井川刑警、小山刑警,有没有感觉到哪里有人?”
大家都停住脚步,向着远方的黑暗竖耳倾听。可是,耳边只有漏水的水滴声及砖瓦、沙子落下的沙沙声,偶尔还有老鼠窸窸窣窣的移动声。
“井川大叔,怎么样?要不要再大喊几声看看?”
金田一耕助立刻附和道:“井川刑警,不如你再喊一声吧!”
井川老刑警马上气沉丹田,然后用力大喊:“喂!有人在吗?”
旁边的墙壁又落下数片砖瓦,不过很快就停止崩落了。
大家都竖耳仔细倾听,很快地,回声传回来了。
“喂!有人在吗?喂!有人在吗?喂!有人在吗……”
最后的尾音渐渐消失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万分紧张地等待着,不出所料,另一个阴沉的声音果真传过来了。
“喂!有人在吗?”
不久,又有连续不断的回声传来。
“喂!有人在吗?喂!有人在吗……”
“可恶!”
井川老刑警气得双手握拳。
“他果然在等我们。”
“井川刑警,刚才的声音……”
“什么?”
“在这种洞穴里面,很难衡量间隔距离,但是,刚才的声音跟现在声音的时间间隔似乎差不多。”
“你的意思是……”
“是不是他也用跟我们相同的速度,往地道的出口走去?”
“金田一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太清楚。总之,我们除了继续前进走到出口之外,似乎也没别的办法。先出去再说吧!”
“好,这次换我打头阵。”
井川老刑警跟小山刑警交换位置,率先往前走。
金田一耕助从刚才起就在左右的墙壁上摸索着,看看有没有隐藏的门可以通往另外一条路。可是到目前为止,他都没有任何发现。
如果真有隐藏的门,一定会用某些东西伪装起来。
以地道内这么严重的毁坏状况来看,整片墙都因潮湿而长出一些青苔或不开花的苔类植物,这些伪装会把隐藏的门掩饰得更好。
“谁在那边?”
井川老刑警突然气愤地大喝一声。
“大叔,你怎么了?”
在前面约两米处的地方,有一阵微弱的呻吟声回答了田原警官的呼喊。
大伙儿小心翼翼地靠近,发现地板上凹陷了一个洞,井川老刑警就是掉进了那个洞里。
这个凹洞深约一四五一尺,而且底部都是水,因此掉下去的撞击力并没多大;不过之后又有瓦砾掉下,打到了井川老刑警的后脑上。
“大叔,你要不要紧?”
“不要紧。真是好惨,这里竟然会有个洞!”
这么大的洞不可能是那个独臂怪人弄出来的,应该是他知道这里有个凹洞,而故意引井川老刑警过来让他掉下去的。
这只是单纯的恶作剧吗?这个独臂怪人……或者是伪装成独臂怪人的人,为什么要在黑暗的地道中徘徊?
金田一耕助移动手中的手电筒,检查凹洞的前后左右,发现凹洞的前方有一块三尺宽的板子。
那个独臂怪人一定是先将板子盖在洞穴上,再把手放在这块板子的边缘,等井川老刑警冲来时,他立即把这块板子拉开,井川老刑警便直落凹洞中。
“田原警官,我去前面看一下,顺便去追刚才那个男人。”
“好。拜托你了,小心点!”
“放心,比力气的话,我很有自信。”
看到前辈遇难,小山刑警不禁充满斗志。他踏上那块板子,迅速消失在对面的黑暗中。而井川老刑警也在田原警官和金田一耕助的协助下,从凹洞里爬了上来。
“真惨!要是死在这里,恐怕就会变成老鼠的食物了。”
金田一耕助往洞里一看,黑漆漆的水中有十几只老鼠浮沉着,瓦砾堆下面还露出一条尾巴,大概是被压死的老鼠。
幸好井川老刑警的伤势不太严重,只不过后脑肿了一个大包,身上有好几处擦伤。
“田原警官,小山去哪里了?”
“他先走一步,去追刚才那个男人。”
“他一个人去行吗?”
“应该没关系,那个人似乎没有要加害我们的意思。井川大叔,那个人对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我跌下去的时候,他从上面往下看着我,没有说什么,然后我就昏过去了。”
“你看到他的脸了吗?”
“看到了。可是他戴着黑眼镜、大口罩、鸭舌帽,看到跟没看到还不都一样。可恶!手电筒坏掉了。”
等井川老刑警整理好衣服之后,大家一起追赶小山刑警。这次由田原警官打头阵,井川老刑警夹在中间,金田一耕助殿后。
这条地道并不是一条直线,而是绕来绕去,有很多转弯。可能是因为地层分布的关系,当初建造时是朝容易挖的地层挖掘。
刚开始前进的时候,地道内的漏水和崩塌情况还是很严重,可是越往前走,空气就越干燥,旁边的墙壁也没有漏水的情况了。不知不觉中,脚下的地板从平缓到倾斜,然后变成略微上坡的路段,可能快要接近出口了。
“金田一先生,刚才那个人到底在这里做什么?”走在最前头的田原警官问道。
“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难道地道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田原警官,出了地道之后,必须把所有的人再找来谈谈。问问他们在我们进地道的时候在哪里?做些什么?”井川老刑警说。
“你是说刚才那个男人有可能是名琅庄里的其中一个人?”
“我不确定,只是怀疑罢了。金田一先生,你认为如何?”
“试试看无妨,不过……”
“不过什么?”
“恐怕所有人都没有不在场证明或者是全都有不在场证明。”
“哈哈哈!没错,很可能会这样。”
井川老刑警依然不改其善于嘲讽的本性,又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候,小山刑警回来了。
“没追到,到处都找不到那个奇怪的家伙。”
“当然找不到了,你这么粗心大意,哪会找得到这么狡猾的人。嘿嘿!不过,最粗心大意的人应该是我。”
“小山,这里离出口还远吗?”
“不远,出口就在前面而已,转过这个弯就可以看到楼梯了。”
四个人来到楼梯附近,感到空气更加干燥,砖瓦也风化得七零八落,眼前的楼梯好像原本装有手扶栏杆,不过现在已经不见了。
爬上楼梯后,上面有一个约两坪大的平台,走在最前面的田原警官忽然往后倒去,还好,有小山刑警在后面挡着。
在手电筒的灯光中,他们清楚地看到有个人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前方。
“是谁?”
“田原警官,那是仁王像!两个木雕仁王中的一个……”
“什么?仁王?”
田原警官再度用手电筒照了一次,原来那是个跟真人同样大小的仁王像,它的嘴还张得大大的,看起来很可怕。
井川老刑警和金田一耕助也从后面跟上来。
“果然有点可怕,在黑暗里突然跟它撞在一起,不管是谁都会吓一跳的。”
金田一耕助也靠到旁边,用手电筒照着仁王像。
“这一尊是金刚像,另一尊嘴巴闭起来的力士像在哪里?”
“请等一下,这尊仁王像是出口的守护者。你看看仁王站立的板子。”
小山刑警将手电筒往下一照,才看到这尊仁王像站在一块高约八寸、半径约半米的半圆形板子上面。那块板子上有一对湿湿的橡胶鞋脚印,两只鞋印的前端都面对仁王像。
“你们看这个!”
小山刑警发现旁边墙壁上有个按钮,伸手一按,仁王像所在的半圆形地板,连同背后的墙壁开始旋转,接着出现了另一尊仁王像,后来出现的这尊仁王像闭着嘴。
田原警官十分佩服地说:“金田一先生,这么看来,刚才张嘴的是金刚像,这个闭嘴的就是力士像了。我本来以为金刚跟力士是同一尊呢。”
“张嘴的叫阿形,闭嘴的叫云形。”
小山刑警疑惑地说:“等一下,这边的板子上没有鞋印。”
他接着按下按钮,让板子旋转半圈后说:“刚才那个可疑人物逃到这里的时候,张嘴的金刚像是面对这里的。”
小山刑警边说边操纵给大家看,并把鞋子弄干净,站在板子上,并指着墙壁的按钮说:“按下这个按钮。”
于是,板子带着金刚像与小山刑警转了一百八十度,然后小山刑警就消失在地道的另一头了。
“好了,大家按顺序出去吧!”
田原警官、井川老刑警鱼贯出去后,金刚像又转回到金田一耕助的面前。金田一耕助尽可能不弄坏可疑人物的鞋印,然后按下墙壁的按钮,很快地,板子一旋转便把他带到地道外面。
这里是只有四坪半大小的祠堂,月光从腐朽的格子窗照射进来。
这个格子窗跟木雕仁王像之间,围着一排高到腰际的半圆形栅栏。以前就是用这个栅栏掩护出口,不过现在栅栏己经坏得差不多了。
田原警官、小山刑警、井川老刑警三人站在栅栏的另一边检视着。金田一耕助重新打开手电筒,就着灯光查看仁王像。
“田原警官,种人伯爵是从哪里得到这尊仁王像的?看起来好像是古董。对了,小山刑警,这一边是否有可以让这个板子旋转的装置?”
“我刚才已经找过了,但是没找到。”
“金田一先生,祠堂里不可能会有进入地道的装置,如果有的话,名琅庄随时都有可能遭到外人侵入。”
“井川刑警,刚才那个可疑人物是从哪里潜入地道的?‘大理花之间’早就有人看守啦!”
“莫非地道里还有别的入口?”
“金田一先生,刚才那个可疑人物为什么不从入口逃出去?”
“一定是因为那个入口是在老鼠洞的另一边,所以他不可能往回走。”
刹那间,金田一耕助突然惊叫一声,而后迅速跳开。他定睛一看,原来是蜘蛛网粘到他的脸了。
“对不起,我正想要提醒你,不过专心听着你的解说就忘了。”
田原警官压抑住笑声说,井川、小山两位刑警也在一旁窃笑,看来他们早在金田一耕助之前都已经粘到蜘蛛网了,鼻头都是黑黑的。
金田一耕助用手帕擦着鼻子说:“看来阳子小姐他们提到粘到蜘蛛网的这段话是真的。”
“是啊,大家都是在这里粘到的。”
走出祠堂,金田一耕助回头看到祠堂屋檐上挂着一个匾额,上面写着“仁天堂”三个字,可是字迹已经有点模糊了。
格子门外侧以及仁王像后面的板子上,放着十只老旧的草鞋,贴满了一千所神社的牌子,这些都是为了掩蔽地道出口之用的。
祠堂外一片雾色迷茫,一轮半弦月挂在雾中的树梢上。在这里可以看到发生命案的仓库就在杂树林的另一边,仁天堂跟仓库中间供人进出的后门现在是关着的。
金田一耕助手表上的时间是十一点五十五分,进入地道的时候是十一点二十分,因此他们总共花了二十五分钟才完成了这一趟地道探险。筱崎阳子和奥村弘花了二十分钟走完全程的证言,看来也是真的。
金田一耕助看着那座仓库,不禁感到一阵寒冷。
权力这种东西果然可怕,人们在拥有权力之后,为了保护自己,竟然建筑出这种地道来……权力到底是什么呢?
古馆种人伯爵当年可说是拥有绝对显赫的权势,威名四震,但他依然整日提心吊胆,深居简出,把名琅庄布置得像迷宫一样,随时准备逃入地道。这种由权势而衍生出的恐惧,大概是一般老百姓所无法体会的。金田一耕助不得不开始重新思考人生的可怕。
第十章 独臂男人
一
子夜时分,四个人结束了地道探险,回到大厅。他们发现系女还没有就寝,正在等候他们归来。当她看到井川老刑警那副凄惨的样子时,不由惊讶地瞪大眼睛。
“你们在地道里发生了什么事?”
系女的惊讶表情似乎过于夸张,但是狡猾的井川老刑警并没有注意到。
“我只是掉到一个坑洞里面了。对了,阿系,我有件事情要拜托你。”
夜晚的富士山边,早已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秋意,天气十分凉爽。现在又是深夜十二点多,刚从漏水的地道安全归来的这四个人,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感到冰冷,现在他们最渴望的莫过于洗一个热水澡,并早早上床休息。
可是,俗话说“打铁趁热”,在井川老刑警的要求下,名琅庄里的每一个男子都被系女叫醒,来到大厅接受问讯。
第一个被叫来的是筱崎慎吾。他说自己在十一点二十分到十二点这段时间一直待在房间,可是没有人能够替他证实这一点。因为昨天发生了古馆辰人那桩凶杀案,所以他跟倭文子分房睡。
“因为我的妻子受到太大的刺激,所以她提出要暂时一个人睡在和式房间,我也同意了。而阿系跟你们有事情要办,我就请玉子去照顾她。倭文子平时虽然是个坚强的女人,不过有些地方还是很神经质。特别是今天晚上,她的情绪非常焦躁不安,因此请医生开了安眠药给她吃。她要求我在那里陪她,所以我就一直坐在她枕边守护着。她似乎一直很难入眠,过了很久才终于睡着。我当时看了一下手表……”
“当时是几点?”
“十一点二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