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吃了饭。”
“你在门上贴了张纸条?”
“是的。”
“三点左右,筱崎先生走到你房间门前,你没发现吗?”
“是吗?我完全不知道,可能是在打磕睡吧!”
井川老刑警的眼睛里又闪现出怀疑的光芒。
“可是天坊先生经过你屋前的院子时,你正在阳台刺绣。”
“我是看到过他,那是几点的事情呢?”
田原警官看着笔记回答: “天坊先生说他一点半的时候离开餐厅,两点半回到餐厅跟筱崎先生谈话。而在中间这一个小时中,他都在院子及房子里四处闲逛,他应该就在这段时间里见到你。”
“天坊先生对你们说过什么吗?”
“没有,他只说跟你谈了两三句问候、寒暄之类的话。”
倭文子的表情突然暗下来,脸上几乎不曾显露表情的她,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时候轻轻叹了一口气。
“金田一先生,我最近真的觉得没落贵族好悲哀,尤其在今天,这种感觉特别深刻。”
“为什么?”
“是因为天坊先生的关系。以前他不是这样的人,他过去是个很有气质、很坚强的人,可是他今天却来向我哭诉哀求,最后还威胁我。”
“这是怎么一回事?”金田一耕助诧异地问道。
“好像是跟古董有关。”
“这件事你丈夫提过。”
“我不清楚我丈夫说了什么,不过,他似乎对天坊先生不太高兴。以前他曾经通过天坊先生买了一些画,其中有些赝品,所以不再相信他的话。可是,这次的生意对天坊先生好像很重要,所以他才要我帮忙从中斡旋。一开始他只是对我哭诉,我敷衍了他几句之后,他的态度突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转变成什么样子?”
“他对我说我丈夫的生意有些是违法的,而且他还知道一些秘密,什么掌握我丈夫的生杀大权……之类的话。”
“他说的秘密是什么?”
“他没说,就算他说了我也不懂。于是我请他直接去跟我先生讲,可是他一直纠缠不休。”
“那么天坊先生在你那里逗留很久喽?”
“大概半个小时。”
“那夫人你怎么办?”
“只有逃啊!我告诉他,你跟我先生见面的时间快到了,他就走了。”
这么说,天坊邦武在倭文子那里逗留到将近两点半左右。这里有一个地方对不上,根据天坊邦武的说法,他们只是闲聊了两三句话而已,他想要缩短谈话的时间,大概是想隐瞒他说了那些威胁的话语。想到这里,金田一又问:“那么天坊先生离开之后,你做了些什么事?”
“他走了之后,我的心情变得很不好,什么事都不想做,于是我就回房间坐在摇椅上,想了很多事情,想着想着就打起盹来了。”
金田一耕助怜悯地看着这个冰冷的女人,她竟然讲了这么多话。这类女子会讲这么多话,通常都是心情极度不安的缘故。
“接下来呢?”
“然后我丈夫就派玉子来通知说金田一先生来了,要我到迎宾厅。在玉子来叫我以前,我一直待在房间里。接下来的事情,金田一先生也都知道了。”
“最后再问一个问题,你对于古馆先生这种死法,有何看法?”
倭文子的表情明显露出痛苦的神色,她以毫无气力的声音说:“那实在是太可怕了,我没什么可说的,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些了。”
田原警官接着从桌子底下拿出藏刀手杖说:“你见过这样东西吗?”
倭文子的眼睛突然睁得好大。
“这是我丈夫的……不,这跟我丈夫以前的那一支手杖很像,这是在哪里找到的?”
“在命案现场发现的,古馆先生是先被人用灌铅的握柄打到后脑之后昏迷,然后再被人用绳子勒死的。”
第九章 地道探险
一
【注】坪:日本计算面积的单位。
而那条神秘地道就在小客厅的壁炉里面,现在约略介绍一下“大理花之间”与“风信子之间”房内的基本摆设。
这两间房间不仅相连,而且左右对称,隔开这两间房间的墙壁有一米多厚。在壁炉上面装了一个离地面约一米左右的大理石壁炉架。真野信也这位独臂男子消失后,钥匙就是放在这个壁炉架上。
系女伸手按下壁炉架下面的隐藏按钮,壁炉登时沉下,同时壁炉内的红砖墙往左边墙壁移动。
“这条地道比明治时代刚建造完成时还要精巧。”
井川老刑警见到地道的精巧设计,不禁咂舌称奇。
“阿系,你知不知道一人伯爵私底下在弄这些地道?”
“他常常在房间里面搞东搞西的,对改建房子有很大的兴趣。”
一人伯爵整修地道的目的,是单纯对这种神秘的建筑构造具有好奇心?或是还有其他的目的呢?
大家站在地道入口前,不禁再度思索着古馆家这三代人的奇妙嗜好。就在这时,有个人站在“大理花之间”敞开的门外。
“这就是地道的入口吗?”发出声音的人是天坊邦武。
天坊邦武穿着粗直条纹睡衣,上面罩一件咖啡色的羊毛睡袍,手上拿着毛巾跟肥皂盒,看来他正想去浴室洗漱。
“天坊先生,你的房间也在二楼吗?”金田一耕助开口问道。
“我的房间就在隔壁,因为听到这里有声音,所以才跑来看看。原来地道入口就在那里。”
天坊邦武径自走进房内,用手推开站在壁炉架前面的井川老刑警跟小山刑警,探头张望着地道入口的隐藏机关,以及已经被打开的黑暗地道。随后他转头看着金田一耕助,眼里透露出一丝不安的阴影。
“金田一先生,我住在隔壁的‘风信子之间’,那里也有一个跟这里一模一样的壁炉架,难道那里也有这种地道吗?”
“哈哈……”
井川老刑警大声笑了起来。
“阿系,天坊先生在问你是不是也让他住了一间有地道的房间?”
“这怎么可能?天坊先生,如果到处都有地道的话,这栋房子不就变得跟蜂窝一样啦!”
“还是你担心有人会从地道里跑出来攻击你?”
年轻的小山刑警在一旁嘲弄道。
小山刑警和井川老刑警的挪揄很伤天坊邦武的心,他气得连肥胖的身体都不断地发抖,狠狠瞪了他们俩一眼,便往门边走去。
田原警官看着他的背影,同情地说:
“天坊先生,要不要我们陪你去检查一下房间?”
“天坊先生,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去检查一下壁炉架附近有没有开关之类的装置比较妥当。”
金田一耕助也好心地提供意见。
“嗯,我也正打算这样做。”
天坊邦武说完后便转身离开,众人又将视线移到地道上面。
“阿系,楼下是谁的房间?”金田一耕助问。
系女露出慌张的神色说:“这间房间的正下方是社长的房间,他现在应该在那里。”
井川老刑警跟田原警官对望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说:“那间房间里面难道也有跟这里一样的地道?”
“是的。社长的房间是以前历代主人的休息室,一旦下面遭遇危险时,他可以马上爬到这间房间来,然后从这间房间往外逃走。”
“正下方的房间也有一个相同的壁炉吗?”
金田一耕助踩着地板,仔细问道。
“是的。所以你们下去的时候要小心一点,在中途的墙壁上会有一个和这壁炉下面一样的入口装置,可是你们没有办法从地道那边打开。”
在进入地道之前,金田一耕助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对系女说:“阿系,明天早上九点十五分,富士车站有一班上行的列车吗?”
“是的。”
“我想搭明早那班火车回东京,请帮我安排一下好吗?”
井川老刑警一听,粗着嗓子责问:“金田一先生,发生这么重大的凶杀案,你还要回东京去!”
“实在是很抱歉,之前我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因此东京那边还有些事情没办好。”
田原警官在一旁以温和的口吻说:“金田一先生,你该不会是不想管这件案子了吧?”
“不会,我还希望今后各位能够让我继续帮忙呢!”
“那请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傍晚会回来,搞不好我回来时这案子已经破了。”
井川老刑警闪着他那双狡猾的眼睛说:“你可别想抢功劳!难道你是想去东京调查什么……假如你知道什么线索,也要向我们报告哩!”
“哈哈哈!井川刑警,这件案子很难搞的,并不是我一个人随便跑跑就可以查明真相。阿系,刚才我说的事情就拜托你了,也请你先跟筱崎先生讲一声。”
金田一耕助交代完后,大家便一起进入地道,这时候是十一点二十分。
小山刑警进入地道后东摸西碰,发出了一些响声。
“别闹了,下去吧!刚才阿系不是也说过了,这堵墙从地道这里是绝对打不开的。”井川老刑警斥责道。
小山刑警听了便不再敲打,他手上的手电筒朝着下方,开始往黑暗的底部深入前进。
不久,金田一耕助也来到主人房外的这堵墙,他利用手电筒的亮光检视了一下砖墙的结构。
系女刚刚说这堵墙的设计是只能从房间里面打开,而墙壁另一头的主人房内,也和刚才一样毫无半点动静。
“金田一先生,请小心点。从那里往下走二十几级梯子之后,就是地道起点。”
这声音听起来像是田原警官的声音,其中还掺杂着回音。
“我马上去。”
金田一耕助数着铁梯子的阶数往下走,共有二十三阶。
从“大理花之间”的人口来到筱崎慎吾的房间外面,则有十二阶,那么全部共是三十五阶。每一阶间隔约一尺,也就是说金田一耕助现在身处于地底下三十五尺之处。
金田一耕助下到最后一阶,眼前即刻出现了一条黑暗的地道。这条地道也是用砖块跟水泥建成的,高度刚好可以让一个身高普通的人站着行走,宽度则足以供两个人并排走。
“金田一先生,这地道是由古馆家第一代的种人伯爵建造,第二代的一人伯爵修整,而最近筱崎先生又做过整修。你看!这里整修的痕迹有新旧两层。”
听到井川老刑警的说明,金田一耕助小心地查看墙上的痕迹,上面果然有两处新旧不一的增补痕迹。
金田一耕助笑着说:“筱崎先生也真爱玩。不过,这也难怪,对于地道、机关这类东西,不管是谁都会有好奇心。如果获得一栋这样的建筑物,任谁都会想要把这些设计巧妙的机关保存下来。”
“筱崎先生会有这种孩子气的好奇心吗?”
“嗯,每个人多少都留有一点稚气,筱崎先生的这种性格表现得十分明显。”
金田一耕助将手上的手电筒对着前面的黑暗照去。
“要踏进这条地道,的确需要一点勇气。还好,最近有好几个人走过这里了,不过还是令人有点发毛。”
“金田一先生竟然这么胆小!那由我打头阵好了。”
小山刑警虽然嘴里这么说,可是他的脚步明显地有些颤抖、迟疑。
紧跟在小山刑警后面的是井川老刑警,金田一耕助跟田原警官并肩走在他们俩后面。
地道的空间不小,可是空气却很混浊,令人喘不过气来;再加上视线不良,更让人感到不舒服。虽然地道四处都有近年来整修过的痕迹,不过都只是应急性地整修,漏水现象相当严重,到处都有砖瓦快掉下来的痕迹,甚至有的地方只要稍微碰撞一下,砖瓦就会乒乒乓乓地掉下来。
“这条地道是一条路通到底吗?”
“没有人提到有岔路。”
“就算有岔路,可能也只有阿系知道。”
“金田一先生,你可听说过有岔路?”
“没有。建造这栋房子的种人伯爵在和室房里休息的机会比较多,才会想从和室房建机关和地道相连。可是建造这种地道很麻烦,所以我想应该没有岔路。”
小山刑警半是好玩似地敲着右侧的墙壁,这时候头上突然嘎啦嘎啦地掉下五六块砖瓦,大家不约而同地跳到旁边。结果因为这场震动,又掉了两三块砖瓦下来。
“不行啊!搞不好连墙壁也会……哇!”
井川老刑警的话还没说完,又从上面掉了两三块砖瓦下来,他赶紧用双手抱头跳开。
“可恶,又没做什么,砖瓦却一直往下掉。”
“嘘!井川刑警。”
金田一耕助慌忙警告井川老刑警道:“不可以太大声,好像是因为你刚才说话的声波震动,才使砖瓦掉下来的。”
大家听了不禁僵立在当场,在手电筒微弱的光亮中互相对望着。
“怎么会呢?那简直就寸步难行了嘛!哇哈哈!”
井川老刑警故意大笑一声,这时,一米前的砖瓦墙忽然嘎啦嘎啦地又掉了下来,大家不禁吓得屏息以待。众人都默默地注视着掉落下来的这堆砖瓦,过了数分钟后,突然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哇哈哈……”
暗处里突然响起一阵诡异的笑声,尾音还带着阴沉的颤音,从远而近传过来,所有的人都呆愣在现场,吓得猛吞口水。
隔一段时间,又再度传来这种笑声。
“哇哈哈……”
“原来是回声啊!”
井川老刑警的声音变得沙哑起来,额头上的冷汗也已经涔涔而下。
田原警官呵呵地笑着说:“连井川大叔都被吓到了。”
“哇哈哈……”
这时远方突然传来新的回声……不,这次应该不是回声,而是有人在地道的某处笑着。
“哇哈哈……哇哈哈……哇哈哈……”
那笑声间隔一定的时间又反复地响起,最后消失在混浊的空气中。
众人不禁心中一颤,有人在地道里面!
二
井川老刑警、田原警官、小山刑警、金田一耕助四人很有默契地一起拿着手上的手电筒往前面照去。只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片风化成白色,且只用水泥粗略整修过的旧砖瓦墙,地道就在这里变成V字形。
“有人在这个地道里面。”
“是谁在那边?”井川老刑警大声喝道。
不必说,这一叫自然又震掉了四五块砖瓦下来,不过,大家的注意力全在“另一个人”身上。
“是谁在那边?是谁在那边……”
过了不久,井川老刑警的声音在地道内的墙壁四处反弹,终至消失。
顷刻间,又响起另外一个人的声音:“是谁在那边?”
这个声音以不输井川老刑警的强大气势传过来。
从声音中可以确定,“他”是男人,至于真实身份就无从得知,更别说要去判断出对方的年龄、长相等等。
“是谁在那边?是谁在那边……”
“可恶!”
井川老刑警已经等不及听完回声,马上抬步追了过去。就在他跑了五六步之后,左右墙壁发出很大的声响,又掉下数块砖瓦。
个性温和的田原警官见了也不由地大声说道:“大叔!你想把我们活埋吗?”
“金田一先生,那个人是什么意思?”
“井川刑警,敌方主动向我们夸耀他的存在,我们只有静待他接下来的行动,才能判断出他到底想干什么。”
“那我们该怎么办?”
“除了慢慢走完这条地道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对方会不会在前面弄什么机关?”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正如刚才田原警官说的,我们都不想被活埋在这里,所以大家只能慢慢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