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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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怪的微笑-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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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士奇深吸了一口气,拾起根火把走到了冰棺前,透过有机玻璃盖,看到伊老爹安静的面容,心里默默祈祷:老爹,安息吧,我会完成你的意愿的。他静默了片刻,然后毅然的向黑漆漆的高脚楼走去。
  苗家的高脚楼底层是十余根圆木柱子,苗疆山深林密,自古多豺狼虎豹,如此建房可防野兽侵袭,通过一窄楼梯登上二楼,这里才是苗家生活起居的地方。
  易士奇小心翼翼的登上楼梯,来到了楼上,借着火把的亮光,他看到这是间很大的堂屋,中间铺了块大石板,上面凌空吊着一只烧水的铁壶。屋子正中的木柱子上悬挂着一盏油灯,老爹的房子连电都没有,难怪满屋子见不到一台电器。
  易士奇点燃了油灯,熄掉火把放在石板上,然后开始寻找老爹的卧榻。屋子里干净异常,抬头望,四壁不见一缕蛛丝灰尘,看来养蛊人家俱是洁净。西墙角的地上铺着一张大大的竹席,他走了过去,轻轻掀起来,那里果然搁着一本薄薄的线装书。
  这是一本陈旧的古书,纸张的颜色发黄暗淡,手写的字迹古朴阴柔,似出自女人之手。扉页上几个大字:《金蚕蛊术方》。
  易士奇翻开封面,见里面开篇是清秀隽丽的小字:
  苗之蛊毒,至为可畏,其放蛊也,不必专用食物,凡嘘之以气,视之以目,皆能传其毒于人,用食物者,蛊之下乘者也。金蚕蛊屈如指环,食故绯锦,如蚕之食叶,故称食锦虫。每至金日,则蛊神下粪如白鸟矢,刮取以毒人也。
  易士奇先将书揣入怀里,回去后再慢慢研究。然后四处走动,老爹说了无论任何东西物件随他选取,所以看看老爹是否有什么收藏。里里外外看了个遍,除了必须的生活用品外,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之物,唯有入门口上方悬着一面满是灰尘的铜镜,可能还算是件古董,屋子的其它地方整洁之极,唯有此铜镜垢如钱厚,甚是奇怪,于是他摘下那面碗口大小的铜镜揣入怀中,以后回到深圳再找专家鉴定,他想。
  吹熄了油灯,走下楼梯,回到了篝火旁,身子顿时暖和起来,山里的秋夜确实有些寒气袭人,抬头仰望夜空,三星西沉,怕是有三更了吧。
  他边翻动着篝火,添上几段粗树枝,这也不知是什么木头,燃烧时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脂香。
  回想起近来发生在自己身边的这些事情,究竟是人为的呢还是自然现象?山阴村的房屋为什么会排成玄武七煞阵,它到底想困住什么呢?老蛊婆如果真的是李西华的母亲,那么她怎么会毒杀自己的儿子呢?如此说来,山阴村的蛊毒不是老蛊婆所下的。还有一个佐证,伊老爹身中冰蛛寒毒,死时并未露出古怪的笑容,这说明其他的死者不是为冰蛛蛊所杀,一定还有一个至始至终未露面的凶手。而这个隐藏极深的幕后黑手也许目前还未曾露面,山阴村的玄武七煞阵要困住的也许就是它。
  找到当初设计这个玄武七煞阵的人,就会知道他想困住的是什么东西了,看着山阴村的房子不算太旧,找到此人应该不会太难。
  还有,李西华的摄制组都是专业的,怎么拍出来的是空的呢?是否被人掉了包?如果确是如此,则说明那天晚上确实是拍到了什么,而且留下了证明凶手的证据。
  总之,山阴村死亡事件决不会那么简单,那个幕后黑手不但心狠手辣,而且老谋深算,看来要格外注意防范了,弄不好自己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对了,死者的脑子哪儿去了?这又是一个谜。
  鸡叫了三遍,东方已显出晨曦,山下寨子里升起袅袅炊烟,新的一天开始了。
第十三章 苗疆相士
  清晨,村长派人送来了早饭,那是苗族传统的食品——黄粑。是用黄糖和糯米做成,然后用竹叶包裹,经一天一夜的微火蒸煮,清香自然、色泽金黄。易士奇吃了两个,果然甜香无比,透着一股田园自然气息,回想起昨夜所食的鳝鱼,不由得脸上一番苦笑。
  依照苗家习俗,伊老爹父子须于第三天方得下葬,如此说来,易士奇至少今夜还得守灵,也好,今儿白天先去镇上刷卡取钱,答应村民的赞助费总要说话算数。
  村里人用摩托车送易士奇到镇里,这是典型的南方山区小镇,房屋依山就势,白墙灰瓦,屋檐下挂满了红辣椒。街头巷尾的墙脚下蹲着些缠头的苗家老人们,一边抽着水烟一边聊着天,倒也悠闲。
  银行柜台前,易士奇用银行卡提了五万元现金,好在这些年在深圳经常帮人相宅看风水,多了一些灰色收入,日子还过得去。
  “我们苗家有很灵验的相士,易老师要不要去瞧瞧?”村里那人道。
  “是吗?很灵验,是相面、手相还是四柱六爻?”易士奇饶有兴趣,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苗疆的相士呢。
  他俩来到了临街的一所不起眼的老房子里。
   那相士原来是个瞎子,听到脚步声知道有生意上门了,他从来都不会先开口问来人话的,这样方显得莫测高深。
  “知道‘仆思鬼’么?”来人的第一句话。
  易士奇看到瞎子浑身一颤。“知道么?”易士奇又追问了一句。
  “先生所说的是蛊鬼,药鬼附身,人鬼难分,也叫草鬼,此鬼煞是凶狠。”瞎子神情紧张的说,他转动着眼白,紧接着问道,“先生可是外乡人?”
  “是的。”口音不同嘛,谁都能猜得到,易士奇心中道。
  “先生身上可是带有蛊虫?”那人道。
  “……?”易士奇吃了一惊。
  “此蛊甚烈,莫不是金蚕蛊?”那人默然道。
  “……。”易士奇说不出话来。
  “先生是外乡人,不知苗疆毒蛊的厉害,苗蛊是本族自古以来最神秘的黑巫术,向来只是在女人之间流传,解放以后,这种巫术越来越难以见到了。若男人习得此术或收养蛊虫,必遭蛊毒反噬,死于非命,尤甚着,金蚕蛊,死状惨不堪言。”那瞎子解释道。
  “请问大师,为何认为我身上带有金蚕蛊呢?我只是昨日才来到苗疆,也并未接触任何女人。”易士奇心中暗自佩服,那伊老爹父子不就正死于非命么,苗疆果然藏龙卧虎啊,倒是不可小觑了,忙改口称大师。
  “先生此言谬矣,我看你与金蚕之蛊早有接触,绝非两日,是也不是?若我看错,先生只管走人,分文不取。”相士冷笑道。
  易士奇心中一凛,此相士果然非同凡响,实乃高人啊。
  “大师所言极是,我于数日前确实曾与金蚕有过数面之缘,而且并非一只,不过它们已经和它们的主人一同死啦。敢问大师,我既未习过蛊术又未养过蛊虫,不过一大学老师而已,只是同金蚕及其主人相处数日,难道也会殃及?”易士奇心下颇有担心。
  大师微微冷笑道:“先生可否告诉在下实情,也好为你选择一条消灾避祸之道。”
  易士奇正准备和盘托出,脑筋一转,伸手摸出铜钱来,哈哈一笑,说道:“大师见笑了,本人对六爻略有研究,今天就此一并向大师请教。”话未落音,乾隆钱已出手,叮当清越之音骤响,卦象已成。
  艮卦,易经第五十二卦,五爻老阴动。
  易士奇心中一动,暗道,六五,艮其辅,言有序,悔亡。意思很明白,抑止于口不随便说,悔恨自然会消失。
  我相信谁呢?信大师的就要和盘托出,金蚕之事不能再隐瞒了,只怕有违老爹嘱托。信乾隆雕母钱,那钱毕竟在乾隆爷手心里攥了百多年,前两次卜卦不也都准了,易士奇终下决心,这回还是相信乾隆爷吧。
  “大师,此番来到苗疆,见识到大师这样出神入化的相术实乃荣幸,大师双眼虽有残疾,但是料事如神,以我所见,大师若不是当今隐居世上的梅花易术高人,就是人们所传说中的天眼通了。”易士奇诚恳地说道。
  大师脸微微一红:“先生过奖了。”
  “有一事想请教大师,何种蛊毒可使人死时的表情似笑非笑,双唇紧闭?”易士奇问。
  “这个嘛,容我想一想,听说中癫蛊之人死时面露笑容。”大师回答道。
  “可是据说中癫蛊而死的面目虽有笑容,但双唇张开露齿,不知是否这样。”
  “可能吧。”大师含糊道。
  “大师所说的蛊鬼,也就是仆思鬼,能多解释一些吗?”易士奇还是想多了解关于仆思鬼的情况,他对昨晚老族长的提问还是难以释怀,总是感觉怪怪的。
  “以前苗蛊极为隐秘,依血缘祖传,母亲传女儿,不传男人的,一般也绝不让外人知道。自古以来,蛊婆如被人们发现,会被处以火刑,那时候,苗疆每年都有几个女巫被活活烧死。苗疆养天下第一毒的金蚕蛊的女巫被称为仆思鬼,巫咒力高深,阴险残暴,寿命极长,喜欢夜间害人。”大师道。
  “原来如此,大师,现在苗疆还有女巫么?”易士奇好奇的问。
  “文革后期就已经没有了。先生,你还是不想告诉我实情么?我可以帮你,否则你于近日内将有大凶的事情降临。”大师诚恳地最后询问道。
  易士奇收好铜钱,卦象还是不说的好,他轻轻坦然一笑,站起来道:“人生由命,无须强求。大师乃世外高人,岂能堪不破,这里是一千块钱,多谢大师指点,在下告辞了。”
  大师叹了口气,任由他去了。
  易士奇坐上摩托车,一路径自返回苗寨去了。
  那相士里间房窗户前,有一个人负手站立着,阴沉着脸,默默地望着远去的易士奇背影……。
  他是老族长。
第十四章 仆思鬼
  易士奇回到苗寨,受到隆重的款待,晚宴极其丰盛,其中不泛山珍野味,自然也少不了那肥大的鳝鱼。席间易士奇捐献了五万元善款,赢得了一片掌声。
  晚餐过后,村长特意安排了两名面目姣好的苗女来请易士奇参加芦笙晚会,被他婉言谢绝了,他摸了摸怀中的瓷瓶和铜镜,执意要返回山上守灵。
  是夜,万里无云,风清气朗,一轮残月如钩。
  易士奇半躺在竹椅上,遥望着星空,想到了母亲,想到了学校、课堂,还有乌蒙山里那纯真的女孩,是啊,自己年龄也不小了,也该要娶亲成家了……。在深圳湾畔的教师宿舍楼里,窗外是渔火点点,小华笑魇如花,含情脉脉,身上散发着山里姑娘独有的自然芬芳的气息……。
  那是一种独特的气味,带有泥土及植物根须的气息……,同时胸口处乾隆爷的指骨滚烫滚烫的……。
  易士奇嗅着味道扭过头来,月光下,一个披长发、面色惨白的女人立在身后咫尺处……。
  易士奇惊跳了起来,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是谁?”
  那女人眼睛瞟向冰棺冷冷道:“是你把他们送回来的?”
  “是。”易士奇感觉到寒气扑面。
  “都郎,这次你终于赶回来了。”女人幽幽道,似有无限哀怨。
  易士奇好奇的问道:“这位大姐,你说的都郎是伊古都么?”
  “胡说!我说的是降都,伊古都的老爹。”女人怒道。
  “啊,老爹都已经九十岁了,而您……。”易士奇更加惊讶。
  “唉,瞧你千里送回都郎的份儿上,我就告诉你吧,我是都郎的妻子……。”女人仰望残月长叹一声。
  “可是怎么看,您也不像古稀之人呀。”易士奇疑惑道。
  “因为我服下闷蛊的那年只得二十五岁。”她望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易士奇,又接着说下去,“我本是蛊女,那年都郎带着他生病的几个月大的儿子伊古都逃难途径我家,我见他父子可怜便收留了他们。后来我同都郎相好了并结婚了,我们的日子过的很安稳和温暖。直到那一年,大军打过来了,就是现在的解放军,都郎不放心说要回老家看看,我要他们三个月一定要回来。我日盼夜盼了三个月,到期的那天晌午他们并没有回来,我以为都郎变了心,死在了异乡。”
  “即使变心也不一定会死呀?”易士奇道。
  “因为都郎临走时,我给他下了闷蛊。那是用同一窝三只以上的乳燕,把它们浸入水中溺死,如果其中有抱成一团而死的,就是雌雄一对的。把这对乳燕用慢火焙干,研成粉末,用它们那种至死都纠缠在一起的生死不分离的雌雄体粉末下蛊,就是闷蛊。我下的是三个月期限的闷蛊,如到时不服解药则必死无疑。
  傍晚我下山,看见了都郎倒在了山道边,身旁放着一根拐杖还有坐在一边发傻的伊古都……。原来我的都郎是在回来的路上摔断了腿,他拄着拐杖日夜兼程还是没有来得及赶到,是我害死了他。悲伤欲绝的我背回都郎的尸体,放在床上,然后自己服下了全部的闷蛊……。”女人平静的述说着。
  “可是伊老爹……。”易士奇辩解道。
  “是啊,他第二天缓过来了,可我却变成了蛊鬼。”她惨然道。
   “蛊鬼?你是仆思鬼!苗疆的女巫!”易士奇惊呼道。
  女人慢慢走向冰棺,掀开棺盖,颤抖着双手轻轻的摩挲着伊老爹的面庞,口中喃喃道:“都郎,五十多年了,只有在你死后,我才能与你肌肤相亲。这些年来,夜夜只能与你遥遥相望,你还在恨我吗?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易士奇轻轻走上前来:“前辈,难道后来你们没有在一起么?”
  “我制做的闷蛊在一对雏燕上出了差错,改变了药效,都郎活过来了,我却药鬼附身,人鬼不分,只能在残月之夜子时中出来,这数十年的痛苦又有谁知道?”那女人神色甚是凄绝。
  “前辈,老爹临死前将金蚕交给了我,并要我前来取得《金蚕蛊术方》,我还是还给前辈吧,这儿还有面古铜镜。”易士奇说道。
  “不必了,你就按照都郎的意思办吧,至于那面铜镜,那是汉代苗疆黑巫师传下来的神兽镜,你收下吧,其效用日后自知。年轻人,你叫什么?”她问道。
  “易士奇,我是一个大学老师。”
  “好,易士奇,告诉我,是什么人胆敢用火焰山冰蛛伤了我的都郎?”她冷冰冰的追问道,双目阴气逼人。
  “是乌蒙山的一个老蛊婆,她和冰蛛一同死在了老爹的金蚕蛊之下。”易士奇回答道。
  淡淡的月光下,那女人孤单的身影,这美艳凄绝的悲伤故事,令人扼腕叹惜。
  “前辈,您可知道,究竟有哪一种毒蛊可使人死亡时面带微笑?而且没有了脑子?”易士奇问道。
  “你说的是伊古都吧,以我看来,很像滇南哀牢山花腰傣秘传的哀牢五毒蛭所为,这是一种有别于我们苗疆的蛊毒,虽不及苗家金蚕蛊毒性强烈,但却是十分怪异,五毒蛭喜食人畜的脑浆,使人将死之时产生苦怒哀愁喜五种表情,那五种毒发作到最后是喜,面露笑容而死。”那女人解释给易士奇听。
  易士奇知道,哀牢山位于滇南,是云南高原和横断山脉两大地貌区的分界线。此山起于大理止于红河州,长近千公里,海拔一般都在二三千米以上,山深林密,栖息有绿孔雀、灰叶猴、长臂猿等珍稀动物,并聚居着哈尼族、彝族及傣族等多个少数民族。
  可是,山阴村的人家与云南哀牢山的花腰傣有什么关系呢?有什么原因促使花腰傣竟使用五毒蛭下蛊?看来,应当重新调查山阴村七户人家的历史渊源了。
  
  “易士奇,天亮以后,都郎父子就要下葬了,随后你按照都郎的意思点火烧房屋,然后趁着混乱悄悄离开苗区,不要与任何人打招呼,记住,无论如何要在天黑之前离开湘西大苗山。还有,我的名字叫春花,你叫春花婆婆就可以了,以后在外,千万莫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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