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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得到了太傅以及郑尚书的通融,晚膳的时候让我瞧见了四位皇姐。
“晔儿,你真的是姑娘呐!”丹阳依旧那样憨憨的可爱,见着我的时候喜乐于满面,拉着我的手上下来回的打量。
我勉力一笑,实在是对上其他三位皇姐的犀利眼神感到压力很大,“如同姐姐们一样,晔儿是如假包换的女儿家。”
“真是该打,你怎么能这样欺瞒我们,亏得我们小时候对你诸般呵护。”季玉大有不满,挤开丹阳就往我脸上掐了掐。
“还真别说,晔儿当了皇帝多年,骨子里透出来气质就是有别于一般女子。快教大姐瞧瞧。”怀壁挺着个微微隆起的肚子凑上前,抬起我的手,挽起一缕垂散在肩后的秀发,啧啧不止,“快与大姐说说,皇叔这些年与你都是怎么过的,如此一个大美人儿睡在身侧,他就没动心?”
我顿时噎了声,红了脸,这教我如何启齿。若是让他人知晓我与皇叔不仅仅是关系暖昧,岂止乱了纲常可以解释。倘若说我与九夜未有本质的血统关联,那么就不用审来审去了,直接就可以将我拖出去毙了。
“呀,你们瞧瞧,小丫头还知羞了。”怀壁乐不可支,撩指就勾起了我的下颌,“皇叔的魅力无人可以抵挡,想必晔儿你也不例外罢!快与姐姐们说说,你们可是……”
我忙别开怀壁的手,佯装正气,“姐姐且别拿晔儿说笑,皇叔的为人怎样众所周知,他若是早知道晔儿的身份,哪还容得下我在皇帝的宝座上撒野这么些年。”
“就是就是,大姐自从怀有身孕后就变的豪放了,你怎么能这样跟晔儿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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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把怀壁拉到一旁的位置上坐下,“晔儿,你跟三姐说说,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是何感受。”
看着她们一个个期待的神色,我如实说了当这个皇帝给我身心上带来的折磨。尤其是年幼时的孤单寂寞,如今再说,当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啊,这么惨呀!我看大事小情都由皇叔替你担着,应该很轻松才是,况且你还可以随着皇叔时常的进出宫门,这可是我们在嫁人之前不能为之的事情呀!”
“若是每日寅时起身,你们就不会羡慕皇帝的生活了。”
众姐姐们点头,一时间气氛消沉了下来。“如今事迹败露,真不知道那三个老头子会如何给你定罪。”
“晔儿是无辜的,不可定她的罪。”丹阳抱着我的手,一脸的担忧。
我倒是没所谓,瞥了眼怀壁,“汝阳王向来与皇叔不合,想来此次不会轻饶了我们。”
“自古以来,情、理、法总是很难平衡量度,我想老王爷他不至于为了一已私怨妄下论断,何况还有太傅与尚书。这件事到现在也没有传出宫去,由此可见,大家还是想着要保住皇室的尊严。”少琴分析的头头是道。
话虽如此,我却一点也乐观不起来。
她们临走的时候留下一盒吃食给我,道是丹阳特意为我准备的。
我看着盘中那花式繁多的糕点没有一点儿食欲,回到榻上躺下歇了会儿。
现在就连阿尤也不被允许在房中伺候,我除了吃以往便就是懒懒地躺在榻上困觉亦或坐在窗前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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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陶晚跟太后的决断,他们很快便达成了一致,虽然没能大张旗鼓的去搜寻那个奸夫,但对陶晚的裁判却不轻。撤了他的贵妃头衔,并且罚去浣衣房浣纱。太后,毋庸置疑,被削去太后的头衔,并且打入冷宫永不得踏出宫门一步。
而对于我与九夜,他们亦是出奇快的达成了初步的共识。
主要还是因为有群臣的力谏,这才使得九夜得以无恙。而我,却不那么幸运……
郑尚书处事向来谨慎,他以纲常伦理来论,我的罪责便是辱没祖宗,藐视国人。自古以来从未有过女子称帝的先河,唯一能够平息这件事的便就是我死。太傅虽有不忍,却没能反驳。凤翔未能撼动九夜,这便想着弄死一个是一个,于是也赞成了郑尚书的决策。
他们还算人道,最终还让九夜来送我上路,也不枉我们相处二十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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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带来了白绫、匕首、还有一壶酒。
我笑了,不因死亡而畏惧,只为能够在临死前再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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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我好看么。”我拎起裙摆,当着九夜的面旋了圈。这件桃色罗裙是我早前偷偷藏起来的,为的是有朝一日摆脱了皇帝的身份后穿。
他抿了抿唇,点头说好看。
“你不要这样子,我本来就是个罪人,死了便就死了,你不要太难过。”我展颜微笑,旋即将自己生平收罗的一些小玩意儿通通展示在他面前,就像献宝那样一一细数着它们的来历。
“这条及踝的碎裙,本来想着跟绮罗学习舞蹈的时候可以派上用场,还有这些佩饰、钗环。”
“这几根竹条是你吓唬我的时候遗留下来的,我当时傻傻的以为把这些全数收集起来,等到我长大以后就可捆成一捆来回敬你。”
“还有这尊玉佛,我那时不小心给摔了,又怕你回来后要修理我,就一直把它藏着。心想等我以后有钱了再买一个更大更贵的还给你。”
“这些你一定认得,是鹰隼的羽毛。你那时候总是拿那畜牲来吓唬我,我是趁你不在宫里的时候教宫人偷偷拔了它的毛,一天拔一根,结果没出半年,它就香消玉殒了。”
“……”
他只是默默的站在那里,静静的听着我一一诉说,那些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过往,那些充满欢愉的往事。
“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我眼巴巴的盯着他看,希望他可以再与我说说话。
他撇着嘴角苦涩一笑,“我要说的话全让你给说了。”
我默了默,“那你说我该选什么?”我指了指太监手上端着的盘子。
九夜又再阴郁了脸,强自轻松的说,“匕首会弄伤皮肤,不好。白绫会给脖子留下瘀痕,也不好。”
我看着剩下的那壶酒,了然。
“等等。”他摁住了我的手,拉起我就往屋外去。
身后紧跟着执事的太监,还有一大批禁卫军。对于将我处决一事是秘密进行的,这样一来外人只知道无花国这个年青无为的皇帝英年早逝,断然不会联想到皇家秘辛。
在华庭,明月星辰为证,九夜要与我拜天地。
“你是怕,我死后无所归一吗?”我笑了,他一定身不由已,否则他拼死了也要救我。
他拉着我一齐跪在地上,说了句颇为酸涩的话,“我愿与你相揩共赴万劫。”
“不可以。”我忙出声制止,“你的生命不可终止于此,无花国的万事基业还要靠你去维系,你一定会长命百岁并且儿孙满堂。”
“傻瓜……”
“只要你记得曾经有一个傻瓜爱过你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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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盅握在手中,我低头笑,不自禁呢喃了声:“以前总想着要摆脱,现在终于可以如愿了。”
凉凉的酒液自口中缓缓咽下,在我还想再饮的时候酒盅却被无情的挥飞。
“够了够了。”他将我紧紧的抱在自己的怀里,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在颤抖。
我微微仰起头,抬手抚上他的脸颊,双眼泛起雾气,但我仍旧保持着微笑,“九夜,你再亲亲我好不好,我想记住你的感觉。”
不知是他的唇冰凉了,还是我的知觉渐失了,我总觉得贴在唇上的柔软没的一点温度。
“晔儿……”抵唇相依的时候,我听到了他的反复低喃声。
我眨了眨眼,觉得看见他眼中的自己也泛着淡淡的水气。未及开口,已被腹中的绞痛感侵袭了全部的神精。我强自咬牙忍耐着,双手紧紧的环抱住他的腰,艰难的说着,“我死后,你得教人将我打扮的漂亮点……我不想做个丑鬼。”
指腹轻轻在唇边擦拭着,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已有一大口甜腥的液体夺口而出。
我想这便就是要死的感觉罢,不论九夜如何用力拥抱着我,都不能挽住我越来越飘忽的身子。
我甚至还没有听到他的回答,意识就已经缥缈了。其实,我最想听到的还是他说爱我,这辈子我还没过他说呢,可惜我已经听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中午再来一更~完结!!番外神马的看看晚上有米有时间整理一章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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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皇叔072【正文终】 。。。
再睁开眼的时候,面前一片的花白,缥缥缈缈的,感觉很美好。
等我适应了这个光亮后才发现,死后的世界原来跟我原来住的皇宫无异,就连周围忙忙碌碌的人儿也是那样的熟悉。
我张了口,嗓子眼发出嘶哑的呜咽声,说话不能。
难道死后不能说话?
有个伶俐的小宫女欣喜地朝我奔了来,口中直唤公主。
她悉心的喂我喝了水,“公主,您已经昏迷了半个多月,嗓子干涩再所难免,养息两日就无恙了。”
我扯了个笑,很想问她一个人在死后还可以继续尊享生前的荣誉么?
她掩唇咯咯的笑,很是了然地替我解释道:“公主您还在这世上呐,是大公主救了您,您还活着。”
见我狐疑,她又说:“这儿是东丹。”
我怔了,以她之言,我是被倾尘救了?
“奴婢唤阿枣,专门服伺公主的。”她笑的甜蜜,向我介绍着自己,“公主可觉得腹空,奴婢给您传膳可好。”
阿枣的确是一个贴心人儿,比之阿尤可谓天差地别。我轻抚了下腹,没甚知觉,但还是点了下头,表示我想进食。
我并没能食下多少东西,看着满满一桌的佳肴提不起食欲,只是咽了几口白粥了事。
阿枣说我的身子还很虚弱,需要卧榻休息。
我无力争执,虽然我很想到屋外去走走,虽然我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我又是如何来到了东丹。可我现在连走几步路都觉得浑身泛力,如上种种也只能等到身子好些才能慢慢去探悉。
而我卧榻的这两日既没有看到闻颜也没有见到倾尘。宫人们将我照顾的无微不至,二日后,我总算是能够开口说话,并且食下一大盅的滋补膳食。
“缘何不见大公主。”我展开双臂由着阿枣替我整理衣襟腰带,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来看看我。
阿枣应答我,“大公主这些日子无暇,但她已经知道公主醒来的消息,等她空下了就会来看望公主。”
“那,无花国近来可有什么重大的事件发生。”我试探性地问,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阿枣重重的点了下头,“君上出使期间,无花国那位年轻的皇帝骤然薨世,事先没有一点征兆,说没就没了。”说着说着竟然嘀咕了起来,“之前他还来过遥城呢,很多宫人说他长得比太子殿下还要俊美,真是可怜了呢。”
“除了这事,可还有其他事情。比方,皇帝离世后现在谁人是无花国的皇帝。”我提起了心,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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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能是九夜。
阿枣掩唇笑,开口说着人尽皆知的事情。“公主,四海之内谁人都知道无花国有一个摄政二十余载仍旧兢兢业业的王爷,如今少年皇帝薨世,理所当然由那位王爷继承皇位。”
我其实很好奇,她们为什么可以对我表现的这么热络,我明明是刚刚才来到这里的。而看她们的样子,我好像生来就在此一样。公主长公主短唤的很是顺口,甚至就连我的口味、喜好也了如指掌。
“公主,奴婢陪您到亭子里歇息会儿罢。”在花园里走上一会儿,阿枣就细心的搀扶着我往一处牡丹亭走去。
堪堪踏进亭子,我就被周围那些盛开的牡丹吸引,别开阿枣搀扶着的手,朝着花丛走去,“这个时节为何还有牡丹?”
阿枣说:“这些都是太子殿下的杰作呢,不知他使了什么法子,让牡丹花期足足延后了两个月。”
指端轻触着那一朵朵争相斗妍的花朵,不自觉笑弯了唇角,无花国气候不佳,牡丹花期极短,却不想这个时节还能瞧上,当真是稀罕。
“你若是喜欢,可以带一些去泸安。”
蓦然回首,却见舒歌站在亭子外,强烈的阳光照耀下,显得他那一身雪白色的长衫格外晃眼。
阿枣很识趣,在舒歌踏进亭子的时候就已默默的退开了,甚至连亭外随侍的宫人也一并遣退。
我沉吟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面对,我该唤他哥哥才是,可我却怎么也唤不出口。
太突然了。
还有他方才说的话,因为一时紧张,我却没去细究。
“你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舒歌在我面前撩袍坐下,看似轻松地说着,语气一如我初见时那样温柔。好像太过用力说话是一种罪过似的,柔的像个女子。
我怔忡地摇了摇头,缓缓坐下。
他又说:“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也是……”突然,我笑了声,道出事实,“因为之前见过倾尘。”舒歌与倾尘太像了,但他们长的都不像闻颜,想来应该是随了他们的娘亲。
他解释道:“我与倾尘乃是一胎双胞,长相相似再所难免。”
我禁不住唏嘘,“那谁长谁幼?”
舒歌抿唇笑,“倾尘晚我出生半刻,视为妹妹。”
“她一定没少欺负你。”我忍不住猜测着说,总觉得以倾尘的性子,舒歌必然是被欺压着长大。
“那么你呢?打小在他身边长大,他没怎么善待你罢!”他突然转移了话锋,一下就扯到了我跟九夜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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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他待我很好。”我矢口。回想起来,小的时候九夜当真没有怎么对我好过,往往都是疾言厉色、威逼吓唬,若非我内心强大,想来打小就要抑郁死了。
“他若是待你好,断然不会让你遭这份罪。”
“你说的是……”
舒歌欲言又止,但我可以感觉的出,他是在为我被逼死而九夜袖手之事不悦。
“其实,这件事还要怨我自己,九夜他当时一定也难为了。”我轻描淡写地说,希望这件事情过去就让它过去。
“你差点因他而死,还如此护着他。”
赫然间,低沉的嗓音从亭下传来。待我看去时才发现,是闻颜。他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似乎非常的生气。
再次相对,他竟成了我的父亲。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就别再提了。”我秉承着大小化小的美德,希望别再因为一时的气愤而惹出更多的风波来。
“那么,你肚子里的孩子也能因为一句过去了就算了吗?”就像是一个父亲在训斥自己不懂事的孩子一样,既语重心长又不失威严。
我却彻底为他这句话震惊了,喃喃低语了声:“我……孩子!”
面前的二人纷自愣了下神,看他们的反应,好像我早知道自己怀孕了一样。而我听说,一个女人在怀了身孕后身体上会出现一些微妙的变化,可我这二日除了疲乏没劲外,甚至也没有害喜的感觉。
“是不是,弄错了。”我强自打起一个笑脸,心底里却是希望这是真的。
他们又自互视了一眼,那眼神大概是想告诉我,皇家太医断错诊的概率微乎其微。
之后我才知道,在我被强行带回东丹之后,九夜便忙着登基大典。几乎是与尧晔的葬礼同时进行。
而他在登基为帝之后的第一件事便就亲自来到遥城提亲,因为我那时候昏迷未醒,父亲便将一肚子的气撒在了九夜身上,不仅让他难堪,还给他罪受。始终不让他见我一面,其意大有要断绝我们之间的关系。若非倾尘相阻,父皇更想趁我未醒之际坠了我腹中的骨肉,那样一来就可以彻底跟无花国没有联系了。
我轻抚着小腹,听说我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阿枣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件披风。“公主,夜风凉,您还是回房歇息罢。”
我拢了拢搭在肩上的披风,摇了摇头,“让我再待会儿。阿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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