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杞以为是李泌看出了他在外院这些清流们当中不太受欢迎,因此特意把他单独请去书房并亲自作陪,看来这李泌还是挺会做的人,难怪能在摄政王那边吃得开,这么一想,卢杞心里便高兴起来,对李繁道:“如此就请大公子引老夫去见长源先生!”
在李繁的引路下,卢杞来到了书房,只见李泌正坐在茶几旁冲泡着茶水,他看见卢杞进来当即起身拱手道:“卢相来了,快快请坐!今日繁杂之事太多了,李泌招呼不周,还请卢相海涵呐!”
卢杞在李泌面前哪敢充大佬?这位可是能够直达天听的少数几人之一,他急忙拱手还礼道:“长源先生说哪里话来,先生今日可是寿星公,却亲自来招呼我这个不懂风雅之人,卢杞受宠若惊!”
“客气话就不要说了,来,卢相请坐!”李泌招呼着,又对长子李繁吩咐道:“你去外面守着,别让下人们靠近吵闹!”
“是!”李繁答应一声退出了书房。
李泌这话却是让卢杞一愣,他听出了李泌让李繁这个长子亲自守在外面肯定是有要事跟他说。他想起李泌的身份,李泌在朝廷当中是没有官职的,他只是摄政府的府臣,但这人在朝中的影响力绝对不可忽视,朝中上下许多大小官员都向走通他的门路,得到他的庇护。
卢杞脑子转得飞快,如果李泌是真有事跟他说,那么必然是摄政王的意思,他马上对李泌拱手道:“长源先生有事不妨直说,卢杞洗耳恭听!”
李泌沉吟片刻,对卢杞道:“卢相果然是心思聪颖之人,既然如此,李泌就不藏着掖着了。最近大王茶饭不思,心思破重,王府内的众大臣官吏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是没有什么办法啊!”
卢杞一愣,好奇道:“哦?这可不得了,大王虽然见状,也不能整日里茶饭不思,时间久了也会把身体拖垮啊,不知大王到底有何心思?”
李泌道:“王府同僚们经过仔细观察,终于发现了大王这是得了心病,这心病就得用心药医啊!众大臣官员经过商议讨论,认为有不少能够医治大王这心病,但是卢相爷无疑是最合适的!”
“卢某?”卢杞又是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心中一阵阵狂跳,额头上也隐隐渗出了汗珠子。
李泌笑道:“没错,就是卢相!”
卢杞被李泌盯着,浑身上下更是不自在,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问道:“不知如何医治大王的心病,还请长源先生指点一二!”
李泌道:“去年夏,宰相关播曾提出官场上下奢靡腐化之风盛行、官府机构臃肿、人浮于事、行政开支太大、由于官僚风气不良,也直接影响到了民间,大王为此忧心忡忡啊,当时关播提出了不少治理的举措,但因当时恰好发生了谋逆案,所以这事就被搁置下来了,但大王最近看到了不少关于这方面的奏章,心中忧虑更甚从前啊!君王有烦心事,作为臣子的我们理当为君王分忧,否则岂不是枉为人臣,卢相说是不是?”
卢杞不得不附和:“是是是,长源先生所言极是!”
王府的同僚们认为,想要解决大王的忧虑,就必须要重启此事,必须要有人在朝会上主动提出来,然后引发朝臣们的讨论,看看朝臣们是何种反应,如若反对声强烈,这说明朝廷上下的腐化势力已经很严重了,到了不得不下猛药治理的地步,行事之前要做好万全的准备,甚至动用军队也在所不惜;若反对声小,这说明朝中上下绝大多数官员大臣们本质上还是好的,还是心怀天下和江山社稷的,这次的事情阻力也不会太大,而我们一致认为卢相爷是在朝会上重启此事的最好人选!”
虽然早有预感,但这话真正从李泌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卢杞还是感觉一阵心惊肉跳,这是又要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卢杞忍不住抱怨倒苦水:“长源先生啊,卢某如今在朝中的处境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卢某已经成了过街老鼠一般,像卢某做宰相做得如此失败的,自开国以来还从未有过啊!”
李泌心中暗笑,说道:“卢相,你想想当初你是靠什么起家的?你当初只是一个不受待见的鸿胪寺少卿,官小位卑,是大王发现了你的特殊才干,是大王对你提拔恩宠有加,你才能坐到宰相的位置上啊,人不能不忘本,你难道不能为大王分忧?不要以为自己总是被利用就觉得委屈、下贱。你要明白不管是你还是我,又或者是朝中上下其他人,如果在大王的眼里没有了被利用的价值,咱们还能在现在的位置上坐得稳当吗?能够被人利用是好事,至少证明我们还有些用处,如果我们不被人利用了,那我们就完了!你是靠给大王做恶吏起家的,现在你在朝野上下所有人眼里还是恶吏,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你并没有宰相之才,而没有宰相之才却能坐在宰相的位置上,这是大王对你的恩典,其实这些年来官场上风气的变化,难道你这个宰相就没有一点点责任?如果你能监督百官、集体提醒忠告,哪会有这么多事?”
“卢相啊,如果你想要荣宠依旧,继续充当你恶吏的身份才是正道!你说你成了过街老鼠,这只是你在朝廷上下的处境,民间百姓对你却是敬爱有加啊,百姓们认为你能够顶住压力坚持到底对那些参与谋逆案的皇亲国戚们进行判决,这是大无畏的精神、是不畏权贵的表现啊!”
卢杞忍不住问道:“是么?卢杞在民间有如此高的声望?”
“当然!卢相爷,不要让大王失望和百姓们失望啊,你在朝臣们眼里恶吏,在百姓们眼里却是酷吏、是不畏权贵秉公执法的酷吏,你是让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一律条真正实现的人啊!好好想想吧,卢大人,大王有一句话经常挂在嘴边,任何官员,政治立场一定要坚定,你是要做酷吏起家的,酷吏这个角色就一定要坚持到底,一旦你放弃你一直以来的政治立场,那你不但得不到朝中上下官员大臣们的原谅,他们可不会相信你,而且你还失去了上位者的宠信,后果你只去想······”
卢杞连酒席都没怎么好好吃,脑子一团浆糊的回到了家中,此后一连好几天把自己关在家里,除了亲近之人,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公元782年三月十五,太极殿朝会。
“新一轮的各卫戍区统兵大将、副将和监军、地方军指挥使、禁军各卫大将军经过这近一年的时间已经初步完成了调任,该退休致仕的也已经退居二线、还有一些卫戍区的大将以及禁军的大将军之位的人选,孤还在斟酌之中,但各军各卫各卫戍区的防务和军务不能废弛,传旨下去,防务和军务由留守的最高军阶将领主持,带主将到任之后再交接!”
“遵旨!”
赵子良看了看文武大臣们,问道:“诸卿可还有事要奏,若无,则退朝!”
太监正要喊退朝,卢杞立即站出来举着芴板道:“大王,臣卢杞有事要奏!”
“准奏!”
卢杞说道:“大王,去年夏,宰相关播就向大王提出了现在官场风气奢靡腐化严重、官府机构人浮于事、闲人太多,建议整顿官场风气、精简机构、清理闲杂无用人等、节省财政开支,但因当时谋逆案爆发,大王不得不搁置了该提案,!最近臣听说怀州太守马跃每日必到城中花费最高的酒楼吃酒、夜间要到花楼玩乐,叫上十几个歌姬相陪;定州别驾吴古生每顿饭吃掉上百贯钱;扬州处置使养了三十几房小妾、播川县令吃饭时一盘菜全部用鸡舌烹饪而成,这得杀多少只鸡啊?这些不正之风、不良风气,微臣这里数不胜数,臣认为如今是重新重视关播大人当初的提案的时候了!”
大臣官员们都吃惊的看着卢杞,心里都骂开了,这该死的卢杞,你他妈咋么乱咬人呢?你到底要闹哪般?朝廷上下这才安稳了多久,你这丑鬼又要出来搞事,你不想过安稳日子么?你他吗就是一个疯子,是一条疯狗,有事没事乱咬人!
赵子良道:“既然卢卿提出了这个提案,那诸卿们就好好议一议!”
第1293章 朝会中的较量()
朝堂上出现了一副诡异的场面,大臣们低着头,互相偷偷查看对方的脸色和反应,现场却没有一人说话,寂静得甚至可以听到呼吸的声音。【。aiyoushenm】
本身有问题的官员这个时候当然不想支持关播的提案,关播的提案就是要对付他们的势力,他们当然不傻而那些美誉问题的官员这个时候也不想表态支持,表态支持无疑会得罪人。
大殿上有些冷场,赵子良开口道:“怎么?这个时候都知道装聋作哑了?是不是你们不表态,孤就得再次把这个事情搁置下来?”
卢杞左右看看,发现大臣们都低着头看着脚尖,一副仿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他眼珠子转了转,再次说道:“大王,这些问题是切实存在的,就算朝廷视而不见它也不会消失,它就像一个人身体内的病痛,如果不理它,它有可能会越来越严重,也有可能会自动痊愈,但是朝廷guān g体系与人体不同,它没有自愈的能力,如果我们不管,情况会越来越糟糕,这是无法回避的问题,不管不闻的后果就是自取灭亡!臣冒死进谏,立即颁布相关政令,整治和纠正guān g不正之风、大力打击这股歪风邪气对各级官府衙门进行精简机构、裁撤多余人员提倡廉政、缩减财政经费、节省不必要的开支臣这里有一份详细的条陈,请大王过目!”
一个太监走过来拿了奏章放在赵子良面前,赵子良拿起奏章打开看了起来。
站在下面的卢杞这时也没闲着,他开始向在场的大臣们发难,第一个倒霉的吏部侍郎赵憬。
“赵大人,你是吏部侍郎,现在guān g不正之风、歪风邪气大行其道,你这个吏部长官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你是不是应该站出来说说自己的看法和意见呢?”
这明显是得罪人的事情,赵憬当然不想惹麻烦上身,但被卢杞当面问责,赵憬忍不住大骂,不过他却又不得不作答,因为卢杞是宰相,是有权向他问责的。
赵憬只要硬着头皮站出来拱手道:“下官确实有失察、用人不当之责,卢大人的提议正是下官一直以来想向朝廷上书和大王所说的话,但朝中上下不正之风盛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这些人势力庞大,下官一人势单力薄,实在无力抗衡,如今有卢相扛起反对不正之风、歪风邪气的大旗,下官坚决支持卢相的提议!”
接下来又有几个朝中大臣被卢杞点名,这几人对卢杞狠得要死,却不能当面与他翻脸,还不能反对他的提议,否则就会被怀疑是那些不良官吏的保护伞。
赵子良用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把卢杞的奏章看了一遍,他对卢杞的本事知道得一清二楚,卢杞根本就没有这个本事把奏章写得这么好,肯定是有师爷代笔,奏章的建议虽然写得颇有文采,但仍然显得比较粗糙,一个小小的师爷根本不可能把这种国家大政方针写到点子上,否则师爷也就不是师爷,而是宰相了。
看完奏章,赵子良咳嗽两声,卢杞也不闹了,立即停了下来。
赵子良看向文武百官,问道:“关播,当初是你最先提出要整顿guān g不正之分、精简各级官府衙门机构、裁撤多余人员、缩减财政经费、提倡廉政的,你是什么态度?”
关播站出来拱手躬身行礼道:“大王,这事最先是微臣提出来的,微臣当然是第一个支持和赞成的,臣以为这事根本不需要拿到朝堂上议论,大王可直接颁布诏令执行即可!”
赵子良道:“就算孤要颁布诏令执行,也得有具体合适的方略、在执行之前要做好准备才行!摄政王府主簿李泌何在?”
李泌不是朝廷正式官员,在朝廷官僚体系之中没有品级和编制,一般是不能出现在朝堂之上的,这次赵子良专门把李泌带过来显然是有用意。
李泌站出来拱手道:“臣在!”
赵子良道:“你在摄政王府协助孤处理军政事务已经十多年了,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才干突出、政绩显著,为人老臣持重,又侍奉四朝皇帝,在朝野上下颇有声望!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你从摄政王府调出来做一任宰相吧,孤任命你为尚书左仆射、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臣李泌多谢大王隆恩!”
朝堂上所有大臣武将们都看向李泌,都显露出羡慕嫉妒恨的表情,原本在朝廷中根本就没有他的编制,现在他从摄政王府一出来就直接做宰相,这他吗摄政王府的起点也太高了,就算是领导的mi shu要做官也要先下放到地方去锻炼几年吧,他倒好,连被下放去地方官府锻炼都免了,直接做二品大员。
这时御史中丞田敬嗣站出来拱手大声道:“臣认为此举不妥,朝廷从未有过这种先例,试问在场大臣同僚们哪一个不是经历了多年在地方的为官历练调入朝廷之中又接着历练,经历的guān g沉浮不知凡几的人?仕途升迁如千军万马之中走独木桥一般,凭什么这个李先生在摄政王府做了十几年小吏就能一跃成为宰相?臣不服,请大王收回成命,按照规矩任免官吏,不要任性妄为才好!”
众臣都被田敬嗣的表现惊呆了,都一个个心说这家伙今日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会说出这么一番刺耳的话来,当面否决摄政王的旨意,而且还是人事任免,这可是要命大事啊!
果然,赵子良的脸色不对了,不等赵子良发飙,右谏议大夫卢迈站出来指着田敬嗣大声呵斥:“田敬嗣你大胆,身为臣子怎么能如此与大王说话?对大臣官员武将的任命一向由摄政王乾纲独断,你作为御史中丞可以质疑,但绝无权当面否决,你这是以下犯上之罪!再有,你当任御史中丞也已多年,朝廷和地方各级官府衙门歪风邪气盛行,你显然有失察、渎职之罪!”
对田敬嗣一番呵斥之后,卢迈转而对赵子良拱手道:“大王,田敬嗣这么多年来在御史台毫无作为、对guān g和民间的不正之风视而不见,今日又当面质疑大王的摄政之权,请大王治他失察、渎职和以下犯上之罪!”
唐朝设左、右谏议大夫,各有四人,正四品下,分属门下省和中书省。卢迈是右谏议大夫,谏议大夫在不少朝代都几乎是无用的官职,但是在唐朝,谏议大夫却可以驳回明显不合理的诏书,魏征就曾任谏议大夫。既然谏议大夫都对赵子良的任免诏书没有异议,其他官员大臣又怎么能有异议?
赵子良猛的一拍御案,大怒道:“来人,革除田敬嗣的官职,脱去他的官帽和官府,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殿外两个披甲禁军卫士大步走进来拖着脸色惨白的田敬嗣就往外面走,田敬嗣已经瘫软如泥,吓得说不出话来,在场官员武将大臣们都吓了一跳,要知道赵子良可从未在朝堂上发过这么大的火,就算要对大臣们治罪,也没有在朝堂上出现过,而这一次可是头一遭,可见田敬嗣触动了他的底线。
众臣们纷纷跪倒在地高呼:“大王息怒!”
赵子良板着脸,脸上似乎就要结起寒霜一般,大臣们战战兢兢,不敢大声喘气。他的目光放在了卢迈的身上,想了想,伸手向站在不远处的玄十八招了招手,玄十八走过来抱拳道:“大王!”
赵子良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一句,玄十八听后抱拳答应,然后退回了原位。
赵子良看着跪在大殿上的满朝文武,又拿起卢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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