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厉经历过了这么多的村庄,在他看来这家老汉现在的日子应该是很不错了。可老汉却说前两年更好,这更让秦厉纳闷不已。不禁问道,“大伯这话从何说起?为啥前两年更好呢,而以后可能就更不行了呐。”
秦厉这样一问,老汉顿时一愣,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不禁上下又是详细打量了秦厉一通,而后狐疑的问道,“你们真是走亲戚的?”
“这还有假?我们是扬州来的呐,就是来这蛟河县走亲戚的,亲戚家在县城,我们带的干粮吃完了,这才打扰大伯了!”秦厉用一口流利的扬州话说道。
慕容冰从小生长在狄道,是陕西口音,好在她并不说话,只是装出一副懵懂的模样看着老汉。
老汉走到屋门口,朝外看看,见房屋周围没有人,这才把屋门紧紧关闭,重新坐到秦厉他们身边,不禁又是一声长叹,说道,“这位后生你是外来的,自然对我们这蛟河县不熟悉呐。唉!变天了,蛟河县变天了呐!你说我们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说起来我们蛟河县五年前我们百姓的生活还是一贫如洗,家徒四壁,每年到了这时候甭说是家中有余粮?能吃上一口野菜粥就不错了。大部分人家都是要吃观音土活命呐!可就在五年前,我们县换了县令,那县令叫胡世宁。胡世宁胡老爷真是个好官,是个清官哩。他在任五年,这五年中都是勤勤恳恳,对我们百姓的生活非常关心。
胡老爷经常下来和我们百姓一起种田纺纱,和我们研究多产粮食的办法。最主要的是在胡老爷这五年里,他收缴的赋税非常少,三十税一呀。这在哪一朝哪一代都是没有听说过呐。
老汉还听说这胡老爷顶住了河间府的很大压力。哼哼,别看胡老爷只是个县令,但比那河间知府好像还强硬。河间知府为缴税的事情和我们的胡老爷闹得很是不睦,但我们胡老爷就是不怕他,更不听他的。每年就是收缴三十税一的田赋,其他的一概不收。”
说到了县令胡世宁,老汉显然非常兴奋,不禁说起来滔滔不绝。
秦厉虽然只是个武散官,从来没有署理过地方政事,但百姓的赋税他还是稍稍有所耳闻的。田赋、徭役等名目繁多,数不胜数。而这些赋税收缴之后大部分并不是上缴了朝廷国库,而是留在了地方,供养着地方各级官员吃喝用度。
因为此时大明的管理很松懈,以内阁首辅杨廷和为首的一帮内阁官员虽然积极努力的工作,但毕竟精力有限,对下面的各家州县管理的并不是那么到位。
这就造成了下面州县可以自行划定赋税的额度,这下好了,各地都有所不同。百姓们遇到一个清官还好说,真要是遇到一个贪官,那多好的日子也是要被他规定出来的繁重赋税给收垮了。
“据小生所知,现在朝廷的赋税也远比三十税一要高得多,这胡县令收缴这么一些,那剩下的部分它如何补齐呀?”秦厉不解的问道。
当然了,秦厉问话必须要装出十分模糊的模样,因为若是表现的对赋税很精通,那无疑是会引起老汉怀疑的。其实对于眼前老汉这样的百姓,他们所知道的县衙的内部情况也应该是非常少的。
“呵呵!这你就不懂了,朝廷确实收缴的很多,但我们胡老爷是个大能人哩。在我们蛟河县东北有好大一片河滩地,几千亩不止呐。那片河滩地长年荒废,荒草遍地。其实我们百姓不是不想开荒种地,但那地方确实不是个长粮食的地方。可胡老爷却组织所有县衙的差役,和雇佣我们百姓把那片荒地开垦而出。
呵呵!胡老爷真是个能人哩,胡老爷在那一大片沙滩地上并不种庄稼,他种的是一种叫八角的调料。没想到,真是想不到,那地方竟然是生长调料的地方。
你想啊,调料生长出来,再卖出去,那是多大的收入呀。呵呵!蛟河县有了这庞大的收入,有了胡老爷这样的能人,我们老百姓哪里还用上缴什么赋税呀?
所谓的三十税一只不过是一个说法而已,实际上县里每年都是要给我们百姓一家一户送上几十斤粮食呐,胡老爷管那粮食叫……叫……”
老汉兴致勃勃的说到这里,皱着眉头想起来。这时候那婆婆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玉米粥进来。她刚好听到这里,忍不住接口道,“哼,你这老头子,真是越老越糊涂了,胡老爷的事情你都敢忘,那可是对不住胡老爷呐。
胡老爷给我们的米面和肉叫分红粮。”
那婆子说起胡世宁这县令来也是不禁兴致勃勃。
乖乖隆地咚!分红粮,这名字起的真是很时代意义呐。胡世宁,这家伙一定是个能人哩。
秦厉挖空心思的想,虽然在后世读了二十几年的书,但在记忆深处却怎么也搜寻不到胡世宁的影子。也难怪了,史书上记载的和真实的历史必然是有区别的。很多人在历史上真实存在,并且也创下了很大的名声。但由于史官的个人偏好,或是当时社会的具体情况,让那些人不能详细的载入史册。
“这胡老爷这么好,大伯的生活应该是越来越好才对,为啥近两年大伯的生活不如以前了?”秦厉索性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追问起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三章 连根烂了()
听老汉对胡世宁大加夸赞,秦厉不禁对胡世宁产生了很大兴趣。俗话说的好,一个好汉三个帮,自己来河间当知府了,下面州县的官员必须要好好治理,换句话说,自己这个河间知府当的成功不成功,在很大程度上和下面州县的官员有关呐。
像胡世宁这样的县令正是自己需要的,如果下面州县多几个像胡世宁这样的县令,那自己这个知府当起来还不是顺手顺心的很呐。
老汉自然对胡世宁县令是非常崇拜,便张口回答道,“唉!怎么会和以前相比呐,这世间的事情说起来真是让人气愤。这世间的人说起来也是让人气愤呐。”
乖乖龙地咚!老汉这样说话搞的跟他不是普通人,是老神仙一样,让秦厉听了不禁心中发笑。
但不管怎么说,不得不承认老汉的话很有哲理性。
老汉接着便说出了原由。原来胡世宁在蛟河县搞的红红火火,百姓们的日子过的那叫一个舒服,蛟河县成了河间府首屈一指的富裕县。
俗话说的好,枪打出头鸟。人的嫉妒心理永远是存在的。蛟河县这样富得流油了,让河间知府左旁门很是嫉妒。其实依照左旁门的性子早就想拿下胡世宁,换上他自己的人了。怎奈县令的撤换那是必须要上报吏部,由吏部批准的。
左旁门在河间弄成了这个样子,要不是和昌国公张延龄有点儿关系,早就他奶奶的被拿下了。左旁门给张延龄送上的礼物不可谓不多,但胡世宁的事情朝廷是非常清楚的。从吏部尚书刘机到内阁次辅夏言,内阁首辅杨廷和都是对胡世宁很是看中。想换掉胡世宁那是没有半点儿希望的。张延龄说了也是不管用。
就这样胡世宁这个愣头青一样的县令能当的持久。
竟然是无法撤换下胡世宁,那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给胡世宁添堵起腻,反正是不能让胡世宁的日子好过了,更不能让蛟河县这样继续富下去。
怎么办?河间知府左旁门有办法,知府下面的知县和知州更是有办法。无论是河间府和下面的州县不是有很多的地主豪强吗?地主豪强家里都是豢养着各种各样的家奴。这些家奴就是那些豪强的狗,叫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
就这样,在各县的知县、知州的唆使之下,各地的豪强们都把眼睛盯在了蛟河县那片沙滩地上。胡世宁呐,你不是有本事吗?在你蛟河县不是有这样的宝地吗?那我们就让你这宝地长不出八角来。
这便是典型的我好不了,也绝对不能让你好的了。我贪婪无比,鱼肉百姓,你胡世宁成了异类,那就必须要把你清除出去,要么要你成为和我们一样的人。
几千亩的沙滩地呀,都是种满了八角树,只是在几夜之间,便是全被从各地来的家奴砍光了,抢光了。
胡世宁作为蛟河县的知县,县衙中也是有些能上战场,敢于杀人的差役的,怎奈人太少了。凭着县衙的几十号人怎么能保护住几千亩的田地,怎么能打得过蜂拥而来的家奴们呢。
也就是在两年前,蛟河县的八角地没有了,蛟河县的额外收入也没有了。没有了收入,朝廷还要征收赋税,胡世宁也是没有丝毫办法,只好加重了蛟河县的赋税。
看到自己辛苦经营起来的蛟河县马上又要成为过去的样子了,看到蛟河县的百姓马上又要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了。胡世宁的心几乎是在滴血,他实在是不理解大明的官员为什么都成了这样。你不和他们同流合污,等待你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胡世宁是既气愤,又着急,很快便是病倒了。胡世宁的这一病险些丢了性命。大病一场,一下就是一年。要不是有李时珍给胡世宁诊治,开了药方,恐怕胡世宁只是这一次就交代了。
老汉说到这里,秦厉发现那老汉一双老眼里分明是含有了莹莹的泪光。他伤心至极,他为胡世宁感到不平。
此时秦厉胸中早已波涛汹涌。他娘的!这就是河间府吗?我秦厉也是走过几个地方了,见过的贪官也不算少,但像是河间府这样大家一起贪污,一起鱼肉百姓,若是出现异类马上除掉的地方却是从来没见过。
秦厉在扬州的时候,扬州知府蒋瑶是个清官不说,下面几个州县的官员即使有不法之徒,也是偷偷摸摸的,绝对不敢公开玩儿这个呀。
河间府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是谁给了那些官员那么大的胆子?难怪乎河间府紧邻着保定府和山东省,地理位置说来很重要,而且这里的土地还算肥沃,百姓的生活却是最苦的。
这地方都是平原,这些年来好像没发生过旱灾和水灾。如果有几个像是胡世宁这样的一心为百姓的官员,说不定河间府早就富起来,百姓的生活早就像是生活在天堂一样哩。
烂了,河间府这是连根烂了。
秦厉如是想到。
胸膛中的那股怒气马上要喷薄欲出了。但秦厉最终还是忍住了。因为老汉并没给秦厉留下任何思考回味的时间,他的话匣子已经打开,是必须要把他所知道的一切全部倒给秦厉的。
老汉接着说道,“胡老爷的病终于是好了,胡老爷真是好样的,他现在一方面在那片沙滩地上继续种植八角,种出多少就让让差役们严防死守。另外一方面,胡老爷又是在不断的扩张衙役人数。
凡是身体强壮,有些武艺,并且又不怕死的人都可以去胡老爷的县衙当差役。前提是没有饷银,只能是让吃饱饭。
你知道,现在的县衙哪里还会有余钱呐,能让招收的差役们吃上饱饭,已经着实不易了。
招收来的差役在经过短暂的训练后便是去看守八角地了。唉!有的人干脆就死在了那块八角地上。因为各地豪强派来的人在不停的骚扰着他们。
前些阵子传出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河间知府左旁门死了,左旁门,你听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一只好鸟呐。他早就该死了,他的死真是大快人心呐。坏消息是听说接下来的新来的知府比左旁门还不是个东西,更是一个贪婪无比,视百姓如猪狗的人呐!”(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四章 夫唱妇随()
河间府果然是一个连根烂的地方,真正的是人心险恶。秦厉还没来到河间府,在河间府的各个角落却是有了传言,说秦厉是个贪得无厌的人,吸收民脂民膏比饿狼还要恶毒,还要凶狠的人。
乖乖隆地咚!这都他娘的是啥事呀?小爷是个什么人他们怎么会知道的?看来这河间府别有用心的人很多呐。秦厉这样想着,两只虎目不禁暗暗眯起来,发射出两股寒光。
那老汉好像并没有意识到秦厉的变化,他还是自顾的说道,“你想啊,左旁门个狗玩意儿把河间府祸害成了这样子,我们蛟河县才有了今日的结局。
不过,怎么说胡老爷还是不怕那左旁门。可新来的这位知府却不但不拿百姓的性命当回事,更重要的是他手下还有一帮鹰犬,那帮鹰犬更是厉害呐。有那帮鹰犬,想来胡老爷定然是斗不过他们了,唉!胡老爷斗不过他们,很有可能当不成我们蛟河县的知县了,那以后我们蛟河县还不是要和河间府的其他地方一样,彻底完蛋了。”
乖乖隆地咚!不但是侮辱了我自己,还他娘的侮辱了我的兄弟,这背后捣鬼,胡言乱语的人真可谓是用心歹毒,哼!等我秦厉查出此人,或是一个团体,定然要他们好看。
秦厉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脸上却是突然浮现出一股笑容,道“那样的话,大伯你们县可就要倒霉了。不过呐,大伯呀,这新来的知府您还没看到,可不能乱说呐。据小生所知,这新来的知府并不像是大伯所说的那样,新来的知府叫秦厉,是大明的一个少有的少年才俊呐,而且他是个很有担当的人,一切为了百姓他是不惜他自己生命的人呐。
秦厉应该是个清官,大大的清官呐!”
秦厉在说这话的时候,心下在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做一个好官,一个一切为百姓的官,让自己在河间府一定传出好名声。
慕容冰一直紧挨着秦厉坐着,她听秦厉说出这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娇美的看一眼秦厉,眼神中分明含有着无限的妩媚。这就是我的相公,有时候真是有点儿大言不惭,爱好吹嘘呐,不过也只有这样子才是真性情的男人,才真正打动了我冰美人的心呐。
老汉这时候才好像意识到话说的有点儿多了,他又是警惕的看了一眼秦厉。实在看不出秦厉和慕容冰有什么奇特之处。也难怪了,秦厉和慕容冰此时都是风尘仆仆,身上布满了灰尘,而且还都是粗布衣裳。秦厉身上存在的那股气势此时因为又累又饿也是消失殆尽。老汉自然以为他们两个就是普通的小百姓了。
老婆婆早已给秦厉和慕容冰每一个人盛了一碗热腾腾的玉米粥,小菜碟里面的咸菜又增添了一些,然后便是笑呵呵的看着他们。
老汉急忙说道,“你瞧瞧,我这光顾着拉呱了,浑然忘了让你们吃饭,来,快吃吧,趁热吃!呵呵!家里再也没有多余的东西了!”
秦厉和慕容冰此时早已饿的前胸贴着后背了,刚才虽然听老汉说起了自己,秦厉有些生气,但他此时早已想的明白,凡事儿要用事实说话。所以便是和慕容冰双双拿起碗筷,狼吞虎咽起来。
慕容冰虽然是个女人家,在狄道的时候也是吃喝不愁,不敢说每天锦衣玉食,但吃的的确不错。按理说这样的饭食他是难以下咽的。可见亲亲相公秦厉吃的分外香甜,她便是感觉非常幸福,所以吃的也丝毫没有女人家的吃相,看的那老汉和婆子忍不住面面相觑,暗叹,唉!真是可怜的一对小夫妻呐,看来他们是真饿了。
……
临从老汉家里出来的时候,秦厉微微一笑,道,“老伯尽管放心,你们蛟河县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呐,绝不会倒退的。胡世宁这个县令嘛,三年之内也不会动!”
说的十分肯定,听的老汉又是一愣,半信半疑。直到林嫣儿从头顶上摘下一个黄金的钗子递给老汉,老汉这才懵懵懂懂的对秦厉他们连声道谢。
也难怪了,那可是黄金钗呀,那是非常珍贵的东西呐,有多少平常百姓能见过这东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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