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朱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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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朱棣-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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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衍却不答话,扶着朱棣重新落了座儿,这才将肥胖的身子挤进椅子里,蹙眉沉吟了许久:“殿下莫要忘了那只烧鹅。”

    “烧鹅?”

    “不错,烧鹅”,道衍一边想着,方缓缓地说道:“烧鹅断不是万岁所赐。可是去赐宴的一行人里头,会拿一只烧鹅冒充御膳的,除了华中,没有其他人了。”

    “华中。。。。。。他已经下了毒了,又为何要多此一举将御膳调包?难道一只鹅,真可以害了魏国公的性命?”朱棣不禁疑惑道。

    “可以的,华中深通医理,自然知道其中的关碍”,道衍仍旧不紧不慢地沉吟道:“只是,瞧着魏国公的症候,却不是因为这只鹅而丧命,而是中毒身亡,这一条纪纲早已打听清楚了的。只是,这华中毒杀魏国公之后,又为何要将一只鹅放到御膳里面?”

    “难道。。。。。。难道是为何嫁祸当今万岁?”朱棣忽然惊道。

    自此,道衍眸子闪烁,冷冷道:“是嫁祸,亦或者是暗示!”

    “暗示?”

    “不错”,道衍悠然起身,来回踱了起来,猛地停住了步子,断然道:“正是暗示。殿下莫要忘了,数月之前,华中可是被锦衣卫严刑拷打了一月有余的人。锦衣卫的手段,贫僧虽然远在北平,也还听说了一些,最是狠辣的。他一个文弱医生,只怕是挨不住,什么都会招供出来的。哼哼,他落入锦衣卫的手里,也就等于落入了皇上的手里。可奇就奇在,锦衣卫审讯华中一月有余,竟然只得了个渎职之罪,这太不合情理了。”

    “大师的意思是。。。。。。”

    “哼,贫僧料定,毒杀魏国公,华中是受了当今万岁的,或是受了锦衣卫的支使,或是暗示,这才从火坑里安然脱了身。否则以魏国公的地位,皇上要派人诊断,再不济也该派出太医院院令才是,怎么会派一个正八品的御医呢?偏偏那么巧,这个御医又是在曹国公案中被锦衣卫收押的华中。这。。。。。。只怕太巧了些吧?”

    这推理合情合理,却又匪夷所思,朱棣呆了许久,仍旧不能相信:“可他既然是得了万岁的意思,他又何必逃走呢?又何必放一只烧鹅在御膳里头?”

    道衍听朱棣相问,淡淡一笑,断然道:“华中要逃走,只是为了要去个秦王复命。皇后薨逝时,华中的一家老小可是被秦王带走了的啊。贫僧料想,除掉曹国公李文忠这么一个最大的太子派,是秦王的支使。哼哼,自皇后薨逝之后的那次宴席,秦王怕是觉出了什么味儿,觉得自己皇储无望,所以加快了步子,铤而走险,先除掉保太子的最大功臣李文忠。至于毒杀魏国公,是否秦王意思,只怕还不好说啊。”

第四十章 【骨肉相残() 
朱棣若有所悟:“大师是说。。。。。。华中是被要挟毒杀曹国公李文忠,不想被锦衣卫逼供,抓了把柄,又被要挟去毒杀了魏国公?这。。。。。。太骇人了。可他为何要留那只烧鹅呢?”

    “这一条,贫僧原也不甚了了”,道衍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张箴纸递了过去:“可自打贫僧得了这个,方如梦初醒啊。”

    朱棣诧异地接过箴纸,展开一看,却是纪纲从应天发来的,里头详细地说了魏国公徐达的大丧之礼。原来四面八方的文武官员,能来的都齐聚到了应天府,专一为徐达送葬。就连村野百姓,也都自发地走上街头,痛哭哀嚎,如丧考妣。朱棣不禁有些愕然,以魏国公徐达的威望,这并不出奇啊。

    道衍似乎看了出来,一笑道:“殿下还不明白么?魏国公徐达威名太甚,这是万岁要杀他的理由,也是华中留下一只烧鹅的原因啊。殿下试想想,无论何人只要毒杀了魏国公,只怕走到天涯海角,也是没有藏身之地的吧?而且后世史笔也是不会放过他的,他必将沦为千古罪人,与宋之秦桧何异?哼哼,华中自然不会那么傻,去背负这个担不起的千古骂名。甚至可以说,华中乃是个极其机智之人。所以,毒杀魏国公之后,他要在御膳里留下一只与背疽相克的烧鹅,用来告诉世人,真正要害死魏国公的,是当今万岁,并不是他华中啊。”

    自此,一个案子终于真相大白。可朱棣却不敢相信,仍旧问道:“就因为魏国公威名太甚,万岁就要杀他?魏国公近年来闭门不出,韬光之术已至极致,怎么还惹来父皇的猜疑呢?”

    “哎,冥冥中的事,真是令人蹉叹啊”,道衍似乎不着边际的感慨了一声,继续道:“原先魏国公如此,还能保得他一世平安。怪只怪殿下您近年来名声权势升得太快,已经招了万岁的忌啊。万岁铁了心要扶持太子,怎么容得下殿下您这样的藩王呢?万岁是何等样人?自然知道殿下您最大的靠山,不是别人,正是这位终日读书钓鱼却名声在外的岳丈徐达了。所以,除掉他,是去掉了万岁心头最深、也是最大的一块心病,也是在护全太子。哼哼,魏国公一辈子谨小慎微,保全了自己。临了,为了殿下您,使出了余力,帮助殿下在北平打下根基。可偏偏殿下得势,这就招了万岁的忌,哎,魏国公终还是没有落得一个善终啊。造化锁定,半点不由人啊。”

    朱棣此时早已惊得瘫软在了椅背上,久久说不出话来。他再怎样也没想到,害死魏国公的人,说到底,竟还是他自己。这太难令他接受了。

    道衍精神抖擞,自顾自地说着:“如今几个藩王里头,最得势的是谁?还不是秦王和殿下您吗?锦衣卫拿了华中,自然知晓了秦王的图谋。秦王杀李文忠,针对的是太子。既然秦王敢如此,万岁定然会想,那远在北平的殿下您,只怕也会有这个胆量和实力的。就算殿下如今没有,日后万岁龙御归天了呢,谁又敢保殿下就不会这么做呢?”

    道衍说得不禁有些得意,嘴角吊着笑,冷冷道:“哼哼,可万岁毕竟不是庸主啊,不会就明面上的理儿去抓了华中、拿了秦王,兴师问罪。而是利用华中害死魏国公,一是要除掉一个后患,二来也是故意挑拨殿下和秦王这两个最大的藩王内斗。而太子呢,坐山观虎斗,则可以从中得利啊。这份心思,这份手段,寻常帝王是想不出来的。”

    原本冷峻刚毅的燕王朱棣,听至此,也是浑身是汗,脸色惨白。父子君臣、兄弟手足之间竟已到了这一地步,实在让人心寒,也实在让人心惊啊。

    许久朱棣方回过神来,讷讷问道:“那。。。。。。。秦王呢?毒杀了两位功勋卓著的老臣,就这么逍遥法外不成?”

    “什么法不法的?”道衍忽然冷笑了起来:“请恕贫僧直言,大明律虽已修订多年,却只是对天下臣子百姓的大明律罢了。天下都是当今万岁打下来的,所以在当今万岁看来,大明律也只是他圣御天下的一个工具罢了,与赏罚并不二致。至于皇子藩王,那可都是他的嫡亲骨血,不到万不得已,万岁是不会朝自己的儿子下手的。万岁毕竟是慈父,慈父多败儿嘛,天家也是不能例外的。只是依贫僧瞧着,秦王已入魔道,万岁再不加惩治,秦王就离自取灭亡不远矣——”

    朱棣听得很仔细,眼中眸子眨也不眨,心绪渐渐冷静了下来:“那本王呢?也要装聋作哑么?”

    道衍呆呆地想了想,颔首道:“这些事背后都有万岁的影子,殿下万不可擅自攻讦秦王,免得牵扯出皇家秘事。哼哼,万岁如今想着的是替太子铺路,秦王和殿下您都是个中的阻碍。殿下因前些年功夫下得足,俨然是太子的左膀右臂,万岁除掉魏国公,也只是防祸于未然罢了,说到底,万岁还没有疑心到殿下您的身上。倒是秦王,倒行逆施、为所欲为、不知韬晦,哼哼,如今万岁盯着的,是秦王。殿下若是妄动,只怕容易引火上身。”

    “所以魏国公被人害死,本王也要忍么?”朱棣双手握拳,眼光闪烁着泪光,却隐隐藏着极深的杀气。

    道衍情知燕王与魏国公徐达感情极深,徐达早早就在替燕王谋划北平,如今朱棣能握着北平十数万朝廷军马,连朝廷都束手无策,北平人口丰腴,街市俨然恢复昔日繁华,可以说一多半儿是徐达的功劳。

    道衍冷着脸,许久方从齿间蹦出一句话来:“殿下要做大事,如今就必须得忍,哼哼,只怕除了要忍,还要防呢!”

    “防?防什么?”

    “当然是防秦王”,道衍将手中茶杯一推,冷冷笑了起来:“毒杀魏国公,万岁是使的挑拨离间、坐山观虎之计。殿下忍了下来,才能保存实力,不留把柄给万岁。只是,如今已经倒行逆施的秦王不会闲着。他除掉李文忠,是要去掉太子的左膀。接下来,就是太子的右臂了。”

    “右臂?太子的右臂?”朱棣有些茫然。

    道衍点了点头:“在世人眼中,太子的右臂就是殿下您啊。原先徐贲被杀时,贫僧就以为秦王要朝殿下下手了。如今看来,秦王定是畏于魏国公坐镇北平,一时找不到机会罢了。如今魏国公薨了,正是他落井下石的时候。所以,殿下还得防着秦王才是。”

第四十一章 【郭恒案发】() 
洪武皇帝朱元璋自幼受尽苦难,如今掌了天下,就最恨贪官污吏,但凡牵扯到了哪怕一点点贪污的嫌疑,总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因而往往酿成泼天大祸。看看空印案牵连之广就明白了,若不是燕王朱棣设巧计劝动了皇上,还不知要死多少人。可就算如此,也总有一些胆大妄为的人敢在刀头上添血,这在历朝历代都是不能尽绝的事,洪武朝自然也不能例外。

    此时正是洪武十八年的三月,魏国公大丧之礼刚刚过去,无论朝局还是天下人心似乎又复归于平静。日过戌时,西暖阁侍候的太监已然举着撑杆挂起了灯笼,屋内点着红烛,悄无声息。太子朱标稳稳地坐在当中,正凝目翻看奏章,下首陪侍着两名青年文官,品级不一,却也都端直地坐着屏息整理文案,动静极小。

    其中那身形精壮、浓眉短鬓、隐隐有悍然之气的官员,乃是山西泽州人氏,名叫张昺,年纪轻轻却精通各部要领,此时更兼着工部右侍郎和刑部侍郎两个要职,是洪武年间年轻一辈官员中的翘楚。因其通达六部、人品方正,被洪武皇帝派往东宫,专一协助太子处理朝务,很是得用的一个人。

    另一人则是个瘦高个儿,卧蚕眉长长地盖在一对晶莹闪亮的明眸上,鼻梁骨十分的挺拔,只是双唇很薄,紧紧地闭着,显得严谨而倔强。再看他神情,却有些拘谨,举止却十分端方。此人乃是今年会试的头名,殿试的探花,名叫黄子澄,分宜人氏。

    因黄子澄自幼醉心初唐名臣虞世南,立誓要学做一名忠直之臣,因而读书十分用功,终成学识渊博之名士,尤其一手书法,端方中暗藏刚柔,被誉为君子之气,极得初唐名臣虞世南的精要。待殿试之后,就被太子朱标请入东宫作为伴读,辅以文书之职。此时的黄子澄因刚刚入宫不久,因而不免有些拘谨。

    “太子殿下,膳食已经重新备齐了,是否要这就送过来?”正当三人专心朝务之时,忽然一名容貌俊秀的年轻太监趋步进了西暖阁,轻声问道。

    这人是宫里与司礼监庆童、尚宝监陈景、掌印监梁民齐名的四小太监之一,掌管御膳的尚膳监总管,名叫而聂。依据宫里的规矩,太子早该用膳,只是自李文忠死后,洪武皇帝越发的倦政,朝里的事大部分都丢给了太子朱标打理,直把朱标忙得脚不沾地儿。今天已经为太子预备了三次晚膳了,送膳的宫人都被骂了出去,再没人敢来。眼见时辰越来越晚,不送总是不行的,若是洪武皇帝问起,那尚膳监可有的苦头吃了。因而这才劳动了尚膳监总管而聂亲自送来。

    “我不是说过了么?要你们时自然会叫你们。不见我与大臣正在商议政事儿么?”朱标显然是被三番两次打搅得有些窝火,将手中的奏章重重地甩在案头,抬眼盯着而聂怒道:“你一个宫人太监,擅闯枢要重地,这是哪里的规矩?这是谁教你的礼仪?”

    朱标为人仁厚,熟读经史,想是看多了阉人乱政的事,最是厌恶、提防宫人太监,因而并不给他们好脸色。这一条宫里人都知道,这才没人敢再送膳食进来,不想还真将这位皇储给惹怒了。

    而聂为人素来诚恳,在宫里名声也极好,此时见太子见怪,忙跪了下去:“太子殿下恕罪,只是殿下劳累了一天了,不进膳如何得了?若是殿下身子有什么差子,下官等也逃脱不了干系的。怪只怪下官情急之下没了规矩,忘了禀报就进来了,殿下要打要罚,下官都认了。只是这晚膳,还请殿下将就着用一点才是。”

    张昺和黄子澄自早上入宫,中午也是陪着朱标用的膳,碍于规矩都不敢多吃,此时其实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只是不能说罢了。此时见朱标又要拒了晚膳,心里暗暗叫苦,抬眼看新科的探花郎黄子澄,也是圆睁着一对虎眼,有些呆滞,又似乎在想什么心事,料想他也不敢插嘴,张昺心头暗笑,因笑着说:“殿下,您从午时一直忙到现在,这都四个时辰了。多少也得走动走动,活一活筋骨才是,一张一弛才是文武之道啊。趁便儿用了晚膳岂不一举两得?再这么饿下去,只怕要坏了身子。到时候,明日的政务、后日的政务,将来的政务,又该如何呢?”

    朱标原只因被而聂打扰有些恼怒,此时听张昺劝说得好笑,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无奈地摇了摇头:“哎,这西暖阁是父皇理政之地,寻常人都不敢靠近,不想还是三番两次地打扰。看来啊,想安安心心做点事儿,也是不容易的。”

    “殿下,无论读书还是做事,都讲究一股静气。若是殿下心中有静气,就算于闹市读书又何妨。若是殿下不能归心神于腹中,就算在僻幽之地,也会觉得烦躁的”,黄子澄是儒学,学究模样儿,忽然插嘴谏言道。

    朱标连日相处下来,早知道黄子澄耿介的性子,故而也不以为杵,淡淡一笑道:“探花郎说得是,我受教了”,说着似乎心绪好了很多,却不想就着这个话头与黄子澄说下去,起身踱了两步,朝跪着的而聂道:“而聂,念你是初次,平日做事也勤勉,便饶了你这回。以后可得小心规矩些,再触了霉头,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去吧,将晚膳送过来。”

    说着又朝黄子澄、张昺道:“待会儿你们两就陪着我用膳了,完了我还得看一两个时辰的奏章才能放你们出去”,说完朱标便又埋头看起奏章来了。

    黄子澄、张昺正要落座儿,接着整理文案,不想朱标手里拿着一本折子忽然“嗯?”了一声,皱眉起身沉吟起来。

    黄子澄和张昺对望了一眼,都定住了身子,问道:“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朱标一脸狐疑地拿着奏章踱至二人跟前,有些茫然地递了过去,却不说话。张昺小心地接过奏章,与黄子澄凑在一处,展开看去,竟是御史余敏和丁廷举告发北平布政使李彧,伙同提刑按察使赵全德、户部侍郎郭桓等相互勾结、吞盗官粮的奏章。

    世人都知道李彧是经魏国公徐达举荐做的北平布政使,与徐达的交情至深,如今也是燕王北平用兵的保证。魏国公薨逝仅月余,就有人朝李彧下手了,这也太阴毒狠辣了一些。

第四十二章 【犹豫不决】() 
见了这份参劾北平布政使李彧的奏章,黄子澄初入官场倒还罢了,张昺却是个游走六部多年的人了,深知里面的干系重大,不禁也是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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