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朱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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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朱棣-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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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眼小,且双眸凹陷,神情十分猥琐而怪异。只有那对始终紧闭、似笑非笑的薄唇可以隐隐看出此人的些许桀骜和非凡。再看他浓长的眉毛下那对小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盯着道衍,发出慑人的寒光来。

    道衍身材本就高大,抬眼看了那道士,心中忽然一动,闪着三角眼凝目打量了半响,试探道:“出家人都是佛祖子弟,何来异僧之说?我要进青林洞难道有何不可?”说着眉毛一挑:“人人都进得了山洞,贫僧怎么就进不得了呢?”

    那道士却不答话,起身凝视着道衍的眉眼良久,忽然冷笑道:“哼哼,你这和尚目三角有棱,且形如病虎,性必嗜杀。哼哼。。。。。。你必是刘秉忠之流,绝非善类”。(刘秉忠,法号子聪,元世祖忽必烈手下第一谋臣,辅佐元军攻伐中原,杀戮无数,统一中原后制定了元朝一应典章制度,为奠定元朝基业立下不世之功,被封为常山王,谥号文正)

    道衍听罢也不恼怒,竟自哈哈大笑起来,神色间十分得意,忽然敛了笑、闪着眼盯视这道士沉声道:“嘿嘿嘿。。。。。。如若贫僧所料不错,你必是柳庄居士袁珙罢?!哈哈哈,久违了,也久仰了,柳庄居士?!”

    那人听道衍说出自己的名字,也是吃了一惊,愣了愣:“你。。。。。。你。。。。。。你到底是哪儿来的妖僧?你怎会知道我的姓名?”

    道衍哈哈一笑,颇为得意:“给和尚我相过面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个个都号称世外高人。可是能三句话将贫僧说得如此透彻的,普天之下除了你柳庄居士袁珙,还有谁能有如此本事呢?”

    袁珙闪着眼看了看道衍,撇了撇嘴:“哼,凡心不死的假和尚。只不过。。。。。。嘿嘿,你认错人了,我不会相面,也不是你要找的那个袁珙”,言罢起身便走。

    道衍好不容易找到他,岂会轻易放走?忙顾不得山路陡峭,三步做两步攀了上去,挡在袁珙面前,阻其去路,闪着眼笑道:“你不会相面?柳庄居士不会相面?哈哈哈,你要欺和尚无知么?”

    说话间道衍已是变了颜色,狞笑道:“你若不会相面,那又是谁相南台大夫普化帖木儿曰:‘神气严肃,举动风生,大贵验也。但印堂司空有赤气,到官一百十四日夺印。然守正秉忠,名垂后世’?此后,普化帖木儿果然被张士诚逼取印绶,抗节而死。嘿嘿嘿,你若不会相面,又是谁见江西宪副程徐曰:‘君帝座上黄紫再见,千日内有二美除。但冷笑无情,非忠节相也’?此后程徐果然在一年后拜兵部侍郎,擢尚书,又二年降于明,为吏部侍郎。嘿嘿嘿,你若不会相面,又是谁相陶凯曰:‘君五岳朝揖而气色未开,五星分明而光泽未见,宜藏器待时。不十年以文进,为异代臣,官二品,其在荆、扬间!’?陶凯后为礼部尚书、湖广行省参政。嘿嘿,如此这般见微知著,相无不中,难道这还叫不会相面?那要如何才算是懂得相面了?”

    袁珙见道衍居然连自己的老底都抖落了出来,而且分毫不差,也是吃了一惊,原本要走的步子忽然又停了下来,诧异地问道:“你。。。。。。你到底是谁?这许多陈年旧事你怎会知晓得如此清楚?”

    道衍一笑,双手合十:“嘿嘿嘿,贫僧并不是异僧,也不是神仙。贫僧乃是径山寺的家庙和尚,法号道衍的便是”。

    “什么?!噗嗤”,袁珙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原来是你这秃驴?!早就听闻你是个怪和尚。今日相了你的面才知道传言不假,你果然是个异僧。”

    “哈哈哈”,道衍并不示弱,笑着揶揄道:“柳庄居士现在名动天下,怎么就忘了本了呢?你之所以能学到这一身本领,还不是因为昔日游洛伽山时,机缘巧合之下遇见了别古崖传授你相人之术?嘿嘿嘿,别古崖何许人也?异僧也!怎么?你现在倒嫌弃起我等这些不容于世的异僧了?”

    袁珙早闻道衍洞悉天机,且博学善辩,情知自己耍弄口舌不过,只得苦笑道:“好了好了好了,既然被你寻到我也便认栽了。你说罢,你这和尚如此纠缠于我到底意欲何为?”

    道衍看他着了急,却笑了起来:“意欲何为?自然是请你相面了。否则你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了和尚我千里迢迢地来找你?”

    “相面?我方才不是替你相过了么?”袁珙不禁一呆。

    “去去去去去,谁要你替和尚我相面了?”道衍拉扯着袁珙的衣袖便往外走。

    “不是替你相面?那是给谁相面?”袁珙还待挣扎,却怎扭得过道衍身高体胖?

    二人一路拉拉扯扯,来到京师燕王府时已然到了五月二十四日,眼见便要到朱棣离京的最后期限。

    燕王府的门吏郑和正捧着一本《汉书》兀自苦读,抬眼见来人是道衍,顿时雀跃,腾地跳了起来:“哈哈哈,大师您总算是回来了。燕王殿下每日都要催我去太庙寻你一次,看你回来没有。可日日都说你远游未归,真真急煞个人。你此番到底去了何处?竟然走了这么许久的。”

    道衍见这小童竟然嗔怒,不禁失笑,打趣道:“嘿嘿嘿,你这小鬼头管得倒挺宽的,竟然管起和尚的事情来了?!若是给你个一官半职,那还不得管到天上去了?哈哈哈”,说着便与袁珙对望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

    见郑和红了脸,尴尬地愣在当地,道衍不禁笑着催促:“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去禀报燕王?!就说贫僧给他引来一位贵客。哈哈哈”。

    眼见郑和飞一般地去远了,袁珙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怅然想了半响,忽然凝眉,肃然悄声道:“此子天庭极阔,眉宇间气势磅礴,恐非寻常之人呀。”

    这话跟道衍心中所想如出一辙,道衍也不禁暗暗吃惊。

    只片刻,府内忽然迤逦走出一群王府侍卫来,侍卫们人人手里拿着弓箭,醉眼惺忪,脚步踉跄,显是赌箭博酒去了的。道衍不禁一愣,皱了皱眉,难道燕王日日便是在与这些侍卫喝酒逗乐、堕落如此了么?

    道衍眼中放出铁灰似的冷光扫向郑和。郑和聪明伶俐,情知这怪和尚是生气了,吐了吐舌头也不敢说话。却在这时,袁珙忽然上前一步,在一名侍卫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不住叩首泣道:“殿下,殿下身系于天,何轻身若此呀?”

第四十三章 【相面安心】() 
道衍一愣,仔细看去,不禁也是大吃一惊,那袁珙拜倒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穿着侍卫服饰的燕王朱棣。朱棣也被他唬得一呆,眯着眼故意装疯卖傻:“哪儿来的疯子?什么殿下不殿下的?我从军五载,还是第一次有人称我为殿下,嘻嘻嘻”。

    其余九名侍卫也故意起哄,指着袁珙哄笑起来,左一句“疯子”,右一句“痴迷了的呆子”,极尽嘲讽之能事。

    袁珙却仍旧不为所动,言语间反倒更加情真意切,拜伏在地不住叩首:“殿下身系于天,岂可轻身至此?殿下身系于天,岂可轻身至此啊?望殿下好自珍重,不负天命之所托啊。。。。。。”

    朱棣见他如此真挚,皱了皱眉,摒退众人,将他扶了起来,这才诧异地上下打量。

    道衍连忙上前一步道:“殿下,这是当今天下相术第一人,号称‘柳庄居士’的袁珙袁廷玉是也。嘿嘿嘿,贫僧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请了来的”。

    “哦”,朱棣大喜道:“原来是我大明的李淳风到了,哈哈哈。久仰久仰”,说着十分亲昵地挽起袁珙的手臂往内院走去。

    入了正堂,转入后花园,来到僻静的六角亭,待马和上了茶退了出去,三人这才坐定。朱棣上下打量着袁珙,眼见着容貌甚丑、举止怪异的一个人,谁曾想竟是个名动天下十数年的奇人异士,难怪说“人不可貌相”。

    朱棣举起茶饮了一口,不禁笑问道:“居士,本王很觉奇怪。方才本王与一干侍卫搅合在一处,无论衣着、年龄和身形都相差无几。居士如何便能从人群中一眼将我认出呢?还请居士替本王解一解心中的疑惑?”

    袁珙很不屑地一笑:“哦,这有何奇怪的?雕虫小技罢了。嘿嘿嘿,那些个侍卫岂能与燕王相提并论?燕王就算在百万人中,在下也是能一眼将殿下认出来的。”

    朱棣却是不信:“哦?百万人中都可以将本王认出来?不知居士有何诀窍?”

    袁珙一讪:“在下还能有何诀窍?无非相面罢了!”

    “相面?本王的面相若何不同么?”

    袁珙起身踱了两步,解说道:“相术中有两相一算之说。所为两相乃是相气、相面尔。而所谓一算则是指算生辰八字、天干地支罢了。”说着袁珙转过身盯视朱棣:“而燕王殿下无论是气还是面,均隐隐透着不凡。怎会与那些寻常人一样呢?”

    “嘿嘿嘿”,道衍忽然咯咯一笑,打断道:“燕王龙子凤孙,王爵加身,富贵逼人,自然不会与寻常人一样。居士不是多次一言么?且说说燕王的相又如何,气又是如何?”

    袁珙见道衍挤兑自己,瞪了他一眼,绕着朱棣踱了两步,睁大了眼睛,沉声道“燕王殿下面阔鼻隆,眼若月,印堂生阳,口似含珠,耳若垂帘。嘿嘿,体厚而稳,手长且柔,步宽又深,啧啧啧。。。。。。此乃是集日月风华于一身的极贵之相也。所谓‘龙行虎步,日角插天’,嘿嘿嘿,便是指燕王您了”。

    “‘龙行虎步,日角插天’?那是何相?”朱棣疑惑。

    袁珙望了望一直肃然静坐不语的道衍,双眸闪烁,就像夜猫子一样闪着精光,笑了笑,悄声道:“嘿嘿,‘龙行虎步、日角插天’,乃是太平天子也。”

    朱棣正要端茶,听了这话心中一震,手一抖,茶杯差点跌了下去,强压着心头的慌乱道:“什。。。。。。什么?你说什么?”

    饶道衍通天机、谙人性,听了这几句话也是呆了半响,讷讷不敢言声。

    袁珙冷冷一笑,挺直了腰板:“哼,在下相面数十年,何曾胡说八道过?你们若是不信,请我来此作甚?”言罢转身就要走。

    道衍早料得他桀骜的性子,早一步拦在当前,笑道:“居士何必生气呢?只你的话太过惊人罢了。而且,居士的话尚未说完,怎的就要走了呢?”

    “哼”,袁珙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大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你们还要问什么?”

    道衍一笑,拿起袁珙跟前的茶杯递了过去,这才笑道:“方才居士只是替燕王相了面,还未曾相气呢。不知燕王气宇如何?”

    “哼”,袁珙仍在起头上,扭头只瞥了朱棣两眼,便断然道:“殿下头上气韵袅袅,犹如晨烟,只是有些浑浊,乃是灰白之气也”。

    朱棣听了不禁疑惑,在座位上欠了欠身,恭敬道:“还请居士替本王解说一二!”

    袁珙稍一沉吟,随口便道:“气分金木水火土五行。气韵之间可以互相杂糅,也会相互转化。故而气韵有数百种。且气形也是因人而异,气形不同,此人的命数也就不同。然天子之气唯有洁白一种,远看似金,近看是白。而且天子的气形直而不断,直通天庭。燕王殿下气宇与天子相近,却时候未到。待殿下气由灰白转白,气形由曲转直,则命数至矣。”

    朱棣和道衍听得都呆住了,二人对望了一眼,久久无语,只是盯着手中的茶杯发愣。

    袁珙见他二人这副模样,还以为他们兀自不信,不禁怒道:“殿下本就是太平天子之相,何须多言?待殿下年过四十,须过肚脐,咱们且再看看,殿下是否已然登上大宝?嘿嘿,在下方才看那几个卫士相貌,也多有公侯将帅也。此是天意,何惧人言?”

    至此朱棣心中已是窃喜,几日来的心灰意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起身局促地在大堂内来回踱着步子,旋即很快冷静下来,故意哈哈一笑:“哈哈哈。。。。。。居士真乃世外高人。听居士相面就如佛门狮子吼,铮铮有金石之音,振聋发聩,又余音绕耳。如此以俗事扰你。。。。。。真觉过意不去”,说着又沉吟着给袁珙杯中茶水续了续水,转了话题问道:“不知居士在何处修行?”

    道衍却已揣度出了朱棣的用意,接口应道:“柳庄居士修行于浙江鄞城以西的东钱湖,伏牛山陶公钓矶之侧。”

    “哦,那可是一个好去处”,朱棣笑道:“本王幼年时曾随父皇转战于陶公钓矶,宋濂老相公当时便赞那是集天地灵秀之地,必出奇才。哈哈哈,居士正应了宋老相公当时的定语啊”。

    袁珙闲云野鹤的性格,直率而淡泊功名,怎能猜想得到这个年轻皇子的心机?只听他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也是不明就理,心中暗自焦躁。

    道衍瞥了瞥袁珙,只见他皱着眉、一副心烦意乱的神情,暗暗觉得好笑,可想着朱棣这一出双簧还是得跟着唱下去,便接了话头笑道:“柳庄居士苦于修行,而淡于俗世烟火。既然殿下与居士有缘相见,何不赐予一些资助?以便居士可以心无旁骛地修行啊”。

    朱棣含笑点了点头:“嗯,正当如此,正当如此啊,哈哈哈。待会儿本王便要郑和从府里拨出千锭银两修缮居士在陶公钓矶的居所,务必使居士可以安心修道,不为凡尘喧嚣所扰。哈哈哈,居士以为如何呢?”

    袁珙就算再笨此时也是听明白了,这是要赶自己走啊,而且要自己不入俗世,也就是不要到处宣扬罢了。心中已是冷笑,难怪说一入侯门深似海,心机端的深沉。不禁冷哼了一声:“哼哼,在下闲云野鹤惯了,住不了深宅大院。燕王的心意,在下心领了”,言罢拱了拱手,飘然而去。

    看着袁珙远去的背影,朱棣顿时为之一松,已是瘫坐在椅背上,摇了摇头,苦笑道:“哼哼,真真是世外高人呐。”

    道衍却闪着眼,诡异地笑看朱棣:“燕王,不知殿下前几日急着寻贫僧所为何事呢?”

    朱棣此时早已掩不住心中的喜悦,情知自己心事是瞒不过这个怪和尚的,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道衍摇头道:“大师又来打趣于我。。。。。。”

    道衍笑了笑,却忽然正色道:“燕王殿下,天意归天意,事情还是得靠人为的。从不见躺在床上等着天授而成功的。嘿嘿,若不求上进,天意也是会变的。但看云卷云舒,变幻莫测,这本就是天道之根本。”

    一番话将朱棣心中如火的躁动瞬时浇灭,皱了皱眉,瞧了瞧道衍,疑惑道:“却不知本王还能做些什么?”

    道衍盯着朱棣,神情肃然,正色道:“其一,不可再与士卒沉迷醉酒走狗之嬉,做那沉沦态。请燕王正色以固根本。”

    朱棣听罢,面色不禁一红,尴尬地点了点头,也是懊悔自己这些日子所作所为的荒诞。

    见朱棣点头,道衍这才继续道:“其二,携王妃去魏国公府拜别魏国公徐达。”

    朱棣一愣,这才想起自己要赴北平就藩,王妃徐氏势必相随。徐氏从小就未曾离家百里之外,此番还不知要如何悲伤?自己日日一味沉沦,竟不曾为王妃多想一想,反倒王妃徐氏常开解于自己。身为男儿轻易便乱了阵脚,竟如此不能深沉自重,也真是不该。而且这道衍要自己去拜会徐达,怕还另有深意也是说不定。

    “其三,参议国政!”道衍却不理会朱棣所想,继续说道。

    “什么?”朱棣不禁一愣。

    “怎么?殿下以为马上就要就藩了,国政就不需理会了?”道衍眯着眼嘻嘻一笑:“嘻嘻嘻,正因为殿下马上要就藩,就更应该参议国政。”

    见朱棣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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