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明秀因刚才林媚提出退婚之事被打断了,这会怕林媚反悔,只在旁边暗示。林媚听的火起,一见永平侯夫人和苏夫人进来了,便重提此事,只道:“强扭的瓜不甜,还请夫人允了此事。”
“小媚啊,就算要退婚,也不急在一晚半晚。”苏夫人叹口气道:“况且,你一个弱女子,如果退了婚,以后该如何呢?”
“夫人放心,我从那儿来的,自然回到那儿去。当时定婚的信物,却在奶娘手里,明儿自然让奶娘找出来还了苏家。”林媚打定主意,就是今晚,也不回苏府了,因停一停,朝永平侯夫人道:“夫人允我在侯府住一晚,待明日我奶娘过来接我,自然赶回家乡去。”
“小媚,你这孩子!”永平侯夫人见林媚如此,却有些怜惜,这孩子实在太像顾可儿了。想当年……。当年自己欠了顾可儿一份大人情,也罢,如今就还在她女儿身上罢!因拉过林媚道:“说什么走不走的话呢?我当年和你娘,可是情同姐妹。如今你来了,自然要住在侯府。待择了吉日,我便认下你当干女儿罢!”
永平侯夫人说着,瞥一眼苏仲星和罗明秀,淡淡道:“我的干女儿,何愁没有好夫婿?又何用当别人的平妻?”
23 翘头绣鞋
“夫人!”林媚极是意外,颤着嘴唇,却是说不出后面的话。这次,是因祸得福么?
永平侯夫人已是拉住她,笑道:“还叫什么夫人哪?快叫母亲!”
林媚盈盈下拜,有泪意上涌,双眼已是水雾雾的,因微带了鼻音喊道:“母亲!”这次退婚,她一个弱女子,实是不知道何去何从,将来会流落到何种境地,也难以预料。她心里,其实极是凄惶。这当下,永平侯夫人提出认她为义女,那份惊喜,非言语可以表达。
永平侯夫人行事果决,已是叫了管家进来,吩咐道:“你着人备下马车,赶到苏府去,说小媚已是我干女儿,会留在侯府住下。让顾奶娘收拾一番,连夜搬到侯府来。别的不要也罢,小媚那定婚的信物,可记得拿过来。”她说着,又吩咐薄荷道:“去,让人赶紧收拾出厢房,让小媚先住一晚。待明儿叫了风水先生进府,择定利于小媚的跨院,再好生收拾布置一番,择日子搬了。”
“小妹!”周明扬和周斯笑嘻嘻上来喊了一声,见林媚盈盈拜倒,喊了一声大哥二哥,不由对视一眼,府里多了一个美貌的干妹妹,不错不错!
那头,周敏敏已是赶了进来,和林媚述起年纪,她大着林媚几个月,自然是姐姐了,不由拉着林媚道:“太好了,我正发愁有事儿没人商量,现下多一位妹妹,可不愁寂寞了。”
待侯府丫头们上来见过林媚,永平侯夫人又指了薄荷跟在林媚身边服侍,安排妥当后,这里苏夫人过来拉了林媚,犹想劝她回心转意,不要退婚。
林媚叹口气道:“夫人这个话不该跟我说。我并不是为了退亲才上京的,相反,我是为了成亲才上京的。如今不得已提出退婚,自然是无可挽回了。但夫人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我铭记在心,万万不敢忘。”
苏夫人见林媚意决,只得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她心里再三权衡轻重,终是跟林媚道:“虽如此,我却是舍不下你。且这样罢,我也认了你为义女。将来你嫁人,又多一个娘家可以走动。”
苏夫人不动声色扫过那边的罗明秀,心里愤愤:你以为仲星和小媚退了婚,就会和你定婚么?这事儿没完呢!我辛辛苦苦养大儿子,连个媳妇也没资格为他挑么?小媚是我挑定的媳妇,就算这会退了婚,只要还有名目令她到苏府走动,她和仲星之事,就还没完。凭小媚这样的才貌,假如时日,仲星忽然喜欢上了,也未为可知。况且认了义女,后来又纳为媳妇的,又不是没有例子在。
苏夫人另有一个隐蔽的心思:永平侯夫人到时正式认下林媚为义女,谁娶了林媚,自然也是侯府的亲戚。有堂堂正正的亲戚名目,比她借着当年一点情份维系着永平侯夫人的情谊要牢靠的多。且娶了侯府义女的话,就是苏老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文—林媚毕竟在苏府住过一段时间,得苏夫人照顾,心下感激,也深感无以为报。听得她也要认自己为义女,不由望向永平侯夫人,见永平侯夫人笑着点点头,松下一口气道:“夫人爱护,哪有不应承的道理?”
—人—苏夫人也不计较林媚不马上改口喊她母亲,只朝苏仲星道:“仲星,还不过来见过妹妹?”
—书—“是我该拜见仲星大哥才是。”林媚捏起香包嗅了嗅,上前朝苏仲星福了福,喊了一声哥哥,这才退回到永平侯夫人身后。
—屋—周敏敏坐在永平侯夫人旁边,眼睛却一直朝柳永坐的方向看。柳永却有些心不在焉,没想到林媚这个女子,倒有骨气。原本还想着香花林之事,总要负责。可是如今林媚已是永平侯义女,再提让她当贵妾之事,便是无稽之谈。此事,且搁下便是。他想到这里,便站了起来告辞。
周明扬和周斯见柳永告辞,自然送了出去。
永平侯夫人想着女子退婚,说到底也不是光荣的事,便和苏夫人商量起对外要如何说,省得闹的谣言四起。最后商定,就说寿宴上,恰好来了一位玄学大师,大师掐指一算,认为苏仲星和林媚夫妻缘薄,兄妹缘却深,最好退了婚,认为义兄妹。于是,林媚就成了苏仲星的义妹。这套说辞虽有很多破绽,但别人总不会当面指出疑点,也算能掩饰一时了。
待顾奶娘拿了包裹,持了当年定婚的信物赶到侯府时,小偏厅已是一团和气了。
当晚,林媚便把定婚的信物还给了苏夫人。
到得第二天,苏老爷和苏夫人并苏仲星到了侯府,当着请来的证人,媒婆,并永平侯夫人的面,退还了林媚的信物,言明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至此,便算是正式退亲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媚忙着陪永平侯夫人应酬,又要收拾房间,置办首饰,倒是忙得团团转,无瑕多想。
那一边,苏仲星的心情却很沉重。因外间谣言四起,说道他到永平侯府中趁宴,被一个吴姓小姐迷上,两人私会时让未婚妻林媚撞破,林媚愤而提出退婚云云。苏老爷为着谣言之事,责骂了他好几回,他百口莫辩,无可奈何。反是苏夫人查出是有人故意放出谣言的,因怕事情越闹越大,便让媒婆上了吴家,说妥了条件,择吉日抬了吴玉依进门当贵妾。
吴玉依进门后,苏仲星虽没有把她放在心下,也不去宿在她房里,但罗明秀眼看他身边多了一个女人,还是差点咬碎了银牙。更兼这几天苏夫人对她爱理不理,苏仲星对她,也不复以前的亲密。她猜想苏仲星是怪她上回陷害林媚之事,心下一片委屈:她好好一个女儿家,若不是为了苏仲星,何用做出那种事?她难道不知道事情一个不好,会致使自己身败名裂?可她还是这样做了,为的是什么呢?别人可以不理解,苏仲星不能不理解!
这天一大早,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主动去找苏仲星说话,忽见帘子一揭,小丫头进来道:“小姐小姐,大少爷来了!”
“哼!”一听苏仲星找来了,罗明秀一下笃定了,也不起身相迎,只背对房门口端坐着不动。
苏仲星一进来,就挥身让丫头下去了,坐到罗明秀对面,见罗明秀理也不理他,转个脸去瞧墙角,不由苦笑一声。表妹和自己一起长大,她的品性,自己是知晓的,也因此,才会敬重于她,不惜为了她,违了母亲的意思。但是自打林媚进府,表妹就变了一个样,说话尖酸刻薄,夹枪带棒的。这一回,居然下起媚药来。因慢慢道:“明秀,我只想问,你那日下药,那个药,却是从哪儿来的?”
一听苏仲星问起这个,罗明秀心里打个突,有些惶然,好半天才道:“奶娘给的。”
“让奶娘到庄上养老吧!”苏仲星站了起来,抬脚走两步,又停住了,背着身子道:“咱们将来成了亲,身边有这样的人,总是不放心。”说着揭帘子走了。
罗明秀一下呆住了,好半天才哭了出来。奶娘是自幼随身的,两人的情份不是一般的主仆可比。现下表哥一句话,就使自己失了臂膀,奶娘失了凭依。但若是不听表哥的,凭表哥的性子,只怕就,就……。
罗明秀这里伤心,苏老夫人那边,却令人请了苏夫人进房,商量着要为罗明秀和苏仲星定下婚约。
苏夫人一听苏老夫人的话,站起来道:“仲星这头才退婚没多久,再定婚的话,也不宜太快,省得惹人猜想。再有,仲星明年也要参加科考,若能高中了再定婚,却是双喜临门。”
顾奶娘这会,却和林媚在房里说话,猜测苏仲星什么时候会正式和罗明秀定下婚约。因愤愤道:“苏仲星真是瞎了眼,小姐这样才貌的人,偏不要,却喜欢那个害人精。”
林媚做着针线,抬头伸个懒腰道:“先头苏老夫人房里那个丫头贵梅,说道苏仲星左足有一只脚趾偏长些,为他做鞋子的丫头都愁心,我那会想讨他欢心,还做了一对鞋子出来,那日交与他身边的丫头了。早知道就不费事了。”
“是啊,小姐还熬夜为他做鞋子。没准啊,他这会儿穿的鞋子,就是小姐做的。”
苏仲星这会脚上穿的,确是林媚做的鞋子,他那只偏长的足趾伸展开去,极是舒适,低头瞧了瞧,见鞋头中间微微翘起,样式别致,便问丫头道:“这谁做的鞋子?倒比先头的鞋子都合脚些。”
“是林小姐临走之前做的。”丫头也赞叹,“林小姐的手可巧了,瞧这鞋子的样式,就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苏仲星一时怔怔出神,站起来走了几步又坐下了,待要换了鞋子,又不舍得。心下却寻思:论起来,表妹的手也巧,这些年为他做香包绣手帕等,偏没有为他做过鞋子。
24 余香袅袅
永平侯夫人择了四月二十八日这天正式认下林媚为干女儿。一大早的,各府的夫人和小姐便陆陆续续的到了。
永平侯夫人的弟妇史夫人早早就领了儿子史平佐和女儿史平云来了。
永平侯夫人听见史夫人来了,先行迎了进去,又拉过史平云瞧了瞧,笑道:“几个月没见,似是更亮眼些。”
史平云今年十三岁,性子娇憨,见永平侯夫人夸奖,笑道:“听说姑姑要认下的干女儿,更为亮眼?我先往房里去瞧瞧!”说着兴冲冲让丫头领了去见林媚。
这里史夫人问永平侯夫人道:“要认下的干女儿,便是顾可儿的女儿?”
永平侯夫人的父亲史子馆当年因一事当面顶撞皇帝,抗旨不遵,被贬到易州为小官,当时,无论是朝内还是朝外,皆认为,史子馆这次,是有去无回,永无翻身机会了。史雪晴当年不过十岁,家里遭此大变,自然惶惑。及至到了易州,感受着家里的气氛,也常常不安,只怕船沉众人踩,父亲的处境会越来越糟。
期间,她结识了易州顾同知的女儿顾可儿,成为闺密。及至三年后,新皇登位,新皇少年时的伴读周执文,如今的永平侯,离京到易州办事时,史雪晴便想求见周执文一面,求他在皇帝跟前提醒一二,好让皇帝记起史子馆这个人,把史子馆调回京城。
顾可儿得知史雪晴的想法,不由戏言道:“听闻周大人本来是要尚三公主的,偏三公主多病,迟迟没有定下婚事。这一拖,便拖了数年。如今三公主病故,周大人正要说亲。你想引起他注意,最好的,莫过于美人计了。”
“美人计就美人计。”史雪晴却当真了,摇顾可儿的手道:“可儿,你帮帮我!”
因史雪晴一心要见周执文,顾可儿只得求了自己父亲。顾同知倒认为史子馆是有识有士,新皇迟早会想起他,调回京重用。当时便决定帮史雪晴一把,不论成与不成,于自己来说也无碍。
在顾同知的巧妙安排下,史雪晴如愿见到周执文。后来周执文回京,果然在新皇跟前提起史子馆这个人。半年后,史子馆就调回京城。两年后,已袭了侯位的周执文上了史府,求娶史雪晴为妻。史雪晴,便是如今的永平侯夫人。
当年传来顾可儿死讯时,永平侯夫人也伤心落泪过。这会听得史夫人相询,笑道:“正是顾可儿的女儿林媚。没料到顾可儿虽到后来那个地步,还是给小媚备了一万五千两银子的嫁妆。小媚已是一一的告诉了我。”永平侯夫人说着,又叹道:“顾可儿当初识错了良人。如今有我在,一定给小媚寻一头好婚事,你若有好的,也留意着。”
“这当然!”史夫人笑着应承了。
一时请的人皆到了。永平侯夫人让人扶了林媚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正式让林媚跪下喊了母亲,行完仪式,又封了红包,众人过来恭喜,各各有贺礼送上,闹了一阵,这才入席。
苏夫人却和永平侯夫人商量,说道她也择了后日为吉日认干女儿,到时让人来接林媚到苏府,待拜完干娘,再送林媚回侯府。永平侯夫人自然无异议,只笑道:“小媚只感念你待她的情份,认了干娘自然更好。”
苏夫人从永平侯府回去后,第二日便跟苏老夫人商量到时接林媚到苏府拜干娘之事。
苏老夫人虽一心要让苏仲星和罗明秀定下婚事,但苏仲星这头才和林媚解了婚约,才隔没多久就和罗明秀定婚,传到外间人耳中,确也奈人寻味。因想了想,对苏夫人所说的要待苏仲星明年科考之后再提婚事之说,便没有异议。反正苏仲星这些年一心对罗明秀,她是知道的,就是等到明年又何妨?
苏老夫人所不知道的是,苏仲星最近颇有些心神不属。他和罗明秀一起长大,一向认为,将来会娶了罗明秀为妻,对于林媚的突然出现,便有些惯性的抗拒。林媚在苏府这段日子,他时时想着要如何解除婚约,每见到林媚,便没有好脸色,偏林媚一开始又摆出不愿解除婚约的样子。他当时在永平侯府劝服罗明秀,想让林媚和罗明秀一起进门,一心认为,林媚定会答应。没料到林媚非但不答应,还爽快的退了婚。府里少了林媚,按理来说,他和罗明秀都应该高兴才是。可是不知为何,他突然的,觉得和罗明秀在一起时,颇有些寡淡,似是少了什么。
罗明秀也察觉到苏仲星对着她时,不复从前的温柔细心,原还以为是吴玉依之故,待见苏仲星对吴玉依也是冷眼相对时,凭着女子的敏感及对苏仲星的了解,她一下断定,苏仲星可能是放不下林媚。
现下苏夫人提及要认林媚为干女儿之事,苏老夫人也极表赞同,罗明秀在旁边听了,心里便不是滋味。回到房里,用针扎着布,狠狠说:“都解除婚约了,还阴魂不散?扎死你,扎死你!”
却说林媚从永平侯夫人房里出来,突然眼皮乱跳,一时用手揉着眼睛,一边拐个弯向前走,不想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不由“哟”的一声停下脚步,慌忙扶住薄荷的肩稳定身子,双颊早已飞起桃花红,软绵绵道:“见过大哥!”亏得薄荷身上拴着装了薄荷叶的香包呢,若不然,冷不妨的就要出个丑。林媚有些庆幸。
周明扬是见着林媚揉着眼走过来的,他偏不闪不避,快速走过去,待林媚撞上来,这才停下脚步,一脸严肃道:“小妹啊,走路要带眼睛哪!这撞上的是我,自家兄妹,自然没问题,要是撞上其它男子,可乍办呢?”他说着,揉揉鼻子。嗯,这干妹妹也不知道用的什么香料,闻起来筋酥骨软的。转头得让敏敏问问香料的配方。
林媚有些怕这位大哥,也不答他的话,只转移话题道:“长公主因府里的花开得正好,下帖子请各府的夫人小姐们过公主府赏花,母亲说了,让我们兄妹一道过去呢!”
“哦!”周明扬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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