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智灵巧,由靴尖方向推测,认定女妖擒人之后,定然越河而去,在附近绝找不到人了。
她第一念头是追,即使是天涯海角,她也得将琦哥哥追回,绝不能让他落在女妖之手。
她跃上马背,带着另一匹,从另一处陡坡奔下河床,顺靴印尖所指方向,踏冰向对岸驰去。
河对岸,有一座小村落,村落右侧,是一座小山,满山都是光秃秃的古树。小村落只有四五户人家,毫不起眼,根本不配称为村落,也许是离群索居的山野村民。
首先,她搜索小山,费了好半天工夫,并无蛛丝马迹可寻。
从山上下望,下面五座房屋令人摇头叹息。五座屋都是三进院的瓦房,已有两座倒塌了,另两进也摇摇欲倒,断柱残壁东倒西歪。不用猜,这儿定然是已被废弃的农庄,不幸的主人,至少已离开十年以上了。
只有中间那一座尚算完好,大门院墙皆甚完整,屋顶虽疮痍满目,但仍可聊避风雨。
山上既找不到线索,而北面全是起伏的大雪原野,远处十里外方有村落,唯一的希望是这几幢破屋。她当然不放过这唯一的希望,牵着两匹马小心地向破屋走去。
在第一座破屋边,她将马儿栓好,手按剑把,左掌扣住一把鱼腹针,向内搜进。
在这大雪覆盖的隆冬季节里,不会有生物在这儿蛰伏,所以她胆子也大了,除了人,她毫无所忌。她知道自己不是女妖的敌手,但她必须找她一拼,任何可怕的后果,她都不再计及。
她搜过第一座房屋,毫无发现,便向中间尚算完好的房屋搜去。
她走上残破的石阶,心中迟疑。墙壁剥落,蛛网尘封,腐朽的木门,经不起触碰,不像有人来过嘛!
风厉云沉,废墟中凄凉而阴森,断瓦颓垣中,气氛令人毛骨悚然。
她用剑轻推腐朽的木门,门应手塌落。屋内阒无人迹。朽椅破桌凌落,积尘厚有五寸,可见破屋不知荒废了多少年代了。
她却未留意,破神龛剥落的神主牌后,有一只黑亮的眼睛,正从一个破小孔中注视她的行动。
由积尘中,她没有发现人兽留下的足迹,胆气一壮,警觉心为之一懈。
打量片刻,她猫一般潜入厅中,准备进入内堂。
蓦地,她心生警兆,似乎感到毛骨悚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压力麇临她的身躯,本能地觉到:危机来了!
官感灵敏的人,潜在的第六感觉也必定灵敏;心电感应灵敏的人,可以和关系密切的人互通讯息,这就是所谓心灵感应。当一个心电感应灵敏的人,如果进入一处黑暗静寂的房间,假使房中潜伏着一个人,便会在不知不觉间受到感应,本能地会发现房中有人。倘若潜伏的人,用凶狠的眼神盯住他,他更会凭空生出警兆,不是无端地毛骨悚然,便是感到心灵中受到无形的重压。这种经验,有许多人该不会陌生的。
菁华突然感到心潮波动,无形的压力紧逼而来,警兆立生。她想:“这儿有潜伏的危机,我得小心了。”
可惜,她仅知道必须小心,而不知如何小心,竟踏着积尘,放轻脚步,一步步向内厅门探去。
神龛后面,便是内厅。潜伏在里面的那个人影,目光透过壁孔,注视着菁华的一举一动,按在一个把手上的手,压力也逐渐加重。
“唰”一声,一头狐狸从门口窜过。菁华快逾电闪,纤手后抡,倏然转身。
“噗”一声响,狐狸向上一纵,跌落台阶下去了。
菁华长吁一口气,探手囊中补充了三枚鱼腹针。
小壁孔中那只眼睛,现出了惊容。三枚鱼腹针,全射中狐狸,这迅捷绝伦、奇准无比的手法,'奇+'书'+网'其中包括了多种神化的修为,乃是千锤百炼所造成的结果。
菁华徐徐转身,向内厅方向迈出一步。
内堂里按在把手上的手,五指一扣,掌心便待下压。
蓦地门外一声马嘶,其声急促惊惶。
菁华迈出的腿,也蓦地收回了。
把手上的手,也依依不舍地松开。
又两声马嘶,菁华闪电似掠出门外。破屋栓马处,两匹马惊恐地摆动着后臀。三丈外凋落了的灌木丛中,有四五双阴厉的眼睛,正向马匹接近。
那是老黄毛——狼,它们大概饿得发了疯,不然不会攻击马匹。
有一头已到了灌木丛边沿,头缓缓下沉,龇着森森利齿,竖起钢毛,正待扑出。
菁华一出大门,便已发现有狼群要袭击马匹,这还了得?没有马,谁扛包袱行李赶路?
她腾身飞扑,狼群也立即发动,扑向马匹。
电芒急射,鱼腹针不见形影地出手,三头巨狼同声惨叫,被宝剑和飞针在半途截住了。
随后扑出的最后两头,刚扑出便碰上了电芒的袭击,只一刹那间,五头狼全部了结。
在她离开厅堂之时,神龛下突然冒出一股淡淡青烟,刹那间便散处四周,消失了形影。
菁华毙了五头巨狼,将马匹牵入破屋中藏起,方从新掠向先前那座房屋,重新进入厅堂。
这次她不再犹豫,三两步便到了先前所站之处。当她迈进第二步之时,突然感到头脑一阵晕眩,昏然若睡,神智有点迷糊恍惚啦!
“铮”一声,长剑落地,左手的鱼腹针也纷纷堕落。
她仍踉跄向前走,步履沉重,不住晃动螓首,但仍未倒下。
内堂那把手上的手,突向下一压。
“呼”一声响,四周突喷出浓密的青烟,地面下沉。菁华也在这时倒地,跌下了陷坑之内。
“嘻嘻!这可省事多了。”内堂传出俏巧的笑声,转出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郎,看了青烟弥漫的大厅一眼,便消失在内堂里了。
青烟渐散,破厅中,积尘上搁着精光闪烁的长剑,鱼腹针已没入尘中了。近内堂进口处,一处八尺见方的地面,积尘已没有了。
在对岸官道中,三个裹在重裘中的人,骑在三匹健马上,从凤阳方向往颍州赶。
不久,又转头奔回。到了现场,有一人叫道:“小姐,瞧这剑鞘。”
最先的马上人说道:“拾起看看。”
第二匹马上,跃下一个身材娇小的人,拾起剑鞘呈上,说道:“是鲨鱼皮鞘。小姐,任何兵刃店皆可买到,并无异处。”
小姐略一审视,信手扔了道:“怪!他们躲到哪儿去了?咱们该等到他的,为何这条路上竟不见有人?”
最后那人突向河中一指道:“小姐,有两匹马的蹄迹走向对岸,敢情是他们过河去了,也许他们要抄小路到蒙城。”
“不会的,他们定然是下应天府,到蒙城则甚?”
“既然失去他们踪迹,何不去探探蹄迹?”
“也好,咱们去找找看。”
三匹马沿蹄迹奔向对岸,奔上了小山,最后亦下了废墟,首先便发现了狼尸。
“退!”小姐轻叫,人马便退回小山,隐伏在树林中,向废墟监视。
菁华被一盆冰冷的水泼醒,成了个落汤鸡,神智一清,便想挣扎坐起。
可是她立即发现,自己已经被点了穴道,手足已经不能移动,成了个囚徒了。
她定神察看处境,只觉心中一凉。
这是一间地下秘窟,乃是一般北方家庭中,作为躲避兵祸和存放果菜过冬的土洞,一股霉气直冲鼻端,令人感到窒息。
一盏油灯在壁间插挂,火焰在跳动。火焰照耀中,一个身穿绿色劲装的女人,正用似笑非笑的眼光,向她冷然注视。手中,正持着一个瓦盆,显然,这盆水就是从盆里泼在她脸上的。
她冷然地问道:“我是落在你手中了么?”
绿衣女人“啪哒”一声,将瓦盆掼破在角落里,说道:“你该明白处境的,你不是胡涂虫。”
“你是谁?”
“我?你问我是谁?”
“难道是问我自己不成?”
“问我又有何用?我仅是一个下人。”
“下人?”
“是的,一个侍女,兼任荐身的下贱女人,你该明白的。”
“你是凤阳女妖道的侍女?”
“是的,你明白就好。”
“我琦哥呢?你们把他怎样了?”
“他?哈哈!在温柔乡中。”
“你说谎!我琦哥不是那种人。”
“你认为你那琦哥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么?”
“他是的,没人敢否认。”
“可是大英雄又有何用?任何人也逃不出邪魔外道的迷魂魔眼之下。”
菁华失色地惊问道:“你们是白莲余孽?”
“哈哈!你知道我们的身份,又待如何?”
白莲会,也就是后来的白莲教。当年起兵推翻元鞑子,第一支大军就是白莲会的教师韩山童。韩山童死难后,刘福通拥他的儿子小明王韩林儿建宋国,定都河南毫州,年号龙凤,建国一十三年。
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出身皇觉寺,起兵后也曾尊奉小明王。可以说,朱元璋也算得白莲会的人。
等到朱元璋做了皇帝,一统江山到手,第一便是迫害和尚,全国的丛林大加管制,刑律之重,令人吃惊。第二便是取谛白莲会,凡是查有会众之嫌的人,只杀无赦,而且不必等上峰的回文,斩首立决绝不拖延,雷厉风行,没有申诉宽假的余地。各地府州县的衙门中,都奉有圣旨严缉白莲会众,所以提起白莲会,百姓小民掩耳而走。
菁华一听她果是白莲会余孽,怪不得琦哥会栽在女妖道的迷魂魔眼下。她心中大急,怒骂道:“你们这些邪魔外道……咦!听你的口气,有点对自己不满哩,可是?”
“谁自甘下流?”
“天下之大,何处不容人活?你该自拔才是。”
“丫头,你想唆动我么?”
“这是你自救的机会。”
“不可能的,清虚女妖一日不死,我绝逃不出她的掌心,你不必枉费心机。”
“只要你帮我解开穴道,我会找女妖一试……”
绿衣女人摇摇头,漠然地说:“你不行,差得太远了,可惜你那琦哥一时大意,被女妖的眼神所迷,不然他只消在眼上蒙上一层薄纱中,或者不与迷魂魔眼接触,女妖便无所施其技……”
她话未完,暗道中已响起了足音,便赶忙住口。
菁华聪明绝顶,已经听出弦外之音,这不啻向她暗示,如何对付女妖道的方法。
灯光一闪,进来了一个手提灯笼,同样打扮的女人,一进洞便说:“师父要带人,大姐,快!”
绿衣女人提起湿淋淋的菁华说道:“走!师父怎样了?”
“还未入港,她要折磨这妞儿。”
两人进入霉气触鼻的甬道,向下徐降。菁华心中大急,可是穴道被制,无可奈何。
她本可用先天真气自解穴道,可是女妖道的点穴法十分诡异,不但无法自解,甚至连何穴被制亦无法发觉,只感到真气处处被阻,也处处勉可通过,可是就无法移动手足和身躯,只有任人摆布的份儿。
只走了十来丈,霉气尽消,一阵温暖的气流,迎面扑到,到了一个五丈方圆的大穴中。
穴中燃烧着两支火把,还有两只火光熊熊的炭盆,地下,铺设着十来床棉被,可能是刚从村庄中抢来之物。
被叫大姐的绿衣人,在外面轻声叫道:“师父,人带来了。”
穴内有人答道:“剥了她,搁在这儿。”
菁华心中叫苦,可是无可奈何,她叫骂:“妖妇,有种你就杀了本姑娘,总有一天,我要剁你一万剑,方消心头之恨。你这不要脸的贼贱人!”
“嘻嘻!老娘不要脸,也让你看看。等会儿你也会不要脸,然后去见阎王。”
绿衣女人七手八脚,将菁华剥了个精光大吉,然后挟入穴中,往棉被堆里一扔。在解她的亵衣裤时,十根手指一阵乱点,腹下和腰背挨了几指尖。
菁华突觉浑身一震,精神转旺,手脚虽然不能移动,可是真气已可部份畅通。她心中明白,绿衣女人暗中替她解了腹背各处的重穴。
可是当她一入穴中跌在棉被上时,看清了穴中景况,脑门子轰的一声,暗暗叫苦。
原来穴中光线极强,棉被上的情景不堪入目,两个赤身的人,一个是玉琦,另一个是清虚道姑。
她跌在两人身侧,成了三个原始人了,只觉气血一涌,急得想上吊。
玉琦平躺在棉被上,目光迟滞,浑身肌肉在跳动,脸上木无表情。
清虚道姑正俯在他身上,双丸跌荡,玉腿横陈,用手在摸索玉琦手脚的穴道,额上直冒汗。也许是地穴中太热,火盆的火太旺了;也许是她用劲很大,所以冒汗。
女妖道放了玉琦,突然将菁华身躯扳正,凶狠地叫道:“这大小子的穴道,怎么会不见了的?说!他是练了金钟罩闭穴术么?罩门穴源在哪儿?”
菁华心中暗喜,看样子,目前为止,妖妇并未撤去迷魂术,玉琦仍未恢复知觉,妖妇想点住玉琦的穴道,方敢撤术,便可如意了。
她正凝聚先天真气,要打通被制穴道,所以并不能回答。
清虚道姑见她不回答,“叭”一声给了她一耳光,叱道:”你说不说?丫头!”
菁华只好说,语音极冷:“你枉称一代妖妇,阅人万千,他练的什么功你不知道,竟来问我,我问谁去?”
“哼!你与他是夫妻,他怎能不告诉你?你说是不说?”
“呸!谁和他是……告诉你,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老娘岂由你不说?”清虚道姑凶狠地叫,一把将她提过,搁坐在玉琦身上。
突然,她嘿嘿冷笑,目光从菁华的王乳上离开,信手揉了两下左乳,说道:“原来你还是处子,怪不得小鬼头要我留着你不杀。哼!要让你清白地死去,岂不便宜你么?你等着,让老娘尝过甜头之后,再让狂狮狂死你,只一颗九春丹,你便会死得如愿以偿了。”
清虚阴森地说完,将她仍搁在一旁,伸手仍在玉琦身上找寻经穴。
玉琦自从得尚乐天授予移穴变经术后,随功力修为之精进,日臻奇奥,经脉穴道已经无法再找得到了。他的躯体,除了用浑雄的内力御宝刃之外,任何兵刃也休想伤他,点穴道更不必说了。
这一般弄,菁华浑身如中电触,那奇异的感受,令她心中颤抖,意念飞驰,胴体中热流上升,呼吸急促,不由自己咬紧了银牙,凝聚的先天真气立时散去。
她尚未被欲火蒙蔽灵智,突然说道:“妖妇,你找不到他的经脉,真蠢!丹田穴难道也找不到么?”
“哼!找丹田穴有屁用。”
“你自命一代高人,不惭愧么?丹田穴一被揉动,注入真气,百脉即张,不就可以找到经脉了么?”
“老娘且试试,要不灵验,我要你死活都难。”
妖妇果然上当,伸掌按在玉琦腹上丹田穴上一揉,一面凝聚先天真气,准备发出催动玉琦的经脉。
菁华和玉琦自从浴入爱河之后,形式上是爱侣,实际上还算师徒,他教她怎样练玄通心法。两人之间,无所不谈,亲密得像夫妻,玉琦所练的奇功,她岂有不知之理?如果妖妇驱动了玉琦的纯阳真火,他便会霍然而醒的,邪魔外道的迷魂术,算得了什么?
妖妇刚揉动了数掌,真气欲发的瞬间,地道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妖妇抬头问道:“大丫头,什么事?”
两个绿衣女人,分立在穴口,大丫头回头道:“禀师父,恐怕是有人侵入。”
“快去察看,仍用安息香擒来。”
“是!”
这时,地道中突然传来衣袂飘风之声。
妖妇叫道:“快堵住,不许人侵入。”
地道中突然传出一声轻喝:“慢!里面有人,不止一个。”
另一个尖脆的嗓音说:“是女人,小心。”
两绿衣女扔掉灯笼,突然拔剑奔入地道。
在破屋边沿,三个身披重裘的人,躲在暗中逐渐接近。他们在小山上等得不耐烦,终于将马栓在树林中,向废墟搜来。
首先,他们发现了破屋中的马匹。一个说:“小姐,果然是他们。我们还是避开些,时机未到,我们不可泄露行藏。”
“他们在这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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