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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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五剑-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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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敢亮名号,是否有见不得人之隐?”

“杨大侠,少费神了。”无情剑冷冷地发话,手中剑高举。

“来吧!太清杂毛。”玉狮豪放地叫。

无情剑怨毒地盯了他一眼,突然将剑向前一挥。

人群中飞起一声长啸,众贼像潮水一般急冲而至。

峡谷口只有五个人:玉狮、关西梁老二、剑阁彭老大、飞枪邓成、武陵狂生。

他们站在尸堆中,像五尊天神,在死神之前,他们毫不畏缩。为了保全实力,掩护同伴撤出,他们义无反顾献出自己的生命,以大无畏的钢铁意志,昂然接受死神的挑战。

“杀!”飞枪邓成蓦地大吼,金枪八方飞射。

“哈哈哈……”彭老大狂笑着挥剑,银芒似电。

在血雨飞溅中,贼人们冲过峡谷口,向谷底卷去。

玉狮左足残废,但仍然行动如风,长剑八方飞旋,势如狂狮。“叮”一声震退无情剑,向左一飘,剑起风雷,胖大和尚方便铲齐柄而断,剑尖倏吐的瞬间,和尚刚向后仰身躺倒,剑尖仅划开和尚的右臂外侧,让他逃掉一死。

剑仍向左急掠,三个涌到悍贼三头齐飞。

左面的武陵狂生呵呵大笑,一支剑变成了一个光球,滚经之处但见头手飞掷,血雨飞洒。

真巧!两人冲杀的方向是相向而进,恰好接着涌到的大批贼人。

“联手!”玉狮大喝。

“杀!”武陵狂生叫。

两人一合,无情剑正与另一名悍贼凌空扑到,四面刀剑一合。

“哈哈……”玉狮狂笑,一剑挥出。

无情剑伸剑便搭,想吸住玉狮的长剑,可是他却没想到,来剑竟然在行将相触的瞬间,反而向下一沉,再向上一吐。

剑刺穿了无情剑的胁骨末梢,再向左一荡,另一名纵来的恶贼双足齐断。

在这大乱的刹那间,玉狮左手闪电似的疾伸,一缕劲烈指风,击中了左面武陵狂生的章门穴。

武陵狂生已经毙了近十名悍贼,精力行将告竭,最后一剑穿入一人的心坎,而另一支贼人的剑,也点入他的左肩骨,划过颈后,从肩骨经后颈,开了一条血槽。

也就是这一刹那间,指风袭到章门穴,人便向前仆倒在尸堆中。

向前一仆的同时,玉狮已经到了,剑出“电闪雷鸣”,四周六名悍寇同时丢剑向前仆倒。他们的胸腹,皆有致命剑伤,把武陵狂生的尸体盖住了。

玉狮正疯狂地运剑,突觉背心一麻。他心中一凛,暗叫道:“完了!又是这种歹毒的毒针。”

他猛地旋身,长剑脱手向刚向后飞退的胖大和尚背影,闪电般飞去。

大和尚命不该绝,脚下被尸体一绊,向前一栽。剑如长虹掠过他的顶门,剑锷在光头上刮掉一层头皮,前面刚有两名悍贼扑到,剑过如穿鱼,将两个悍贼贯穿在剑上,死在一块儿。

玉狮长剑出手,大吼一声,双掌左右一分,单足支地旋转两匝,两股奇劲的罡风,排山倒海似的狂泻而出,像一阵旋风狂飚,他以毕生苦修的功力,作孤注一掷的猛袭,他知道死期到了。

罡风怒卷处,慑人心魄的惨叫倏起,近身的十余名恶贼,像皮球般被掼出两丈外,滚跌不起。

在群寇失色中,他仰首向天傲然一笑。

到达谷底的贼人,发现群雄全部失去踪迹,骇然地向回赶,回到了斗场。

玉狮已知是怎么回事了,心神一懈,背上奇毒渐逼心脉,真气行将散去。

他突然仰天哈哈狂笑,笑完,朗声道:“诸位,你们并未如意,功亏一篑,不久报应即将临头。哈哈……”

笑声突然中断,“波”一声轻响,他的天灵盖自行裂开,脑浆四溅,他用剩余的真力,自震天灵盖,一代豪侠,含恨命丧回龙岭回龙谷。

天灵盖自行炸裂,尸身竟未倒下,屹立在尸堆中,鲜血在顶门裂开处源源流下,他成了一个血人。

在峡谷周围,十头猛狮的尸身附近,陪死的悍寇尸体,不下百具之多。

两侧两百余名恶贼,目睹玉狮在精力殆尽之时,仍能以余力自震天灵盖,莫不骇然大震。

这是玄门方士成道之时,避免兵解或雷劫的无上绝学,看来玉狮也是玄门的俗家弟子,他的传艺恩师定然是已修至地行仙境界的三清羽士,假使这人还未飞升,后果未免太可怕了。

无情剑当然识货,他脸上变色,沉声叫道:“咱们放火,湮没痕迹。”

“阿弥陀佛!道友何必做得如许之绝?”声发自右侧崖壁上,那是九指佛,他不知在何时,屹立在崖壁上三丈高的一块凸出小石上。

无情剑脸色更为狞恶,厉声道:“天如道友,你怎么还未离开?”

九指佛淡淡一笑,泰然地道:“道友不必在贫僧身上打主意了,贫僧所有的知交好友皆已离开回龙岭多时,如果贫僧出不了回龙岭,道友便会凭空多树无数强敌,道友是聪明人,不会做这种傻事吧。”

无情剑脸上的杀机略纾,口气略为缓和说:“道友最好少管闲事,对你大有好处。回龙谷之事,希望你能守口如瓶。”

“贫僧当然不管闲事,不劳道友挂念。只是这次白道高手中,有一半人已安全离谷,这事怎能瞒人?一手遮天是不可能之事哩!”

“贫道用不着一手遮天,看谁敢奈何得了我?哼!”

“贫僧且先为道友道贺,今后武林中人,定然以道友为武林霸主,值得一贺。杨檀樾人已死了,他也算得一代仁义英雄,道友何不高抬贵手,让贫僧替他们入土岂不大好?”

无情剑还在迟疑,猛听右后方远处,传来一声九天龙吟也似的长啸,破空滚滚而来。

他脸色一变,突然说道:“有高手向这儿赶,敌友难分。诸位,速将朋友们的灵骸带走,那十个死尸留给天如道友。快!”

片刻,无情剑领着众贼,负了百数十具死尸,飞掠入谷中另一条岔道中,不久即全部隐去。

九指佛一跃下地,向并未倒下的玉狮尸体行礼道:“檀樾死事之烈,足以震古铄今。贫僧力不从心,尚望英灵永鉴,昭昭此心,期能谅我。贫僧即出谷招呼友好,前来为诸位安灵。”说完,大踏步走了。

谷外,大火渐熄。谷内,血腥直冲霄汉,鲜血,几乎汇成一条小河,向谷外渗去。

在众侠攀上的高崖上,一众侠义英雄散处崖上,一个个怒目睁圆,紧咬钢牙,趴伏在崖边,向崖下探望。

蒙面人和酒仙,还有五位高手,看守着那堆山藤,准备随时推下崖去,接应退来的人。

可是他们失望了,奔到崖下的是大批的贼人,玉狮和九名同伴一个也不见,看来凶多吉少。

贼人退去,不久山谷寂静如死。良久,酒仙咬牙道:“贼人可能退走了,准跟宋某一走?咱们要知道大哥的生死存亡,方能决定行止。”

要下去的人太多,正在争执中,龙吟似的啸声传至。酒仙吃了一惊道:“贼人还未撤走,且等片刻。”

他向一直未曾开过口的蒙面人一躬到地道:“兄台临危援手,保全侠义道数十位朋友性命。为武林保全元气,此恩此德,没齿不忘。区区姓印,贱名清隆,请教兄台高姓大名,可否能让我等一瞻兄台真面目么?”

蒙面人摇摇头,一双虎目闪闪生光,举手一揖,蓦地向左侧岭脊如飞而去。

众人全皆一怔,突听极为清朗的语声传至众人耳鼓:“诸位珍重,后会有期。时机未至,切不可妄动。权将冷眼观太清,看他能横行到几时。”

人影消失,语音亦杳。

酒仙叹道:“这人功力并无可取,但古道热肠,这次亏他先期在这儿等候,不然大事休矣!”

江南老怪斗鸡眼连眨道:“这人似乎知道太清老道的毒谋,为何不事先传警给我们呢?他救我们出险的图谋,夏某怀疑他故意市恩,以便……”

神拳杨威远不等他说完,抢着接口说道:“夏老哥所疑之事,不无道理。看这人既有余暇搜集这许多山藤,应该先行传警才是。但如怀疑他向我们市恩,却又不像,一不以真面目示人,二不通名道姓,咱们除了知道他是蒙面人之外,一无所知哪!”

一旁的汾阳高手、云山居士云彪突然说道:“虽则咱们不辨这人的面目,可是云某却有些小发现。”

“发现什么?”众人讶然地问。

“这人双目神光如电,眼角有紫棱,只消略为留心,便可凭这点线索找出此人的来历。”

江南老怪大声问道:“诸位,谁知道江湖上有一个眼角有紫棱的人么?”

谁都没做声,你看我我看你。

酒仙摇摇头,表示无可奈何,说道:“咱们留意访寻这人就是,目下大事要紧,可否请侯总镖头与我下去走一遭?”

双枪客侯杰抓起山藤尾,向下放去,一面说道:“不需请,印兄。”

两人顺着山藤,向下滑去。一到崖下,便感到血腥触鼻,两人只觉热血沸腾。

两人狂奔到了谷口,只感到头脑昏眩,心中如绞,狂叫着向尸骸抢去。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这两个宇内高手,被眼前的景象刺激得热泪盈眶。

在满地凝血中,七尸横陈,玉狮的尸身屹然不倒,全身血污。

尸共八具,没有天涯跛乞和武陵狂生的遗蜕。

这时,陆续到了近二十名同伴,他们不放心酒仙两人,所以下来一探究竟。

二十余人见到玉狮的死状,大哭着罗拜于地。

风雷剑管叔谋大拜三拜方行站起,沉声道:“大哥与七位兄长皆为我们而死,我们要将他们的遗体运至他们的家中。”

梁三爷将两位哥哥的尸身放在一处,切齿道:“大哥二哥英灵不昧,佑我亲刃仇人之颈。”

剑阁彭二爷默然无语,抱起乃兄的尸身,仰首向天,钢牙挫得咯支咯支直响。

威远镖局局主突然大吼道:“诸位请听杨某一言,这次咱们不幸遭太清杂毛的无耻暗算,死亡朋友共有八十名,杨大哥亦壮烈殉身,此仇此恨,绵绵无尽。兄弟认为,外谷六十人死于火阵,就葬在那儿,将他们的名讳刻于崖壁之上,留待后人祭祀,杨大哥八具灵骸,可运返故乡,但请将他们的兵刃和血衣,同茔于此,以昭告天下武林英雄豪杰,并慰他们在天之灵。区区之意,不知诸位可有同感?”

“别废话,就这么办,动手吧!”江南老怪大叫。

太清老道和贼人们走了,众侠大胆办事。一连三天,大家分途行事,部份人扶柩上路,部份人在谷中经营坟茔,三天后方行离开。

从此,白道人士一直销声匿迹,退出江湖。

怪的是黑道的凶魔们,反而随着敛迹,并不如以前的嚣张凶横,也是奇事。

天涯跛乞生死不明,江湖中没有他的踪影。

武陵狂生亦不见踪迹,平白地失了踪。

据黑道中人传出的讯息说,那天死守峡谷的确是十人,尸横十具,无一生还。黑道的豪客们,对这十名视死如归大义凛然的英雄豪杰,万分的敬重,断不会带走他们的尸身的。

更有人保证说,他们不但不会带走他们的尸身,而且对回龙谷中众侠所建的坟茔碑碣,还加以保护呢。

这两具灵骸,怎会平白失踪了的?

当九指佛走后不久,武陵狂生的穴道自解,他悠悠苏醒,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探囊取出一颗丹丸服下,拭掉脸上血迹,深深吸入一口气,向直立不倒的玉狮尸体沉声道:“大哥,你成了烈士,却要我做无义之人,你的心愿得偿了,却要我担承下半生的辛苦。你的好意我不领情,我恨你!恨你一辈子!”

他拾起自己的宝剑,正要向颈下抹,突又自语道:“不成!我要是死了,太清那狗东西正求之不得。我不能死,我不死,他将会永远寝食难安。”

他踏着沉重的步伐,消失在山坳中。

他身影刚消失,由火场外掣电似的射来一个雄壮的灰髯人,一身灰袍,双手箕张,直向尸堆射到。

来人正是从东海日夜趱程,仍晚到一步的双绝穷儒谷逸。他双目红丝密布,显然有长久的时间不眠不休了。

当他一看清玉狮的遗蜕时,只觉脑门轰然一声,眼前发黑,身躯一踉跄,几乎栽倒。

好不容易一步步走到尸体前,终于双膝一软,坐倒在地,压在天涯跛乞的身上。

他眼前一阵模糊,吃力地说道:“大哥,一别二十年,想不到晚来一步,人鬼殊途。我……我好恨!我不该误闯毒龙岛的,在那儿一呆二十年。我该早些返回中原,该……”

突然,他感到压着的那具尸体蠕然一动,赶忙移开,看清了天涯破乞的那件破百衲衣。

他火速将老花子翻转放平,掏出囊中一颗丹丸纳入他口中,一掌按在老花子的胸前,一阵轻抚。

老花子悠悠苏醒,挣扎着坐起,虚弱地问道:“阁下是谁?”

“老花子,认不得老穷酸了么?”

“哦!老穷酸,你来晚了一步。二十年来你死到哪儿去了?好!我死不了,咱们快离开,杨大哥有事要我转告你。”

“大哥说了些什么?”

“咱们一面走一面说,此事十万火急,别让太清恶道先走一步。快!背我走!”

“往哪儿走?”

“龙门镇,杨大哥的家。快!”

“大哥和朋友们的遗骸……”

“别管,贼子们不敢动,自有好朋友善后,快!”

双绝穷儒背起老花子,向谷外如飞而逝。

在路上,老花子将这次赴约的前因后果一一说了。当然啦!他对晕倒后的事是一无所知,只将玉狮死前的嘱托郑重地说出,算是尽到了传信之责了。

双绝穷儒将老花子留置在抚州,自己星夜赶往龙门。

他早到了一步,玉狮的老妻和独子杨念碧,已经装束停当,准备迎接江西的快报。如果胜了,他们便用不着走避,如果败了,他们便准备离开。

杨念碧自小不喜舞刀弄剑,却弃武习文,考上了河南府的生员,却又不上京应考,与乃妻吟风弄月,绝口不谈内功拳剑。

杨念碧在二十岁时成家,婚后小夫妻俩不但恩爱逾恒,事亲至孝,甚得两老欢心。两年后,乃妻生下一个白胖胖的小娃娃,取名杨珀,小名叫玉琦。

玉狮侠名满江湖,不时在江湖遨游,家事全由乃妻主持,老婆子当年也是个了不起的英雌。

媳妇在怀孕期间,老婆子就在健胎上下功夫,用奇药让媳妇按期服食,煞费苦心。老太婆心中自有她的打算,儿子不能克绍箕裘,孙子可不能再让他多啃书本了,所以她想培育出一个出类拔萃的英雄小孙孙。

晃眼两年,小娃儿满了两足岁,简直像一头小牯牛,从小就每天三次泡在药酒里,强筋健骨的奇药不知吃了多少,焉能不壮?

杨世群绰号玉狮,本来就够高大雄壮,他的儿子杨念碧虽然弃武习文,但体格并不弱于乃父。虽说读书,骨子里的基本功夫自然不会丢掉的,所以个儿也够大。

祖是英雄,孙是好汉;小家伙从小就在拍打推拿中长大,两岁的小娃娃就会推桩踢腿,滚地板竖蜻蜓,有时牛脾气发作,上百斤的檀木供桌一下子就会被他掀翻,横冲直闯叫他那文弱的母亲疲于奔命。

这天晚间,杨家整座巨大的宅院中,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前时院子以外,六进大厅全隐有许多二流武林高手,他们是杨家的客人,也是在玉狮率高手们到江西赴约期间,做杨大哥的义务保镖。

第七进内院中,祖孙三代四个人和五六名仆妇正在闲谈,静候前厅传来消息。

按行程,玉狮该与朋友们启程返家了。如果不幸失败,急传信使也可能已进入湖广,不消三五日便可到龙门啦。

在刀头舔血、剑口翻身的武林朋友,对自身生死并不太重视,但对身后的继承人却万分小心。玉狮是白道朋友们公认的大哥,他子孙两人的安全,不啻千斤重担,这重担就落在玉狮的好友落魂旗詹明的肩上。

三更初的更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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