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好说,大家商量,何必伤了和气?请听贫道一言。”逍遥道人大叫。
毒无常桀桀怪笑道:“无话可说,没有商量,除非你将我那未来门人放下交与老夫,不然一切免谈。”
“在我玄阴叟之前,你休得妄想。”
“在我毒无常之前,木石也得听话。”
两人逐渐接近,剑杖齐举。
两丈,丈五,一丈了。
蓦地两人同声厉喝,人影急合,罡风狂啸,剑气锐鸣,棒化千重山岳下压,剑幻万道银蛇飞舞。
一连串的罡风内力所发的迸爆声和兵刃偶或轻微撞击之声大起,两人骤进急旋,身形倏忽,一照面间连拆五六招,每一招都危机一发,险象丛生。
正在双方拼死抢攻中,突然一丛雪花从树上飘下,在强烈的内家真气迸射中,别说是雪花,任何除空气以外的物件,亦无法进入斗圈三丈之内。
异象出现了,雪花飘然而落,穿过罡风迸射的外围,向下直堕。
毒无常正一棒斜劈,左手的蓝色带挤成一团握在掌心,并未发出,他单手运杖,力道足可摧山搅海,这一杖如将对方劈中,即使是铁人也会被打得稀烂。
玄阴叟不敢硬架,论功力,事实上他仍是稍差半分,不敢用剑去碰沉重的无常棒,便急退两步,脚一沾地,即准备棒招使老,重新反扑。
这闪电似的刹那间,雪花不偏不倚,正打在向前递棒的毒无常后脑壳上。
在雪花将临顶门的瞬间,他分明已感到头顶上有警,所以头向前一俯,欲避开一击。
可惜并未避开,“笃笃”两声脆响,两团拇指大雪块击中高顶帽,也击中后脑壳。
高顶帽破了两个洞,雪块重重地击落,毒无常不怕普通兵刃锤打戳砍,可是却被这两块小小的雪花,打得向前一栽,似被雷击,全身发软,眼中看到满天星斗,站立不牢,向前疾冲四五步。
“哎……”玄阴叟也惊叫一声,向右疾射。原来他正等待对方那招“沉香劈山”用老,岂知毒无常竟连人带棒迅疾地冲到,变生不测,大出意料。
毒无常的冲势奇猛,来得又突然,玄阴叟只感到棒从左耳轮外侧半分擦过,赶忙惊叫着向右急避,半分之差,他性命难保,如被无常棒擦中耳轮,他如想不死,就只有立即挥剑将耳朵自行割掉,不然就会中毒而毙。
毒无常挨了两记重击,岂肯甘休?在狂怒中左手一扬,蓝色腰带电射而出,向玄阴叟卷去。
他本已神智有点不清,这时含忿出手,准头便失,不可能得手应心了。
“啪”一声暴响,带头击中旁边一颗海碗大树木。树应带立断,向这一面倒下了,树上沉重的积雪,“噗簌簌”先行跌落,声势惊人。
玄阴叟已飞掠三丈外,皮毛未损。
毒无常是惊弓之鸟,雪花急堕中,他还以为又有人在暗中偷袭,发出一声凄厉的鬼啸,奔入风雪之中,三两起落,人已消失不见。
远远地,仍清晰地传来他的凄厉语音:“你们等着,咱们前途见。”
毒无常挨揍之事,不但玄阴叟莫名其妙,不知其故,连一旁的天盲叟和逍遥道人,也不知毒无常因何发狂,又因何自行撤走的。
强敌已去,玄阴叟三人喘过一口长气,就事论事,论功力,毒无常并不可怕,三人都敢于和他一拼,可怕的是他那一身零碎,任何物件也不能沾身,委实可怕,普天之下,用毒之奇歹残忍,无出其右,江湖中有一个百毒如来昙宏,也算得其中翘楚,这两个以毒闻名于世的凶人,武林中谁也得对他俩客气客气,敬鬼神而远之。
三人拣一株可蔽风雪的大树下,就雪地里分三方坐下,将玉琦放在地下,仰天躺平。
玄阴叟双手齐施,一手解了玉琦被制住的穴道,左手在他气门穴上,一按一揉,再向下一带。
玉琦渐渐苏醒,挺身坐起,张目四顾,心中骇然。
“我落在他们手中了!”他心中在暗叫。
他不甘束手就缚,任人宰割,猛地向前一仆,手一沾地,伸足横扫前面的玄阴叟。
蓦地,他发觉自己已经成了平凡的人,内家真力全行消失,真气无法提起,也不能凝聚。
平时他这一脚扫出,至少也有四五百斤真力,可是这时全力攻出,已不足百斤了。
玄阴叟冷哼一声,伸手一把扣住他的足胫骨,信手一扔。“噗”一声响,玉琦被掼倒在地,在雪地上转了一圈,方四仰八叉躺倒,手足像是断掉了一般。
他只感到全身筋骨松散,天旋地转,耳听玄阴叟不住冷笑,并阴森森地发话道:“小狗,你如果不安静些,苦头大着哩。”
逍遥道人也在一旁插口道:“你即使是铁打的金刚,也熬不住咱们的魔火,信不信由你,反正你将会领略其中滋味了。”
玉琦忍住下身传来的痛楚,略一运气,便发觉气门穴已被封死,整条足阳明胃经胸上一段经脉,被闭住一大半,仅有一丝气血流通,怪不得会感到天旋地转。
性命交关,已不容许他多想,反正落在他们手中,便算是已经走完了生命的旅程啦!死,他不怕,死就死得轰轰烈烈,绝无怯懦苟生的杨家子孙,他紧咬钢牙,缓缓坐起,突然奋身前扑,奔向逍遥道人。
他心有余而力不足,拼命的机会已经没有了,老道仍盘坐在地,伸左手闪电似扣住玉琦的右肩,向下一揿,玉琦便半伏在地。
“啪啪啪啪”!老道右掌疾如电闪,正反阴阳掌左右拍掴,四记耳光的暴响,像是大年夜的连珠花炮。
四记耳光打完,老道左掌一推,将玉琦推翻在地,跌了个手脚朝天。
老道阴阴狞笑道:“先磨炼你一下,让你见识见识。”
玉琦既不能运功相抗,这四掌挨得结结实实,感到眼前发黑,金星乱舞,嘴角溢出了鲜血,险些大牙也被打掉,真够他受的。
“老杂毛,总有一天……”他挣扎着骂。
可是话没有机会说完,天盲叟一俯身,便抓住他的左肩和左腿,高举过顶。
“砰”一声暴响,玉琦被掼倒在地,他感到筋骨松散,五脏六腑似被人掏出一般难受,耳中又听到天盲叟桀桀狂笑和刺耳的语音:“小狗,你一而再逃得性命,这次你可逃不了啦!你的英风豪气如今安在?”
玉琦挣扎着坐起,暗暗抓起两把雪团,在假瞎子语声刚落的刹那间,倾全力猛地扔出。
天盲叟手一拂,雪团飞散。这一次,玉琦苦头可大了,一阵子摔、掼、扔、抛,直至浑身松弛,终于晕厥,天盲叟方行罢手。
一旁的逍遥道人说道:“这太费劲,何不用逆经断脉法治他?”
天盲叟笑道:“这样过瘾些,而且目前还不可让他死掉,有事问他哩,郭老哥还得问他。”
玄阴叟一把将玉琦拖到身边,横搁在膝前,说道:“该轮到我治他了。”
他一捏玉琦的人中,不住狞笑。
玉琦缓缓醒来,紧咬钢牙,忍受着浑身的彻骨奇痛,坚强地坐起。
玄阴叟桀桀大笑,说道:“小畜生,你的忍耐狠劲着实令人佩服,可惜!在老夫面前,你再狠也属徒然。”
“太爷等着,你这老鬼又岂能令太爷心惧?”
“强硬对你没有好处,老夫不信你会是铁打的人。”
“虽非铁打,却相去不远。”
“那咱们走着瞧就是,是否铁打自有分晓。”
玉琦知道大难将至,不再和他废话,猛想起碧玉祖婆所传的玄通心法可以助自己度过难关,酷寒盛热亦可夷然安度,体外的打击自也可以禁受。
他心中一静,便运起玄通心法。不久,他像是老僧入定一般,气息渐弱。
他全身穴道全部自行闭住,十二经脉一一截断,气血仅有一丝一缕在内腑循环,躯体渐冷。
他闭上双眸,不可理会外界的一切。
玄阴叟还在往下问:“小狗,老夫有三件事问你,你得一一从实供出,不然老夫将教你饱受人世间最残酷的刑罚。”
玉琦已进入忘我忘他之境,仅有一丝灵智留意外界的所加反应,对玄阴叟的警告,不于置理。
天盲叟继续往下说:“你最好乖乖地回答,从实坦供;不然在酷刑之后,老夫用九阴迷魂术治你,你仍会在毫无知觉中,把心里的秘密一一尽情吐露无遗,枉自多受苦楚。”
老鬼已发觉小伙子将他的话置若罔闻,竟然闭上眼睛睡觉了呢!他心中有气,“叭”一声就掴了他一记耳光。
玉琦挨了一记重击,摇摇晃晃依然安坐如故。
玄阴史冷哼一声,仍往下说:“第一件事,你与龙门杨家有何渊源?”
玉琦没做声,老鬼语声更厉,问:“你与龙门杨家有何渊源?”
没人回答,玄阴叟气极,伸手拔下玉琦十来根长发,大吼道:”小狗,你说是不说?”
玉琦浑如未觉,安坐如故。
玄阴叟大怒,左手一伸,将玉琦按倒在膝前,五指控制住他胸前各大穴。右手伸向玉琦胁下,手中十余根长发,挺直得恨根成了钢锥,搭在肋骨近脊处说:“你真是铁人,老夫也将你化掉。哼!老夫数三下,你要不说的话,有你受的。玄阴真气搜经之惨,举世皆知,只消片刻,你便将痛苦终生。”
玉琦仍一意行功,置之不理。
“一!”
玉琦心中略一波动,但没做声。
“二!”
玉琦毕究还没有多大信心,不由自主浑身一震。
“三!”
玉琦一咬牙,他在想:“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心一横,反而安静下来。
玄阴叟这一气,几乎要一蹦而起,手中的头发缓缓没入玉琦胁下,逐分贯入脊骨。
玄阴真气徐发,由头发注入玉琦体内,万年寒冰般的潜流,先流经全身经脉,然后侵入骨中。
如在旁人,全身立起变化,每一颗细胞都似要凝死,躯体内似有万千蛇虫蚁豸,在内撕咬爬窜,那残酷的疼痛,不问可知。
玉琦练玄通心法为时极短,火候尚差,要说完全不痛,那是欺人之谈。
他浑身战抖,但由于他有坚强的意志和超人的忍耐力,彻骨奇痛他仍能抵受,咬紧牙关,一面行功,一面强忍痛楚,一声不吭。
玄通心法为他免去十分之七八的奇痛,经脉也获得保全。这是对他的一次最严重的考验,他及格了。
玄阴叟一见小伙子竟能忍受他的独门手法,最残忍的玄阴真气搜经术的折磨,不由心中大奇,还以为他痛晕过去了呢!
他伸手向上一按,小伙子心脉跳动极弱,但十分匀称,人并未晕厥嘛!
老鬼心中一凛,拔出头发,恶狠狠地咆哮道:“好家伙,你果然秉赋大异常人,天下间能禁受得起玄阴真气搜经术折磨的人,以你为第一人,可称得上英雄二字。哼!小狗,你别慌,老夫要将你慢慢地消遣,我不相信你是钢筋铁骨的铁汉。”
他将玉琦的手脚关节一一拉开,将他拖到大树下,伸手折下数段树枝,再将玉琦贴在树上,用短树枝插在两胁之下和腿股叉下。这一来,玉琦便贴在树上了。
玄阴叟又折下一把小树枝,狞笑道:“你既然要称英雄,老夫成全你。”
逍遥道人急叫道:“郭兄请息怒,他身上有极端重要的秘密,可不能将他弄死。”
玄阴叟回头冷笑道:“老夫这脸没处放,非碎裂了他不可。”
天盲叟也许有点佩服玉琦的不屈气概,也发话道:“郭兄,要就点了他的死穴算啦!”
玄阴叟说:“你是起了英雄惜英雄,好汉惜好汉之心么?”
天盲叟说:“正是此意。崔某一生从未服人,这是第一次赏识这位年轻小伙子。难怪!连毒无常这个宇内杀人如踏蚁的凶魔,也对这小伙子动了怜才之念,看来绝非偶然。”
玄阴叟阴阴一笑,沉声道:“崔老弟,你是否也动了怜才之念?”
“可能。”
“你没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吧?”
“姓崔的记得。”
“那就好。”
天盲叟没做声,举步向玉琦走去。
“站住!你想怎样?”玄阴叟厉声叱喝。
天盲叟徐徐转身,语音平静地说:”我天盲叟双目并未盲,我要看他临死前的容颜。”
玄阴叟嘿嘿笑,没做声。
天盲叟随即转身,走近玉琦,眼皮向上一翻,眼珠露出,寒芒四射,不稍瞬地盯视着玉琦的脸面。
玉琦也知死朔将至,他手足关节已被卸开,动弹不得;但他不能失去英雄气概,一双神目神光炯炯,豪无惧色,注视着天盲叟。
“孩子,你值得骄傲,可惜你晚生五十年,咱们无缘。你可有未了的后事待办,需老瞎子代劳么?请信任我,我将尽全力替你办到。”
玉琦淡淡一笑说:“谢谢你,人死如灯灭,生死两茫茫;身后事哪管得这许多?但阁下的盛情,在下仍然心感。”
天盲叟将一只大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感情地说:“孩子,别了!愿你在天之灵平安,我……我将为你祝祷,你我曾多次交手,也曾生死相拼,你的英风豪气和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将永铭在我的心坎……”
玉琦突然“嗯”了一声,浑身一震。
一段三寸长树枝,从天盲叟胁下无声地越过,射入玉琦的右胁下第一根浮肋骨之上。浮肋骨,即肋骨最下的两对,极为脆弱。
“嗤”一声,左胁下又钻入一根树枝。
玉琦一咬牙,闭上了双目。
天盲叟长叹一声,突然身形一晃,投身入茫茫风雪之中,瞬即隐去。
逍遥道人缓缓转身,抬头仰视苍穹。他并非不忍卒睹,而是玄阴叟任意胡为,将大有用处的疑犯处死,他有点不悦。他身为坛主,玄阴叟却是总帮护法,坛主的权力虽大,却管不着护法的事。玉琦是玄阴叟擒来的,他有处置的大权,坛主无可奈何。
而且玉琦的身份未明,坛主更不能一口咬定这人是帮中必得的要犯,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玄阴叟处死玉琦。他心中不悦,干脆眼不见为净,不看了。
玄阴叟一人在演独脚戏,“嗤”一声轻响,第三很树枝贯入玉琦左肩,老家伙摊开掌心,掌上还有十余根小树枝,用十分刺耳的语音说:“小狗!瞧这儿,从第十根树枝起,我要用一百支小枝儿,贯穿你肩以下的一百个大穴,让你慢慢地死。”
“嗤”一声轻响,第四根树枝贯入玉琦右肩。
玄阴叟哈哈一笑说:“在你出声讨饶时,老夫便放你下来。这一节小枝儿,要贯入你的顶上头皮。
“嗤”一声,果然由发结下射入,贯穿顶皮,打入树中。鲜血从玉琦的头顶缓缓流下,将面部染得全是血块儿,天气奇寒,血止得快,也凝结得快。
玉琦仍在勉力行功,保住心脉,看去似乎奄奄一息,事实他在凝神行功。
玄阴叟刺耳的嗓音又响:“这一节小枝儿,将要射入你的右耳轮,将耳轮带走,你永远不会长出新的耳朵来了。”
树枝一闪即至,直射右耳。
蓦地灰影一闪,玉琦身前神奇地被一个高大的灰影挡住了,那一节小枝儿,也正好飘落灰影脚前。
玄阴叟几疑眼花,可是灰影已发话了:
“够了,施主未免太狠了些。先是玄阴真气搜经,再又慢慢凌迟,不是太残忍了么?”
玄阴叟上前四步,方看清灰影的面目,光秃秃的脑袋上,戒疤明晃晃,脸型上方下圆,神目如电,鼻直口方,看去在威猛中,泛出秀逸之气。由雪白的剑眉上看去,这人年岁当超过百龄,虽则脸上皱纹并不太多。
看了他光头上的戒疤,就不问可知他是个和尚,穿着一袭便袍,青色的丝绦甚是触目。身材高大,与后面的玉琦同样高大健壮。
老和尚双臂背在身后,昂然屹立,一双炯炯生光的虎目,注视着玄阴叟。
逍遥道人也闻声转身,心中暗惊。
玄阴叟自恃功力了得,一步步欺近,厉声问:“你是谁?是管闲事架梁子呢,抑或是小狗的同党?”
“阿弥陀佛!施主休问是谁,老衲只是过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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