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公子呵呵一笑道:“那因为咱们将你视同三岁小儿.你不信是么?”
“小娃娃牙尖嘴利,该死!”
“你最好少出口伤人,不然后悔无及。你要是不信,可以转身看看。”少公子泰然地说。
天盲叟并未转身,小花子却将头一转,轻叫一声。
天盲叟闻声回顾,悚然而惊。
荒坟两侧,距他们身后仅有三丈左右,各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白衣人,腰中各悬着一把长剑,面目在黑夜中不易辨识。他们像两座石翁仲,也像两具僵尸,在后面一动不动。
天盲叟大为震骇,正所谓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后;他万没想到以自己这种自诩武林高手的人,身后来了人竟然毫无所知,这一跟头栽得太大太重了。
他心中发毛,能无声无息接近他而不令他发觉的人,功力岂同小可?
“你是谁?”他色厉内荏地问。
两个高大的白影并未发言,像是哑巴。
小花子胆气大概不坏,他向一旁跨了三大步,说道:“呵呵!小花子可不管你们的闲事。你们要拼骨,小花子乐得袖手旁观。”
天盲叟大怒道:“住口!我老人家如有三长两短,你同样活不成。”
小花子道:“也有道理,但小花子可不能助你。”
天盲叟哼了一声,拖着黄玉杖跨前两步,向白影说道:“通名,阁下。我天盲叟崔真要看你有多少斤两。”
白影之一说话了,语气泰然,但中含无比威严:“在下乃是名不见经传的江湖末流,名号不通也罢。咱们并非无事生非的人,也不愿多造杀孽,在你未向咱们动手舞脚口出不逊之前,你是平安无事的。”
另一人也用同样的调音说道:“我由一数到三,你如不走路的话,将会后悔嫌迟。”
“哈哈!你把老夫当真看成小孩了。”天盲叟狂傲地狂笑起来,那双平时不睁开的眼睛,这时放射出炯炯寒芒。
“虽不假也相去不远。一!”白影沉声说。
天盲叟大吼一声,闪电似的扑上,黄玉杖一晃即至,兜心捣出一招“毒龙出洞”。
白影也应变奇速,寒芒一闪,拔剑猛挥。
响起一声铿锵清吟,剑杖相交,两人都向左疾退。白影横飘三尺,天盲叟退了八尺以上。
“再来一招!”天盲叟怒叫,扑近一杖斜劈而下。
白影冷哼一声说:“二!”
剑出“平地涌莲”,一绞一振。“锵”一声剑杖再次相交,罡风迸射,剑化龙吟,两人再次暴退。
两人的衣袂无风自摇,各自心中暗惊,天盲叟目中凶光炽盛,徐徐举杖踏进两步,沉声道:“小子,你值得骄傲,能硬接老夫两杖的人,绝非无名小卒,亮名号!”
“三!”白影厉声喝。
天盲叟不为所动,再踏进两步。
“接着!”白影沉声喝,蓦地剑化长虹,剑啸刺耳,银虹以斗大的光环,射向天盲叟。
“哼!”天盲叟鼻中冷哼,黄玉杖罡风激发,万千杖影如怒龙张爪,迎着银虹一涌。
这次没有兵刃交鸣的声响发出,但见银芒似闪电,八方飞射,黄玉杖影矢矫如龙,飞腾扑击四面游走,罡风内劲接触时的气流迸爆厉啸,令人闻之心血下沉。
除了他两人交手之外,其余的人丝毫不动,宛若并未发生事故一般。
激斗片刻,在人影如虚似幻中,响起白衣人一声沉喝:“着!”
喝声中人影倏分,天盲叟退飞丈外,勉强止住退势,上身不住摇晃,他右肩外侧,一条两寸长创口,染红了四周灰色衣袍。
“高明!老夫输了,后会有期,咱们前途见。”他恶狠狠地说,作势欲走。
“你走得了?哼!”白衣人飞扑而上。
“笑话!”天盲叟说,身形一晃,窜入右侧矮林之中,那儿荒坟稠密,枯树连绵,只三两闪,便隐身不见。
小花子早已先溜到一侧,也同时隐去。
“这家伙功力倒真够浑厚,惭愧!”白衣人收剑入鞘,摇摇头自言自语。
远处的少公子开口道:“全叔叔,你们该走了。”
“可否等今晚事了再走?”全叔叔答。
“不必了,这儿不打紧。”
“那么我们先走一步,公子多小心保重。”
两人躬身行礼,迳自隐去。
由于天盲叟受挫而退,无为帮的人竟大举出动,与菁姑娘一行人为难,闹了个血流漂杵。
且说玉琦与两位姑娘的事,他们藉荒坟碑碣掩身,一步步向内趟,在满地银花中,想完全不露形迹,乃是不可能之事。
趟入半里余,毫无异状,忽听菁姑娘用传音入密之术,在后说道:“左侧墓园中有人。”
玉琦道:“请留意,埋伏即将发动了。右侧那座宏大墓园,正是太乙生门,可是如果阵势发动,将变为庚辛凶位。请跟我向东闯。”
“为何不走生门,却走凶险之路?”姑娘讶然问。
“置之死地而后生,穿死门即达生门。但我们是破阵,须要直捣戊巳中枢。在阵法上看,中枢在外,其实仍在中央,他们瞒不了我,走!”
“走”字一落,三人同向东面那座宏大的墓园掠去。
蓦地里,坟左一座凉亭暗影中,传出一声尖厉刺耳的鬼啸,接着轰隆一声,墓园门的粗大铁门无人自闭,将三人隔在外面。
随着巨震声暴响,四面八方升起阵阵浓雾,其色灰黑,伸手不见五指。
奇形怪状的巨大鬼影,在四面八方憧憧而动,作势攫人而噬,骇人听闻。
整个空间中,充溢着慑人心魄的呼号叫啸,声势汹汹。
两位姑娘毕竟年事过轻,从未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花容失色,惊叫一声向前一扑。
“定下心神,那是幻象,不足为害。”玉琦沉声喝,伸右臂将两人拦住。
两位姑娘被沉喝声惊醒,各伸一手抓住玉琦的虎腕。菁姑娘惊魂初定,以手抚胸说:“厉害,到了这儿,简直英雄无用武之地……”
玉琦为了分她的心,笑道:“菁姑娘,你说错了,该是说英雌无用武之地。在这儿,心神一乱,必将被自己累死。要是有两个人同时入阵,也必定自相残杀,请记住,在这儿只可凭直觉分辨孰真孰假,不可滥行出手损耗真力。打!”
在喝声中,他挣脱被两人握住的右手,真力凝于掌心,向前一掌拍出。
神奇的掌力一发,无声无息。丈外浓雾之中,响起一声惨号,一点不假,确是人声,那是被掌力击中时的垂死惨叫。
菁姑娘倚在他身后,轻声说道:“啊!你这种掌力,我似乎甚为熟悉。”
“怎会呢?姑娘。”玉琦一面答,一面留神四周的特殊声响,向前探进两步。
“哦!记起来了,双绝穷儒与你有何渊源?”
玉琦奇道:“那是我义祖叔,咦!你怎知他老人家的名号?”
姑娘笑道:“我只是略有耳闻而已。哦!你刚由阴山返回中原……”
“咦!你怎知道?”玉琦骇然转身问。
姑娘微微一笑说:“你练的是阴柔掌力,我是胡猜而已,别多心。”
玉琦抢前一步,一把将姑娘向右一拨,哼了一声,顺势一把扣出,一振腕,手上多了一把寒芒闪缩的长剑。
这一瞬间,响起一声狂叫,接着是重物落地的沉闷响声,显然有人跌倒在丈外。
玉琦扣住剑身的手掌似是钢铁所铸,丝毫未损,手一扬,剑尖向前一翻,他抓住剑柄,喝道:“小心右侧!”喝声中,他踏进一步,剑闪万道寒芒,向前猛吐。
两位姑娘左右一分,背向而立,四只纤纤玉手轻按而出,身形屹立原地。
“呛啷啷”金铁发出清鸣,三方面同时暴起惨叫之声。
姑娘叫道:“杨世兄,这样是不行的啊!破去他们的妖法吧!”
“杨世兄”三字,把玉琦叫糊涂了。但事实上不许他再往下想,两支剑已穿透浓雾,电射而至。
他一沉虎腕,招出“罡风扫云”,将两支长剑击飞,招化“平分秋色”,雾影中立时响起两声惨叫。
他飞起一脚,将地下的一具尸体踢飞,说道:“不成!要等破中枢之时方可使用宝物。随我向右移。”
三人亦步亦趋,齐向右移,不到三丈,他说道:“菁姑娘,那铁栅不知你能弄开么?”
“易事,在哪儿?”
“就在你身前丈余。”
“咦!刚才不是在你身前么?怎又跑到这儿了?”
“这就是巧妙之处,事实上铁栅门并未移动,到了!”
菁姑娘玉手一挥,手中多了一把银芒耀目,寒气森森迫人肤发的长剑。一声龙吟乍起,粗大的铁栅门像朽木一般,断了五根,现出一个大缺口。
“进!”玉琦叫,首先挺剑跃入缺口。
怪!三人一入墓园,眼前一亮,浓雾在铁栅门外弥漫,却没有雾影敢越园门半分。
从园门起,一条走道直通半里外的坟台。走道两侧,前半段分列着八块高大的石碑,斑斑驳驳,大概墓园的年代十分古老了。石碑之后,是三对石翁仲和两对石马,有两座翁仲已倒横在地,一对石马一断头,一侧卧。
再后面,是宽阔的祭台,巨大的石香炉倒在阶下,祭台角早已不知弄到哪儿去了。
坟共三座并列,墓碑残破不堪,前屏和后土也已失踪,这坟茔的子孙可能早已绝种多时了。
沿辽阔的坟茔四周,园墙残破崩圮,惨不忍睹;对墓园主人生前的显赫声名,是一大讽刺。
四面八方参差着不少古老的白杨,要不是白雪已将大地覆盖,这儿定然是野草丛生,狐鼠横行。
东侧,有一座已崩塌了一半的石凉亭。那儿,有一盏发出惨绿色光芒的小灯笼,迎风摇曳,恍若鬼火。
整座墓园内,鬼气冲天,阴森可怖,似乎四面八方全有看不见的幽灵,伺伏在每一角落。
墓园外,黑雾漫天,鬼声四起,天宇似乎太小了。
三人站在走道中,玉琦在左,菁姑娘在中,飞虹小妹在右,她手中也多了一把寒芒四射的宝剑。
玉琦打量四周,用传音入密之术说道:“那凉亭中的鬼灯,乃是庚辛虚位的号令灯,如能把灯击毁,这一方阵势便不打自乱。”
“我去毁灯。”菁姑娘说,向前跨了一步。
玉琦急忙一拉她的衣袖道:“不!那凉亭四周,定然安下机关暗器,犯不着冒险。”
“那我用暗器打它。”
“太远了!远射三十丈外的暗器,可没听说过,除非有弓箭在此。”
“那怎办?”
“我们逐渐接近,十丈内我或可勉为其难。”
“走呵!”姑娘脱口叫。
“小心提防,目前我们步步生险,每一处角落皆可能有人伺伏,大意不得。”
他运功护体,步步凝实探索而行。三人雁翅排开,一步步探进。
玉琦踏出第七步,猛地用剑向三尺外雪地上点去。“唰”一声响,雪堆前升后降,滚落洞窟下去了。“支呀”一声,一块木板重将洞窟闭上了。
“翻板!擒捉三流朋友的机关,设在死门之中,岂不可笑?”玉琦冷笑着说。
姑娘却笑道:“愈是重地,简单的机关更易收效,进入的人只顾留意奇奥险恶之处,极易着了道儿。如果换了我,确有被陷的可能哩。”
看看到了第一对石翁仲之前,没看出任何异状,四面沉寂,没有任何生物。由园外来的凄厉鬼啸,声音逐渐低弱了。
三人刚通过石人五步左右,突然远处石马倒地处的暗影中,崩簧声及弩箭离匣声狂鸣,百十支劲矢犹如飞蝗,迎面射到。
三人夷然无惧,剑化万朵白莲,护住全身,左掌狂飚俱发,劈出阵阵浑雄的如山内劲。
百十支劲矢如被罡风所扫,齐向上下左右跌堕。
在这刹那间,身后那两座石翁仲,突然向三人身后奇疾地撞来,手中的石笏突向下猛砸。
由于地下积雪过多,石人滑动之时,地面的积雪已经将滑槽覆住,滑动时积雪被猛烈的撞力一挤,首先发出了声响。这声响,在功力奇高的菁姑娘来说,岂能逃过她的神耳?她叫:“小心身后!”
声出人旋,剑出“旋龙舞爪”,一招中射出十道银虹,急袭向玉琦后背撞到的石人,同时一掌劈出。
剑过无声,臂膊粗的石笏碎如齑粉,洒了玉琦一身。接着掌力同到,但听“蓬”一声暴响,石人如被千斤巨锤所撞,竟然向后一仰,石屑四溅。
接着玉琦也闻警转身,剑护身后,一掌前推。
“轰隆”一声巨震,石人重重地掼倒在雪地上。
另一面,飞虹小姑娘不知身后来了何人,本能地向侧一闪,招出“云横秦岭”,向石人挥去。
她身材还不到六尺,石人高有丈二,这一剑击中石人右肩,立时剑发龙吟,火花四溅,石人的右肩掉了一大块。
但石人是死物,重心在下,肩上去掉一块,并不影响滑动,“格啦啦”异响声中,旋了一道半弧,反向后面一绕,由中间往后飞撞。
这些突变,不过是刹那间事。左面石人倒地,右面石人已转向由中间撞到。
菁姑娘在中,她已面向后方,石人正向她后心撞到。她身后似长有眼睛,向右一闪,左掌疾飞。
“啪”一声脆响,纤掌击中石人腰脊,石人以更快的奇速向前急冲,“轰隆”一声,也倒了。
隐伏在四周的贼人,全被这三人的无穷神力惊得毛骨悚然,同时发出了惊叫。
玉琦捡回黑犬,舌绽春雷大喝道:“滚出来答话,不然休怪咱们心狠手辣。”
没人答腔,他厉声又叫:“小小颠倒五行阵,如此而已。要不出来,这儿将成血海尸山。”
远处坟墓之后,响起一声凄厉的鬼啸。啸声一落,每一处碑影树根下,先后现出无数白衣人。每一个人都是一身白色劲装,白巾包头,白色帕蒙面,银光闪亮的刀枪剑棍斧,白色的手套,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是黑的。
显然,这儿四处皆有洞窟,可以藏下不少人,不然何以涌出这么多白色人影?
高大的破墓碑后,鱼贯出现八名同样打扮的高大人影,他们的右胸襟上,绣有一支金色小剑。
八个人在破祭台之前一字排开,屹立不动。
玉琦冷笑一声,领先向前便闯,石马之旁,前后共有八名白衣人,手抱寒光闪闪的鬼头刀,在走道左右分列。
三人到了第一对白衣人之前。
“慢来!报名而进。”两白衣人同声大喝,两把鬼头刀伸出路中,将去路挡住。
玉琦止步,剑垂身侧,沉声道:“别挡路,拿开!”
“报名而进,这是规矩。”大汉仍同声呼喝。
“我叫你让开。”玉琦不耐的叫。
“报名而进。”大汉的声音愈来愈大。
“你们还不配。真不让开?”
“毙了你!”两大汉怒叫,刀光一闪,一左一右一上一下,猛扑玉琦。
剑气锐啸,剑芒疾射,“嗤嗤”两声,剑尖似乎同时擦刀而入,溜出两星火花,人影倏隐倏现。
“噗噗”两声,鬼头刀几乎同时落地。两个白衣人身形不住晃动,用手掩住胸前和腹下,嗯了一声,终于“咕咚咚”先后倒下了。血在他们胸腹渗出,将雪地染成了一一团团红色的花朵。
身后的菁姑娘,突以传音入密之术叫道:“好一招‘乱洒星罗’,双绝穷儒谷老爷子的‘星罗剑法’中,以这一招最为辛辣。”
玉琦无暇回答,因为其余几个白衣人已齐声怒吼,挺鬼头刀扑来,势如疯虎。
他一手挟紧晕死了的黑犬,迎前三步,左足在前,剑尖就垂在左足内侧,目中神光倏现,凝神待敌。
姑娘又飞快地说道:“咦!这不像星罗剑法的起剑式,你把它改了。”
“了”字一出,姐妹俩左右齐出,剑虹吞吐,剑啸刺耳,徐徐举剑。
“着!”玉琦一声虎吼,招出最为奇奥的“孕化万机”,神奇的剑影八方怒射。
两位姑娘则恰好相反,轻灵飘逸地点出一剑,再向左右一振,像在“舞”剑。
六把鬼头刀卷到,刀风慑耳,不愧“拼命单刀”,但见六团光环滚滚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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