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在比自己的脚丫子还窄的剑身上,天雪的身子微微有些倾斜,晃个不停。
凌瑄站在她身后扶住她的肩,在她耳边轻声道:“别害怕,我会在你身后保护你的,不会掉下去的。”
他的话音刚落,横霜剑已如同一只展翅高飞的大鸟,直冲云霄。
“啊--”没有任何准备,天雪吓得惊呼一声,下意识地紧闭上双眼,双手伸在后面死死地抓着凌瑄的衣服。
“凌,凌瑄哥哥……”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天雪,别怕。”凌瑄安慰她,“睁开眼睛,目视前方。”
天雪的脸色有些苍白,断断续续道:“我,我害怕。”
“不要怕,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凌瑄在她身后轻笑。
听了他的保证,天雪壮了壮胆子,才敢慢慢地掀开眼帘。首先入目的,是一片刺目的白。她连忙又闭上眼,待重新适应之后,才再次睁开。
远方海天一色,金色的朝阳自海平线缓缓升起,遍洒大地,将脚下的山川河流染得金碧辉煌,仿佛镀上了一层细碎的黄金,夺人眼球。
他们御剑在空中,就好似站在天与地的交汇之处,金光栩栩耀眼,白衣层层交叠。横霜剑犹如一道银色的光壁,在满目的金色里勾勒出一条独一无二的银丝,带着他们一起,划破苍穹。
美景在前,天雪心里的恐惧被一扫而空。她一时竟忘了自己还站在剑上,孩子气地转过身,摇晃着凌瑄的手臂,就差没跳起来了,“凌瑄哥哥你快看呀你快看呀!那里好漂亮哦!”
凌瑄双眉一挑,一边控制着横霜剑的平衡和速度,一边轻声地应了一声,眸中带笑。
早知道带她看个日初就能让她如此高兴,他应该在学会御剑的时候就带她来看的才对!
美景不过短暂的片刻,天雪却看得入迷。
不知不觉中,凌瑄也低下了头,却是凝视着她。
金色的光芒之下,她的侧脸显得格外好看,长长的睫毛轻轻地拍打着,含笑的美目弯弯地宛若两条月牙儿,殷红的双唇微抿,唇角却向上微扬。
记得有句话是这样说的,我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我。很美的一句话,就如同现在的他和她。
突然间钟声大振,凌瑄收回了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连忙收回目光。
低头看了眼脚下,武场上已陆陆续续有弟子进行晨练,他催动剑气,随即剑锋一转,横霜便往后山的方向御风而去。
方向一转,天雪自然也从美景中回过神来。低头瞅了一眼自己下方不断往后移动的树木,又吓得闭上眼睛。
她刚才的那个转身已经从背对着凌瑄变成了面对着他,这下倒好,求生意志顽强的她,竟一点也不避嫌地直接抱住了凌瑄的腰,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身上!
“凌瑄哥哥,我们快点下去吧!”埋头在他的胸前,她的声音显得有些含糊不清。
主谋者倒没觉得什么,这个动作却让凌瑄顿觉尴尬,心底暗咒一声,竟是没想到好好地带她看一次日初,居然会变成现在这种情况。她还小不懂情爱,可他却已是一个少年了,这个样子叫别人看到了成何体统!
指尖凝力,他加快催动了剑气,横霜剑风一般地向前飞去。
不一会儿便到了目的地,凌瑄抱着她跳下剑。
“我们到了。”
确定了自己已经站在了地面上,天雪这才放开凌瑄,对自己刚才的举动也没有感到什么奇怪,反而一脸好奇地看着周围,“凌瑄哥哥,这是什么地方呀?”
在天山派待了那么久,她好像都没有来过呀。
见她像个没事人似的,凌瑄也觉得自己想多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道:“这里是后山。”
天雪点点头,“哦”了一声,走到一边,四处打量着这个地方。
他们的身后是一条很窄的山路,几乎只有两个人的肩膀那么宽,一旁沿着山壁,另一旁便是陡峭的悬崖。可他们所处的位置,却是一块很平坦很宽阔的平地,就好像是半山腰上突出来的一块。右手边似乎是一个小山洞,不过看上去黑漆漆的,有些阴森,天雪摇着头搓了搓手臂,便也没有再把注意力放在那里。
前面不远处,是一片绿色的竹林。枝繁叶茂,竹身也比一般的竹子都要粗大。竹林里有一块形状很不规则的青石板,旁边还有两个矮一些的圆形物体,像是两个小石凳。
天雪跑过去弯下腰摸了一下,几乎没有一点灰尘,奇怪道:“咦,这里经常有人来吗?”
凌瑄跟在她的身后,低声应道:“嗯。”那个常来的人,就是他。
天雪也不笨,很快就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转身问道:“凌瑄哥哥,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呀?”
凌瑄道:“有一次我练习御剑的时候,无意中来到了这里。见这片竹林清幽僻静,灵气充足,又甚少有人前来,便时常来这里练剑习法。”
天雪恍然大悟,语气里带着些许抱怨,“难怪我最近都找不到你,原来你是躲到这里来了呀!”
凌瑄笑道:“我没有躲你。碧波剑法是本派唯一一套非人人都能学习的剑法,若是在武场上练习被别的弟子学了去,师父岂不是会怪罪于我?”
其实凌瑄没有说,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碧波剑法之所以只传掌门和长老的亲传弟子,是因为这套剑法的路数与一般的剑法相比不太一样,有些奇,甚至于是有些偏。一旦学了就必须将整套二十招全部学完,若是半途而废,便会遭到剑气的反噬。是以当初立下这条规定的先祖并非私心不让普通弟子学,而是为了保护他们才如此规定的。
“原来是这样啊。”天雪似懂非懂地点头,然后指了指身边石桌椅,“既然这里没有人来,那为什么会有石桌和石凳呀?好奇怪哦。”
“这个……”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凌瑄忽然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声音也与平常有些不同,底气显得不是很足,“它本来是一块大石头,是我用横霜剑劈的……”
横霜是仙剑,要用它来劈开大石头,也并不是难事。
“啊?”天雪的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了,吃惊地看着他,“凌瑄哥哥,你,你说这三个东西是你用仙剑来劈的?”
他他他,竟然用仙剑来劈石头?
凌瑄默默地点头,面色微红。
“哈哈……”天雪捧着肚子,终是忍不住大笑出来,“凌瑄哥哥,你居然用仙剑来劈石头……哈哈,这个要是被掌门知道了,一定……唔……”
凌瑄捂着她的嘴,斜眼瞪她,“臭丫头,不准乱说!”
他到底也还是未长成的孩子,平时表现得再怎么镇定,心里也还是有孩子气的一面。听到她说要让师父知道,心里也有些害怕。
天雪使劲地忍着笑,小脸憋得红彤彤的。原来凌瑄哥哥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呀!
抬头见他似乎有些生气的样子,她连忙举起一只小手,连连保证,“凌瑄哥哥你放心,你用横霜剑劈大石头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这丫头!
凌瑄气得冒烟,但也奈何她不得,只能又厉声警告了她一句,才放开捂着她嘴巴的手。
天雪趁机讨好他,“凌瑄哥哥,那你以后还会不会来这里呀?”
凌瑄看了看她,点头。
天雪眼睛一亮,道:“那我也可以来吗?”
凌瑄道:“你来干什么?”
天雪咬了咬唇,小身板有些扭捏,“我想来陪你……不过你放心,在你练剑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出声的,一定不吵你!”
不知为何,凌瑄的目光忽然移到了一旁的两个石凳上。当初这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明明只需要劈一个石凳就好了,可偏偏他却鬼使神差地劈了一对。说不清到底是因为那块石头真的太大了呢,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看了看目光有些羞涩,却依旧期待地看着他的天雪,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允许,天雪高兴地欢呼,张开双臂原地跳着转圈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刚刚学会飞翔的小鸟,兴奋地拍打着翅膀。
凌瑄看着看着,嘴角也跟着微微上扬。
正文18无心仙道
时值寒冬,北风呼啸,后山遍地银装素裹,白雪茫茫。
竹林深处,一个白衣少年手持一柄长剑,在林间肆意挥舞。身形快如闪电,长剑灵巧如蛇。雪纷纷飘落,他的周身一丈之内,却不见一片飘雪。
不远处的小路上,一个同样身着白衣的女孩子正小心翼翼地扶着崖壁行走,看她的模样也不过十二三岁。由于走了许久的山路,她小小的脸蛋冻得有些苍白,牙齿也时不时地打着轻颤。
终于踏上了那块平坦的地面,小女孩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这条路本来就不好走,地面上的雪积多了,又容易打滑,方才短短的一段路,她有好几次都差点滑倒。若是在别处可不用担心,大冬天的衣服穿得多摔一下也不会感到疼,但现在下面可是万丈深渊,万一摔下去可使不得呢!
小女孩定了定神,然后熟门熟路地往竹林里走去,看到那个正在练剑的白色身影之时,她灿烂一笑,使劲地挥着小手,大喊,“凌瑄哥哥!”
横霜剑的剑气如风,“唰”地一下,地面上的积雪恍若天空中绽放的礼花,缤纷飞扬,好不壮观。
凌瑄收势,稍停了一瞬,便转身往天雪的方向快步走去。
天雪小跑几步上前,“凌瑄哥哥,你刚才那招好厉害啊!是不是掌门新教你的剑法呀?”
凌瑄看了看她,不答反问,“不是让你今日不要过来了么,怎么这么不听话?”
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退,天雪扁扁嘴,举起手中的食盒,小声道:“人家怕你饿了,特地给你送饭菜来的。”
凌瑄面无表情道:“我已学会了吐纳之法,少吃几餐也不会饿的。”
天雪咬唇,沮丧地低下头,“对不起,我又打扰到你了,我现在就走。”
说完,她把食盒放在一边的石桌上,转身就欲离开。
凌瑄看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前几步拉住她的手。
天雪停下脚步,掌心传来的温热让她瞬间舒服了不少,身上的寒意也逐渐被驱散。
凌瑄度了一些灵气给她,拉着她在石凳上坐下。
下这么大的雪她还独自过来,他本来是很生气的,可见着了她如今这般委屈的模样,心里终究软了下来,“我不让你过来是为你好,你又不懂御寒,也不会御剑,天气那么冷,山路又难走,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天雪抬头,眼眶有些泛红,“凌瑄哥哥,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你又没有错,不要总是跟我说对不起。”凌瑄道,打开食盒,问她,“吃过了吗?”
意料之内的,天雪摇了摇头。
凌瑄早就猜到是这个答案了,也不多问,把饭菜端出来,又把筷子放在她手里,柔声道:“你走了那么久一定饿了,快吃吧。”
天雪接过筷子,又把另一双也放进了凌瑄的手里,“凌瑄哥哥你也吃,你练了那么久的剑,也一定很饿了!”
凌瑄笑笑,他已经跟她说过他不会饿的了。不过虽然这么想,他还是陪着她一起吃完了饭。
午饭过后,天雪又在竹林里看凌瑄练了一会儿剑,才想着时辰不早应该走了。
看着崖边小路上厚厚的积雪,凌瑄不放心,便御剑将她送到了平坦的地方,还不忘嘱咐了好几句小心山路云云。
天雪乖乖地应下,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天地间之后,才乐悠悠地拿着食盒往回走,一边走还一边小声地哼着曲儿。只是在路过半山腰处的一间小木屋时,她才放缓了脚步。
小竹屋的门虚掩着,门前的积雪已被清除干净。
天雪奇怪地探头张望,明明她刚才路过的时候,门前还有好厚的一层雪呢,怎么这么快就没了呀?
莫非里面有人?
思及此,天雪更加好奇了。
这几个月来,她常常去竹林找凌瑄,这条路便是去后山的必经之路。不过她每次路过这里的时候,都不见有人,有一次好奇心作祟,壮着胆子上前敲门也无人应声,她这才相信这里无人居住。
可是从外面看上去,这间竹屋一点都不像荒弃的样子。回去之后她问了元香,元香也摇头说不知道,只是告诉她这间屋子从她记事起就有了,却从未见人出入过,她问过爹爹,但爹爹只交代了没事不要往那边跑,其他什么也没说,日子久了,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也难怪,别说天山派的弟子没事不会去后山,就算要去,也一般都是御剑而行,这么偏僻的地方,也只有不会术法的天雪才会常常经过了罢。
她踟蹰了半晌,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才走了没几步,她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儿,越接近屋子,那股味道就越浓,有点像她之前喝的药味,可仔细闻却好像又不是。
天雪把食盒放在一边的地上,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扶着旁边的扶手,一步步地走上木板搭的台阶。
正在这时,小竹屋的门发出“吱呀”的一声清响,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天雪脚下的步子一停,没有想过会有人从里面出来,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仿佛是一个正准备偷吃东西的小孩子,被大人抓了现行。
那个老人看到天雪同样也是一愣,但立刻脸上就挂上了和蔼的笑容,他俯身看着她,问道:“小姑娘,你是天山派的弟子吗?路上积了那么厚的雪,你怎么一个在后山呢?”
见这个老爷爷一点也不凶,而且连责备她未经允许就擅闯竹屋的意思也没有,天雪也就不害怕了。虽然不知道这个老爷爷是什么人,可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他的问题,“我不是天山派的弟子,不过这些年都住在这里。”
老人的脸色微变,他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听到了这么个答案。心下疑惑,但他的声音依旧温和,“你说你不是天山派的弟子?”
天雪捏着衣角点点头,忽而一阵寒风刮过,她不禁瑟缩了一下,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之后还不好意思地看了老人一眼。
老人心道奇怪,平生以来第一次有了窥探他人过去的想法。心念一动,衣袖下的手指已经快速地掐算起来,待他弄明白个中缘由,竟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下轮到天雪不明白了,她抬头看着他,一双有神的大眼睛闪着明亮的光芒。
如此干净又纯洁的光芒一下子吸引住了老人,老人的心里没由来地对天雪产生了几分喜爱。
他侧身推开屋门,对着天雪道:“小姑娘,外面风大,你愿不愿意到爷爷的屋子里来坐一会儿,陪爷爷聊聊天呢?”
那阵风刮得还真的有些冷,天雪搓了搓手臂,心想回去之后也没什么事情做,便点点头答应了。
一进屋子,她便瞧见屋子中央摆放着一个硕大的香炉。香炉底下隐隐闪着火星,上面还冒着袅袅青烟,再环顾一下四周,大大小小的药架随处可见,窗边唯一的一张桌子上面,还铺着许多零散的药材。
天雪心想自己果然猜得没错,方才闻到的的确是药味,而这个味道应该就是从自己前面的大香炉里传出来的吧。
老人从角落里拿出一张椅子,伸手一拂,上面的灰尘就消失得干干净净。当然他这一系列的举动,一心打量着屋内情景的天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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