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死亡的冰冷开始吞噬她身体的时候,那个女人的笑容突然凝固在了脸上。因为一只黝黑的爪子由背后穿透了她的身体,从她胸前伸了出来,尖锐的爪尖正对着紫彤的方向。鲜血汹涌从她光滑的衣服上滚落,一着地颜色就迅速变深发紫。
她惊讶地低下头看着伤处,似乎不敢相信。掐住紫彤脖子的手一松,她陡然向下坠去,靠着墙坐在地上。
紫彤想跟她身后的凤九打招呼,喉咙里却发出一串激烈的咳嗽。
凤九样子很奇怪。头和身体还保持着人形,手却变成了一双黑乎乎毛茸茸的爪子。
那个女人动弹不得,恶狠狠地露出了两颗獠牙:“谁……”话音未落,她的口里猛吐出一口紫红色的液体。
因为凤九转动手腕,让爪子在她的胸前重重地转了一圈。再随手一扔,将她扔到一边。然后嫌弃地咧咧嘴,将爪子上紫黑的液体甩了甩,嘴里嘟囔着:“最讨厌吸血鬼,一群装着死人血的臭皮囊。”
胸前多了一个巨大的透明空洞,艰难地爬起身。那个女人双手撑地,发出了野兽般的威慑声:“呵……你是谁?”
凤九望向她,笑了起来,笑得像个贵族似的优雅,“你来我地盘多日,还没向我晋见呢。她是我的人,受我庇护,再有非分之想,我觉不轻饶你。”
英俊脸庞上的姿态高傲得不得了,根本没顾忌到对方是个超级大美妞。爪子不知何时已变回人手的模样,只是右手远远地离身体抬着,好像怕上面紫红的血液弄脏自己病号服。
可那个女人似乎并不在乎这点,声音更加诚惶诚恐:“是的,凤九大人,谢谢大人。”
“走吧。”凤九摆摆手。
闻言,那个女人身影一闪,卷起地上保安的身体不见了踪影,地上遗留的斑斑血迹已完全变成了墨黑的颜色。
“哎呀呀,竟用手碰她,失策失策。”凤九没有朝紫彤看上一眼,便低头掏出纸巾擦手。
她只能自己扶着墙站起身:“凤九,她是不是吸血鬼?”
“是。”
“那怎么行?你准她杀人?”
凤九偏头看着紫彤,目光里有些不屑:“战争,谋杀,贩毒,人口拐卖,巴拉巴拉,这些都是人做的事。他们各自有各自的命盘,因果报应,死活由天定,我不能管也不想管。血族虽不讨喜,但血族只为谋生吸血,为什么不准?”
紫彤喉咙发干:“凤九,你歧视人类。”
他颇为得意地微微挑眉:“当然,我们妖怪比人类高尚多了。”
“那为什么总在危机时刻救我?”紫彤压低声音问了他一句。
“哎呀呀,说的什么话,我们是朋友嘛。”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转身朝出口走去,“至于为什么总在危急时刻救你,原因很简单,这种时候出现你会更感动,能付我更多报酬。说起来你已欠我很多报酬了呢,小平凡。”
紫彤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却追不上他的脚步:“凤九,你很奸耶。”
“彼此彼此,送你到这,剩下的路自己走吧!”
紫彤心情不太好,“哦”了一声算是告别,自己低着头往前走。
“小平凡,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他在身后道。
紫彤转身,他嬉笑着看着她:“不要多管闲事,不要同厉鬼说话,很危险呐。”
晚上紫彤裹着厚厚的棉睡衣,穿着她的大奶牛拖鞋坐在电脑前上网。
“咔嗒……”一阵风起,掀倒了手边的牛奶盒,奶白色的汁液淅淅沥沥地滴在地毯上。
紫彤赶紧拿了块抹布吸水,刚蹲下,发现落地窗帘下面露出一双穿着凉皮鞋的脚。
是那个女鬼,虽然她白天善意地提醒过自己,但想起凤九说的话,紫彤没有言语。
似乎很快意识到了紫彤的心态,她躲在窗帘后道:“我吓着你了?”声音很轻,但很清晰。
紫彤还是没出声。
见紫彤不跟她说话,她叹了一口气:“我实在没办法。刚发生车祸的时候,我的魂魄就离体了,雷为了救活我做了很多事。我不放心他,一直呆在他身边保护他,照顾他。”
紫彤继续沉默,连抬头都不愿。
她不以为意,自言自语地说了下去:“雷一心想帮我复活,开始我担心他会疯掉。但过了几年,有时候我竟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能用身体的眼睛看着他。我想他的方法是有用的,再过一阵子,说不定我真能死而复生。”
“可最近有东西在追杀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幸好有感觉,几次侥幸在那东西到来之前躲起来。不过那东西迟早会找到雷,会杀了他。我想,一定是我和雷使用复生之术要遭天谴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比起复生,我宁愿他好好活着。也许把我的身体烧掉,他就安全了,请你帮我带个话吧。”
“干嘛不自己跟他说。”紫彤终于忍不住开口。
藏在窗帘后的身体一抖:“我办不到。”
“为什么?”
“他只能看见我没有生命的身体,看不见我……”那双脚忽然散了,在说完这句话后。
据说雷的夫人正处在深度昏迷中,跑到任何一个男人面前对他说:“你还活着的老婆让你把她的身体烧了。”人家头一个反应肯定是一巴掌把她扇飞。
带这句话说起来简单,办起来难。若是撂挑子不管,那女鬼又苦苦纠缠。怎么办才好呢?紫彤想到牙疼也没想出答案。
偏偏沧海最近又不在家,凤九那只狼妖也行踪不定,紫彤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气温持续走低,连续五天没有一个晴朗的天气。又断断续续下着冻雨,灰色的天空灰色的街,半死不活的气候,连带着人也有气无力的。
下午六点冒着冻雨紫彤郁闷地到了”阑珊”,一推开门小慧就着急地道:“紫彤,客人点了KopiLuwak,打老板电话没人接。你看着店,我去老板家里找他。”
KopiLuwak,俗名猫屎咖啡,顾名思义就是用麝香猫粪便中未消化的咖啡豆制成的咖啡,世界顶级咖啡之一。
近几年由于人们的追捧,KopiLuwak的价格不断攀升。各大咖啡店也应市场需求,纷纷推出了几十元到上百元不等的KopiLuwak。
其实上,只有苏门答腊高原海拔1000米以上出产的野生KopiLuwak才是真正的猫屎咖啡,一年也就产那么数斤,往往刚上市就被有路子的人一扫而空供私家食用。寻常咖啡店卖的KopiLuwak不是家养麝香猫被逼着狂吃咖啡豆拉出来的劣品,就是加香料炒出味道的咖啡。
也不知雷走了什么门道,能弄到正宗KopiLuwak,数量不多只有几袋,被他当宝贝似的收着。因为卖价比别的店贵,一千元一杯,识货的人又不多,一个月也就能卖出去两三杯。平常要是有顾客点这种咖啡,雷会亲自动手煮,绝不假手于店员。
“别去了,我来煮。”
“啊?”小慧一怔。
“要是客人等不了,我们的小费和提成就飞了。”冲小慧眨了一下眼,“想不想尝尝KopiLuwak?”
偷吃而已,小慧心照不宣地笑了。
特意多煮了半壶,一杯给客人,紫彤和小慧各分半杯。刚喝一口小慧就吐了出来,皱眉眉头道:“什么玩意,又稠又腥又苦,比中药渣子还难喝。”
这玩意很多人喝不惯,紫彤笑笑,慢慢地品了一口。只觉得润滑浓郁,香甜可口,全身上下所有毛细孔都透着那么一股子满足。
“品尝不来,你自己享受吧。”小慧吐着舌头漱口去了。
正好,剩下的咖啡都是她的了。开开心心将她的咖啡倒进她的杯子,正要接着品尝,耳旁兀地响起雷的声音:“BckIvory?上市,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抬头一看雷站在柜台外,金黄色的头发乱成了一团,嘴唇干裂。眼神冷得像冰,眼眶深深地陷了下去。眼底青幽幽的一片,浮着两条青筋似的。身上的黑毛衣皱巴巴的,西装裤上沾着几滴泥浆。
紫彤掩耳盗铃地将咖啡杯藏到身后,努力挤出一丝笑:“老板,嘿嘿……”
雷表情严肃:“我在问你,彤。”
被抓个正着,做贼心虚,紫彤连最怕的人都忘了,急忙答:“报告老板,BckIvory还没上市,我喝的BckIvory是我朋友通过特殊渠道弄到的,一般人买不着。”
雷目光朝下移向咖啡壶:“KopiLuwak你煮的?”
“是,老板的电话打不通,我怕客人等不及就动手煮了。”
他伸出手:“交出来。”
紫彤尴尬地将咖啡杯递到他手上,他低头嗅了嗅味道:“怎么煮的?”
“4勺粉,360毫升水,无搅拌,水温96度,水压10,时间两分15秒,冷湿布擦干。”
“彤,你来,上白班。”喝了一口咖啡,他慢悠悠地道。
白天”阑珊”的客人多,上白班的意思就是当白天的咖啡师,成为”阑珊”正式员工。不过紫彤不想为了多赚几百块钱就让自己白天忙死,不快活,拒绝道:“老板,我只会煮这一种咖啡,其他什么都不会。”
他有些心不在焉,靠着柜台慢慢品尝着咖啡:“哦,那么,彤,喝半杯咖啡。你今天工钱,没有了。”
幸亏没答应这个斤斤计较的老板,紫彤悄悄冲他翻了个白眼。然后又想起了麻烦事,半天,才提起勇气试探着问:“老板,您太太最近还好吧?”
他并没有觉得意外:“很好……”静静地盯着店堂,“很快,能醒……天使守护她……很快能醒……执子之手,白头偕老……我们约的……”
所有的话都磕磕巴巴,只有那句中国谚语说得十分顺溜。
说实在的,他的话语和他现在脸上的表情,让紫彤觉得有些茫然。既不是担心,不是淡然,也不是希望的表情,却透着一种完全死心似的沧桑和凉意的表情。而他似乎对自己的反应浑然不觉,深陷在眼眶里的眸子沉静得犹如两汪幽潭。
哀莫大于心死……
不知为何,他让紫彤想起了这样一句话。她张了张嘴,实在没办法将这阵子遇到的事对他说出口。(。)
第一百一十三章 惊魂重生(3)()
又下了一天冻雨,天气更冷了。是那种湿冷,寒冷的水汽像跗骨之蛆一样丝丝缕缕往身上钻。不管穿什么衣服都无法抵御,手脚就没有一刻暖和过。红鞋女鬼没再来打扰紫彤,仿佛那天之后她就消失了。紫彤有些担心她,又暗暗笑自己太敏感,竟然担心起鬼来了。
晚上去”阑珊”,发现铁将军锁门,”阑珊”竟然没开。这可真是稀奇,在这工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到”阑珊”不做生意。
在小卖部打电话给雷,没人接,又拔通了小慧的电话。
“今天白天咖啡店就没开,老板也没通知我们。别管了,反正不是我们的责任。”小慧道。
放下电话心中紫彤忐忑不安,隐隐预感到雷可能出事了。
虽然她跟所有员工一样不喜欢雷,但也没办法放着他不理。可她只知道他住在附近,不知道他的具体住处。正想给小慧再打一个电话,余光瞥见街道对面站着条人影。
站在一盏昏暗的路灯下,脚下没有影子。可她的模样却被灯光照得很清楚,绯红的血液糊满了她秀珍的脸颊,悲伤的眼神。白色的长裙上全是星星点点的血花,脚上的皮鞋鲜红夺目。身体瘦得跟纤细的柳枝似的,仿佛稍不注意就会被风吹飞。
紫彤正犹豫着是过去跟她打招呼还是等她过来找自己,却看到她远远对紫彤招了招手,然后转身往旁边僵硬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她。
意识到她在示意自己跟着她走,紫彤只稍稍考虑便跟了上去。
凤九告诫她不要再和厉鬼说话,但她无法对女鬼的苦苦纠缠置之不理,因为她能感觉到女鬼的无助。大概是她自己曾尝过那种绝望到极点,却没有一个人出手相助的滋味,她想帮她。
过了街道一路跟着女鬼走,紫彤不知道她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她也始终没有回头看过紫彤一眼,僵硬地在前面走着。身影飘乎乎的,关节僵硬,就像胶片电影中落寞的僵尸。
除了紫彤,周围的人好像都看不见她,有几个人甚至穿透她的身体走了过去。而她的身影只是像烟雾一样散了一下,又重新聚合成一抹人影。
穿过几个街道,进了一个僻静的巷子,风一吹,她的背影瞬间不见了。紫彤几步追上去,眼前却失去了她的行踪。
也不过前后脚的时间,她跑哪儿去了
这条小巷子应该在”阑珊”咖啡店后方。巷子里寂静无声,两旁的围墙上钉着几股扭曲的灰蒙蒙电线。周围的窗户破破烂烂的,门上糊满了灰,想必这里早已没人住了。
紫彤转回身想出去,一眼看到雷裹着一床厚厚的被子,趿拉着一双脏兮兮的毛线拖鞋,正站在她旁边一扇锈迹斑斑的防盗门门口迷迷瞪瞪地看着她。嘴唇苍白,眼角挂着两坨眼屎,鼻头上红红的。
紫彤的心脏猛跳了一拍:“雷,你没事吧?”
他吸了一下鼻子,目光依旧呆滞:“昨晚,发烧。翘班,彤,你。”
而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开口,紫彤的心情莫名松弛了些。琢磨着因为他生病,女鬼才带她来这里。
“雷,你生病没开店,也没通知店里的员工,我特意来看看你。”紫彤回答。
他似乎愣了愣,半晌竟微微扯出一丝笑,顺便又吸了一下鼻子:“哦,放假,工钱不给”
苛刻的资本家,真是一点不吃亏。出于礼貌紫彤耐住性子问:“有没有我能帮忙的,需不需要送你上医院?”
“不用。”摇摇头,从被子里伸出手,手上拿着汗津津的二十块钱,“帮我买,大青叶片,感力克。”
他的气色实在差得很,紫彤觉得他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好。但她不是他的朋友,他不愿意去紫彤也不好劝,只得接过钱到街上给他买药。
这个小区人少,走了好久才找到一家药店。里面两个店员大妈正议论着附近拆迁的事,因为中间提到了雷,不由专心听了几句。大意是雷坚决反对拆迁。
买好药赶回去天已完全黑透,没进门,先在门口迟疑了一会儿。雷家的门半掩着,往里走一条长长的过道,阴暗黝黑,只有尽头的木板门往外漏着一丝黄光。
紫彤扶着着红砖的外墙,摸索着走了进去。脚下不断踩着凌乱的扫帚,拖把什么的。
推开尽头的门,屋里一团乱。房间很窄,凹凸不平的青砖外墙。白炽灯泡上落满了灰尘,沙发上堆满了脏兮兮的衣服,桌子上的一次性餐盒叠得像小山。一些不舒服的味道翻滚着从屋里往屋外涌,霉菌的味道,食物发酵的味道,还有一股淡淡的香薰味,在这样寂静又凌乱的空间里让人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紫彤走进屋子,随手扶起翻到在地的塑料板凳:“雷,药买来了。”
没人回答。
“咔啷”一阵铁链撞击的声响从微掩着的卧室里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是雷的太太吗?
走过去刚想推门看看,厨房里无声无息地闪出一个人。
“为什么,不门外等?”碧绿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我。大冷的天,身上竟套着件发黄的白背心,一条黑格子大裤衩,手里拎着一把菜刀。
紫彤被他那冷冰冰的目光冻得一个激灵,忙把药递过去:“雷,药。”
他默不作声地接过药。
她松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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