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难过,各种强烈的情绪像滔天巨浪一般朝她压来,砸得她手脚麻木,心跳停滞,呼吸困难。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化成了眼泪,抑制不住地往外汹涌,直哭得天昏地暗,口干舌燥。
爹爹怜惜地帮她擦着眼泪,整理着她那被泪水浸湿的头发,一语不发。
待她哭累了,再也哭不动了。他伸手抬起明曦的下巴,与她四眼相对,嘴角勾起了流水般缱绻的笑,深邃的蓝眸里流转着幽远的光。
望着他的笑容,明曦惶恐不安的灵魂终于慢慢归于平静。
“爹爹,”她抽噎着,喃喃地乞求,“不要丢下我,我不能没有你,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不丢下我。”
他俯下身,含住了她的唇。
身上一阵化骨般的酥麻,所有烦恼都被他的吻和他的暖香融化。她攀着他的肩,将颤抖的身体缩进他温暖的怀抱,熟练地回应着他。
明曦好希望,时间能在这一刻永远凝结。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娇喝:“你怎么会在我的世界里?”
明曦一惊,身体一晃,再定神,已站在珍珠帘之外。
“哦,我明白了,是因为那药,怪不得最近我总觉得有人在偷看我。”
明曦循声望向床,只见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身穿黑色薄纱小衫,媚眼如丝,面若芙蓉,香肩微露,懒洋洋地倚在爹爹怀中。一手描画着爹爹的俊美的脸颊,一手伸进爹爹的衣襟,在爹爹的胸膛上摩挲着。
这是一个从骨子里散发着妖媚的女人,绝不可能是她。
爹爹与怀中的人深情对望,脸上依然挂着温柔的笑,丝毫没有因换了人感到不妥。
“你怎么不和你爹爹说话了,你不是很委屈么?”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明曦吸了吸鼻子:“他不是我爹爹。”
她早就发现眼前的男人不是爹爹,爹爹听到她被欺负不会这么安静的。可她就是想抱着他,抱着这个和爹爹连味道都一样的男人。
她娇媚地一笑,眼睛瞥向明曦:“呵呵,他当然不是,这是我的世界,他是明月的幻象。不过,”她蜷起修长的左腿,缠住了男人的腰,“明月不在,我碰的是不存在的幻象,你碰的不是丑陋的杀手,就是粗鄙的流匪。我的傻子公主,你怎么跟明月交代?”
明曦气得浑身发抖,可爹爹说过,喜怒不形于色。于是她长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冷冷地问:“你到底是谁?”
“我?”她仰仰头,笑得更欢,蓝眸里水雾缭绕,媚意荡漾,“可怜的傻子,我是你的本尊。你不用苦恼,欧阳烈和你的事,我自有打算。”
“什么本尊?”明曦不懂。
她移回眼神,双手轻轻褪下男人的衣衫:“你不必明白,以后也不必再看到我,好好过你剩下的日子,不是太多了。”
明曦的胸口突然一阵涨疼,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胸而出。
“你——”明曦扶着花架,捂着胸口,恨恨地盯着她,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是你的本尊,自然可以控制你的身体。”说完,她拥着男人倒在床上。不一会儿,让人面红心跳的呻吟声传遍了整间屋子,珍珠帘有节奏地晃动着。
可明曦没功夫管这些,胸口越来越痛,仿佛被人扎了千万刀子。忽然,骇人的疼痛化成一团气流,往上涌进了她的喉咙。
“呕——”
吐完,身体立刻恢复了正常。喉咙里还残留着一种奇怪的味道,难道这女人让她把什么东西给吐出来了?
明曦抬头望向她,顿时一个激灵。这不是爹爹的屋子,这是欧阳烈的屋子,房间里空无一人,她躺在他的竹床上,床边是一滩她刚吐的秽物。
门外,大嫂正歇斯底里地吼着:“我不同意,我绝不同意你娶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傻子!”
“你难道要让我做一个始乱终弃的孬种?男子汉大丈夫,一定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她是好人家的女儿,我睡了她,就要娶她。”听声音,欧阳烈也很激动。
“你是不是被那蓝眼妖勾走了魂?竟然想娶一个傻子,后患无穷。”
“放心,我会让她给我生娃,我和她呆在这平平静静过一辈子。再说曦儿很单纯,只要我对她好,她就能对我死心塌地……”
“不成!”大当家打断了欧阳烈的话。
……
明曦被吵得头晕脑胀,起身,穿好衣服,拉开门走了出去。
见她突然出现,屋外的人惊讶万分,表情各异,欧阳烈则心虚似的往洪烈背后退了退。
明曦微微一笑:“劳驾,借过。”
离开山寨后,她沿着柔美的山脊,走上了平缓的山顶。一夜之间,翠□流的绿毯上开满了星星点点的紫色小花,美得让人心颤。她顿时兴起,撒开双腿在草地上奔跑着,采集那些最美的花。
在爹爹怀中痛快地哭了一场之后,她轻松多了。即使梦中的人不是真正的爹爹,她也不再怕什么,她可是爹爹的曦儿宝贝。
不知过了多久,欧阳烈也上来了,他小心翼翼地走到明曦身边:“大哥他们已经去宰牛杀羊,昨天还剩一些东西,今天日子也挺好,咱们一会儿就成亲,又省钱又快。”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扭头望着他:“为什么?”
他双眉紧皱,一脸郑重:“我毁了你的贞洁,理应负责。”
她站起身,粉紫披帛的两端在山风的吹拂下,卷着她长长的发丝,横斜着翩翩起舞。
“什么是贞洁?”
他身子一僵,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你不懂?”说到这,他挠挠耳朵,目光闪烁,脸颊上浮起了两片红霞,“贞洁就是清白,如果你丈夫以外的人和你做了那种事,你的贞洁就没了,就像昨天我们做的事情。”
爹爹说过,任何时候都不能让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所以虽然她一想到他对自己做过的事就胸口发堵,但她还是尽量挺直腰杆。
她点点头:“哦,明白了,可是话说回来,就算你毁了我的贞洁那又如何?为什么我就得嫁给你,大不了我日后叫思雨好好教训你一顿替我出气。反正你把我弄到这来我也是不开心的,昨天的事只是让我更不开心罢了。可我现在没能力找你算账,只好等日后再说喽。”
不知为何,他听完明曦的话,连眼神都直了,声音急促:“胡说什么,你明不明白,昨晚我占有了你,要是你不想让别人笑话,就嫁给我。”
“什么你占有了我,我还是我,不是你的。再说我有相公,不能嫁给你。”明曦耐心跟他解释。
不料他更加急躁:“这个年头,男人未死就另嫁的女人多了去了。还有,你和别的男人这样,对不起你的男人,不如就跟着我,不是所有男人都像我这么有担当……”
见他越说越离谱,明曦无奈的打断了他的话:“是你欺负我,怎么变成我对不起我的男人?”她自信地扬扬下巴,“思雨不会怪我的,他只会替我出气。”
他气冲斗牛,迈步上前,搂住她的腰,使劲一拽,将她拽到他胸前,咬牙切齿地问:“你一个女人家,被我那样,为什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明曦不甘示弱地盯着他的眼睛:“昨晚的事又不是我的错,若我连别人的错也要计较,早就活不下去了。”
山风吹得越来越疾,将他的长发凌乱地吹到两人中间,阻碍了明曦的视线。
忽然,他弯下腰,用肩顶住明曦的肚子,一用力,将她扛到肩上,蛮横地说道:“这亲,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你这辈子就别想逃了。”说完,他大步流星地朝山下走去。
明曦挥动拳头,使劲捶着他的背,但他没什么反应,反倒是她的肚子被他铁一般坚硬的肩膀铬得生疼。折腾了一会儿,明曦放弃反抗,安慰自己,和他拜堂也没什么。
可转念又想,不行,山寨的婚宴太难吃了。于是明曦蹬蹬双腿:“我不干,昨天我就没吃饭,今天又吃那些东西,我不吃,我好饿。”
他抬手就给了明曦的屁股一巴掌:“老实点,成了亲爷们就给你做东西吃。”
明曦又羞又气,扭头大声吼道:“不要打我屁股,氓流,我才不要和你成亲!”
“由不得你!”
简单地拜拜堂,被人塞进洞房。既然反抗不了,明曦也不想让自己受不必要的折磨,任由欧阳烈折腾了一晚。
“看你很困,好好睡一会儿吧,我在旁边陪着你。”欧阳烈说道。
她点点头,抓过他的一只胳膊,紧紧地抱在怀里,这才放心地睡了起来。(。)
【番外:傻女明曦】(9)()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凄厉的哭喊:“二当家,二当家!”
欧阳烈立刻爬起身,拉开门跑了出去。
定了定心神,明曦想起刚才的凄厉呼喊,有些不安,也起身下床。可鞋不知被他踢到哪去了,屋里又漆黑一片,她摸了老半天才在桌子下找到。
还没走到大堂就听到一片哀怨的哭声,让人全身发冷。壮着胆子走进去,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料峭沿着她的后背,慢慢地蠕动着爬了上来。
昏暗的大堂中,装黄金的箱子全都不见了,地上凌乱地散落着银元和大米。堂边多了几张竹床,上前躺着几具用草席盖着的尸体,几个女人守在尸体旁身边哭天喊地。其他人都静默地站在大堂门口,眼里含着泪。
欧阳烈孤零零地跪在竹床前,额头触地,一动不动,犹如一尊石雕。
忽然,有个女人哭得发了狂,扑到他身上,发疯地厮打起来:“这么多人,不明不白地死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信得过你才跟着你的,你倒是告诉我,我男人是怎么死的?他们死的时候你人在哪?你们守的东西呢?你倒是说话啊——”
欧阳烈还是岿然不动跪在那,任由女人捶打,不吭一声。
趁着乱,明曦低着头,尽量不去看那些尸体,走到欧阳烈旁边。
他的手紧紧地扣着铺满大米地板,青筋迸出。脸深深地伏在地上,看不清样子。
“欧阳烈,你起来吧。”
他没回答,只是脊背抽动了一下,他哭了。
明曦不知所措,又不敢看那些尸体,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我不该离开他们。“他目光散乱,喃喃地说道,“我应该和他们在一起的,是我害死了他们。”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明曦的心脏像被什么勒住了一样,一阵一阵的,疼得厉害。忽然,鬼使神差般,她飞快地掀开了旁边的草席。草席下的人双目微闭,表情安详,好像死之前没有一点恐惧的感觉。
她只看了一眼就赶紧将眼睛移开,全身冷得连血液都快冻住了。
“二嫂,这些兄弟死得很蹊跷,身上没伤,也没中毒。格达出门时他们还好好的,回来就发现他们全死了,黄金也不见了,前后不到半柱香时间。二嫂你见多识广,能不能帮帮我们?”有人说道。
明曦长吸一口气,稳住心神:“看看他们的耳朵后面,有没有小紫斑?若是有,便是中了一种,一种,特别的暗器。”
欧阳烈一怔,突然疯狂地扑到一具尸体旁查看伤口,其他几人也动了起来。
“真的有紫斑!”欧阳烈的声音嘶哑如鬼。
“几个紫斑?”她问。
“三个,并排的。”欧阳烈答。
顿时,她的大脑一阵眩晕,喉咙发干,四肢开始激烈地颤抖。蛛丝针,轻软如蛛丝,三枚齐发,顷刻毙命,北域大妖的毒门杀手的暗器。
明曦慌忙地摇摇头:“那我不知道,三个紫点,我从没听说过。天下的暗器多的是,三个并排的紫点,我不知道。”
“真的?”欧阳烈猛地望向她,眼光凌厉如刀,看得她心中一寒,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那些尸体也像是明白了什么,一个个瞪着双眼,透过草席,冷冷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的骨头都看穿。
“真的。”她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还没等她说完,欧阳烈冲到大堂中间,扒开脚边的大米,举拳捶向了青石板。大堂里有很多块青石板,不一会儿他的手上便渗出了淋淋的鲜血,可他像着了魔一样,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明曦想拦住他,但两腿抖得根本动不了。
忽然,一块青石板“空”的一声,塌了下去。烟雾散去后,出现了一个三尺见方的地洞口。欧阳烈几乎是在地洞口显现的一刹那,就决然地跳了下去。其他几人等烟尘散尽,也举着火把跳了下去。
他们怎么追得上呢?地道还没出山寨就已被人用水和着泥浆给堵了。
明曦转身,迈着虚晃的步子,撞撞跌跌地出了大堂。外面看不到一丝光亮,黑得让人窒息。她费力的摸回屋,关上房门,在脑海里大声喊:“出来,我见不到你,你随时可以见我,出来,我知道是你干的,我心中的感觉也是你让我有的,你给我出来!”
四周突然响起了一种奇怪的闷声,连绵不断。
扑,扑,扑……
明曦下意识地想靠着背后的门,却发现背后一片虚空。再回头,眼前一亮。纯净的天空上挂着一轮斗大的冰盘,将无边无际,如烟似雾的粉色桃林罩上了一层梦幻般的亮银色。桃花花瓣,像雨,又像轻盈的雪,漫天飞舞,有的落到地上,发出扑,扑的声音。
另一个她身着一套华丽的玄色衣裙,坐在眼前一棵高高的桃树上,两脚自在地交叉悬挂,双手自然地扶着两旁的枝桠,宽大的扇形衣袖优雅地下垂,袖口的凤凰展翅欲飞。脸上妆容精致,挂着无懈可击的傲气笑容,嘴唇用深紫色的唇脂涂抹,美得如月下仙女,更像地狱修罗。
明曦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如此狠毒,杀了那么多人,他们根本没惹过你。”
“为了把黄金搽干净。”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然笑得倾国倾城。
“不懂。”
“你一个傻子,自然不懂。我实话告诉你,押镖的不一会儿就会像烈火一般将山寨卷为灰烬,寨里的人都会死。”
明曦一惊:“为什么?”
“因为,山寨里的人曾经拥有过黄金。”
“我不懂,你说清楚!”
她摇摇头,眼中竟然浮现出点点柔光:“不懂也没关系,我和你做个交易,你若答应,我便救寨里的人。”
“什么交易?”
话音刚落,一颗晶莹的水珠,穿过一桠桠如云的桃枝,缓缓落在地上。随即,平坦的地面像水一样荡漾起来。水波静下来后,眼前出现了一个白玉堆砌的池塘。池水清澈见底,水面光滑如镜,映着一轮清幽的月亮。
她温柔的声音中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走进去,让水淹没你,你就能永远留在这个完美的世界,没有人再能伤害你。你看,那不是你最爱的男人?”
明曦愣愣地看着池边刚出现的男人。
一袭脱俗的白衣,长身玉立,及膝的头发伴着袖袂上下翻飞,蓝眸里浮着淡淡的笑。
“爹爹。”明曦低声喊。
他笑得更欢,慢慢地朝她伸出手,举手投足间,透着颠倒众生的诱惑。
“曦儿,跟他去,在这个世界中,你们没有血缘的羁绊,做什么都行。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好你的身体。”
听到她这话,明曦忍住心中贪婪的念头,低头苦笑:“爹爹越是忘不了娘亲,我便越陷得越深。可他若是忘了娘亲,便不是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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