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喀拉拉一阵巨响,一条巨蛇般的电柱从电浪中直窜向上,下勾拳一样猛地击在了蟒蛇头上。
整条蛇身立时就被弹了出去,高高抛起,又重重地落地。在地上痛苦地扭曲滚动,身上还有残余的电流丝四处乱窜。
不远处,那条八个头的大蛇早已瘫成了一团,断头和好头乱七八槽的缠在一起,堆得像小山一般。紫色的血液浇灭了青石柱缝隙间那汹涌澎湃的岩浆,股股青烟从渐渐冷却的岩浆灰烬中冒出,散发着烤肉一样的焦味。
搂着紫彤缓缓落地,沧海拍了拍她的腰,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该咬够了,松口。”
紫彤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整个过程都咬着沧海的肩膀。
她松开嘴巴,牙齿已木得没了知觉,耳朵也因为刚才的震动发空。
她望着缩在手心中的小小光球,心如刀绞:“你不救明辉,真是为了惩罚我?”语音模糊地问。
“救了明辉,再用爱婉的魂魄救她弟弟?”温柔的声音,内容却冷得叫人浑身发凉,“世上哪有第三个第四个魔种能同时救爱婉和明辉?不选一个,两个孩子就都要散。紫彤,你下不了手杀爱婉,恶人只能由他们的父亲自己做。”
闻言,紫彤再也抑制不住悲恸,整个人软软地一斜,栽进沧海怀中,哭得肝肠寸断。
“不怪你,怪只怪那只贪心的妖尸。为让女儿复生,构建时间循环把你牵扯进来……”扭头看向蟒蛇,沧海冷冷道:“再让我说第三遍,我就剁了八岐大蛇剩下的三个头,再追杀爱婉。跪下,磕头,给我家紫彤道歉!”
蟒蛇摆了摆尾巴,身形缓缓缩小,化回了人形。
明月浑身冒着丝丝缕缕的青烟,原本耀眼的金色华衣破破烂烂,满脸是伤。
他一眨不眨看着紫彤,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撩开衣摆跪在地上。依旧是那双亮晶晶的蓝眼睛,闪烁的光却不再温柔体贴,而是隐藏着不甘,渴望,忿怒。
他声音嘶哑:“对不起。”说着,伟岸的身躯慢慢伏进了尘埃中。
明月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最好的老公,最好的父亲,毋庸置疑。
为了紫彤和明辉,他可以去死。
为了爱婉,他可以拼死与沧海一战,只为让紫彤去死。然后抢到她的魂魄给爱婉,使爱婉从此可以自由行走于天地间。
他是称霸一方的大妖,现在给紫彤下跪,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沧海的威胁。就在他下跪的时候,他想的仍然是怎么得到她的魄去救他的女儿。
紫彤无法憎恨他本人。可她憎恨他对他们母子的遗忘。
她宁愿明月真的死去,也不愿明月遗忘他们母子俩。
紫彤向来自私,是她的,就得百分之百属于她。不是她的,再美再好,她也不屑要。
她央求沧海:“老板,我们走吧。”
“你消气了?”沧海问她。
“我难受,不想看见他。”她转身,再不也去看跪在尘埃中的人影。
有沧海在,前方一片坦途。
走出胡同,粉妆玉砌的世界跃入眼帘,先前四处散布的光秃秃树木消失了。
雪悠悠地飘着,将天地渲染成白茫茫的一片。玉一样纯,银一样白,飘飘洒洒,纷纷扬扬,从天而降,纤尘不染。雪中立着棵棵参天松树,松树的清香,白雪的纯净,过滤了一切仇恨,世界变得纯洁而又美好。
回头望时,先前黑红橘相间的天空,荒凉的城市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片幽雅恬静的雪国。
他们离开了时间缝隙。
再往前走了一段,眼前出现了一条小河。河底的泥土是鲜红色的,让清澈的河水看上去也变成了鲜红色。红宝石一样的颜色点缀在皑皑白雪中间,醒目而剔透。
一架乌蓬船逆着河水,正晃悠悠朝他们摇来。船上没人,但桨却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摇着一样慢悠悠地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那是冥界摆渡者,来接我们。马上要离开冥界,那只小鬼走不了,放开他。”
沧海的话让紫彤哆嗦了一下,看了看手中瑟瑟发抖的明辉,心一横:“老板,你走吧,我留下陪明辉。”
他轻轻地笑:“不是想回家?”
紫彤当然想回家,但是要把明辉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这自生自灭,她做不到。怎么可能把明辉一个人留下呢?他是她的宝贝啊。
“我不能丢下明辉。”
“不能丢下明辉?”沧海淡淡地重复了一遍,突然脸色一变,“还没闹够!玩结婚游戏,给妖怪生孩子,现在还要留下做鬼!”
紫彤大声吼道:“我当妈了,你懂不懂什么是妈?!”
听见紫彤的话沧海一愣,走到河边一块青石边坐下,扭头看着紫彤。
一阵沉默,紫彤低下头走到他身边:“老板……”
他轻轻叹了口气:“紫彤,能不能别每次都把我排在最后,认定我永远不会离开么?”
紫彤不作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明辉,不知道该说什么。
沧海又长叹一口气,很无奈的样子:“狡猾的丫头,我当然不会离开你,不管你做了什么蠢事,我都不会离开你。”
“老板……”
他抬头对着紫彤微笑:“笑一下,我就想办法救……唔……”
他话还未说完,紫彤按耐不住喜悦之情,低头堵住了他的唇。
雪下得更大了,一片片,一团团,在他们周围轻轻地飘飞着。
良久,恋恋不舍地分开。他眼神迷离,长睫上还挂着几片雪花,咂咂嘴:“真想快些回家……”笑着看向紫彤手中的明辉,“小子,你母亲的牵挂护不了你的多久,不想灰飞烟灭只有一条路,和你母亲一起做人,与妖界再无关系,你可愿意?”
闻言,淡紫色的光球上下动了下,像是在点头。
见状,沧海伸手,转动了下手上那枚和我同款的订婚戒指。一枚比雪花大不了多少,闪着微弱亮光的银白光球缓缓从戒指里飘了起来,先怯生生朝紫彤靠了一步,又飞快逃回沧海脸颊边,贴在他的右脸上不敢动。
沧海用手指点了点小光球,眼神温柔地让人几近窒息:“乖孩子,她是妈妈啊,别怕。”
紫彤大吃一惊:“这是……”
沧海意味深长地朝紫彤看了一眼:“你说呢?”用手托着银白色光球,轻轻送到半空中让它悬浮在她眼前,“那事不怪你,别内疚,摸摸他。”
听他这么一说,紫彤心里一种说不出味道的沉,忍不住抬手伸向那银白小光球。指尖触碰到,暖融融的感觉便传遍了全身,像被人拥住了一样。
美好得想哭。
这时,明辉从她的指缝中飘了出来,绕着她的手指打转。
沧海嘴角牵了牵:“一个缺魂一个缺魄,天意。”仰头看着天,“多谢眷顾!”说完双手在空中比划,手指过处留下一条银光闪闪的痕迹,组成了龙飞凤舞的一篇符文,“天地无极,乾坤大道,以赤将之名,万物生!”
符文嗖的一卷,将两个光球同时包在其中,飞快地转动上升。搅起了一股小小的旋风,漫天的飞雪都被旋风吸了过去,像玉一样润,像柳絮一样轻,在空中打着旋儿。渐渐的,雪旋风停住了转动,雪片宛如朵朵白莲,从茫茫空中再次徐徐飘落。
待雪片落尽,紫彤看见两个光球合在了一起。变成了钻石似的东西,闪着冰蓝的颜色,璀璨夺目,胜过钻石之王库利南。
没等她开口问,沧海抬起手,敲了敲戒指:“回家。”
像是听懂了他的话,那东西咻的一下钻进了他的戒指中。
然后伸手弹了下紫彤的额头,沧海笑笑:“他们已经是完整的魂魄,等适当的时机送他们做人就行了。”
心脏不由自主地一紧,紫彤仔细看了看他的表情,发现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明辉和那个孩子真的安全了。
意识到这点,紫彤狂喜到差点跳起来!
身体轻飘飘的,觉得天宽地阔,是进了冥界之后就没有过的感觉。
紫彤右脚跨过他的膝盖,面对面坐在他的膝盖上,搂着他的脖子:“沧海,沧海,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
他嘴巴一咧:“赞美你的英雄。”
“NO,我想亲你。”猛地一口啃去,不料用力太大,两人一下子失去重心,往后跌进了雪窝中,弄得满身都是雪花。
他用手推着紫彤的胸膛:“喂,动作轻点,你老板我刚刚打败两只大妖。”
紫彤扳开他的双手,将整个身体黏皮糖一样贴在他身上:“老板,老板,你真好,世上最好。”
他双手收回拥住紫彤,两腿用力,用跳机械舞的动作脚掌发力,从地上直接立起身。全身肌肉紧绷,仿佛有用不完的力量正要喷薄而出。眼里一道光划过,暧昧的光,带着好几分饥渴,好几分算计,冷不丁让人打了个寒颤。
紫彤一阵手忙脚乱想从他怀里跳下去,可越是动他抱得越紧,连胸口都被他紧紧按着贴在他胸口。
他抱着紫彤大步朝那条小船走去。
紫彤突然有些反感,她只能抓着他的手急叫:“老板!请给我一点疗伤的时间。”
他长腿一迈跨上乌篷船,偏头看着紫彤,笑笑:“知道最好的疗伤方法是什么?”
“什么?”
他敛住笑容:“就是不给你一丁点点疗伤的时间。”下巴扬起,微眯的眼角露出一丝狠绝的意味,“你的难受,伤心,开心,快乐,包括你所有的情绪都必须和老板的味道联系起来。我要在你的身体,你骨头,你的灵魂上全刻上老板的名字,我要让你永远也离不开老板。紫彤,你胆敢再背叛老板一次,老板就让你知道,什么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
第一百零九章 旖旎魔境(16)()
被沧海叫醒的时候紫彤睡得正香。
迷迷糊糊地跟他出了船舱,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附在身上如跗骨之蛆,黏糊糊地冷。暮色中,四周的山峰层层叠叠,山下坐落着一座小城。城里遍布星星点点的灯光,还隐隐传来车辆鸣笛的声音,有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紫彤精神一震:“我们在哪?”
“人间,丰都城。”
紫彤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回身就想回船舱把那些令人羞涩的痕迹收拾干净。可沧海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跃起身,直接跨过两米宽的水面跳到了河岸边:“回家喽。”
紫彤越过他的肩膀探出头,想跟冥界摆渡者说点感谢的话,可那条摇摇晃晃的船突然燃了起来,火舌瞬间从船头舔到船尾,就像纸糊的船似的。然后被火舌燃遍的船体哗啦啦垮塌,化成一堆灰浮在河面,被河水冲得到处都是。
她看船看得出神,一个人从石阶上蹦蹦哒哒地跳了下来,是阿青。
“先生,你们回来了,我等你们好久呐。”打完招呼,他将密码箱放在地上,打开,里面放着妖刀。
“把骨头给阿青。”沧海说。
骨头?
紫彤听得莫名其妙,低头一看,惊讶出声:“哎?”
手中不知何时抱着自己附身的骷髅头。这东西早不知丢到哪去了,怎么会出现在她怀里?
“还记得丢在哪的吗?”沧海笑笑,“不是老板替你收着,看你怎么回人间。”
将骷髅头也收进密码箱,阿青一面扭腰一面道:“给我三天时间把你们送到家。”
闻言沧海将紫彤一抛,猝不及防的,吓了她一跳。落地后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头骨中,而旁边的妖刀上散发着沧海的味道。鬼的本能告诉紫彤,沧海附在妖刀上。耳畔响起沧海的声音:“走,紫彤,我们去拿回我们的身体。”
离开时还是夏天,再次回来时已是冬天了,城市熟悉的干冷空气闻起来特别舒服。
跟在沧海身后,一起进了忘情阁,一个人也飞快地走了进来。
眼神抑郁,一脸浮肿,灰头土脸,头发打结,手里紧紧捏着一个黑铁铃铛。如果不是那双泛着点点幽蓝色的眸子,紫彤真不愿相信眼前的人是当初那个嘻皮笑脸,意气风发的凤九。
没看紫彤,凤九给沧海跪了下来,低着头:“大人,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紫彤想问点什么,沧海揽住她的肩示意我闭嘴,冷笑一声:“狼妖凤九,你不也经常把别人逼到如此绝境?夺人道行,占人身体。如今妻子被人霸占,自己被人追杀,凤九,这报应的滋味如何?”
“大人,小妖再无任何奢望,只求大人救救内子。小妖找到了锁魂铃,以后会让内子永世呆在铃中。我们夫妻不仅不会再打扰紫彤的生活,还将世世代代侍奉大人,只求大人救救内子。”
沧海沉默了片刻,才道:“锁魂铃是黄族的宝物,凤九,你又造了孽。”
凤九道:“为了小雪,我只想救小雪。”
这时,一个身着黑色长衫的男人出现在屋里,站在整面玻璃墙边,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
拥着紫彤在沙发上坐下,沧海说道:“蟒蛇,你帮我出死域,我借你半年身体。时间到了,身体还给我,你滚回死域继续被囚。”
闻言,蟒蛇转身,揉了揉眼睛:“大人,你从冥界逃出来了?”又看看跟在他们身后的凤九,“丧家之犬也在?”
凤九捏紧了拳头,眼睛红得快渗出血来。
沧海笑得淡定自若:“对不起,我逃出冥界让你失望了。为表歉意,给你提供一个消息。你苦寻的妖尸明月把自己藏进了时间缝隙,现在暂时自决成灰。”
气定神闲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蟒蛇一愣,随后冷冷一笑:“好个妖尸,摆了我一道,竟敢构建时间循环。”
“他是你,你是他,”沧海眼神微眯,“这叫自作自受。”
蟒蛇目光轻轻一闪,突然朗笑出声:“哈哈,如今大人只是区区刀灵,我是人。拼上违誓散尽修为,我就不还你的身体,你能奈我何?再者,我还有筹码。”
他双手张开,突然间四周的一切土崩瓦解。
而紫彤只觉得眼前一花,随即发现忘情阁变成了一片雪地,雪地四周是万丈悬崖。除了紫彤和沧海坐的沙发,屋里的其他东西都不见了。
雪地中间,一碗口粗的鲜红寒梅开得正艳,灿如云霞。
东方飘雪抱着双腿坐在梅树下,面容憔悴,目光呆滞,空空洞洞的望着地上。大冷的天,身上只穿着黑色薄纱,脖子上系着狗链,狗链的另一头系在梅树上。
梅枝上还挂着个一人高的金鸟笼,身着白色衣裙的爱婉蜷缩在鸟笼中,看到紫彤,她抬起头,惨白的脸上露出了艰难的笑:“妈妈……”
“蟒蛇……”凤九咬出两个字。
而紫彤看见东方飘雪和爱婉的模样,又气又急又屈辱,气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却被沧海按住肩膀重新压回了沙发上。
“蟒蛇,你生为一方霸主,欺负女人孩子,不觉得脸上无光?”沧海问。
蟒蛇耸耸肩:“这些东西是大人你买的,我偶然间发现便给玫瑰用而已,怎么,大人买这些东西不是给玫瑰用的?”
“不是,”沧海悠然地解释,“是给紫彤用的。”
这两个臭男人!
忍无可忍,紫彤跳起身大吼:“蟒蛇,你是不是大妖?爱婉是蛇族的后代。放了她!”
蟒蛇眨了眨眼,笑得一脸得意:“不能行走于六界,她迟早会遇大劫。把她关在阳间,让她学会忍受阳气是为她好。她可是我唯一的宝贝女儿,我不会害她。”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