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紫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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嗜血紫眸-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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损小姐的清誉。听懂了吗?听懂就快走。”

    这话很无礼,但梦小婉知道李嬷嬷自有分寸。

    明月没什么反应,将手下的柴劈开才淡淡地应声:“我劈完柴就走。”

    接下来的好多天梦小婉都没再同明月打过正面,有时一转身会隐约看见明月的身影不近不远地站在远处。县城很小,偶遇是正常的,梦小婉不敢细想,只能这么给自己解释。

    九月下旬小米已卖到十两银子一升。杜家还是没有回音。用玉佩换回的小米已经吃完,连薄粥都喝不了了。实在没办法,为了活命,主仆两人只能学着别人的样子每天到城外挖野菜充饥。

    大灾之年野菜最金贵,别说是荠菜榆钱叶,就是苦哈哈的苦蒿也是顶好的东西。秋天的野菜又老又硬,两人发现一株便宝贝似的连根挖起,拿回家用石头捶开硬皮,和上几粒小米煮小锅就是两人一天的吃食。这东西吃不饱,也饿不死,只能勉强能吊住人的性命。

    从城里到郊外来回有一里路,这对梦小婉而言是段异常辛苦的路程。路上满是石头瓦砾,她穿的绣鞋底很单薄,踩在石头上硌得生疼。采野菜的过程也很痛苦,每天吃野菜肚子里没油水,劳作一会儿便头晕眼花。最可怕的是蹲下又站起来的时候常常双眼发黑,要过好一阵才恢复正常。

    没过几天情况更糟了,方圆十里山上已看不到一丝绿色,因为只要带点绿色的东西都被人们吃下了肚子,野菜被挖了个干干净净。接着人们又开始挖树根,扒树皮吃。树皮比野菜更硬,拿回家后要用石头捶半天,再用开水熬半天才能入口。还要嚼半天才能嚼成渣,就算这样,用力咽下去时也还是粗糙无比,噎得人直翻白眼。而且树皮吃了不消化,堵在腹腔中硬邦邦一团,在茅坑蹲一下午也拉不出来。

    吃了几天树皮,梦小婉觉得自己满口都是苦味。肚子涨得如吹了气一般,稍稍一走动两眼便直冒金星。胃里却是空荡荡的,前心贴后背,除了抓心抓肝的饥饿她什么感觉也没有了。眼前经常产生幻觉,有时一眨眼觉得面前全是包子馄饨大米饭。脑袋里时不时会掠过一阵眩晕,比死还难受。一次晕得实在受不了,她便狠狠地用牙齿咬破嘴唇。腥甜的液体刚涌出来便被舌头飞快地卷下肚,刺激得肠胃猛地一抽,才稍稍缓过一口气。

    这天早上,她刚同李嬷嬷互相搀扶着,驻着拐棍,拎着小竹篮出城扒树皮。刚走到城门口,一阵眩晕重重地袭来了。她想咬破嘴唇,可牙根发软,连咬嘴唇的力气都没有。紧接着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整个人兀地栽倒。

    身旁的李嬷嬷也被梦小婉一起带倒,用力撑起身体。看见身边的人脸色蜡黄,双眼紧闭,鼻孔里已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李嬷嬷泪如泉涌,扯着嗓子嘶哑喊起来:“哎呦救命啊,我家小姐不行了,我的儿啊……”

    可这年月到处是倒闭的饿殍,人们已经见怪不怪,只有个倚在墙根的老人小声道:“给她口吃的她就活了。”

    听到这话,李嬷嬷哭得更加大声。她哪有吃的啊?

    这时一个眼熟的人走过来,将梦小婉的头抱起,掏出酒囊灌了点稠酒。甜丝丝的白色液体滚下喉咙,梦小婉嘤咛一声,喘出气来。

    “饿的,先回家。”把梦小婉打横抱起,明月对李嬷嬷道。

    活命最重要,此刻李嬷嬷也顾不上什么小姐的清誉了,驻着拐棍跟在他身后。

    回到小小的窝棚,明月把梦小婉放在床上,又走了出去。

    看着气若游丝的梦小婉,李嬷嬷守在床边只是哭,嘴里喊着梦小婉要是死她也不活了。正哭得伤心,明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篮子,肩上搭着一个布口袋。

    在灶台里烧起火,往锅里加水。从篮子里拿出一块红糖,三个鸡蛋,一块姜。红糖扔到开水里煮化,鸡蛋打下去用锅铲搅两下搅成蛋花,再把姜切成薄片扔下去。不多时,两碗热气腾腾的红糖蛋花汤端了过来。

    明月将一碗递给李嬷嬷,自己坐到床边揽起梦小婉,把汤凑到她嘴巴边。

    人饿急了的时候鼻子比狗还灵,对食物的渴望成了身体的本能。一闻到红糖蛋花汤的味道,梦小婉慢慢睁开了眼睛,然后黯淡的眼珠子里闪过晶亮的光。迫不及待地将嘴唇凑到碗边喝了起来,都气都不顾不上换一口,仿佛碗中盛的是仙露甘霖。

    一碗汤下肚,她觉得身上骤然变暖,麻木的手指尖慢慢有了刺痛的感觉。浑浑噩噩的大脑也恢复了思考的能力,这才发觉自己窝在明月怀里。顿时脸上腾起了桃花般的颜色,一双眼睛不知道看哪里才好。

    明月没注意到她紧张绞着的双手,面无表情地拿了个枕头塞到她身后,又拿过自己背进来的布袋,取出一个用桐叶包裹的东西。

    还没打开包裹,梦小婉便本能地咽了一下口水,因着桐叶里飘出来的馒头的香味。

    好几个月没沾过大米白面,她饿呀!

    果然,明月一层层打开桐叶,里面是个硕大的馒头。是不掺杂粮的,白生生的,耀眼的白面馒头,彷佛还冒着热气儿。

    “吃吧……”

    未等明月的声音完全落下,她一把拿过馒头分成两半。一半递给同样饥肠辘辘的李嬷嬷,另一半使劲塞进嘴巴使劲咬了几口。忽然又想到这种吃相太难看,忙转过身背对着明月,含住馒头模糊不清地说道:“谢谢……”

    说完心里一暖,眼泪登时就要落下来。

    一个馒头至少值一根金条……

    “包里还有两个馒头,我明天再拿点吃的东西来。”明月的声音很冷,却听不出半点不悦。然后他朝李嬷嬷点了点头,起身出去了。

    送走他李嬷嬷立刻关上门,打开了他带来的布袋,心脏立刻激动得扑扑直跳。袋子里不光有馒头,还有一大袋红薯干,一包白生生的大米,一块红白相间的腊肉。

    明月对梦小婉的苦心一目了然。

    但梦小婉是订了亲的……

    李嬷嬷决定装糊涂。当天下午她就烧开水,用大米腊肉和野草根熬了顿粥喝。

    饱饱地吃了一餐饭,梦小婉身体不适早早便歇了。李嬷嬷睡了一会儿觉得还没吃饱,又下床拿红薯干吃。

    不料正碰上几个小混混来偷她们的粮食,李嬷嬷便跟那几个人扭打起来,最终寡不敌众,李嬷嬷被刺了一刀,很快她就痛得滚来滚去,那几个小混混趁机跑了。

    被李嬷嬷弄出的声响惊醒,见李嬷嬷正倒在地上呻吟,身体已被鲜血浸透。梦小婉吓坏了,赶紧点燃秸秆就要去请大夫。

    推开门时正好同明月迎面撞见。

    “怎么了?”明月问。

    “我奶娘……疼……”梦小婉吓得语无伦次。

    窝棚很小,一眼便望得到屋里面。越过梦小婉看了看李嬷嬷,明月转身就跑:“我去请大夫。”

    不到一炷香时间,他便扛着一个白胡子老大夫跑了回来。大夫身上还穿着亵衣,头发散乱,趴在明月肩膀上被颠得脸色发白,显然是被人从床上拉起来的。

    将大夫往床前一放,明月简短地说道:“治好她,一升大米。”

    闻言大夫急忙给李嬷嬷检查,可一看李嬷嬷腹部已经被扎穿了,血流不止,也只能摇摇头:“不成了,准备后事吧。”

    一听这话,梦小婉跪到床前,哇的一下哭出声。

    不知是被她的哭声刺激到,还是回光返照,已经瞳孔发散的李嬷嬷突然翻身抓住了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抓着明月的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明月,用急促的语调说道:“后生仔,我家老爷有钱,以后会分很多钱给姑爷的。我照顾小姐多年,她就像我的亲女儿。她和杜家公子缘分浅,成不了亲。今天我做主把她许配给你,就请大夫做保人,你们趁我还有气儿赶紧拜拜。”

    奶娘在说什么?拜拜的意思不就是……

    梦小婉的脑袋嗡的一下炸开,转瞬浑身烫得像火炭。她鼓起勇气偷偷瞥了明月一眼,见他清朗的眉目微微皱起,心里不由更慌了。

    可李嬷嬷非常着急:“快拜啊!”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老人家竟将明月高大的身躯也扯得跪下。

    旁边的大夫也催道:“快拜吧,就快来不及了。”

    李嬷嬷的催促一声比一声更急,梦小婉一向最依赖自己的奶娘,直被催得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是她先动的还是明月先动的,两人顺从地拜了起来。

    先拜了两拜,就算拜了天地。

    李嬷嬷又急忙道:“也互相拜拜。”

    两人又转过身,互相拜了一拜。一起一伏之间,看着对面那张略微有些发愣的清俊脸庞,梦小婉的眼泪簌簌滚落。

    见他们拜完,李嬷嬷又拉起梦小婉的手放到明月手里,拼着最后一口气对明月道:“姑爷,我把小婉交给你了,这辈子你可要护着她呀。”

    然后就没了声响,两股紫红的血从鼻子里流了出来,手却将梦小婉和明月的手死死的按在一起。(。)

【番外:如梦小碗】(3)() 
灰色的天空下,密密麻麻的坟丘连绵起伏。坟丘中间歪东倒西地立着几棵白杨树,树上只剩下空荡荡的枝桠。一群饥饿乌鸦蹲在树桠上,呱啦呱啦地乱叫。

    梦小婉身上披着明月的长衫,站在一口漆黑的棺材旁,两眼通红地看着明月光膀子挖坟坑。

    在李嬷嬷的主持下,她匆忙嫁给了明月。

    刚行完礼李嬷嬷就过世了,她悲痛万分,恨不得跟了李嬷嬷去。就在她哭得天昏地暗,翻箱倒柜寻银子想给李嬷嬷买口薄皮棺材的时候。明月,这个莫名其妙成为她丈夫的男人,不知从哪扛回了一口杉木棺材。棺材很厚实,敲上去闷闷无声。表面涂着上等黑漆,色泽光亮,棺身绘满莲花落。又置办寿衣寿礼几大件,请街坊大妈替李嬷嬷穿衣打扮。这才送李嬷嬷入了棺,在几个唢呐手和帮手的簇拥下,吹吹打打将棺木送到坟场。

    灾年众人没力气,帮手们草草挖了个坑就要把棺材放下去。明月见周围埋得浅的坟都已被野狗刨开,又跳到坟坑里挖起来。他力气大动作快,没多久就独自挖出了个一人多深的坟坑。

    梦小婉呆呆地看陌生的丈夫忙里忙外,惶惶不安的心神像有了主心骨一般稍稍安定。依然悲恸欲绝,但心中荡漾的满满感激无法言表。

    送李嬷嬷入了葬,又在头七那天烧点东西,丧事就算结了。

    烧完遗物和纸钱,梦小婉在李嬷嬷坟前磕了一个头,然后就这么跪着发呆。她不知道她该去哪,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脑袋里一片混乱。想问问李嬷嬷吧,李嬷嬷又埋在土里不会回答她。

    “该走了。”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冷冷的像早晨浮在青石板上的冰霜。

    扭过头一看,明月拉着辆驴车,站在不远处的大道上。

    这就是从今往后,同她连在一起的人,她的丈夫?心里头微微一定,梦小婉慢慢地站起身朝明月走去。走了两步,一个不注意薄薄的鞋底踩到一根竹签,疼得她轻叫一声。

    “没事吧?”明月走过来,弯腰执起她的脚。

    全身一歪,赶紧扶住明月的肩膀,梦小婉心中忐忑不安。因为同别家的女子不一样,她没裹脚。莲步半折小弓弓是许多人家挑媳妇的标准,要是明月嫌弃她是天足……

    好在她多虑了,明月似乎并没注意她的脚是大还是小。拔出梦小婉鞋底的竹签,他直起身:“你的鞋很薄。”说完单手把梦小婉抱起,像抱小孩子似的朝驴车走去。

    第一次被男人紧紧地抱在怀中,感觉到明月胸前起伏的肌肉线条。梦小婉的脸烫得像熟透的虾子,心脏扑腾腾狂跳。浑身不自在,一双手捏出了汗水。但她不能拒绝,因为抱着她的男人,是她的丈夫,她以后的天……

    将梦小婉放在驴车上,又拉过薄毯搭在她腿上。明月坐在她身边,一甩鞭子,驴车叮叮当当朝前面走去。

    见驴车上拉着几个沉沉的口袋和一些家伙什,梦小婉鼓起勇气问:“夫郎,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过了一会儿明月才扭头看着她:“夫郎,叫我?”

    梦小婉的一颗心霎时跌到了谷底,她低下头:“嗯,你我已是夫妻,我理应叫你夫郎。”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她从小跟杜公子订了亲,但两人还未行过礼不算夫妻。如今她和明月是当着李嬷嬷的面,对着天地拜了堂成了亲的,是堂堂正正的夫妻。以后她不会再与杜公子有什么瓜葛,自是一心一意服侍丈夫。

    可如果她的丈夫不认可两人的婚事……

    “那我,该叫你什么?”明月认真地问。

    梦小婉抬起头看着他,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里闪着坚定的光:“你得叫我浑家。”

    心中已打定主意,若明月不承认他们的已婚的事实,她便一头撞死在路边,用血洗净自己的清誉,保住曲家的名声。

    明月沉吟:“浑家……”

    不知是不是梦小婉的错觉,她竟看到明月的嘴角稍稍扬了一下。

    转头看着前面,明月一挥鞭子:“浑家,我们去逃荒。”

    婚后不到两天,梦小婉便跟着丈夫一起踏上了逃荒之路。

    虽说梦小婉娇生惯养,可母亲怕她闹笑话,早早便告诉她为人妻子的义务是侍奉公婆,服侍丈夫,浆洗缝补,做饭扫地。初为人妇,梦小婉拿出十二分心准备做一个好妻子,在逃荒路上好好照顾丈夫。

    但梦小婉很快就发现,婚后生活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她的丈夫明月十分勤快,各种家务事做得又快又好。每天她还在睡梦中,明月就洗完了所有要洗的衣裳,挂在木堆旁细细烤干。还抽空用破布给她纳了双鞋垫,针脚意外的整齐密实,塞在鞋里又暖和又厚实。梦小婉惊讶无比,问明月怎么会纳鞋底。他只说从小无父无母,自己照顾自己,所以习得所有家务。

    不管浆洗缝补全包,烧火做饭的事明月也一并揽了。从嫁给他的那天起,梦小婉就没再饿过肚子。

    每天早上她一睁眼,明月早就备好了一盆温热的洗脸水,一盒洁面的茶粉,一盒馨香的珍珠面霜。待她洗完脸梳好头发,明月又在折叠小桌上摆好了早点。早点很少重样,白粥,豆粥,小米粥,腌黄瓜,酸辣土豆丝……

    明月的厨艺很高,能将很普通的食物做得异常可口。但他自己吃得很少,而且几乎不在梦小婉面前吃东西。有次梦小婉问起,他才道出自己不习惯同别人一起吃饭,早在饭菜起锅时他就已经吃过了。

    等梦小婉吃完早餐,两人便赶车上路,走两个时辰就停下。梦小婉在周围散步休息,明月挖土磊锅烧火做午饭。大米在锅里煮开,滤掉汤汁扔进蒸子,白气冒起就算蒸熟。揭开锅盖,白生生的米饭粒粒分明。再切个辣椒圈炒个腊肉,溜个酸辣土豆丝就是一顿朴实的午餐。

    路上逃荒的人太多,喷香的味道常常引来很多人围观,有时还会引来争抢食物的强盗。有人围观明月当没看见,要是有人跑过来抢东西吃,他便毫不客气。不管对方是男是女,拎住对方的脖子往远处扔出十多米完事儿。来一个扔一个,来两个扔一双,就算是五个六个大汉眨眼之间也能被他扔个干净。

    虽然驴车上装着满满几大袋大米,还有一袋土豆,一袋腊肉。但明月从不施舍给别人,也不让梦小婉施舍,即使对方是小孩也一样。

    一次有位母亲将个快饿死的小女孩往他们的驴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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